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解析-梦的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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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以前所作过的有关梦的解释都是以记忆中所保留的“梦内容”(dream-Content)直接予以阐释。他们由梦内容寻求解释,有些甚至不经过解析,而直接由梦内容获取结论。然而,这方面我们却有一些不同的资料,在我们研究出来的结果与“梦内容”之间,我们发现了另一个新的心理资料:梦的隐意或“梦思”。而我们的释梦乃由这些资料下手,并非沿袭自古所用的“梦内容”(或称为“梦的原意”与“梦的显意”)。因此我们所面临的将是一个崭新的工作,一个近似小说的工作——仔细检验“梦的隐意”与“梦的显意”之间的关系,并探讨后者将如何由前者蜕变出来。

    “梦的隐意”与“梦的显意”就犹如以两种不同的语言表达同一种内容,或说得更清楚些:“梦的显意”就是以另一种表达的形式将“梦的隐意”传译给我们,而所采用的符号以及法则,我们唯有透过译作与原著的比较,才能了解。一旦我们做到了这点,那“梦的隐意”就再不是一个如此难以了解的秘密。“梦的显意”,就犹如象形文字一般,其符号必须逐一地翻译成“梦的隐意”所采用的文字。因此,这些符号决非以其图形的形态即可解释。这必须按符号所代表的意义来作这项翻译的工作。譬如说,现在我面前呈现一个画谜,有一所房子,在屋顶上有只木舟,然后是一个大字母出现,再后来便是一个无头的人在飞跑……一眼看上去,我一定会斥责这简直荒唐而毫无意义,一只木舟怎有可能摆在屋顶上?无头人怎么会跑?而且人哪有可能比房子还大?还有,如果整个画面是代表一幅景物,那么一个字母又代表什么呢?自然界的风景哪有这种景象?因此要想对这画谜作正确的解释,唯有抛弃这些对各个部分或整体的反对批评,相反地,将这每一个影像均视为有意义,而绞尽脑汁地去找出每一个代表或牵涉到的文字,而后再把这些文字凑合成一个句子,这时它们再也不是毫无意义了,而很可能成了一句漂亮动听、寓意深长的格言。梦其实就是这么一种画谜,只是我们祖先却没把握住真正的释梦方法,而误把画谜当做了一张艺术作品加以鉴赏,也因此才会认为梦是毫无意义、一文不值的。

    (一)凝缩作用

    在梦的“隐意”与“显意”之间的比较,第一个引人注意的便是梦的工作包含一大堆的“凝缩作用”。就“梦的隐意”之冗长丰富而言,相形之下,“梦的内容”就显得贫乏简陋而粗略。如果梦的叙述需要半张纸的话,那么解析所得的“隐意”就需要八至十张的纸张才写得完。这差距的比例因各种不同的梦而异。但就我的经验看来,几乎多半是这样的比例。一般而言,我们多半低估了梦所受凝缩的程度,以为由一次解析所得的“隐意”即包含了这梦所有的意义,然而事实上继续对这梦分析下去,往往又发掘出更多深藏在梦里的意义,因此我们必须先要有个声明:“一个人永远无法确定地说他已将整个梦完完全全地解释出来。”尽管所作的解释已到毫无瑕疵、令人满意的地步,但他仍可能再由这同一个梦里又找出另一个意义来。因此严格地说,凝缩的程度是无法定量的。由这梦的“隐意”与“显意”间的不成比例,而得出“在梦的形成时,必有相当多量的心理资料经过凝缩的手续”的结论,恐怕会受到一些反对。

    因为我们经常有种感觉,“我昨天整个晚上做了一大堆的梦,但却忘了一大半”。因此有人会以为醒后所记得的部分只不过是整个梦里头的片段,而如果能把所做的梦全部内容追忆出来,那就差不多可与“梦的隐意”等量齐观了。就某种程度而言,这种说法不无道理。梦只有睡醒后马上记下来,才有可能精确地把握住所有内容,否则随着时间必渐渐地淡忘而不复记忆。然而,我们需要认清一件事实,自以为所梦的比所追记得出的资料还要丰富得多,其实是一种错觉,而这种错觉的来源以后会再详细解释。还有,梦工作所采用的“凝缩作用”并不因为“有可能遗忘掉一些梦内容”的说法而有所影响。因为我们可以由记忆所尚保留的梦的各部分分别找出所代表的一大堆的意义。果真梦的大部分内容不复记忆,那么我们将很可能无法探究一些新的“隐意”,因为我们毕竟没有理由判断这些遗忘掉的梦所隐含的“梦思”一定与我们所仍保留下来的部分内容所解析出来的“隐意”完全一样。

    就每一部分的“梦的显意”逐步分析时所产生的一大堆意念看来,许多读者一定禁不住在心中有个怀疑,难道现在分析这梦时心灵所产生的每一种意念均可能构成“梦的隐意”吗?换句话说,我们岂不是先假定所有这些念头均在睡眠状态下活动着,并且均参与了梦的形成吗?有些梦形成时并没有参与的新念头是不是在解析梦意时才产生呢?对这反对意见,我只能给予一种条件性的回答。当然,这些分散的意念的组合是直到分析时才第一次出现的。但我们可以看到的,这种组合只有在各种意念之间确实已经在“梦的隐意”里有某种联系时才会发生。因此可以说,唯有在能以另一种更基本的联系形式存在时,才有这种新组合的结果。由此分析所产生的大部分意念看来,我们不得不承认它们早在梦的形成时已有所活动。因为如果我们由一连串的意念下手时,许多乍看之下对梦形成并无关联的意念,却会突然发觉它带给我们一个确实与梦的内容有关联的结果,而这正是梦的解析所不可或缺的关键,但它却只有由那一连串的意念追寻下来才能达到,读者此时不妨再翻阅前述的有关“植物学专论”的那个梦,即可发掘其中所含惊人程度的“凝缩作用”(虽然我并未能完完全全地解析出来)。

    然而,人们在做梦以前的睡眠状态下的心理又是怎么一种样子呢?是不是所有“梦思”已并列地横陈于脑海里呢?或是一个个地互相竞逐于心灵呢?或是各种不同的意念各由不同的制造中心同时涌现到心头,而在此引起大聚会呢?我认为目前讨论梦形成时的心理状态并用不上提出这种仍无法确证的观念。但我们可别忘记我们所考虑的是“潜意识的思想”(unconscious thinking),这与我们自己沉思默想中的“意识思想”是有很大不同的。

    然而,既然梦的形成确实是经过一番“凝缩作用”,那么,这过程又是如何进行的呢?

    现在,如果我们假定这一大堆的“梦思”只有极少数的意念能以一种“观念元素”(conceptual elements)表现于梦中,我们就可以推论说,“凝缩作用”是以“删略”的手法来对付“梦思”。“梦”并非“梦思”的忠实译者,它并未逐字逐句地翻译。反之,它只是东删西略的产品。我们不久就会发现,这种观念其实是不太正确的。但目前我们且以这为起点,而先自问:“如果‘梦思’中只有少数元素可以进入‘梦的内容’,那么究竟什么条件决定这些选择呢?”

    为了解决这问题,我们且研究一下那些符合我们所追寻的条件的这种梦内容中的元素,而这方面最适合的资料是那些在形成时经过强烈的凝缩才产生的梦。以下我选用第96页的有关“植物学专论”(botanical monograph)的梦:

    梦内容:我写了一本有关某科植物的专论,这部书正摆在我面前。我正翻阅着一张折皱的彩色图片。这书里夹有一张脱水的植物标本,看来就像一本植物标本收集簿。

    这梦的最显著成分即在于“植物学专论”。这是由当天的实际经验所得,当天我的确曾在一书店的橱窗看到一本有关“樱草属”的专论。但是在梦中并未提到这“属”,只有“专论”与“植物学”的关系遗留下来。这“植物学专论”马上使我想到我曾经发表过的有关“古柯硷”的研究,而由“古柯硷”又引导我的思路走向一种叫作Festschrift的刊物,以及另一个人物“柯尼斯坦医师”(Dr.Konigstein)——我的挚友,一位眼科专家,他对古柯硷之临床应用于局部麻醉颇有功劳,还有,由柯尼斯坦医师又使我联想起,我曾与他在当天晚上谈过一阵子,而为别人所中断。当时所谈涉及外科、内科几位同事间的报酬问题。于是,我发觉这谈话的内容才是真正的“梦刺激”,而有关樱草属的“专论”虽是真实的事件,但却是无关宏旨的小插曲而已。现在我才看出来,“植物学专论”只是被用来做当天两件经验的共同工具,利用这无关宏旨的真实印象,而把这些甚具心理意义的经验以这种最迂回的联系将之合成一物。

    然而,并非只有“植物学专论”的整个合成的意念才有意义。

    就是“植物学”、“专论”等各个字眼分开来逐个层层联想也可引入扑朔迷离的各种“梦思”。由“植物学”使我联想到一大堆人物:格尔特耳教授(prof. Grtner)及其“花容月貌”的太太(德文:Grthner意即“园丁”),一位名叫“弗罗拉(Folra)”的女病人,以及另一位我告诉她有关“遗忘的花”(forgotten flower)的妇人。由格尔特耳这人,再度又使我联想到“实验室”以及与柯尼斯坦的谈话,以及这谈话中所涉及的两位女性。由那与花有关的女人,我又联想到两件事:我太太最喜爱的花,以及我匆匆一瞥所看到的那本专论的标题。更进一层地,我联想到在中学时代的小插曲,大学的,以及另一崭新的意念——有关我的嗜好(这曾由上述的对话中浮现出来),再利用由“遗忘的花”所联想到的“我最喜爱的花——向日葵”而予以联系起来。而且由“向日葵”,一则使我回想意大利之旅途,另一方面又使我忆及童年第一次触发我日后读书热的景象。因此,“植物学”就是这梦的关键核心,而成为各种思路的交会点。并且,我能证明这些思路均可于当天的对话内容一一找出联系。现在,我们就恍如在思潮的工厂里,正从事着“纺织工的工作”(theweaver's masterpiece):

    “小织梭来回穿线,一次过去,便编织了千条线。”

    在梦中的“专论”再度地涉及两件题材:一端是我研究工作的性质,而另一端却是我的嗜好的昂贵。

    由这初步的研究看来,“植物学”与“专论”之所以被用做“梦的内容”,是因为它们能使人联想到最多数的“梦思”,它们代表着许多“梦思”的交会点,而就梦意义而言,它们也就具备了最丰富的意义。这种解释可用另一种形式表达如下:“梦的内容”中的每一个成分具有甚多的意义,它们代表着不只一种的“梦思”。

    如果我们仔细检验梦中每一成分如何由“梦思”蜕变过来,那我们将可了解得更多。由那“彩色图片”引入另外的新的题目——同事们对我的研究工作的批评,以及梦中所已涉及的我的嗜好问题,还有更远溯到我童年时曾经将彩色图片撕成碎片的记忆。“已脱水的植物标本”牵涉到我中学时收集植物标本的经验,而特别予以强调之。因此,我得以看出“梦内容”与“梦思”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梦内容的各个成分代表的好几种的“梦思”,同时每一种“梦思”又能以好几种不同的梦内容的成分代表,由梦中某一成分着手,经过联想的思路可以引出好几种“梦思”。反之,如果由某一种“梦思”着手,也可引出好几个梦中的成分。而在梦的形成过程中,并不是一个梦思或一组的梦思,先以简缩的手法在“梦内容”中出现,然后另外一个梦思再以同样的手法接续于后(就像按人口比例从每多少人中选出一位代表的过程一般)。事实上,整个“梦思”是同时受到某种加工润色,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唯有那些具有最强烈最完整实力的分子才脱颖而出,因此这种过程反而较像“按名册选举”。无论是哪一种,一经过我解析,我总发觉我这一“基本原则”屡试不爽,由整个“梦思”蜕变而形成各种“梦内容”的成分,而这各种成分又各有多种的梦思附于其上。

    为了说明“梦思”与“梦内容”的关系,确有其必要再多举一个例子,以下所举的例子可以更清楚地看出两者相互交织的错综关系,这是一位患有“幽闭畏惧症”(Claustrophpbia,害怕独处于闭室内)的人所做的梦,读者们不久就可以看出为何我如此欣赏这梦的结构,而称之为“非常聪明的梦活动的成品”。

    一个美丽的梦

    梦者与很多朋友正在×街上驾着车子兜风,这街上有一间普通的客栈(但事实上并没有)。在这客栈里的一个房间内正上演着一出戏剧,最初他是个观众,但后来竟成了演员。最后大家都开始换衣服,准备回城里去。一部分人在楼下,一部分人在楼上换装。楼上的已经换好了装,但楼下的仍旧慢吞吞地,以致引起楼上的同伴不满。他的哥哥在楼上,他在楼下,他认为哥哥他们换装那般匆忙简直太没道理(这部分较模糊)。并且,他们在到达此地以前,早就已经决定好谁在楼上,谁在楼下。接着,他独自由山路登向城市,脚步十分沉重,举步艰辛竟至在原地动弹不得。一位老年绅士加入了他的行列,并且愤怒地谈论意大利国王。最后,快到山顶时,他的脚步开始变得轻松自如。

    举步困难的印象尤其清晰逼真,甚至醒后,他犹自分不清刚刚那经验是真实还是梦境。

    由梦的原意看来,倒是内容平平,但这次我要一反以往的常规,而从梦者所认为最清晰的部分开始着手解析。

    梦中所感受到的最大困难——举步迟重并带气喘——是梦者在几年前生病时曾有过的症状,当时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症状,被诊断为“肺结核”(可能系“歇斯底里的伪装”)。由我们对“暴露梦”所作的研究,已经了解了这种梦中运动受禁制的感觉,而现在,我们又可以看出这也可用来作为其他种类的代表。“梦内容”中有关爬山的部分,初则十分吃力,到了山顶化为轻松,使我联想到法国小说家都德(Daudet)的名作《沙孚》(Sappho),这故事里,一位年轻人抱着他心爱的女郎上楼,最初佳人轻如鸿毛,但爬得越高,越觉得体重不堪负荷,这景象其实就是一种他们之间关系进展的象征。而都德借此戒斥年轻人切勿四处留情,空留满身风流债,到头来吃不了兜着走(注:有关这段文字的意义,我们将在“象征代表”的那一章再详论爬楼梯的梦。)。

    虽然我确知这病人最近与一女伶热恋,而终告破裂,但我仍不敢说我这种解释确实正确。在沙孚的情形正与此梦“相反”,梦中的爬山最初困难,而后来轻松,但小说中的“象征”却反而是最初轻松,后来却成了重负。我很惊讶,病人竟告诉我这种解释正与他当天晚上所看的一部戏剧的结构十分吻合,那剧本叫作《维也纳之巡礼》(Rund um wien),叙述一位最初颇受人尊崇的少女,如何沦落到卖笑生涯,而后来与一位高阶层男士发生关系,开始“向上爬”,但最后她的地位却更加低落。这剧本又使他联想到另一个剧本《步步高升》(Von Stufe zu Stufe),而这戏的广告画就以“一列阶梯”为代表。

