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凡沿了车辙追踪下去,因为是土路,前两天下过雨,路面仍是湿润,故而车辙印清皙可见。
前行不远,路旁一个土地庙,见一个大疤脸的汉子在参拜,永凡讶异:这一脸横肉之人,也会忏悔么?
又行有一个时辰,前面来到一处集镇,镇前一个大牌坊,上书“乌鸡镇”三字。永凡暗道,这个镇子必定多有乌骨鸡----乌骨鸡可是鸡类中的翘楚,与武定鸡、湘黄鸡同名。大明天下,武定县和湖南也因鸡而出名。武定鸡产于云南国,曾被誉为“武定壮鸡”,并作为贡品,上献给朝廷。湘黄鸡产于湖南,这鸡有个特点,即是三黄:毛黄、嘴黄、脚黄,肉质细腻。
永凡于路旁打个尖,朱敏没找到,镖局的人也不见,心中略一思忖,摇头道,自己怎么这般糊涂!朱敏必也在寻找自己,说不定就在前面!镖局护镖,为的是快速到达目的地,也为了不招惹是非,一般遇村不进村,遇店不投宿,自己带有干粮,于树林中随地一躺,便可以过得一晚。
永凡退出乌鸡镇,往旁边的岔路而去。
又行得不远,却见林荫中现出一抹红墙。
便在此时,林梢一角,有人说话。
永凡悄然靠近,隐于大树后,探出头去看时,却见林中空地上站有两群人,其中一群人是蜀风镖局的镖师,永凡识得;另一群人,执刀拿枪,又没有穿公服,不是强盗是谁?
蜀风镖局的黑脸镖头单伟发话道:“诸位英雄,刚才我已说过了,我等只是路过,并不会有什么妨碍。诸位英雄仍是不放我等前行,是何缘故,且请道来!”
“强盗”中,一位中年汉子嘿然一笑,道:“好说,好说,你等要前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把独轮车上的箱笼物件留下即可!”
单伟道:“这位大哥,高姓大名?”
中年汉子摇头道:“黑旋风这个名号,你可是听说过?”
单伟心下生气,什么鬼,拿这个名号惊吓哪个?嘴里却说:“原来是黑大哥,黑大哥的名号如雷贯耳,江湖之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单伟这话,故意把“旋风”二字省去,明里是赞誉,但听起来,却总觉得有些刺耳。
黑旋风大怒,骂道:“入你娘的贼,今番撞到你爷爷我的手里,好歹留下几颗人头,我好去领赏钱!”
单伟笑道:“黑大哥真是有趣,先前说是留下箱笼可以走人,现在又要我等的性命,我们可否打个商量,性命你可以拿去,箱笼物什却不能给你!”
黑旋风当真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黑旋风旁边的瘦高个道:“哥啊,这人是哄你的呢,性命都没有了,那些箱笼物什还保得住?”
黑旋风眼睛一翻道:“他自个这般说来,怨得了谁!”
黑旋风转身,面向众镖师道:“你等一个个站好了,排成一排,我好挨个地砍下你们的人头!”
听了这样傻的话,永凡在树后忍俊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眼光放远些,永凡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伙贼人身后,似是埋伏有另外的人。永凡心里暗道:“如此,那些镖师不知这个情况,有可能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永凡欲待前去查看实情,身子未动,却见林梢间黑影一晃,似是一个黑鹰从头顶掠过。永凡大惊,这人的轻功如此高妙,如若是敌方的人,这些个镖师恐怕难以逃出生天。
再看黑旋风,一脸的委屈,他呐呐道:“已然说明性命我可以拿走,这还可以当作儿戏么?”单伟笑道:“当然不是儿戏,我们蜀风镖局走镖,靠的是大家的支持。另外,还有一个朋友,他可是我们走镖的主心骨,要拿去性命可以,得问他答不答应。”
黑旋风一脸痴呆道:“什么朋友,他在哪里?”
镖师们拍拍挎在背上的单刀道:“便是这个朋友,他若答应,你可以拿去!”
