作为新科状元、皇上特批的济源县令,徐还已是政声飞扬,屡达圣聪,前途一片光明,但他总觉得若有所失,尤其是当下这个暮春时节。
处理完公务,徐还便衣出衙,步月护城河畔,正走间,隐约听到琵琶声,循声去看,见不远处有一群衣着光鲜者聚在一丛龙舌兰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岸边一条小船上,一个琵琶女粉纱遮面正“一弹一挑表身世,复将轮指道心事”。
“自白乐天《琵琶引》传世以来,歌姬们无不‘犹抱琵琶半遮面’,借以掩饰自己的尊容,这位小娘子琵琶半遮尚且不够,还要粉纱全遮,大概是已经色衰到内疚的地步了吧!”
“小娘子既遮了菠萝面,就该半露小金莲,让大伙儿隔岸解解馋!”
“张员外不是正在求购第五十五房小妾么,我看此女手法精妙,不如......”
“哎,王举人此言差矣!我等身为权贵,当效法白乐天蓄雏妓过百,三年一换新,个个‘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怎能娶个见不得人的风尘女子为妾呢?!”
“只怕张员外想买也买不到了,此女乃本城乐坊第一名手,五岁便能熟奏《浔阳曲》,今日刚被一个贩卖茶叶蛋的商人以三百两的重金抢购得手,足见爱之深啊!”
“商人?爱之深?扯淡!我就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倒手必卖三百七!”
“诸位究竟是来评头论足的,还是来听曲感悟人生的?!”徐还忍无可忍,怒斥道。
那几位见达不到赏乐的目的,加上有眼尖的认出了徐还的身份,立马成了快闪族。
徐还立而聆听之,一首《幽谷之恋》被琵琶女一双巧手弹尽曲中意,“呜呼,人生最贵是真爱,真爱惟在幽谷内!”官场得意、感情失意的年轻县令在闻曲彻悟之余,也因为共同的追求而深深地爱上了她!
但,一想到自己和琵琶女有缘无分,虽近在咫尺却不能互诉衷肠,必将遗恨终生时,徐还登时心如刀割,遂含泪而唱曰:
“功名利禄,直把青春误。皓首穷年思真爱,了无!”唱罢,不顾县尊身份,嚎啕大哭。
琵琶女“豆蔻初读《琵琶引》,从此惧做诗中人。直到贱卖茶商后,方悟自己是后身”,她本已对真爱绝望,今见徐还年方弱冠,且才、貌、志俱与自己绝配,春心复萌之余,有感心有灵犀却不得比翼而飞,亦不由潸然泪下。
“滚进去!”
商人回来了,年约六旬,看长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大声呵斥少女入舱后,就要扬帆起航,眼看小船儿就要离岸,徐还情急之下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且慢!”徐还本能喊道。
“何事?”商人极不耐烦。
“我乃本城县令是也!”徐还亮出身份。
“大人有何见教?”商人冷冷施礼。
“本县正在微服私访,有证据表明船上女子与一桩灭门惨案有关,你既是她的主人,或为幕后主使!”
“这是哪儿的话?!草民第一次来贵县,第一次去听曲,第一次见此女,何来幕后主使一说?!”
“本县问你,你可通晓音律?”
“不通。”
“可知她的长相?”
“不知。”
“既不通晓音律,又不知她的相貌,为何买下?可见俱是谎言!”
“这——”
“实说则已,不然就屈尊留步,本县调查一年半载,让你亏本儿破家!”
“我说!我说!因闻听此女乃乐坊琵琶第一手,便以五十两银子买下,对外宣称三百两,实欲高价倒卖之!”
徐还立即回衙预支了五十一两俸禄,换回琵琶女自由身。
徐还将琵琶女带归衙门,屏退左右,两个知心人紧紧地拥吻在一起,琵琶女也因此八年来第一次摘掉面纱,暴露了十七岁少女闭月羞花的容颜!
第二天一早,衙门班头见徐还的书案上放着一朵睡莲,睡莲下压着一张纸条,上书: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从此入幽谷,管你是与非。
“大人和琵琶女私奔了!”衙门里立刻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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