    再接下去的解析显示出,那位与他最近热恋过一阵子的女伶就住在×街上,而这街里并没有客栈。然而,当他在维也纳与这位女伶打发这夏天的大半时间时,他就下榻于这附近的一间小旅馆(注:德文:“下榻”、“停留”所用的字Abgestiegen,如按字源分析,其意为“步下”。)。当他离开那旅馆时,他告诉车夫:“发现这儿没有一只臭虫,我很高兴!”(事实上,害怕臭虫又是他的另一畏惧症。)而车夫回答道:“这地方怎么有人住得下来呢?这根本算不上是一间旅馆,充其量不过一间小店而已!”而“小店”这字眼又使他马上想起一句诗:“后来我就成了这么好的主人的宾客!”但这首乌兰德(Uhland)的诗中所歌颂的主人却是一株“苹果树”,第二段诗句又由思潮中涌现出来(《浮士德》4128-35):

    浮士德(面对着年轻的女巫):

    我曾有过一段美梦,

    我看见了一株苹果树,

    那儿高挂着两颗最漂亮的苹果,

    她们诱使我不由自主地“爬上去”。

    漂亮的苹果,

    自从天堂里惊鸿一瞥,

    你就朝夕心想这苹果,

    而我非常高兴地获知,

    在我的花园里正长着这种苹果。

    “苹果树”与“苹果”的意义,我想是毫无疑问的。那女伶丰满诱人的胸部,正是使我们这位梦者神魂颠倒的“苹果”。

    由梦内容看来,我们可以确信这梦包含有梦者小孩时期的某一种印象(梦者此时为三十岁)。果真这种说法正确的话,那么这必是指着梦者的奶妈而言。奶妈柔软的胸部事实上就等于小孩子最好安眠的“旅馆”。“奶妈”以及都德笔下的沙孚,其实就影射着他最近放弃的那位情妇。

    这病人的哥哥也出现在梦内容,他哥哥在“楼上”,而他在“楼下”。而这与事实又是相反的。因为就我所知,他哥哥目前穷困潦倒,而他反倒仍维持得很不错。在叙述这“梦内容”时,梦者曾对“他哥哥在楼上,而他在楼下”一节言词闪避不定。而这句话正是一种我们在奥地利所常用的口语,当一个人名利丧失殆尽时,我们会说“他被放到‘楼下’去了”,就像说他“垮下来了”一样。而现在我们该可以看出,在梦中某件事故意以“颠倒事实”的情形出现时,必有其特殊意义的,而这种“颠倒”正可解释“梦思”与“梦内容”之间的关系。要了解这种“颠倒”确有其途径可循,在这梦的末尾,很明显“爬山”以及《沙孚》中的叙述又是“颠倒”的一例,而这种“颠倒”的意义可分析如下:在沙孚这本书里,那男人抱着那与他有性关系的女人上楼,那么,如果在“梦思”里一切都颠倒的话,那该是一个女人抱着男人上楼,而这只有可能发生于童年时期——奶妈抱着胖娃娃上楼,因此,这梦的末尾部分成功地将奶妈与沙孚拉上了关系。

    就像诗人提出沙孚这名字,总免不了引伸到女性同性恋一般,梦中“人们在‘楼上’、‘楼下’,在上面、下面忙着”,也意指着梦者心中的“性”方面的幻想,而这些幻想,就与其他受潜抑的欲望中一样,与梦者之心理症颇有关系。“梦的解析”并无法告诉我们,这些只是幻想,而非事实的记忆。它只能供给我们一套想法,而让我们自己再去玩味其中的真实价值。在这种情形下,真实的与想象的乍看均具有同等价值(除了梦以外,其他更重要的心理结构也有这种类似情形)。就如我们早已获知的,“许多朋友”是象征着“一种秘密”。而梦中的“哥哥”,利用对童年时代的景象的“追忆”加上“幻觉”,用来代表所有的“情敌”。然后再接着一件无甚关系的经验,“一个老年绅士愤怒地谈着意大利国王”意指着低阶层的人闯入了高级社会所发生的不和谐。这看来倒有点像都德笔下那年轻男人所受的警告,而同样地这也可用在吮乳的小孩身上(注:有关梦者的奶妈所影射的荒唐意义是依其情况而定,譬如,在这情形下,那奶妈其实便是影射着他的母亲。还有,我曾(见第五章)提过这位年轻人曾后悔他当年未曾好好利用机会吃他奶妈的豆腐,也可能就成了这梦的来源。)。

    在上述的两个梦里,我在“梦思”内所一再复现的成分均用方体字或括弧区别于他字,以使各位更易看出“梦内容”与“梦思”的多种关系。然而,因为这些梦的分析仍未能作得彻底,所以也许有必要再选一个梦来作整套的分析,以便看出梦内容中的多种意义。

    为了这目的,另选用前提过“伊玛打针”的梦,其中的主角是我的病人伊玛,在梦中她看来就如她平常的样子,所以,那无疑地是代表她本人的。然而,当我在窗口给她检查时,她的态度却是我由另一位妇女身上所观察到的。而这女人,在“梦思”里,我宁可用来取代我这病人。由于伊玛在梦中有“白喉伪膜”,使我联想起长女得病时的焦急,因此她又代表着我的女儿,而由于与我女儿名字的雷同,又使我联想起一位因毒素致死的病人。在梦中,以后伊玛人格的续变(但梦中伊玛的影像并不再变)代表着:她变成了一位我们在民众服务门诊所看的一位病童,在那儿我的朋友们为她们统计智能的差别。而这种变迁很明显地是受了我小女儿的影响,由于她常不愿意张开嘴巴,同样地梦中的伊玛就变成了另一位我检查过的女人。而利用同样的联系,又引伸到我太太身上。还有,由我在她喉头所发现的病变,也可以再引伸出好几位其他的人。由伊玛而引起一连串的联想所产生的这些人物,在梦中并不曾亲身出现。她们全都隐身于伊玛一人之后,因此伊玛成了一个“集合影像”(colletive image),而不可避免地是有许多互相冲突的矛盾的特点。在梦中伊玛代表了其他这些为梦中“凝缩作用”所抛弃的人物,但却仍把这些人物的特点多少保留下来,点点滴滴注入于梦中伊玛的形象内。

    为了解释“梦的凝缩作用”,我以另一种方式创造了一种所谓“集锦人物”(composite person)——将两个以上的真实人物的特点集中于一人身上。利用这种方法,我在梦中制造出M医生,他以“M医生”为名,并且言行均同于平时的M医生。但他所生的病以及身体上的特征却又属于另一个人物——我的长兄。而苍白的脸色,由于是他们两人的共同特点,所以较无特别意义。梦中的R医生同样地是R与我伯父的“集锦人物”,但这个“集锦人物”却是用另一种不同方式所编造出来的。这次我并未将两个人物的记忆中的特征予以合并,相反地,我采用了嘉尔登(Galton)制造家人肖像的方法——我将两个人物复叠在一起,而使两人的共同点得以更趋明显,而彼此不同的特点反倒互相中和而变得模糊。这书中我伯父的“漂亮胡子”得以出现,就因为这是R与我伯父两人面相上的共同点。至于说到那胡子渐渐变灰色,由此可以引伸到我父亲与我自己。

    “集体”(collective)或“集锦”(composite)人物的产生是“梦凝缩”的一大方法。我们马上又可应用在另一种联系上。

    “伊玛打针”的梦所提到的“痢疾”(dysentery)这个名词也有好几种解释,它可能是由“白喉”(dephtheria)这个字音的相近所引起的,但另一方面,它可能是影射到我送她去东方旅行的那病人(她的“歇斯底里症”是个误诊)。

    梦中所提到的propyls这个字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凝缩”产物。在“梦思”里其实是amyls这个字较有分量,很可能这是在梦形成时,两字之间发生了简单的“置换”。而事实上由以下的补充分析,可以看出这种置换定是凝缩的结果:如果我对propylen(注:此字意为希腊、罗马建筑物之入口、通廊,尤指雅典街城Acropyolis之入口。)并不只有在雅典才找得到,在慕尼黑也可以看到。而约在做这梦的一年前,我曾去慕尼黑探望一位病重的朋友,而这位朋友就是我曾与他提过trimethylamin这种药物的人,因此由梦中紧接着porpyl跑出trimethylamin,更可支持这种说法。

    就像在其他的梦分析中一样,我在这儿发现了一大堆对等意识的联想,而使我不得不承认在“梦思”中的amyls确实是在“梦内容”中被propyls这个字所取代。

    一方面,这梦牵涉到有关我的朋友奥图的一些意念,他不了解我,他认为我有错,他送了我一瓶含有amyls怪味的酒……而另一方面,与前者成对比的,又有一些有关我那住在柏林的朋友威廉(william)的意念,他真正了解我,他永远认为我是对的,而且他曾供给我一些很有价值的有关“性”过程的化学研究资料。

    在有关奥图的意念中特别引起我注意的都是一些引起梦的近因,而amyls是属于较清楚的成分,以致在内容中占有一席之地。至于有关威廉的意念则大半是由威廉、奥图两人之间的对比所激发,并且其中各成分均与奥图的意念有所呼应,在这整个梦里,我一直有种明显的趋向——摒弃那些令我不愉快的人物,而亲近其他能与我共同随心所欲地对付前者的人。因此属于奥图的意念的amyls使我联想到属于威廉意念的trimethylamin(两者同样地属于化学的领域),而这意念由于受到心理各方面的欢迎而得以于“梦内容”中脱颖而出。amyls本来也可以未经伪装地遁入梦内容中,但却由于这字眼所能涵盖的意念可以由另一威廉意念的字眼所包括而失败。propyls既与amyls这字看来相似,而且它又可以在威廉意念与慕尼黑的propylseun之间找到联系。因此两意念集团间乃以propyls propylSeum发生关联,而双方犹如经过了妥协,而以这中间产物出现于梦内容中。于是就这样造成了一个具有多种意念的共同代号。也唯有透过这多种意义的字眼才得以深窥“梦内容”的究竟。因此,为了形成这种共同代号,梦内容中注意力的转移必定发生于某些在联想范畴内接近该重点的小节上。

    由这个“伊玛打针”的故事多少已使我们看出梦的形成过程中凝缩作用所扮演的角色。我们发现“凝缩作用”的特点即在梦内容中找出那些一再复现的元素,而构成新的联合(集锦人物、混合影像)以及产生一些共同代号。至于凝缩作用的目的以及所采用的方法,需待我们讨论到梦形成的所有心理过程以后再作更深入的研究。目前且让我们先就所得的结果作一整理,我们所找出来的事实是这样的:由“梦思”与值得注意的“梦内容”之间的联系正好由“梦凝缩”补缀。

    梦中的“凝缩作用”一旦是以“字”或“意义”表达的,则更容易为吾人所了解。一般而言,梦中所出现的“字”往往被视为“某种东西”,而与东西所附带的意念一般,也须经过同样的结合变化,因此这种梦就产生了各种各类滑稽怪诞的新字。

    一、一位同事寄来一份他写的论文,其内容就我看来似乎对最近生理学的发现有些过高估计,并且也对他自己连用了不少言过其实的话。于是当天晚上,我梦见了一句很明显地针对这篇论文所发的批评:“这的确是一种norekdal型的”,这个新字的形成乍看的确令我摸不着头脑,这字无疑地是一些最高层的形容词colossal(巨大的)pyramidal(顶尖的)之类的谐谑模仿,但我却无法找出字源到底来自何处。不久前我曾读过报上一篇有关易卜生的评论,而这篇论文的作者的最近一篇作品,正是我梦中所批评的对象。

    二、我有一位女病人梦见一个男人,长着漂亮的胡子以及一种奇异的闪烁眼神,手拽着挂在树上的一块指示板,上面写着“uclm——paria——wet”。

    分析:那男人长相颇具威严,其闪烁之眼神马上令她想起在罗马近郊之圣保罗教堂里所看到的镶嵌细工制成的教皇绘像。早年的教皇中有一位具有金黄色眼睛(其实这是一种视觉的幻象,但却常常引起导游者的注意)。更深一层的联想显示出这人的整个长相确实与她的牧师相似,而那漂亮胡子的造型使她联想到她的医生(我弗洛伊德本人),而那人的身材却与她父亲相仿佛。这些对她而言,均有一种共同关系——他们均引导指示她生命之道。再进一步地探询,金黄色的眼睛——金子——钱——所受精神分析治疗花费她不少金钱,而使她非常痛心。金子,更使她联想到酒精中毒的“金治疗法”(gold cure)——D先生,要是他不患上酒精中毒,她就会嫁给他——她并不反对别人偶尔喝点酒,她本身有时就喝点啤酒或普通的酒。这又再使她回想到圣保罗教堂及其周遭环境。她想起当时她曾在这附近的一所叫Thre Fontane(三泉)的寺庙里饮了一种Troppist(天主教之一支)僧徒用“尤加利树”(euca-lyptus)所制成的酒。接着她告诉我,这引起僧侣如何在这沼泽地带种植尤加利树,而把整片沼泽荒地化为良田沃土,因此uclam——paria这个字可以看出是由eucalyptus(尤加利树)与malaria(疟疾)两字所合成,至于Wet(潮湿)这个字则由该地区以前为沼泽地区所引起的联想。还有,Wet(潮湿)有时也暗示着反面的Dry(干燥)。而巧的是,那位要是不沉迷于酒杯中乃可与她成婚的男人名字便叫Dry。这怪名字Dry是来自德文字源(德文drei意为“三”),因此,这又影射到“三泉”寺庙。在谈及Dry先生的酒癖时,她曾用了如下的夸张说法:“他可以喝掉整眼泉水。”而Dry先生自己也曾自我解嘲地说:“由于我永远‘干涸’(Dry,意指其名字而言),所以我必须经常喝酒。”而eucalyptus(尤加利树)也意指她的心理症,这毛病最初误诊为Malaria(疟疾),由于她的焦虑性心理症发作时,总会发冷发热,以致在意大利时曾被人认为是疟疾。

    而她本身也深信由那些僧侣手中买到的尤加利树汁的确多少治好了她这毛病。

    因此,“uclamparia-wet”这凝缩的产物正是梦者的心理症与其梦的交会点。

    三、这是一个我自己的较冗长混乱的梦,主要情节:于航海旅程中,我突然想起下一站为Hearsing港,而再下一站为Fliess。后者正好是我一位住在B市的朋友的名字,而B市是我经常往访的城市。而Hearsing这个字则是采用一般维也纳近郊的地名所惯有的ing字尾,如Hietzing,Liesing,Moedling(古代米底亚字,meaedeliciae,意即“我的快乐”,而德文“快乐”就正是我的名字Freude这个字)。然后再拼凑上另一个英文字Hearsay,意即毁谤、谣言,而借此与另一白天所发生的无关紧要的印象发生关联——一首在Fliegnde Blatter的刊物上讽刺中伤侏儒Sagter Hatergesagt(Said-he Hashesaid)的诗。还有,由Fliess与ing尾凑成的字Vlissingen,确实有这地名,这正是我哥哥由英国来访问我们时所经过的港口。

    而Vlissingen在英文称之Flushing,意即Blushing(脸红),而使我想起一些罹患Erythrophobia(惧红症)的病人,这种病例我曾处理过几个,还有,最近贝希特洛(Bechterew)所出版的有关这方面的心理症的叙述,颇引起我的愤慨(注:音节上的分析拼凑,的确可称之为真实的“音节化学”,事实上日常生活中倒不乏趣例,找“银子”(silver)最合算的办法是什么?你只要跑到“银莓”(silver berry)生长的地方,采些银莓,再把“莓子”(berry)去掉,不就有“银子”(silver)吗?(此为英文例子。))。