黑旋风心里还在思量,那是什么朋友,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旁边的瘦高个提醒道:“哥啊,耍我们的呢,你还不明白啊!”
只此一句话,黑旋风暴怒,手中大板斧“唰”地掷向黑脸镖头,板斧一脱手,黑旋风却是愣住了-----这还没有交手呢,自己的兵器先就耍没了!
黑脸镖头万万没有想到,黑旋风会有这招!好象从盘古王开天劈地以来,但凡有人对敌,还没有这样的先例:还没有过招呢,就把手中唯一的兵器当作暗器掷出,弄得个两手空空!
黑脸镖头不及躲闪,和身一倒,使个铁板桥的功夫,身子似门板,直直地倒在地上,那大板斧擦着脸面飞过,劈到身后的一棵树上,连斧柄都没入树身里面。
黑脸镖头一个鲤鱼打挺,忽地跳了起来,手中的单刀已经出鞘。
黑旋风一脸蒙逼,他傻傻地道:“朋友,你且不忙动手,待我拔出板斧来,如何?”镖师们俱都大笑,行镖十数年,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又傻又痴的拦路贼!
黑脸镖头这时也犯傻了,他笑了笑道:“也罢,等你拔出板斧来,再剁了你也不迟!”黑旋风当真便要走去拔板斧,瘦高个的汉子拉住,他说:“这人哄你的呢,等你走近他的身边,便是一刀砍来,你如何应付?”
黑旋风大怒,抢了瘦高个手中的铁剑,便冲向黑脸镖头。黑脸镖头正要迎战,身后窜出一个老镖师,以刀格住黑旋风的铁剑,黑脸镖头一看,这是镖局中惯打头阵的黄亮。
黑旋风使惯了大板斧,手执铁剑,如拿一段枯枝,那剑前刺,不知轻重。老镖师瞅准机会,一刀砍向剑身,铁剑被砍作两段。黑旋风暴跳如雷,扔了手中那一截断剑,便以双拳来敌黄亮的单刀。
黄亮执定单刀,兀然不动。
黑旋风却是胆怯了,你道是为何?原来,忙者不会,会者不忙。黄亮利刃在手,以不动应万变。况且黑旋风只是双拳,那拳法再是厉害,也只是血肉之躯,你双拳敢往我利刃上磕?
瘦高个拉了黑旋风便走,那一伙拦路人俱往后退。
黄亮生气,拿了刀往前便赶,单伟慌忙叫住。
黄亮道:“师哥,你止住我怎的?”
单伟轻言道:“自古以来,穷寇莫追,况且那些贼子还不是穷寇呢!”
黄亮道:“我看这伙贼并不怎的,干脆一拥而前,把他们拿下了,也为百姓扫除了一方祸害。”
单伟摇头,他悄言道:“兵法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怎知黑旋风他们退走,便是实力不济?”
黄亮指了树上那柄大板斧道:“这个傻冒,一开始便耍丢了自己的兵器,这会是幻象?”
其他镖师也道:“我们前去,灭了这伙贼子!”
单伟一摆手,问道:“诸位,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众镖师俱都哑然无语。
单伟叫镖师们收拾起行,却见黑旋风骂骂咧咧,老远地跑过来拦住道:“不要走,尝过我两板斧再说!”
单伟一看,顿时哧了一跳:黑旋风拿了一个超级大的板斧,先前那个板斧只好是这个大板斧的孙子,说唐里程咬金的板斧只算得这个大板的儿子。
板斧大是一回事,黑旋风随手一挥,那大板斧在他手里就如挥动一柄苍蝇拍那样轻松!也许,黑旋风的功夫不怎么样,但他的这份蛮力,却是无人能及!江湖中有言,一力降十会,这黑厮发起呆来,板斧如风舞到,谁能抵敌?
永凡看得呆了,这样大的板斧,少说也有一两百斤重,如何能够挥舞自如?
忽听得身后有人发话道:“阁下藏身树后,端的如何?”
永凡回头,循声看去,身后并无一人。
永凡骇异,慌忙答话道:“我是来打酱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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