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柳菲到了厨房门口,只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点亮光都没有,心中暗道:“这群下人是怎么了,连盏灯都不点?”心头微微有火,又想着明天再去说他们便是了,走过去桌上端起一盘桂花糕,正要转身,只见灶台边似乎躺着个人。
柳菲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心中犯疑,将桂花糕放在一边,拿起火石擦起烛火,持着烛台凑近一看,吃了一惊,叫道:“麦师傅?”那人正是厨房的麦大厨,此刻却躺在灶台之下,面目狰狞,跟那死了的老郑几人一般模样。
柳菲怒道:“到底是谁?何必藏头露面?”
突听有人叫道:“出来了怕你抵受不住!”,“嗤”地一声,似有一物破空而来,呼的一响,打在灯芯之上,烛火熄灭,那物来势不绝,疾向胸前打来,已不过三寸距离。
千钧一发之际,柳菲身形侧过,手腕一震,顺手往暗器来处掷去烛台,身随台去,两掌翻起,左掌护身,右掌御敌,越到厨房之外。只见墙角人影一闪即隐。
柳菲暗道:“好快的手法。”足尖轻点,掠向墙头,蓦地心中一紧,寻思道:“这声音……”突然一阵打斗声传了过来,柳菲心头一震,急忙翻身掠去,来到这里便看见游泰明坐在运功疗伤,一瞥即知是伤在火烙毒掌之下。
游泰明慰然道:“原来是你替我放血逼毒。”
柳菲道:“仇二来了,丁炎也来了,为什么会这么巧?难道他们两个人……”
游泰明截口道:“别的不知道,以仇二的性子是绝不会跟那丁炎一起合谋的,我担忧的是另一层,那灯蕊教的人晚上已经来找我,若是我不入教……”
柳菲的脸色忽然就变了。灯蕊教是近百来年兴起的教派,只因他们行事向来不分善恶,只求随心随性,既有恶行亦不乏善者。本来这一支教派独立于武林之间,也未生出多大的祸患,但教中自五十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大乱,险些分裂,其后出现一位武功才能俱是上上之境之人。
那人手段高明,雷厉风行,凭借自己的才智武功竟将风云流散的教派重新整合起来,渐有欣欣向荣之向。可惜好景不长,原来那人乃是有统一武林之野心,整合灯蕊教其实第一步,第二步则是统一武林。
武林上一时风起云涌,大批正派好手不愿屈居其下,奋起抵抗,终至血流成河,幸而当时名重天下的无了大师携同另外一位当代绝顶高手联手将他击败,并要他许下二十年不犯中原的誓言。
如今已过十二年。
游泰明想起数年前灯蕊教做下的一些恶事,兀自有些不平,愤愤道:“他想劝我入教,我不肯!”
柳氏点头道:“是该如此!”
游泰明柔声道:“可是……可是……”“可是”几句以后,终于说不下去。
柳氏与他十几年夫妻,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将他扶起,正色道:“我已是你的人,自当生死相随。”
游泰明听她语声坚决笃定,心中不知是喜是愁,转眼望去,一片月色笼下,只见妻子坚毅的脸庞透着一股清丽之色,游泰明忍不住轻轻吻了她一下,说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柳菲与他成亲十几年,虽是老夫老妻,却也不禁面色微微泛红,啐了一口,道:“怎地这么不正经。”心下却是颇为喜悦。
夫妻俩相携慢慢走回房中,柳菲见丈夫眉头皱起,知他在想心事,忍不住问道:“你在想怎么应付灯蕊教吗?”
游泰明沉吟道:“要挡住只怕很难,但无论如何得保护好四方。”柳菲心头一震,刚刚只想到了丈夫的事,竟然把孩子给忘了,暗骂自己几声,才道:“我都听你的。”游泰明道:“让辛三带着他吧!”
柳菲点点头,道:“那也好,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他都信任不了,天下可没再能相信的。”
只见辛三正自房门口站着,少爷既然吩咐自己看着小少爷,他便守在房屋门口,半步也不敢离开。
游泰明道:“辛三,四方呢?”辛三道:“还在房中安睡。”游泰明道:“夫人你去看看孩子。”柳菲走向房内。游泰明看着妻子的身影,叹了口气,转眼看了看辛三,道:“辛三,你去将府内剩余的人都打发走,下人就每人发上十两银子。”
辛三变色道:“少爷,你这是做什么,下人都走了,谁来服侍你?”
游泰明苦笑道:“我已自身难保,更不想连累他人,再不打发他们走了,只怕就都走不了了。”辛三道:“少爷,三思而后行啊!”游泰明沉声道:“难道你不听我的话了?”
辛三与游泰明几十年的仆主关系,早知他的性情,此刻既然如此决然,劝也无用,躬声道:“辛三不敢,小人这就去。”待他走出几步,游泰明忽道:“且慢!”辛三回过头来,喜道:“少爷收回成命了吗?”
游泰明道:“若是有些暂住在这的江湖好汉不愿走,你就说淬火堂的丁炎来过,还有不怕的,便说仇二也来过。”
辛三面色一愕,过了片刻才道:“若还有没走的呢?”
游泰明笑了笑,道:“听了这两个名号以后,还有敢留下的,我当他做兄弟。”笑声中又带着几分凄凉之感。
辛三道:“好的,少爷。”
游泰明在武林之上颇有威名,一手游风刀法更为他创下不小名堂,昔日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但像今日这般如临大敌一般却是生平首见。
他拒绝加入“灯蕊教”便是因为先前听过许多该教为恶之事,他一生执正道而行,早已打定主意宁死不屈,怎肯为一己之性命而屈身?只是府中下人却是无辜得很,今夜已有几个惨死府中,岂可再让他们在此赔上性命?
过了片刻,府内一阵聒噪,接着收拾东西的声音及悄悄议论声渐渐传来,好些个说着决意与老爷同生死的也被辛三硬生生的叫退,一顿饭时分,游府已然空了大半。
辛三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游泰明在正厅坐着,道:“少爷,其他几个人的尸体我和几个老伙计埋了,现下府内再无他人。”顿了一顿,又苦笑道:“少爷说的没错,本来借住在这的江湖客,听到丁炎的名头还有几个没走的,我一说仇二,便再没一个人敢留下了。”
游泰明道:“仇二,说一不二,有仇必报。又有几个人不怕?何况他孤身一人,其他有家有室的人又怎么比得了。”看了辛三一眼,道:“你也走吧,去账房取一百两银子,然后就走吧。”
辛三摇头道:“少爷不走,我也不走。”
游泰明沉声道:“我说让你走,你听不懂?”
辛三忽然跪了下去,颤声道:“少爷,我长你几岁,说句不敬的话,自小我便把你当做弟弟看待,这些年来,你经历过的哪些难关险阻我不在你身边陪着你的?这时你有难,我又怎么舍得离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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