    第一个看了这本书的人对我作了如下的批评,而后来的读者可能也会赞成,“果真如此,梦者未免都表现得太诙谐而富有机智吧?”然而,事实上就梦者而言,确实是如此。唯有将这种批评引伸到梦的解析者身上时,才会遭到反对。如果我们的梦呈现得诙谐,并非我个人的错误,而是梦形成时所处的特别精神状态,而这与急智(wit)、滑稽(comical)的理论大有关系。梦之所以会变得诙谐,多半都是由于表达意念的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往往行不通所致。我的读者们可能会相信我的病人的梦所表现的诙谐并不下于我自己所提出的梦。因此,这种批评迫使我再作“梦工作”与急智的比较研究。

    四、在另一个场合里我做了一个分成两部分的梦。第一部分是一个我清晰地记得的单字Auto didasker,而第二部分则为我几天前所做的梦内容的翻版,而这梦引致我在下次见到N教授时,一定得告诉他:“上次我曾请教您的那病人确实正如你所料的,是个心理症的病人。”因此,这新创的字Auto didasker不仅含有某种隐意,并且这意义必与我对N教授的诊断予以推崇的决定有点关系。

    现在Auto didasker这个字可简单地分成Author(德文“作家”即Autor)、Auto didact,以及Lasker。而后者可联想到叫Lasalle的名字。这第一个字“Author”就做梦的这段时间而言正有一番特别意义。当时,我给太太买了好几本我哥哥的好友(他是一位名“作家”)所作的书回家,而就我所知,此人名叫J.J.David,与我属同乡。有个晚上,我太太告诉我,David的一本小说(描述天才的糟蹋)曾使她深深地感动,于是我们的话题乃转入如何发掘自己子女的天才才不会糟蹋了他们,而我安慰她说,她所惧怕的这种差错绝对可以用“训练”来弥补。当晚,我的思路走得更远,满脑子交织着我太太对子女的关怀以及其他一些杂事,而有些小说作家告诉我哥哥那有关婚姻的看法也引导我的意念遁入旁支而产生梦中种种象征。这条思路引至Breslau这地名,一位我们熟悉的妇人结婚后就搬到那地方去住。而在Breslau,我找到两个人名Lasker和Lasalle。这两个例证均可用来证实我的担心——“我的子女将会被女人毁弃一生”。这两个例证同时代表了两种引致男人毁灭的路(注:Lasker死于“进行性瘫痪”(progressive paralysis),这是由接触女人引起的疾病(梅毒)。而Lasalle,也是一个梅毒病人,为了一个他所爱的女人而与人决斗被杀死。)。

    这些“追逐女人”所引起的意念,使我联想到我的哥哥,他迄今仍旧独身,名叫Alexander,而我看来,我们惯于简称他Alex的这发音,酷似Lasker的变音,而经由这事实,我的思路又由Breslau折往另一条道路。

    然而,我所做的姓名、音节的拼凑工作同时还另有一种意义。这代表了我内心的某种愿望——希望我哥哥能享受家庭天伦之乐,而用以下方法展示出来:在描述艺术家生活的小说《L'oeuvre》中,由于其内容与我梦思有所关联,所以更待追查。这出名的作者借着书中主角Sandoz把他个人以及其家庭乐趣全盘托出。而这名字很可能经由以下步骤加以变形:Zola(左拉)如果颠倒过来念(小孩最喜欢将名字倒念的),便成Aloz,但这种伪装仍嫌不够,于是Al的这音节,借着与Alexander这字第一音节的雷同,蜕变成该字第二音节Sand,而凑成了Sandoz这书中人物的名字,而我的Autodidasker也就利用这种同样的方法产生出来。

    至于我的幻想“我要告诉N教授,我们两人一起看过的那病人确实患上了心理症”,可以由以下方式产生:就在我要开始休业度假时,我碰上了一个棘手的病例。当时以为是一种严重的器官毛病,可能是脊髓交替退化病变,但却无法确实证明出来。这其实大可诊断为“心理症”而省了一大堆麻烦,但因为病人对“性”方面的问题均力加否认,而使我不愿轻率作这种诊断。由于这种困难,使我不得不求助于一位我最佩服的权威医师。他聆听了我的质疑以后,告诉我:你继续观察他一段时间吧!我想他可能是心理症病人,因为这位医师并不赞同我的关于心理症病源的理论,所以虽然我并不反驳他的诊断,但我却仍保留了内心的怀疑。几天以后,我告诉这病人。我实在无能为力,而劝他另访高明。然而,出乎意外地,他到这时才坦白向我承认过去曾对我撒谎,他自觉羞惭歉疚,接着他终于告诉我一些我早就猜测到的性问题的症结,而有了这些才使我能够确实诊断“心理症”。这可真使我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我又自觉不无憾意:毕竟我不得不承认我所请教的那位前辈,他能够不为性问题的付诸阙如而受挫,仍能作出正确的诊断,的确技高一筹。因此。我决定下次与他碰面时,一定马上告诉他,事实证明是他对了,而我错了。

    以上便是我这梦中所要做的事。但果真我承认了我的错误,又可达成什么愿望呢?我真正的愿望便在于证明我对子女的担心是多余的,也就是说,在梦思中所采用的我太太的恐惧可因此证明为错误。梦中所叙述的事实之对错与梦思中之核心并未曾脱节。于此我们有同样的两种抉择,由女人引起的机能性或器官性的病害,或者是由真正的性生活引起的——也就是说“梅毒性瘫痪”或“心理症”,同时Lasalle的毁灭又与后者有间接的关系。

    在这结构完整的(并且经过解析后意义清晰的)梦里,N教授不只代表这种类推所产生的结果,以及我想证明自己错误的愿望,也不只是由Breslau这地名联想到的那位婚后住在那儿的朋友,梦中N教授的出现尚与当时我们一起看病人以后的闲谈有些关联:记得当他看完了那病人,除了提出前面提过的建议以外,他问我:“你有了几个孩子?”“六个。”他以一种关切的、长者的神态再问我:“男孩还是女孩?”“男女各三个,他们是我最大的骄傲财富。”“嗯!你可得小心些,女孩子较没有问题,倒是男孩子日后的教导并不简单!”我回答他,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都还十分听话。很明显地,这种有关我儿子将来的说法使我不太愉快,就犹如他当时对我那病人的诊断以为只不过是心理症而已。于是,这两件前后连续发生的印象便因此而并在一起,而当我在梦中加入了心理症的故事时,我便利用它来代替了有关孩子教育的对话,其实,这些我太太所担心焦急的孩子问题才真正更与梦思的核心发生关系。因此,虽然我对N教授所提出的儿童教育问题引起的隐忧也遁入内容之中,但它却隐藏于我的希望:“证明自己这种担心纯属一种杞人忧天”,而这幻象便同时代表了这两种互相冲突的选择。

    “考试的梦”在解析时也遭到了这种同样的困难,我已于“典型的梦的特征”里提到过。梦者所补充追加的一些联想资料往往并无法满足解析的需要,对这类梦更深一层的了解则有待更多的这种梦的搜集。不久前我所提过的安慰词句如“你早就已是一个医生了”等,其实并不只是一种安慰,而且也是一种谴责。这可以有另一种弦外之音:“你已活了这般岁数,却仍做出这种傻事,仍犯了这种小孩子的毛病。”而这种自我安慰与自我谴责的混合体正是“考试的梦”也具有的特征。因此,由最后解析的那个梦看来,我们大可顺理成章地推论其“傻事”、“小孩子的毛病”均为被斥责的性行为的重复。

    梦中的文字转变与一般发生妄想病的情形相仿,并且在“歇斯底里症”以及“强迫观念”的病人亦可看到。小孩子口语上的恶作剧,在某种年纪时,他们也真正把“字”、“话”当做对象,甚至创造新奇的语言、自制的句法,而这些都成了梦和精神官能症的共同来源。

    对梦中的奇形怪状的新字加以解析,特别适合用来探讨梦工作之“凝缩作用”的程度。由以上所学的少数例子千万可别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这些材料均属少见甚或例外的梦。相反地,这种梦例比比皆是,只可惜在精神分析治疗中,梦的解析工作很少能记录下来作为报告,而且能报告出来的解析大部分仅为神经病理学者所能领会。

    当梦者有一些话语确实清楚地导致某种念头时,几乎所有这种“梦中的话”均来自于“梦资料”中那些印象犹新的话。这些话的措辞可能完全原封不动,也可能只是稍加更动。往往“梦中的话”是由所说过的一些话东补西缀地凑合而成,句法可能不变,但整句的意义却可能变得暧昧隐涩,或甚至连句法均有改变。往往这些“梦中的话”只不过是追述重复那些印象犹新的话而已(注:最近我发现一个例外的病例,他是一位被“强迫观念”所困扰的年轻男性,但其智能均仍有较高度的发展。他在梦中所发出的话语并非来自他自己所会说过听过的话,却是他自己内心深处那强迫观念不经化装的表达,然而,这些在醒觉状态下却只能以另一种伪装后的面目出现。)。

    (二)转移作用

    当我们收集以上的“梦凝缩”例子时,我们就已注意到另外一种重要性不下于“凝缩作用”的因素。某些在“梦内容”中占有重要篇幅的部分在“梦思”中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而相反的情形,也屡见不鲜,一些在“梦思”中位居核心的问题却在“梦内容”中找不出蛛丝马迹。而梦就是这般地无从捉摸,由它的内容往往并不足以找出“梦思”的核心。举例而言,在以前提过的“植物学专论”的梦里,“梦内容”中最重要的部分显然是“植物学”,但在“梦思”里,我们主要关切的问题却是同事间做事时所发生的冲突与矛盾,以及对我自己耗费太多时间于个人嗜好上的不满。至于那“植物学”除了用来做个“对照”以与“梦思”发生一点点关联外(因为植物学一直并不是我喜欢的科目),并无法在“梦思”中找出一点地位。在我的病人所做有关沙孚(Sappho)的梦里,上山下山、上楼下楼是主要内容,然而“梦思”却主要为耽心与“低”阶层的人发生性关系的危险。由此可见仅梦思中之一部分遁入梦内容里,而予以过分的夸张。还有,在我舅舅的梦中,那漂亮的胡子在“梦内容”中算得上是个核心,但却与我们分析后找出的“梦思”——追求“功成名就”的欲望,竟是风马牛不相及。由这些梦,使我们不得不相信“转移作用”(displacement)的存在。但与此完全相反地,在“伊玛打针”的梦里,我们却发觉了这梦的“梦内容”中每一单元的地位竟与解析后的“梦思”完全一一对应,因此分析过这种梦后,再碰到以上所举的梦例,我们不免为这“梦思”与“梦内容”间之崭新而不调和的关系感到惊讶。如果我们在正常生活中的心理过程中发现,一个意念的产生是由一大堆意念间挑选出来后,才在意识界受到特别重视,那我们就会证实,的确一种特别的心理价值(某种程度的兴趣)会附着于脱颖而出的意念。但我们却发觉在梦思中这每一个单元所具有的价值在“梦形成”时并不复存在,或并不予考虑。由于梦思中的各种意念事实上也无法分出价值的高下,我们往往要靠自己的判断作决定。在梦形成时,那些附有强烈兴趣的重要部分往往成了次要部分,反而被某些“梦思”中次要的部分所取代。这种情形,乍看似乎每一个意念所附的心理价值并不为梦形成所接受,反而是它所含的意义多寡才是关键。我们很容易就以为能现形于梦内容中的并不是梦思中重要的部分,而只不过它曾多次地出现。然而,这个假设并不足以使我们对梦形成的了解增进多少。首先,我们在“梦思”中最重要的意念往往也可能最常一再出现的,因为每一个梦思的单元(elements)都是由这些核心发散出来。但梦仍可能拒斥这些经过特别地强调(intensely emphasized)并且强烈地增援(extensively reinforced)的单元,而在梦内容中采纳其他只受到强烈地增援的意念。

    这种困难,也许我们借着研究梦内容的“过度决定”(ove rde-termination)可加以解决。很多这方面的读者,也许都私自以为发现梦内容的各单元的多种意义并不是重要的工作。由于在分析时,我们是从各梦中的单元着手,将每个由这单元发生的联想一一记载下来,因此有关这些单元在记载的意念资料中会较容易复现的可能性难道还有所怀疑吗?由于我无法承认这种反对意见的正确性,我现在只能说出以下的看法:在梦析中所找出的意念里,有些已与梦的核心相去甚远,而变成了似乎是为某种特定目的而设的人为添加物。它们的目的可以很快地看出,即在“梦思”与“梦内容”之间建立一种联系,而这往往是一种牵强的联系,并且很多情形下,一旦这些重要单元在解析时未能找出,则“梦内容”中的各部分不只是不能“过度决定”,连“足够的决定”(sufficiently determined)也无法做到。因此我们获得以下的结论:在梦的选择中占有决定性地位的“多种意识”(multiple determinations),可能并非永远是梦形成的最主要的因素,往往只是一些未为吾人所知的精神力量的次要产物。然而,就每一单元要进入梦内容而言,这仍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因为就我们观察所得,有些时候“多种意义”并不易由“梦资料”内找出来,而唯有经过一番心血才有所获。

    现在,我们大概可以这样假设:在“梦的工作”下,一种精神力量一方面将其本身所含较高精神价值的单元所具的精神强度予以卸除,而另一方面,利用“过度决定”的方法,于较低精神价值的单元中塑造出新的重要价值,而借着这种新形成的价值得以遁入梦内容中。果真这种方法的确为梦形成的步骤,那么我们就可以说,梦形成的过程中,在各单元之间发生了“心理强度的转移作用”(Displacement of the psychis intensities),而由此形成了“梦内容”与“梦思”的差异。这种我们所假设的心理运作其实正是梦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环。这我们就称之为“梦的转移”(dream-displacement),而“梦的凝缩”与“梦的转移”是我们剖析梦的结构时所发现的两大艺匠。

    我以为利用“梦的转移”来解析梦中所含的精神力量并非难事,转移的结果无非使梦内容不再与梦思的核心之间看得出有所关联,而梦只以这伪装的面目复现潜意识里的愿望。我们目前已熟悉了梦的伪装,因此我们可以由此追溯出在精神生活中某种“心理步骤”(psychic instance)对另一种所作的“审查制度”,而“梦的转移”便是达成这种伪装的主要方法之一,我们必须假设“梦的转移”是由这种审查制度的影响所产生的一种精神内在的自卫(注:由于我视“梦的伪装”与“审查制度”为析梦理论核心问题,所以我拟在此举出林克斯(Lynkeus)的故事“梦幻犹醒”(Traumen wie wachen)的结尾数节以飨读者,在这儿也许可以看到我的说法的梗要:“这是叙述一个人天赋有一种能力,永远不会梦见无稽的内容……”“你所以能梦中犹如醒觉,全都是由于你的美德,你的善心,你的公正,你对真理的爱,由于你天性中道德的清晰概念使发生在你身上所有的事均能为我所理解。”但回答却是:“然而,如果我再想好好想一想的话,我几乎相信所有人均与我一样,不可能梦见过无稽的内容。一个梦者事后仍能清楚地追述出来的,决不是一种谵妄的梦,它必定有某种意义,而不可能是另有其他说法的。因为与其本身相矛盾的内容决不可能被合成一体的。梦中的时间、地点往往混淆,而与梦的真正的内容有所出入,但这却不影响梦的基本内容。其实在醒觉状态下,我们也常做出这一类的事,如冥想神仙故事,一大堆幻想中的英雄人物……而这些却只有白痴才会不解风情地批评:‘这不可能的,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一位朋友说:“但愿每个梦均能像你对我的梦所作的解释那般精确!”“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只要用心一点,对梦者而言,是有可能做到的。你问为什么这总是不可能?就你来说,似乎梦里隐藏着某些以特别的、得意的形式所表现的龌龊事情,某种很难窥透的你的本性中的秘密,而这就是为什么你的梦常显得了无意义或荒谬绝伦。其实,更深一层的研究当可发现,决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毕竟一个人不管醒觉或做梦状态下总还是他本人的。”)。

    在“梦的形成”时,究竟“转移”、“凝缩”以及“过分解释”何者为主、何者为副且留待以后再讨论。但同时,我们顺便需要一提的、要使意念能出现于梦的第二个条件便是“他们必须能免于审查制度的拒抗”,有了这种假设,我们就可放胆地说“梦的转移”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事实。

    (三)梦的表现方法

    我们发现把潜在思潮转变为梦的原意的过程中,有两个元素在运作:梦之凝缩作用和梦之转移作用。在接下来的研讨里,我们将遇到另外的两个决定性的因素,它们无疑地决定了哪些材料能够进入梦中。

    虽然有使我们讨论的进展停顿的危险,但我认为有必要先把解释的程序来个粗略的介绍。我得承认要把这些程序解释得清清楚楚,并且能让评论家坚信不疑的最简单方法乃是用某些特殊的梦作为例子,详细地予以解释(如我在第二章对“伊玛打针”所作的分析),然后把所发现的梦思集中起来,而找出构成此梦的程序(process)——换句话说,用梦的合成(dream sythesis)来完成梦的分析,事实上我已经在好几个梦例中根据自己的指示使用上述的方法;但我不能在此将它们发表,因为这牵涉到有关精神资料的性质问题——有许多的理由,而每一个理性的人都不会反对的。这些顾虑在分析梦时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分析可以是不完全的,但仍旧能保有其价值——虽然它并没有深入梦的内容。但对梦的合成来说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我认为如果不完全,那么它就不会有说服力的,因而我只能够把一些名字为世人所不知的人之“梦的合成”公之于世。但既然这愿望只能以我的心理症患者来达成,所以我必须把这问题的讨论暂时搁下,直到我能够把心理症患者的心理和这个题目拉在一起——在另一书里(注:在写完以上这些文字后,我已经发表了两个完整的梦的分析和合成——在《两个歇斯底里病例的部分分析中》中(90年版)。)。

    把梦思合成以建造出梦的尝试使我领悟到,由分析得来的材料并非都具有同样的价值。只有一部分是主要的梦思——即是说,那些完全在梦中被置换的;而如果没有审查制度的话,它们本身就足以改变整个梦。另外的材料则常被认为不是那么重要的,在我们也没有办法来支持“后者对梦的形成亦有贡献”的论调。相反的是,在梦发生之后到分析这段期间里,也许倒发生了一些与它们产生关联的事件,因而这部分材料即包括了所有由梦的原意指向隐意的连接途径,以及一些中间的连接关键——在分析过程中,借着它们才能发现那些连接的途径。

    目前,我们只对本质(重要)的梦思感兴趣,这些通常是一组说有多繁杂就有多繁杂的思想与记忆的综合——由一些我们清醒时所熟悉的思想系列所提供。它们常常是由许多不同的心中发出来,虽然彼此间有相连的地方。每一思想系列几乎恒常为其相反的想法所紧随,并且与它有相互的关联。

    当然,这繁杂的构造的各个不同部分相互间就有很多很多的逻辑关系。它们可以表示前景(foreground)或背景,离题(digres-sion)或说明,各种情况,各种证据或是反驳。不过当整个梦思处在梦的运作的压力下时,这些元素就被扭转,被碎裂,以及被挤压在一起——就像碎冰被挤成一堆那样——因而就产生这样的问题:构成其基础的逻辑建架变得怎样啦?梦中到底是以什么来代表“如果”、“因为”、“就像”、“虽然”、“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等连接词呢?——如果没有这些,我们就无法了解任何句子或语言的。

    我们最先想到的回答便是,梦并没有任何方法来表现出梦思之间的逻辑关系。大体来说梦忽视这些连接词,它只将梦思想的内涵夺取过来而加以操纵处理。而分析过程的工作即是要把这些被梦的运作破坏了的联系重新建立起来。

    梦之所以无法表达出这种连接关系乃是由于造成梦的精神材料的性质所致。就像是绘画和雕刻所受到的限制,它们不像诗歌那样能够利用语言;而基于同样的理由,它们的缺陷都根源于那些它们想利用来表达一些想法的材料上。在绘画寻得其表达原则以前,它曾经尝试过要克服这缺陷——在古代的绘画中,人物的口中都吊着一些小小说明,用来叙说画家无法用图画来表白的念头。

    现在,也许有人会对梦无法表现逻辑关系表示异议。因为有些梦,往往有最繁杂的理智运作——反对或证实某些叙述,甚至加以讥讽或比较,就像是清醒时的思想一样。但是这又一次说明了外表常常是骗人的。如果深入分析这些梦时,我们会发现这整个思潮不过是梦思材料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在梦中所产生的理智运作。这外表看来像是思想的东西,不过是重现了构思的主要材料(subject matter)而不是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这是思想所要表现的。我将要提出一些有关这方面的事实(请看荒谬的梦)。最简单的是,梦中所说的句子(所特别描述的),不过是一些未经改变或稍有变动的梦思材料而已。这种话常常不过暗示了包括在梦思中的一些事件,而梦的意义也许和它差距十万八千里。

    但我却得承认重要的思想活动——并非是梦思材料的重现——确实在梦的形成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在完成本题目的讨论后,我将阐述这思想活动所扮演的部分。那时我们就会明了这思想活动并非由梦思产生,而是在梦完成后(由某一观点来看),由梦本身而来的。

    我们暂时可以这样说,梦思之间的逻辑关系在梦中并没有任何独立的表示。譬如说,如果梦中产生矛盾,那么这矛盾不是由于梦本身便是由于某一个梦思的内涵所致,梦的矛盾只能在非常间接的情况下才和梦思之间的冲突有所关联,但是就像绘画(至少)终于能够找到一种方式——而不再是那种小小说明——来表白那些文字的意图(如感情、威胁、警告等),梦亦有可能用某些方式来阐述梦思之间的逻辑关系——对梦的表现方式加以适当的改变。实验显示出各种不同的梦(由这观点看)都有表现方式不同的“改变”。有些梦完全不理其材料之间的逻辑关系,另一些则尝试尽量加以考虑。因此,梦有时与其处理的材料相差不远,有时却又有巨大的反差。同样,如果梦思在潜意识中有着前后的时间顺序时,梦对它们的处理亦有着相似的变异幅度(如与伊玛打针的梦一样)。

    到底梦的运作如何决定梦思之间的这些(逻辑)关系(而这是梦运作所难以表现的)呢?我将一个个加以说明。

    粗略地考虑,梦首先存在于梦思之间的相关——这无疑是存在的——把它们连成一个事件。因而产生连续性(时间)的逻辑连接。由这点看来,梦就像是希腊或巴拿树(Parnassus(注:山名,在希腊,为Apollo及Muses诸神之圣地。))画派的画家一样,他们把所有的哲学家或诗都画在一起。这些人确实未曾在一个大厅或山顶集会过;但是由思想来看,他们确是属于群体的。

    梦很小心地遵循此法则,甚至细节亦不放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梦把两个元素紧拉在一起,那么就表示在相关的梦思之间必定存在着某些特殊的亲密关系。这就和我们的文字相似,“ab”表示这两个字母是一个音节。如果在“a”及“b”中间有个空隙。那么“a”就是前一个字的最后字母,而“b”是另一个字的起头,所以,梦中二元素的并列(collocation)并非是不相连的梦思借着机率而并接在一起,其实在梦思中这部分亦具有相似的关系。

    为了表现这因果关系,梦有两种在本质上相同的程序。假设梦思是如此的:“既然这是如此的,那么,那个等等必会发生。”最常见的表现方法是以附属句子作为起始的梦(introduetory dream),而那主句就是“主要的梦”(main dream)了。而时间的前后关系可以倒过来。但通常梦的重要部分是和主句对应的。

    我的一位女病人有一次叙述了一个梦,它是表现梦的因果关系的极好例子,我将在后面把它完完全全地写出来。梦是这样的——它具有一个短的序曲,然后是牵涉非常广泛的梦,不过却紧紧围绕着一个主题。也许可以称之为“花的语言”(the language 0f flowers)。

    起始的梦是这样的:她走入了厨房,那时两位佣人正在那儿,她挑她们的毛病,责备她们还没有把她那份食物(bite of food)准备好。在同一时间里,她望见一大堆厨房里常用的瓦罐口朝下地在厨房里倒立着以让内壁滴干。两个女佣人要去提水回来,不过要步行到那种流到屋里或院子的河流去汲取。然后梦的主要部分就这样地接下去:她由一些排列奇特的木桩的高处向下走,觉得很高兴,因为她的衣裙并没有被它们勾着……

    起始的梦和她双亲的房子是相关联的。毫无疑问,梦中的话是她妈妈常挂在口边的。而那堆瓦罐是导源于同一建筑物内的小店(hardware shop:卖铁器的)。梦的其他部分则说到她父亲——他常常追求女佣人,而最后在一次河流泛滥中,罹患重病死去(他们的房子靠近一河流)。因此,藏在这“起始的梦”的意义乃是:“因为我在这房子出生,在这卑鄙以及令人忧郁的环境……”主要的梦亦具有同样的观念,不过却以一种愿望的满足将它加以改变,“我是由高贵世家来的”,所以隐藏的真正观念是这样的:“因为出生是如此卑微,所以我生命的过程就是这样的了。”

    就我所知,把梦分成这不相等的两份,并不永远表示这后面的梦思与前面具有因果关系。我们反而会觉得同一材料常常以不同的观点各自出现这两个梦中(当然,晚上那系列最终导致射精或高潮的梦就是这样的——这是一系列肉体需求愈来愈清楚表白出来的梦)。有时,这两个梦(main dream and introductory dream)源于梦思不同的中心,不过其内涵有点重复,因而这梦的中心在另一梦中只是线索式地存在着,而在这梦中不重要的部分却是另一梦的中心。但是在某些梦中,把它分为一个短的前言和一较长的主要部分,正表示这两者有着显著的因果关系。

    另一种表现因果关系的方法则牵涉较少的材料,它把梦中的一个影像(不管是人或物)变形成另外一个。当变形在目击下发生时,我们才要真正地考虑其因果关系——而不是在那种仅仅是某物代替了某物的时候。

    我已经说过这种方法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因为在这两种情况下,因果关系同样是用前后的顺序的梦例并没有表现出这因果关系,它们已在梦的过程中因为不可避免的各元素之混淆而消失了。

    那种随便哪一个都可以的“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的情况在梦里是无法表现的。它们常常各自插入梦里,似乎二者都是一样的有效。(伊玛打针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很清楚的,它的隐意如下:“我不用替伊玛仍旧存在的病痛负责;因为这不是由于她拒绝接受我的治疗,就是源于她生活在那不合适的性生活中,再不然就是因为她的病痛是器官性,而非歇斯底里性的。”这梦完完全全地满足了这些可能。其实它们却是排他性的——不同时存在。)如果合乎梦的愿望,它也会毫不考虑加工上的第四个可能。在分析完这梦后,我把“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加入梦思的内涵中。

    但是如果在重新制造一个梦的时候,如果想要运用“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譬如说“这不是花园就是客厅”,那么呈现于梦思的就是“和”——一个简单的加法而已。“不是这个——就是那个”通常是用来指一个含糊的梦元素,但是却能够被分开的。在这种情况下,解释的原则是:把这个情况看成同样有效,以一个“和”字把它们串连起来。

    譬如说,有一次我的朋友逗留在意大利,我恰好有一段时间没有他的地址。那时我梦见收到了附有他地址的电报。

    第二个字念起来有点像意大利的人名,这提醒了我和这位朋友讨论过的词源学题目。并且也表露了我对他的愤怒,因为他把住址匿藏那么久而不告诉我。但是第一个字的三种可能情祝却在分析后变得各自独立并且都能成为一个思想系列(chain of thoughts)的起点。

    在家父出殡的前一天晚上,我梦见一个布告(招贴或者海报)——倒有点像在火车站候车室内贴着的那种禁止吸烟的布告——上面印着:

    “你被要求把两只眼睛闭上。”(You are requested to close the eyes.)

    或是:“你被要求把一只眼睛闭上。”(You are requested to close an eye.)

    这两个不同的说法各有各自的意思,在分析的时候就导致不同的方向。我那时选择了最简单的送殡仪式,因为我很清楚家父对这种仪礼的看法,但是家里其他的成员对这种清教徒式的简单葬礼并不那么欣赏,认为会被那些参加葬礼的人们所轻视。所以,其中一句话:“你被要求把一只眼闭上。”——这就是说,闭上一只眼,或是忽视的意思。在这里我们很容易发现“either-or”所表现的模糊意义。梦的运作不能用单一字眼来表现出梦思中呈现的模棱两可,因而这两个思潮即使在梦的显意中亦开始分道扬镳了。

    在有些梦例中,这种要表现出“either-or”的困难是利用将梦分成相等的前后两半来克服的。

    梦处理相反意见以及矛盾的方法是值得注意的——它干脆不予以理会,对梦来说,“不”似乎是不存在的。它很喜欢把相反的意见合在一起,或者把它们当作同样的事件来表现。它甚至会随心所欲地把相反意思取代了原先的元素而在梦中表现;因此我们不能一眼望过去就决定一个相反的元素在梦思中是否亦是如此的存在或者恰好相反(注:看过了K.Abel的《原始语言对偶词句的意义》(The Antithetical Meaning of Primal Words一1884)——他的观点亦为其他的语言学说所证实——我感到很惊奇,因为最原始的语言和梦的行为竟然会完全相像。起先,它们只有一个名词来形容完全相反的两件事(譬如:“强——弱”、“衰老——年轻”、“远——近”、“紧——松”);然后,用一种续发步骤把这共同的名词稍加改变就造成相反的两个意思。K.Abel特别指出古埃及的文字,不过他显示出闪族和印度与德国语系亦有同样的发展过程。)。

    在前面刚提到的一个梦里,我们已经解析过它的第一个句子(“因为我的出生是如此这般”)。在这梦里,病人梦见自己正由一些高低排列的木桩上步行下来,而手里握着开花的枝条。因为这影像,她想起了那位手持百合花宣告耶稣诞生的天使画像(注:Annunciation:相传天使Gabriel向圣母玛丽亚宣告耶稣降生之消息。3月25日即是纪念此事之节日。)——而她的名字恰好又是玛丽亚(Maria),同时也令她回忆当街道用青色树枝装饰,举行“耶稣圣体游行”时,那些穿着白袍步行的女孩子。因此,梦中这开花的枝条无疑的暗示着贞淑——枝条上长着红花,看起来就像是山茶花。梦是这样进行的,当她走下来的时候,花已经大部分枯萎了。然后,接着一些无疑是月经的暗示。看来,这似乎是纯淑少女,握着同样的像是百合花(纯淑的意思)般的枝条是影射着茶花女:她平时戴着白色的山茶花,但在月经来临的时候,则戴着红色的。这带花的枝条[歌德诗“Der M ullerin Verrat”中的“少女的花”(des Müten)]同时代表着贞淑及其反面。而这梦表现她对这一生纯淑无瑕的欣悦,但是在某几个部分却泄露了相反的概念(如花的凋谢)——显示出她因为各种有关贞淑过失而引起的罪恶感(即是说,在她孩童时期发生的)。在分析梦的过程中,我们能够很清楚地把这两个思想分开,自我慰解的那部分比较表面化,而自责的那部分较为深藏——这两个想法是全然对立的,不过相反但性质相似的元素却在梦的显意中以同样的事件表现。

    梦的形成机制最喜爱的逻辑关系只有一种,那就是相似(similarity)、和谐(consonance)或者是相近(approximation)的关系——即“恰似”(jUSt as)。这关系和别的不同,它在梦中能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表现。梦思间早已存在的平行或“恰似”的关系是架构成梦的第一个基础,而梦的运作大部分不过是在制造一些新的平行关系(parallels)来替代那些已经存在但是无法通过审查制度的阻抗者。梦的运作是倾向于凝缩,因而它赞助这种相似的关系。

    相似、和谐,所谓具有相同的归属的——在梦中却以单元化(unification)来表现;这些关系或者早就存在于梦思间,或者是新近才被创造出来。第一种可能可以称为“仿同”(identification),第二种则称为“集锦”(composition)。仿同是用在人身上,而集锦则指对事物的统一。不过“集锦”亦可施用于人身上。而地方则常常被当做人一样看待。

    在仿同作用里,只有和共同元素相连的人才能够表现于梦的显意中,其他人则被压抑了。但是这个梦中单一的封面人物出现于所有的关系及环境中——不仅是他自己,并且也概括了其他的人物。在集锦作用里,这种情形就扩展到人的关系——这梦的影像概括了各人所具有的特征,但不是每个人所共有的。因而这些特征的组合导致了一个新的单元化,一个新的合成。集锦的实际过程可以有好几条,有时,梦中人具有一个和它相关的人的名字——在这情况下,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这和醒着的知识相同:这正是我们要的人——而外观却是别人的样子。或者,梦的影像可以一部分像某人,一部分又像另一个人。或者这第二人所涉及并非是外观的,而是存在于梦中的人的姿态、说话和所处的情况中,在最后的这种情形下,仿同和创造一个集锦人物间的分野就不那么清楚了。但是,要制造一个像这样的集锦人物的尝试可以遭遇失败。在这情况下,梦中的景物就只像是属于其中一个有关的人物,别的角色(而通常是最重要的)则变为一些附随的(attendant figure),而不具有什么功能。做梦的人有时会用这些词句来形容该种情况:“我妈妈也在那里。”梦内容中的这元素也许类似于象形文字中的决定性因子——不是发音,而是用来说明别符号的。

    造成两个人物结合的共同元素也许会表现于梦中,也许会被删除。一般来说,仿同或者是建造一集锦人物的理由是为了避免表现出这共同元素。为了避免说“A仇视我,B亦是如此”。所以我在梦中制造一个由A和B合成的人物,或者幻想A在做一些为B所特有的行动。这样造成的梦中人因而有了新的连接。而它代表了A和B的情况使我能够很合理地在梦中的适当时间内穿插一个它们共有的元素,即是说,对我的仇视态度。利用这种方法常常能使得梦内容得到显著的凝缩。如果我能够利用别人而把相同的情况表现得清楚,那么就可以免去直接表现某人的情况所需的繁琐。我们亦可以很容易地看出,这种利用仿同作用来表现的方法亦可以用来逃过审查制度的阻抗,而阻抗正是梦之运作的严厉一面。审查制度所反对的,也许恰好落在梦思中某一特殊人物的特定意念。所以我就寻找另外一人,他也和这被反对的材料有关,不过涉及较少。由于这两个人不被审查通过的共同点使我得以建造一集锦人物——它具有了两人其他无关重要的特征。不管是源于仿同或集锦作用,这人物于是被允许进入梦内容而不被阻抗。所以利用梦凝缩作用,我满足了审查制度的要求。

    当梦表现出两人共有的元素时,这往往暗示着另一个被蒙蔽的共同元素,不过却因为审查制度而无法表现。共同元素常常利用置换作用来达到顺利表现的目的,因此,梦中的集锦人物所具有的无关紧要的共同元素使我们能下这样的断语:梦思中必定还有一个不是如此不紧要的共同元素。

    根据以上的讨论,仿同作用或者是集锦人物具有下列意义:首先,它代表两个人之间的共同元素。第二,它代表一件被置换了的共同元素。第三,它仅仅代表一种一厢情愿(wishful)的共同元素。

    因为希望两个人具有共同元素的想法,常常和这两人的置换不谋而合,所以后者在梦中亦是以仿同作用来表现,在伊玛打针的梦中,我希望将她和另一病人置换:那就是说,我希望另一病人和伊玛一样亦在接受我的治疗。梦满足这愿望的方法是,呈现一个叫伊玛的妇人,不过她被检查的方式却是我以前看到另一妇人所接受的情况。在关于我叔叔的梦里,这种交换成为梦的中心:我利用处置和裁判同事把自己比喻成部长。

    根据经验,我发现每个梦都是关系着做梦者本人,丝毫没有例外,梦完全是自我的。当自我不在梦内容中出现,反而代之以外人时,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说,自我一定利用仿同关系隐藏在这人的背后,因而能够把本人的自我加入梦内容里。在别种的情况下,如果本人的自我确实出现于梦中,那么亦可知道别人的自我亦借着仿同作用而隐匿于来人的自我后面。因此在分析这种梦的时候,常常得注意我和此人所共同具备的隐匿元素(而这元素是连接在此人身上的)。在别的梦里,自我起初是附着在别人身上,不过当仿同作用消失后又再度回复到本人的自我来。这些仿同因而使我得以细察,在自我的意念中,哪些部分是审查制度所不通过的。由于这种原因,自我在梦中可以经过数度交迭,有时直接呈现,有时却又经由仿同别人而表现,它才能把好多好多的梦思凝缩起来(注:当我不知道要在哪个人物中找寻本人的自我时,我根据下述原则去判断:哪个梦中人具有我睡着时所经验到的情感,那么他身上就隐藏着本人的自我。)。这种梦者本人的自我在梦中会数次呈现或者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基本上是和在清醒的思考中自我亦会出现于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或关联没有两样——譬如这句子,“当我想我以前是多么健康的一个孩子”。

    至于地点名称的仿同要比人来得更容易了解。因为在梦中具有重大影响力的自我没有牵涉在内。在我的那个关于罗马的梦里,我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被称为罗马的地方,不过却因为看到街头大量的德文招贴而感到非常惊奇。后者是种愿望满足,立刻使我想到布拉格;而这愿望也许源于我童年时代度过的德国国家主义时期(而这已经是过去的(注:请看“革命的梦”的讨论。))。在做这梦时,我有希望在布拉格遇见朋友(弗利斯)。所以罗马和布拉格的仿同可以解释成一种愿望的共同元素:我愿意在罗马遇见朋友,而不想在布拉格。而且这会见的目的使我乐于将布拉格和罗马交换。

    这种制造集锦结构(composite structure)的可能是使梦常常披上一层奇幻外衣的最主要因素。因为它在梦内容中导入了一种不能由感官真正感受到的元素。这种建构集锦影像的精神程序很明显地和清醒时幻想或涂绘恐龙以及半人半马怪物的情况相同。唯一的不同点是,清醒时,意欲创造的新构造本身决定了这想象物的外表;而梦中集锦影像却取决于一些和它外表无关的因素——即梦思所含的共同元素。梦中的集锦物可以有好多种方法完成。最单纯的方法便是只以某物直接表现,不过这种表现却暗示着它仍有别的归属。更复杂的方法则是把两个物体结合成新的影像,而在结合过程中,巧妙地利用了两者在现实中所含有的相似点。新的产物也许怪诞离奇,也许要被认为是高明的想象,这要看原来的材料是什么,以及其拼凑的技巧高下而定。如果凝缩成一个单元的对象是太不和谐的,那么梦的运作常常制造一个相当明显的核心,但附着一些不明显的特征后就心满意足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说,把材料组成一个单元化影像的努力是失败了。这两种表现方法互相重复出现,产生一些性质相当于两种视觉影像竞争的东西。在绘画上,如果我们想表现许多个人体认的意象所形成的一般概念时,亦会产生出同样的情形。

    梦当然是这许多集锦的组合。在前述的梦的分析中,我已经提出许多例子;以下我将多补充几个,在下面这个将要报告的梦,是以“花的语言”来描述病人的生命过程:梦中的自我在手中握着开花的枝条——而我们说过,这代表着贞淑以及性的罪恶。由于花朵的排列情形,这枝条也向梦者暗示着樱花,而这些花儿,如果个别来看则是山茶花,而且给我的印象是,花是加上去的。这集锦物各元素间的共通点可以由梦思中显示出来。开花的枝条暗示着那些要赢取、或者想获得她好感的人努力贡献的礼物。因此,小时候她得到樱花,后来得到茶花,而那些花看来像是加上去的外表,则象征着一位常常在外旅行的自然学者为了获取她青睐所贡献的关于花的图画。另一位女病人在她梦中则浮现了一个这样的东西——像是海边沐浴用的茅屋,像是乡村房子外面的厕所,又像是小镇房子的顶楼。前面两个元素的共同点是关于人们的赤裸与脱衣;而与第三者的连接则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在她小时候),顶楼亦是和脱衣有关。另外一个男人则在梦中产生了两个地点的集锦——而在这集锦物里进行“治疗”。其中一个是我的诊疗室,另外一个则是他第一次邂逅太太的娱乐场所。一个女孩则在她哥哥答应请她吃顿鱼子酱后,梦见这哥哥的脚沾满了鱼子酱的黑色颗粒。这“感染”(contagion)的元素(道德上的意思)和她回忆起小时候布满双脚的红疹(而不是黑的),以及鱼子酱的颗粒组合成一个新的概念——意即她哥哥那里得到的。在这梦里(别的梦也一样),人体的一部分被当做物来看待。在弗连奇(Ferenczi)报告的一个梦中,那个集锦的影像由医生和马所组成,并且穿着睡衣。在分析过程中,这女病人体会到睡衣象征着她小时候她父亲在某一情境的影像,因此这三个元素的共同点也就明了了。这三部分都是她的性好奇心的对象,当她年轻的时候,保姆时常带她到一个军队的养马场去,因而她有许多机会来满足她那未被压抑住的好奇心。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梦没有办法表达矛盾或者是相反的关系——即“不”。我现在将首先提出反对的意见。有一类能够归属在“相反”前题下的例子是利用仿同作用的——在这些梦中,交换或者取代的意念是和相反情况关联着。关于这点,我已经举过了许多例子。另外一类则归属于一种我们可称为“刚好相反”的旗下(contrariwise or just the reverse),它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呈现在梦中——似乎可以把它形容为玩笑。这个“刚好相反”并不直接呈现在梦中,但却经由梦内容(那些为了别的理由而创造的)刚好和它相邻接的部分的扭曲而泄露其存在的事实——就像是一种事后回想。这种方式用实际例子解释可要比描述容易多了,在“一个美丽的梦”里,即“楼上和楼下”的梦里所表现的爬楼梯恰好和梦思的原型相反——即是这恰好和都德(Daudet)名作《沙孚》(Sappho)中情境相反。在梦中向上爬的动作开始困难,后来却轻而易举,而在都德的故事中开始容易,后来却困难了。另外梦者和她哥哥的“楼上”、“楼下”的关系在梦中刚好倒过来。这指出在梦思中,两件材料的关系是相反的。而我们可以看出梦者幼童式的想让乳母拥抱的幻想,不过在小说的情节中刚好颠倒,主人翁却抱着太太上楼。那我梦见歌德抨击M先生的梦也一样。在此种梦的分析中,必须弄清楚这关系,否则是无法成功的。梦里歌德抨击一位年轻的M先生,而实际存在于梦思中的却是另一个重要的人物(我的朋友弗利斯),他被一个不知名的小作家抨击。在梦里,我计算歌德逝世的日子——实际的计算却是基于一位瘫痪病人的生日。梦思中具有决定性影响力的思想恰好和歌德应该得到疯子般待遇的意念相冲突,“刚好相反”,梦(的潜匿意义)如此说:“如果你不明白书里讲什么,那么你(评论家)便是白痴,而非作者。”另外,我想这种把意义歪曲的梦都隐含着一种轻蔑的,有着这种“背叛某件事(turning one's back something(注:德文“Kehrseite”可以指“相反”或是“背叛”。亦请注意英文的这个意义含糊的片语;“arise upwards”,可以指颠倒(upside down)和错误(wrong way round)。))”的意念(譬如说,在沙孚的梦中,梦者把他和其兄弟的关系颠倒过来)。另外,我们亦可以看到这种梦中的相反手法时常是源起于潜抑的同性恋冲动。

    附带来说,把一件事扭转到反方向是梦运作最喜欢的表现方式,同时也是运用最广的。它的第一个好处乃是能满足对梦思中某些特殊元素的愿望,“如果这件事是相反的话,那该是多好”!这常常是表现自我的记忆中那些不如意部分的最好方法。还有,“相反”是逃避审查制度的有效方法,因为它产生一堆歪曲的材料——这且具有一种瘫痪的效果,譬如说,对尝试要去了解这梦的涵意泼冷水。因此,如果梦很顽固地不愿泄露其意义,那么追究梦原意里那些刚好相反的特殊元素是非常有意义的,因为经过这手续后整个情势就明朗化起来。

    除了把主题颠倒以外,我们还要注意时间的倒置,梦的伪装最常见的方法是把事情的结果或者思想系列的结论置于梦的开始部分,而把结论的前题及事情的原因留在梦的后段里。因此,如果不把这原则放在脑海里,分析梦就要无所适从了(注:歇斯底里发作常常利用时间秩序的颠倒来混淆视听以达到掩饰其意义的目的。如说: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孩在一次发作中想表现一种带罗曼蒂克的味道——这是她在地铁遇到某人后,潜意识所幻想的罗曼蒂克。她想象那个男人被她美丽的双脚所吸引,上前和她搭讪,而那时她正在看书;然后他们就一起去玩,享受了一段美丽的爱情。她的发作便是以身体的痉挛来表现这段爱(love——sense),同时用嘴唇的动作代表接吻,两臂的紧握表示拥抱。然后她急促地跑到隔壁房间,坐在椅子上,拉起裙角以露出双足,假装看书,同时和我说话(即是回答我)。另外请看Artemidorus说的:“在分析梦境的时候。有时候要由头开始。有时却要倒过来从后面开始……”)。

    在某些梦例里,我们需要把许多梦内容颠倒过来才能达到其意义。譬如说,有一个年轻的强迫症患者在某个梦中隐匿着一个自孩童时代即已存在的希望父亲死亡的记忆。这父亲又是他所害怕的。梦内容是这样的:因为他回家晚了,父亲骂了他一顿。这梦发生在精神分析的治疗过程中。由他的联想看来,本来的意思一定是他生父亲的气,因为父亲回来得太早了。他宁愿父亲永不回来,这就等于希望父亲死去,因为这个男孩在父亲外出的时候做了一件错事,被警告说:“等你爸爸回来,你就知道厉害了!”

    如果我们要更深一层的研究梦思和梦内容的关系,最好的方法便是把梦作为起点,然后研究梦表现方法中的正统特征(formal characteristics)究竟和底下的思想有什么关系。最显著的是,梦里面各种梦的影像会激发起不同的感觉强度(sensory intensity),而梦的各段或者是不同的梦都具有不同的清晰度(distinctness)。

    各种梦影像的强度相差(位于我们所了解的两个极端之间)并不能够看为比真实情况来得大(这我们认为是梦的特征的,其实是掩人耳目而已),因为这和我们在真实情况中所能体会的不清晰度无所比较。我们常常会说,梦中不清晰的对象是“消逝的”(fleet ing),而认为更清楚的影像必定是酿酝了相当长的时间。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梦思的什么东西决定了梦内容中各不同部分的鲜明度(vividness)呢?

    我想以分析一些可能的情况来作为开始。因为梦的材料可能包括一些睡眠时所觉察到的真正感觉,所以也许有人会这样假设,这源于这些感觉的梦内容一定会有特殊的强度,或者反过来说,在梦中特别鲜明的,一定是源于睡觉时的真正感觉。不过由我的经验来看,此种假设从来没有成立过。由睡觉时所接受的神经刺激产生梦的影像比由记忆而来的清楚——这种关系是不存在的。真实与否对梦影像的强度来说是毫无影响的。

    另外,我们也许这么想,梦影像的感觉强度(鲜明度)和对应的梦思所蕴涵的精神强度(psychicalintensity)有关。而精神强度即相当于精神价值(psychical value):即最鲜明的便是最重要的——是梦思的中心所在。而据我们所知,真正重要的元素通常是无法通过审查而进入梦内容的。但不管如何,也许它在梦中的直接衍化物亦带有一些较大的强度,并且毋需因而形成梦内容的中心。但是这种想法由梦的比较研究来看亦是不正确的。梦思中检查元素的强度,和梦内容中相应元素的强度是毫无关联的。事实是“所有精神价值的完全转换”(尼采语),在梦思中举足轻重的元素,也许它的衍化物在梦中变为短暂的存在,并且在与一些更强烈的影像相比之下,显得黯然失色。

    梦中各元素的强度反而是由两个独立的因素来决定,第一,完成愿望满足的元素是以特别的强度表现的。第二,由分析过程看来梦中最鲜明部分乃是产生最多思想系列的起始点——那些最鲜明的元素亦是那些具有最多决定因子的(determinants)。也可以这样说:最大强度的梦元素,乃是那些借以得到最大凝缩作用者。我们也许可以期望,最后终将会有一公式来表达出这两个决定因素和强度的关系。

    前述那个问题——关于梦中某一元素的强度或清晰度的原因——是不能和下面这个关于梦的各个段落以及整个梦的清楚或混乱的问题混为一谈的。在前一问题里,清晰度是和模糊度(vatueness)相对,而后者之清楚则和混乱(confusion)相对。但是毫无疑问的,这两种尺度的进退关系是相互平行的。具有鲜明印象的那段梦,常常是含有一个强烈因素的(intense elements),而暧昧不清的梦则具有一些强度较小的元素。但是梦的清楚或混乱可要比梦中元素的鲜明度来得更难于判断。的确,因为一些以后即将讨论到的理由,我们目前仍无法对前者加以讨论。

    但是在某些例子中,我们很惊奇地发现到梦的清晰与否和梦的伪装没有关系,它反而是由梦思的材料直接而来(并且是梦思的一部分)。

    我就有一个梦,在我醒来时,觉得结构完美、清楚又毫无瑕疵。当我在梦中仍然半睡半醒的时候,我想要分出一类不受凝缩与置换作用影响而属于“睡眠中的幻想”(fantasies during sleep)的梦。但是细察这稀有梦例时,我发现它仍然和其他梦具有同样的缺陷与隔膜,因此就把这“梦的幻想(注:(1910年加注)这到底是否正确,我现在不敢确定。)”的分类删除了,梦的内容代表了我们长期追寻以及困扰我们(我和我的朋友弗利斯)的两性理论(Theory of Bisexuality);而这梦愿望满足的力量使我认为这理论(刚好没有出现于梦中)是清楚与毫无瑕疵的。因此我认为是完整的梦的判断,其实不过是梦内容的一个重要部分而已。在这梦例中,梦的运作侵犯了我清醒时的思想,将之篡改,使我认为这是对此梦的判断,其实这是在梦中没有成功表现出来的梦思的材料。

    有一回,在分析一位妇人的梦时,我遇到了和这梦相同的情况。开始的时候,她拒绝述说,因为“这是非常不清楚与混乱”的。当我重复说她不能如此确定她一定对之后,她终于说,有好几个人进入梦境——她本人、丈夫和她父亲——但是她却不能确定她丈夫是否就是她父亲,或者她父亲是谁,以及这类的问题,把梦和她分析过程中的联想合起来,很清楚地显示出这是一个常见的故事:关于一个女佣人怀孕了,但不能知道“小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注:她伴随着的歇斯底里症状是月经不调及忧郁(这是病人的倾诉)。)”,因此再度显示梦的不清晰其实乃是促成此梦的材料的一部分:即是说这材料是以梦的形式来表现。梦的形式(form 0f the dream),或者梦见的形式(form in which it is drean)是非常普遍的用来表示其隐蔽的主题。

    对梦的谅解,或者表面看来是善意的评论,常常是用来虚饰那以微妙方式出现于梦中的部分,虽然实际上是出卖了它。譬如说,一个梦者说,“梦已被抹掉(wiped away)”;而分析结果则显示出他回忆(童年的)他在倾听那位替他大便后擦屁股的人谈话。另外有一个例子值得详细记录,一位年轻小伙子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内容提醒他有关一些仍记得很清楚的童年幻想。他梦见傍晚时分,他在夏季游览胜地的旅馆里。他记错了房间号码,结果走入了一间客房,里头的一位老太太正和她两个女儿解衣就寝。然后他说:“梦在这里有个空档,少了某些东西,最后出现了个男人,他想把我抛出去,于是,我就同他挣扎。”他尽了力量,但始终没有办法记起这重要的关键——而无疑这暗示着他儿时的幻想;最后,真相大白,他所想找寻的其实是在他叙述梦的隐蔽部分时已经说出来的。这空档(gaps)其实是这些要上床的妇人的生殖器开口;而“少了某些东西”,则是对女性生殖器的形容词。当他年轻的时候,他具有对女性生殖器官的好奇心,同时固执于这有关幼童的性理论——根据这理论,女人是具有男性生殖器官的。

    我想起了另外一个相类似的梦。他这么梦到:“我和K小姐一起步入公园餐厅……然后就是个含糊的部分,一个中断……然后发现自己置身于妓院,那里有两个或三个妇人,其中一个穿着内衣裙。”

    分析:K小姐是他前任上司的女儿,他承认,她就像是他妹妹。不过他很少有机会与她交谈,有一次在谈话中,他们“似乎开始察觉到彼此性别的不同”,而他似乎这么说:“我是男人,而你是女人。”他只到过此餐厅一次,那是和他姐(妹)夫的姐妹一同去的——而对他来说,她是没有什么影响力的。有一回他和三位小姐走过此厅大门。那三位小姐是他妹妹、阿姨以及刚提到的姐(妹)夫的妹妹。三位对他来说都没有举足轻重的力量,但都是他的妹妹(sisters)。他很少逛妓院——一生中大概只有三次。

    对这梦的分析主要建立于梦中“含糊的部分”及“中断”的基础上,因而道出他孩童时,因为好奇的缘故,曾经(虽然很不经常)检视过小他几岁的妹妹的生殖器,于是后来,他就做了这个梦,象征着他对这过失的(意识的)记忆。

    同一晚上所发生的梦内容都是整体(whole)的一部分;而它们之所以会分成这许多段,同时有不同组合和数目的事实都是有意义的,这可以看成隐匿着的梦思所提供的消息。在分析含有许多主要部分的梦时(一般来说,或者是同一晚上发生的梦),我们不应该忘记这可能,即这些分开而同时又是连续着的梦也许含有同样的意义,并且是以不同的材料表达着同一冲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第一个梦通常是最胆怯以及歪曲的,而接着的可能更确定与明显。

    圣经中那个由约瑟夫解释的法老王所做的关于母牛和玉黍蜀穗(Kine and Ears of Corn)的梦就是属于此类。约瑟夫的记载(Ancient History 0f the Jews)要比圣经上详尽得多。当国王提起第一个梦后,他说:“当我看到这景象时,就由梦中惊醒了。而在混淆以及想这到底有何意义的当中再度入睡。然后又做了一个梦,这要比前一个来得露骨与奇异,并且使我感到惊恐与迷惑……”听完国王对梦的叙述,约瑟夫回答说:“国王呀,这梦虽然以两种方式表现,但却具有同一意义……”

    荣格(Jung,1910)在那篇《谣言的心理》(Contribution to the Psychology of Rumour)中提到某女孩经过伪装的“色情的梦”如何不经分析即被她同学识破,以及这梦如何更进一步地伪装与润饰。他在叙述这许多梦的故事后,下如此的评论:“在一系列的梦中,最后一个梦影像所欲表达的思想,完全和这系列中第一个影像所欲表达的雷同,审查制度利用一连串的不同象征,置换、无邪的伪装等来达到尽量延长隔离此情意综的目的。”

    休奈尔(Schemer)对于这种梦的表现方法非常熟悉。他曾经描述过,并且把它和他的器官性刺激的理论(Theory of Organic Stimuli(注:休奈尔认为肉体的刺激只不过是提供给心灵一些可以激发想象的材料。))连在一起,当作是一种特别的定律:“最后由某一特殊神经刺激引起象征性的梦的构造皆遵循此一般原则:在梦开始的时候,它只是以一种遥远的,最不正确的暗示描绘着产生刺激的对象,但是最后,当所有可能的图像来源枯竭后,它就赤裸地表现刺激本身,或者是(依梦例不同)如有关的器官或者是该器官的功能。因此,梦在指示出其器官性原因后,达到了目的……”

    峦克(Otto Rank)干净利落地肯定了休奈尔的定律。他报告的女孩的梦分为两部分,中间有一段间隔,不过是同一晚上发生,而第二个梦是以达到情欲高潮而结束。即使是没有从梦者取得详细的资料,我们亦能很详尽地分析第二个梦。但是由两梦之间的许多联系看来,我们发现第一个梦所表现的和第二个梦一样,不过是以一种比较羞怯的方式呈露而已。因此这第二个达到情欲高潮的梦使我们能给予第一个梦完整的解释,峦克即根据此梦例,很正确地用梦的理论来分析。“产生情欲高潮或遗精的梦”的意义。

    不过根据经验,我认为很少有机会碰上要用梦的明确或有疑问的材料来判决的梦的清晰抑或混乱。后面,我将展示一个“梦的形成”的因素(我以前没有提过),而这将决定梦中各因子的分量(scales)。

    有时当梦中的某一情况或段落持续一段时间后,突然冒出如此的句子:“但似乎在同一时间里出现了另一个地方,在那里发生了某件事情。”过一阵子,梦的主流又回复了,而这中途的打岔(in-terrupt)不过是“梦的材料”的一个附属子句而已——一个穿入的思想,在梦里,梦思的条件子句是这样表现的:以“当”(when)来替代“如果”(if)。

    那个在梦中常常出现而且是那么靠近焦虑的被禁制感究竟具有何种意义呢?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前进,但是却发觉自己被胶粘在那里。想要取得什么但却被一些障碍挡着。火车快要开了,但是却无法赶上。举起一只手想为受到的侮辱报复,但却发现它是无力的。例子真是不胜枚举。前面,我们已经在暴露的梦中提到这感觉,不过却没有真正的尝试对它分析。一个容易但理由并不充分的答案是在睡觉时常常有运动麻痹的感觉,因而就产生这种感觉。但是为什么我们不一直梦见这种被抑制着(麻痹)的行为呢?不过我们可以很合理的这么想,这种睡觉时任何片刻都可以唤起的麻痹感使某些表现方式容易呈现出来,并且只是当梦思的材料需要如此表现时才会感觉到。

    这种“无法做任何事情”并不常常以此种感觉呈现在梦中,有时它甚至是梦内容的一部分,下面是这样一个例子,而且我认为它对此种梦的意义提供了最好的说明,以下是此梦的节录:在梦里我因为不诚实而被指控。这个地方是私人疗养院和某种其他机关的混合,一位男仆人出场并且叫我去受审。我知道在这梦里,某些东西不见了,而这审问是因为怀疑我和失去的东西有关[由分析看来,这审问(检查)有两种意义,并且包括了医学检查],因为知道自己是无辜的,而且又是这里的顾问,所以我静静地跟着仆人走。在门口,我们遇见另一位仆人,他指着我:“为什么你带他来呢?他是个值得敬佩的人。”然后我就独自走进大厅,旁边立着许多机械,使我想起了地狱以及它恐怖的刑具。在其中一个机器上直躺着我的一位同事,他不会看不见我,不过他却对我毫不注意。然后他们说我可以走了。不过我找不到自己的帽子,而且也没法走动。

    这梦的“愿望满足”无疑的是表现于我的“被认为是诚实的,并且可以走了”。因此,在梦思的各个材料中必定的这个相反。“我可以走了”是赦免的一个讯号。因此,在梦的末尾某些事情发生而阻止我的离开不就可以认为是那含着阻碍的潜抑材料正在这时刻表现出来吗?于是我不能找到帽子的意义就是:“毕竟你并不是个诚实的人。”因此,梦里这“无法做任何事情”是用来表达一个相反——“NO”,所以我又要修改前面所说的梦是无法表达“不”的话了(注:在完成分析后发现这和我童年的一件事有关,这是用下面的联想而得的结论。[摩尔人(Moor摩洛哥或邻近非洲北部之土人)完成了他的义务,所以他可以走了]。Schuldigkeit(duty)其实是Arbeit(work)的字误,然后就是这样一个滑稽的哑谜:“摩尔人是几岁完成他的义务呢?”——“一岁!因为他那时就能走了”[gehen:离开(go)或走路(walk)]。似乎因为我生下来就具有卷曲的黑发,所以年青的母亲把我叫做小摩尔人——不能找到帽子是生活中发生的一件事(清醒时)。我们那位具有藏东西天才的女佣人把它给藏起来了。——梦的末尾亦隐藏了对死之忧郁的反抗:“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我还不能走。”——这梦牵涉到生与死,就像我不久前梦到的歌德以及瘫痪病人的梦。)。

    在别的梦中,“无法行动”并不是单纯的一种情况(situation)而是一个感觉(sensation),而这种被禁制的感觉是一种更强有力的表达——这表现一种意志,而这受到反意志(counter——volition)的压抑,因此受禁制的感觉代表一种意志的矛盾。而我们以后将提到,睡觉中所连带的运动性麻痹恰好是做梦时精神程序(psychic process)的基本决定因子之一。我们知道运动神经传导的讯息不过是意志力的表现。而我们在架构中确定此传导受抑制的事实不过使整个过程显得更适于代表意志以及反意志的行为。而且我们很容易观察到被禁制的感觉何以那么靠近焦虑,并且在梦中常常和它相连。焦虑是一种原欲的冲动,源起于潜意识并且受到潜意识的禁制。因此,当梦中被禁感和焦虑相连时,这一定是属于某个时候能够产生原欲的意志力量——换句话说,这一定是性冲动的问题。

    我将在别的地方讨论在梦里出现的评语“毕竟这只是梦而已”的精神意义,我这里仅仅要说,这是为了要分散对于所梦见的重大事件的注意。有趣的问题是,梦内容的一部分在梦里被描述为梦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有关“梦中梦(dream within a dream)”的哑谜已经被史德喀尔(Stekel)在分析一些令人信服的梦例后被解开了。再说一遍,其意图是为了减少对梦里所梦见事物的重要性,即夺除其真实性。梦里所梦见的是梦的愿望,欲在醒后将之蒙蔽的事实。因此我们可以很合理地假设,梦里所梦的是真实(真实的回忆)的呈现,而相反的,那些梦里所表现的其他事物则是梦的愿望而已。等于说希望这被称为是梦的东西不曾发生。换句话说,如果某一事件是以梦中梦的方式插入梦中,那么似乎可以很肯定地说,这暗示的这事件是真实的——最肯定的了,梦的运作利用梦见作为否认的方式。并且因而肯定了梦都是愿望的满足。

    (四)梦材料的表现力

    直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研讨了许多以梦表现梦思的方法。我们知道在形成梦以前,梦思必须经过某些程度的改造,而且我已触及有关这方面的更深层题目(除了其一般性原则外)。我们也知道,这些材料被剥离了许多相连关系后,还要经过挤压制的程序,同时由于元素不同强度之间的置换,也导致了材料间发生了精神价值的改变。到现在为止,我们所考虑的置换作用只是限于将一个特殊的意念与一个和它非常相近的相互交换,而结果促成了凝缩作用,使一个介于二者之间的单元化元素进入梦境(而不是两个)。我们并没有提其他的置换作用,由分析知道,还有另一种置换作用,它置换有关思想的语言表达。在这两种情况下,置换都是基于一系列的联想;此种程序能发生于任何一种精神领域,而置换的结果可能是一元素代替了另一元素,或者是某一元素的语言形式被另外一种所取代。

    第二种“梦的形成”的置换作用不但在理论上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并且亦可以解释梦所伪装的极其荒谬外表。置换的结果常常造成梦思中一个无色与抽象的概念改变为图画的或者是具体的形式。这种改变的好处及目的当然可以一目了然了。由梦的观点来看,能够意象化的,即能被表现:就像在报纸内画家因为重要政治题目而面临了插图(表现)的困难,抽象的观念亦使梦得到了同样的危机。此种置换不但是表现能力受惠,亦可以因而得到凝缩以及审查的好处。只要是抽象形式的梦思都是无法利用的;一旦它变成图像的语言后,梦的运作所需的对比与仿同(如果没有,它也会自己创造的)在这种新的表达方式下就能够更容易地建立了。这是因为在每种语言的历史进展中,具体的名词(concrete forms)比概念名词(conceptual term)具有更多的关联。我们可以这么想,在形成梦的中间过程中(使得杂乱纷歧的梦思变得简洁与统一),大部分精力是花在使梦思转变为适当的语言形式。任何一个想法,如果其表达方式因为别的原因而固定的话,那么它就能根据一个变数来选择其表达方式(这些是别的想法所具有的可能表达方式),而它或许从开始就这样了——像写诗一样,如果诗要押韵律。无疑的,最好的韵诗是那种无法找到刻意求韵的斧凿痕迹,而且它欲表达的意义,因为相互影响的关系,从开始就选定了一些字眼,只要稍加变动就可以满足诗韵了。

    在某些例子中,此种改变表达的方法甚至直接协助了梦的凝缩,因为它的含糊的字眼表达出许多梦思(而不是一个),而整个文字的智慧就这样的被梦的运作所废弃了。我们无需因为文字在梦的形成所扮演的角色而感到惊奇。既然是许多意念的交接点(nodal point),文字亦可以认为注定是含糊的(ambiguity);而心理症患者(譬如说,在架构强迫性思想与恐惧时)亦毫不羞耻地利用这些文字的好处(不比梦来得少)以达成凝缩和伪装的目的(注:请看我关于玩笑(jokes)的著作——尤其是第六章的末尾,以及应用文字桥梁(verbal bridge)于解决心理症症状(譬如说,杜拉(Dora)第一个梦的形成)。)。我们亦可以很容易发现梦的改造亦因表达的置换而获利。如果以一个含糊的字眼替代了两个意义明确的,那么结果是误人的;如果以图像来替代我们日常所用的严肃表达法,那么我们的了解力将会大受阻碍,特别是梦从来没有告诉我们它的内容应该是按字面解释或者是比喻的,而且内容是否直接和梦思相连抑或要经过一些中间插入的语句。在分析任何一个梦的元素时,我们常常不知道究竟:

    1.是否要看它的正面或是反面意思;

    2.是否要当历史来说明(即回忆);

    3.是否以象征的方式来说明,或者——

    4.是否以其文字意义来说明。

    但虽然是含糊,我们亦可以说这些梦的运作之产品(我们应当记得,它们并非基于要被了解而制造的),对其翻译者所带来的困难要比那些古代的象形文字来得简单多了。

    我已经举过了几个梦例,它们利用含糊文字的联系来表现。譬如,“伊玛打针”梦中的“她好好地张开嘴巴”和“我没法走动”。下面我将记录一个梦,内容大部分是把抽象意念转变为图像,这种梦的分析法和利用象征方法来分析梦的分别仍然是清楚而毫不含糊的。在象征的梦分析中,分析家可以任意选择了解象征的解答钥匙;而在此种用文字伪装的梦里,解答已经展示但却被一些日常的文字用法所遮盖住。如果在适当的时机中有恰当的处理,那么我们就能够部分或完全地解释此种梦,有时甚至不必借重梦者提供的资料。

    我一位熟人的太太做了下面这个梦:

    她在剧院里,那里上演华格纳(Wagner)的歌剧,直到凌晨7时41分才结束。剧院正厅里摆着餐桌,人们在那里大吃大喝。她那刚由蜜月旅行归来的表哥(弟)和年轻太太坐在一起,旁边是一位贵族。看来这新婚太太相当公开地把丈夫由蜜月中带回来,就像是把帽子带回来的情形一样。正厅的当中有个高塔,上面有个平台,四周围绕着铁栏杆。指挥就在上面,“他具有利希特(Hans Richter)的特征”。他在那里不停地沿着栏杆走,汗流浃背,而他借着那种位置来指挥簇聚在高塔底下的乐队。她和一位女朋友坐在包厢内,她年轻的妹妹在正厅中想递给她一大堆煤。因为她不知道会这么长,所以觉得快冻僵了(就像包厢在这长时间的演奏里,需要热气来保持温暖一样)。

    虽然梦是集中在一个情境下,但是由别的角度看,它却是无意义的:譬如说位于正厅的高塔,以及在上面的指挥!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妹妹竟然由正厅下面递给她那些煤块。我故意不要求她将此梦作个分析,是因为我对梦者的人际关系有相当的了解,所以能够不必靠她就解释梦里的某些部分。我知道她很同情一位音乐家——他的事业生涯因为疯狂而过早地缩短了。因此,我决定把正厅的塔当做是一种隐喻——她希望此人取代利希特的地位,凌驾于整个乐团之上,此塔因而乃是利用适当的材料做成的集锦图像。塔的下面部分表示此人的伟大;上面的栏杆以及他在里面像一位囚犯或牢笼里的野兽一样团团转——这暗示了这不幸者的名字(注:此人之名为Hugo Wolf。)——表示了他的最后命运。这两个意念也许是以“Nar-ten-turn(注:字面的意思“愚笨者之塔”(fools'tower)——这是疯人院的老名字。)”表示出来。

    解决了此梦的表现方式后,我们可以利用同一方法来了解第二部分的荒谬——她妹妹递给梦者的煤块。“煤块”一定是指“秘密的爱”:

    Kein Feuer,Keine Kohle Kann brennen So heiss

    als wie heimliche Liebe

    Von der niemand nichts weiss(没有火,没有煤

    烧得那么猛烈

    就像是秘密的爱

    没有人晓得

    ——德国民谣)

    她和这位女朋友都没有结婚。德文sitzen geblieben按字面解释是坐冷板凳(1eft sitting)。她的年轻妹妹(仍然有结婚希望的)递给她煤块,因为“她不知道它会这么长的”。梦并没特别指出什么会这样长。如果这是故事,那么我们会说这是指演奏的时间,不过因为这是梦,所以我们把这片语当做是不同的实体——认为它的用法是含糊不清,而应该在后面加上“在她结婚以前”。(整句话便是,她不知道自己要结婚还要很长的时间呢!)而由梦者的表哥和她太太在正厅中坐在一起,以及后者公开的爱情更进一步地证实了我们对“秘密爱情”的说明,整个梦的重点是在于梦者的热情(fire)和年轻太太的冰冷(cold)之间的秘密爱情的对比。而在这两种情况里都有人被看重——这是指那贵族以及被寄以无限期望的音乐家。

    前面的讨论使我们发现第三种(注:前面两种是凝缩作用和置换作用。)将梦思转变为梦内容的因素:即是梦考虑它所将利用的精神材料的表现力(representabilty)——而这大部分指的是视觉影像的表现力。在各种主要梦思的附属思想中,那些具有视觉表征的将大受欢迎;而梦的运作毫不迟疑地努力将一些无法应用的思想重铸成另一种新文字形式——即使变为不寻常亦在所不惜——只要这程序能够协助梦的表现以及解除了这拘束性思想所造成的心理压力。把梦思内容改变成另一种模式的同时,亦可产生凝缩作用,并且可能创造一些和其他梦思的联系——而这本来是不存在的。而这第二个梦思也许为了和这第一个梦思相连,早就把自己原来的表达方式改变了。

    塞伯拉(Herbert Silberer)曾经就梦的形成发表了许多将梦思改变为图像的程序的直接观察办法,因而可以单独研究这梦的运作的因素。他发现,在很困及疲倦的情况下,如果做一些理智性的工作时,往往思想会脱离而代之以一个图像——他发现这是那个思想的替代物。塞氏以一个不太恰当的“自我象征(autosymbolic)”来形容此种替代物。下面我将引述塞氏论著中的一些例子,而我以后将在提到有关这现象的特征时再度涉及这些例子。

    “例一”——我想修改一篇论文中的不满意部分。

    “象征”——我发现自己正在刨平一块木板。

    “例五”——我努力地尽量使自己熟悉(了解)别人建议我做的形而上学研究。我认为他们的目的是要人在追寻存在的本质时,发奋克服困难,以达到意识与存在的更高阶层。

    “象征”——我将一把长刀插入蛋糕中,似乎是想将一片蛋糕提起来。

    “分析”——我把刀插入的动作比喻“这有问题的”克服困难(working my way thuough)……以下是对这象征的解释。我常常在聚餐时切蛋糕,帮忙把它分给每个人。切蛋糕所用的是一把长而会弯曲的刀子——因此需要小心,尤其是要把切好的蛋糕干净利落地放到碟子里。这刀子必须要小心地塞到蛋糕下面[这和那缓慢的“克服困难”以达到那本质(bases)互相对应]。这图像里还有另外一个象征。因为在这图像里,这是一种千层糕——所以刀子要切过许多层(这和意识与思想的许多层面互相对应)。

    “例九”——我失去了一系列的思想线索。我想再把它找回来,不过却得承认这思想的起点已经不可再得了。

    “象征”——排字工人的一个排版。不过末尾几行的铅字掉了。

    回想受教育者的精神生活(那属于玩笑、座右铭、歌曲、成语的部分),我们应该可以期望它们一定常常被用来替代梦思以达伪装的目的。譬如说,梦见许多的两轮马车,每一轮上面装满着不同种类的蔬菜到底具有何种意义呢?它是对“Kraut unt Ruben”(字面意思“卷心菜和大头菜”)的相反意愿,即混乱(higgzledy-pig-gledy)的意思。不过很奇怪的是,这梦我只听见一次。普遍性相同的梦的象征只有少数几个。而这都是基于一些大家都熟悉的暗示和文字的替代物。另外,这些象征大部分为心理症患者、传说和习俗所共有(注:“梦的象征”这题目将在下节有详尽的讨论。)。

    如果我们更进一步地探究此问题,那么就能发现在完成此种替代的过程中,梦的运作并没有利用什么新的创意。为了达到目的——在此情况下,也许是不受审查制度的阻抗——它运用一些早已存在于潜意识的途径;而它所喜爱的变形手法,和心理症病人在其幻想中或者是意识的玩笑与暗示中的情形大致相同。因此我们即可了解休奈尔的分析,而我在别处已经为其基本的正确性论证过了。不过这种对自己身体想象(imagination)的先入为主的概念并非是梦所特有的,亦非其特征。我对心理症病患的潜意识思想分析的结果发现它是经常存在的,并且是导源于性的好奇——对生长中的年轻男女来说是指异性及自己的性器官。休奈尔(Scherner,1861)及伏克尔特(Volkelt,1875)坚持家里的东西并非是用来象征身体的唯一来源。他们是对的——不管是梦,或者是心理症病人的幻想,不过我知道许多病人用建筑物来象征身体以及性器官(对性的兴趣远超过外生殖器官)。对这些人来说柱子或圆代表着脚[就像所罗门之歌(Song of Solomon)内的象征],每一个门(gateway)代表身体的开口(即洞“hole”),每种小管都是提醒着泌尿器官,在这里不胜枚举。有关植物生涯与厨房的事亦同样的可以用来隐匿着性的影像。对于前者,已有许多语义学上的用语,如一些可追溯到古代的类比想象:如上帝的葡萄园、种子和所罗门王之歌中的少女的花园。在思想或者梦中,最丑恶以及对性生活最详尽的描述也可以利用那种看来是纯洁无邪的厨房活动暗示着;而我们亦将无法了解歇斯底里症的症状,如果我们忘了性的象征可以由一些普通以及不明显的部分找到最好的匿藏。神经质的孩子无法忍受血及生肉,或者看到蛋与通心粉就恶心,还有那些带有神经质的对蛇的夸大性害怕——这些背后都有性的意义。不管什么时候,心理症病人利用这些伪装时,他们都是遵循着一条古代文明人类即已走过的途径——一直沿用到今(继续存在),而且蒙着最薄的薄纱。这在言语、迷信和习俗上都可以找到证据。

    现在我将记录一位女病人所做的“花”的梦。我将在具有性意义的部分用黑体字标出来。梦者在经过说明后,就失去了她对此美丽的梦的爱好。

    起始的梦

    她走入厨房,那时两位女佣人正在那儿。她挑她们的毛病,责备她们没有把她那份食物准备好。在同一时间里,她望见一大堆房里常用的瓦罐口朝下地在厨房里累叠着以让内壁滴干。这两个女佣人要去提水回来,不过要步行到那种流到屋里或院子里的河流去汲取(注:对于这起始的梦的解析——当作为一种具因果关系的附属子句来说明。)。

    主要的梦(注:描述她生命过程。)

    她由一些排列奇特的木桩或篱笆的高处(注:她高贵的出身:与“起始的梦”相对的意愿(wishful antithesis)。)向下去——它们是由小方形的木板架构成大格子状(注:一个集锦的图像,连合了两个地点:她家里所谓的阁楼,她曾在那里和她兄弟嬉戏——而他后来成为她幻想的对象。另外一个则是农场——为一个坏叔叔所拥有,他常逗弄她。)。它们并非做来让人爬的,要找个置脚的地方也有困难,但是她却高兴衣裙没有被什么东西勾到.所以她一面走一面仍能保持值得尊敬的样子(staved respectable)(注:一个对她叔叔农场回忆的相对意愿,在那里睡觉的时候,她常常把衣服除掉。)。她手里握着一根大枝条(注:就像是Annunciation的图画中的一位女天使,手持着一株百合花。),事实上它就像是一棵树,布满着红花,枝芽交错并且向外扩展,看来有点像樱花树的花朵;但也像是重瓣的山茶花,虽然它们并没有长在树上。当她向下走的时候,起先她只有一株,然后突然变为两株,后来又变出一株(注:这指出她的幻想涉及许多人。)。当她走下来的时候,比较下面的花朵很多已经枯萎。走下来后,看到一位男佣——她想和他说话——而他正在梳着同样的一棵树,即是说他用一片木头把像是苔藓由树上垂下来的一圈发状物拖曳出来,别的工人亦由花圈砍下相同的枝条,把它们丢到路上而分散在那里,因此,许多人各自拾取一些。但她问他们是否可以——是否也可以拾取一株(注:这是指她是否可以拉下一个,即意指自慰(masturbatio n或译手淫)[sich einenherunterreissen——字面意思,“to pull one down”or“out”——这是含糊的德语,相当于英文的把自己扔掉(to toss oneself off),论文(Screen Memories)末段也曾经唤起对此种象征的注意]。)。一位年轻男人(她认识的某人,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站在花园里;她走上前问他如何使这种枝条移植到她自己的园子里去(注:枝条很久以来就用来代表男性的生殖器,在这里恰好亦暗示了她的性。)。他拥抱着她,她挣扎着并问他想要怎样,难道他认为谁都可以这么抱着她?他说这没有什么坏处,这是被允许的(注:这句话,以及下面紧接的,皆指婚姻所要注意的事(marriage precautions)。),然后他说他愿意和她到另一花园,示范如何把这树种好,并且加上一些她并不太了解的话:“无论如何我需要三码(Yards)(后来他又这么说:三方码)或者三英寻(十八呎)的土地。”就像为了这情愿(wilingness)而要她支付给他什么似的,或者想要在她的花园中取得补偿,或者想要欺瞒一些法律,并且由此得到一些利益,但并不伤害她。至于他是否真的展示什么给她看呢——她一点也不知道。

    这梦可以说是一种自传式的,而我是因为其象征元素才把它提出来的,这种梦常常发生在精神分析期间,其他时间则很少发生(注:一个相似的自传式的梦将在后面报告——它是我梦的象征的第三个例子,另外一个则由峦克(Rank)详尽地报告。还有一个需要倒过来说明的梦例则由史特喀尔(steKel)记录。)。

    我当然藏有许多此种资料(注:在1900年、1909与1911年的版本中,前面仍有一段,不过于1914年删除。其内容是:我需要再提出另一些在梦或心理症病人用以伪装性材料的意念:即关于搬家的意念。“搬家”很容易以“Ausxiehen”来置换(此字指“搬家”或“脱衣”这题目相关联。如果梦里出现电梯。那么就提醒了此英文字“to lift”,即把衣服提高起来(to lift one s clothes)。),但是如果都提出来,则将使我们太过深入于心理症病人的情况。这一切都导致同样的结论——即梦的运作无须利用一些特殊的象征活动,它利用那些早就存在于潜意识中的象征,因为它们更能符合“梦的构成”的需要(由其表现力来看),以及能够逃开审查制度。

    (五)梦的象征——更多的典型梦例

    由最后这个自传式的梦看来,我一开始就很清楚地注意到梦里的象征。但是却在经验慢慢增加后,我才逐渐了解其重要性与牵涉之广。而这也是受了史特喀尔(W.Stekel)论著的影响。我想在这里提到他是合适的。

    这位作家对精神分析的破坏也许和他所贡献的一样多。他带给这些象征许多出乎意料之外的解释,而起先大家对这些解释皆表怀疑。不过后来大半都被证实了而且被接受了。我这么说并没有小看史氏成就的意思——即他的理论被怀疑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他用来支持(说明)其分析的例子常常不能令人折服,而他所利用的方法在科学上亦是不可信赖的。史氏是利用直觉来解析梦的象征。关于这点,我们需要感谢天赋予他直接了解的才能。但此种秉赋不能完全被接受,而它又无法予以置评,所以其正确性就不可得知了。这就像是坐在病床旁,以嗅觉来对病患之感染加以诊断一样——虽然许多临床家无疑的能对嗅觉加以更多的利用(这通常是退化的),并且可借以诊断胃肠病而引起的发热。

    由精神分析的进展,我们可以发现许多病人都具有这种惊人的对梦的象征的直觉,他们多数是早发性痴呆(dementia praecox)即今日所谓的精神分裂症(schzophrenia)的病人,因此有一段时间里竟令我们怀疑有这种倾向的梦者都患有此病(注:就像是早发性痴呆的存在使象征的分析变得容易,强迫性心理症却使它变得困难。)。但事实上不是这样——这其实只是个人特殊的秉赋,而且没有病理上的意义。

    当对梦中代表“性”的象征之广泛利用感到非常熟悉时,我们会有这样的问题:这些象征是否大多数都具有固定的意义——就像速记中的记号一样呢?而我们甚至会想利用密码来编一本新的“释梦天书”。对此点,我们有这样的意见:这种象征并非是梦所特有,而是潜意识的意念的特征——尤其是关于人的。通常可以在民谣、通俗神话、传奇故事、文学典故、成语和流行的神话中发现,这可要比在梦中更为彻底。

    如果我们一定要找出各种象征的意义,以及讨论这无数的,并且大部分仍然没有解决的和象征关联的问题,那么我们就会远离了梦的解释(注:请看布罗拉(Bleuler)和他苏黎支(Zürich)的弟子,梅德(Maeder)、亚伯拉罕(Abraham)等关于象征的著作,以及他们所引述的非医学的作者[如小保罗(Kleinpaul)等]。和这题目最有关的则要看峦克(Rank)及沙克斯(Sachs)、琼斯(Jones)的论述。)。因此,我们在这里要说,象征乃是一种间接的表现方法。但是我们不能够无视于其特征而和其他的间接表现法混为一谈。在许多例子中,象征和它所代表的物象具有很明显的共同元素。在别的例子中,则是隐匿而不明显的,因此使人对这种象征的选择感到疑虑。但一定只有后者才能说明象征关系的最后意义。他们具有遗传性质。现代那些以象征关系相连的事物也许在史前是以概念的及语言的身份相连的(注:此观点为史伯柏(Dr.Hans sperber)提出的理论所强力支持,他认为所有原始的字都是涉及有关性的事情,但后来经由用在一些相似于性的事件与活动上而失去了性的意义。)。这象征的关系似乎就是一种遗迹,一种以前身份的记号。就像舒伯特(Schubert)指出的,在许多梦例中,共同象征的利用可要比在日常用语中来得更普遍(注:譬如说,弗连奇(Ferenczi)指出,一艘在水上航行的船出现于匈牙利梦者的“小便的梦”,这个字“Schiffen”[意即装载(to ship),相似于英文中字意含糊的“topump ship——把船上的水抽出来”],并不存在于匈牙利语中。(并请看下述第六章小便的象征)。在说法语以及其他罗马语系的国家,房子是用来象征妇人,虽然在这些文字里并没有一个字和德语的“Frauenzimmer”相同(少女、少妇,德文Frau为女人,复数即Frauen。而Zimmer为房间,但两字合成一字Frauenzimmer时,亦指少女或少妇之意而已)。)。许多象征和语言一样老,而其他[如飞艇齐伯林(Zeppelin),德国工程师,制造齐伯林大飞船者]则在近代才铸造出来。

    梦利用象征来表现伪装的隐匿思想。因此很偶然的,有许多象征者,习惯性的(或者几乎是习惯性的)用来表达同样的事情。不过我们不能忘记梦精神资料的可塑性。很多时候,“象征”应该以它适当的意思来解释,而不是象征式的。但有时,梦者却由其私人的记忆中导衍出力量而将各种平时不表示“性”的事情用来作为性的象征。如果梦者有机会由各种象征中选择的话,那么和梦思中其他材料的主题有关联的象征必定为他所喜爱——换句话即是,虽然是典型的,但还是有个人的不同。

    虽然自歇奈尔(Scherner)以后的研究,使人无法对“梦的象征”的存在有任何的异议——甚至艾里斯(Havelock Ellis)也认为梦无疑充满着象征——我们必须承认由于象征的存在,不但使梦的解释变得简单,并且也使它变得困难。通常遇到梦内容中的象征元素时,利用梦者自由联想的分析技巧是毫无用处的。而为了能适用于科学的批判,我们又不能回复到利用释梦者的随意判断——这在古代即被应用,而在史德喀尔(Stekel)轻率的分析梦后似乎又复活了。因此遇到梦内容中的象征性时,我们必须应用综合技巧——一方面依赖梦者的联想,一方面靠释梦者对象征的认识。为了要避免对梦的随意判断,我们在解释象征时必须非常小心,仔细追究它们在此梦中的用途如何,而我们对梦分析的不确定,一部分是因为知识的不完全——这在继续进步后会慢慢改善的——另一部分则要归咎于梦象征本身的特色了。它们通常有比一种还多或者是好多种的解释;就像中国字一样,正确的答案必须经由前后文的判断才能得到。这象征的含糊不清与梦的特征(过多的表现——over intertation)——见凝缩作用——相关联。即是以区区一个梦内容却要表现出性质极不相同各种思想与愿望来。

    在这些限制与保留之下,我将继续进行讨论。

    皇帝和皇后(或者是国王和王后(注:在美国,梦中的爸爸是以总统来表示,不过最常见的还是州长——通常在日常生活中用来称呼父亲。))通常是代表梦者的双亲,而王子或公主则代表梦者本人。但伟人和皇帝都被赋予同样的高度权威性。因此,譬如歌德在许多梦中都以父亲的象征出现。

    所有长的物体——如木棍、树干及雨伞[打开时则形似竖阳(erection)]也许代表着男性性器官,那些长而锋利的武器如刀、匕首及矛亦是一样。另外一个常见但却非常可以理解的是指甲锉——也许和其擦上擦下这动作有关。

    箱子、皮箱、橱子、炉子则代表子宫。一些中空的东西如船、各种容器亦具有同样的意义。梦中的房子通常指女人(Frauenzimmer,尤其是描述各个进出口时,这个解释更不容置疑了(注:我一位住在宿舍的病人梦见他遇见一位女佣人,问她的号码是多少。他很惊诧,因为她回答道:十四。事实上.他和这位女佣私通。并且已经到过她的房里数次,她自然害怕女房东会起疑心,因在他做梦的前一天提议他们应该在一间无人住的房间内会面。这房间的号码是十四号,而在梦中这女人却是十四号,我们很难再想一个关于女人和房子仿同的更好证据。琼斯(Jones)写过如果某人是在屋里的时候,睡房即表示他妻子。)。而梦里对于门扉闭锁与否的关心则容易了解(请看一个歇斯底里病人里杜拉的部分梦之分析),因此无须明显地指出用来开门的锁匙;在爱柏斯坦女爵的歌谣中,乌兰(UbIand)利用锁和匙的象征来架构出一篇动人的通奸。

    一个走过套房的梦则是逛窑子(妓院)或到后宫(harem)的意思,但由沙克斯例举的干净利落的例子看来,它亦可以代表婚姻。

    当梦者发现一个熟悉的屋子在梦中变为两个,或者梦见两间房子(而这本来是一个的)时,我们发现这和童年时对性的好奇(探讨)有关。相反亦是一样,在童年时候,女性的生殖器和肛门是被认为一个单一的区域——即下部[这和幼儿期的泄殖腔理论(Infantile“Cloaca theory”)相符]。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个区域具有两个不同的开口和洞穴。

    阶梯、梯子、楼梯或者是在上面上下走动都代表着性交行为(注:这里我将重复在别处说过的话:“前一些时候.我听见一位和我们意见不同的心理学家与我们其中一人说,不管怎样,我们无疑地夸张了梦中所潜隐着的性意义。他最常有的梦是上楼,而非常确定的是,这里面一点性的意义都没有。因为这反对,所以我们非常警惕,而且注意梦中的阶梯、梯子、楼梯的意义,不久我们知道楼梯(以及类似的东西)毫无疑问的代表着性交。只要比较一下,我们即不难发现:在一连串的韵律动作,以及愈来愈厉害的喘不过气来后,我们爬到了顶端,然后在几个快步之后,我们又回到了底下,因此,性交的韵律性动作在上楼的动作中重演了。另外,我们亦不应该忘记语言上的证据:攀登(mounting)(德语steigen)就相当于性行为。”)——而梦者攀爬着光滑墙壁,或者由房屋的正面垂直下来(常常在很焦虑的状况下),则对应着直立的人体,也许是重复着婴孩攀爬着父母或保姆的梦的回忆。“光滑”的墙壁是指男人,因为害怕的关系,梦者常常用手紧捉着屋子正面的突出物。

    桌子,为餐点准备的桌子、椅子亦是妇人的意思。也许是利用对比的关系,因为在这象征中,其外貌是没有突起的。一般说来,木头(wood),由其文字学上的关系来看,是代表着女性的材料(materie)。“Madeira”(群岛)这个词的意义即是葡萄牙的森林(Wood)。因为“床与桌子”形成了婚姻,所以后者在梦中常常取代前者,因而代表性的情意综被置换成吃的情意综了。

    至于衣着方面,人的帽子常常可以确定是表示性器官——男性的。外衣(德语:mantel)亦然,虽然不知道这象征有多少程度是因为发音相似的缘故。在男人的梦中,领带是阴茎的象征,无疑的,这不但因为领带是长形的,是男的所特有的、不可缺少的物件,而且因为它们是可以依借着各人的爱好而加以选择的——但这自由,由所代表的物件来看,是受自然所禁止的(注:请和一位十九岁的躁郁症病人的图画相比较。一位男人挂着一只蛇的领带,而这蛇正弯向一位小姐。另外在“害羞的男人”梦中:一位女士闯入浴室,撞见一位来不及穿上衬衣的男人,他很尴尬,赶快用衬衫的前面部分盖住自己的咽喉,并说:“对不起,我还没有结上领带。”)。在梦里利用此种象征的男人,通常在真实生活中是很喜好领带的(近似奢侈的),常常收集了好多。

    梦中所有的复杂的机械与器具很可能代表着性器官,如犁、锤子、来复枪、左轮手枪、匕首、军刀等。同样的,梦中许多的风景,特别是那些具有桥梁,或者长着树林的小山,都很清楚地表示着性器。马奇诺维斯基(Marcinowski)曾经出版了一组梦(由梦者画出来),无疑地表示梦中出现的风景与其他地点。这些画很清楚地刻画出梦的显意和隐意的分野。如果不注意的话,它们看起来就像是设计图、地图等。但如果用心去观察则知道它们代表人体、性器官等,而此时这些梦才能被了解(并请参阅Pflister's的密码和画谜)。至于遇到那些不可理解的新语(neologisms)时,则必须考虑它们是否能由一些具有性意义的成分凑成。

    梦中的小孩常常代表性器官;而的确,不管男人或女人都是习惯于将他们的性器叫“小男人”、“小女人”、“小东西”。史德喀尔认为“小弟弟”是阴茎的意思。他是对的,梦中和一个小孩子玩或打他等。这指的是自慰。

    表示阉割的象征则是光秃秃的,剪发、牙齿脱落、砍头。如果梦见关于阴茎的常用象征两次或多次重复出现,那么这是梦者用来防止阉割的保证。梦中如果出现蜥蜴——那种尾巴被拉掉又会再长出来的动物——亦具有同样的意义。

    许多在神话和民间传奇中代表性器的动物在梦中亦有同样的意思:如鱼、蜗牛、猫、鼠(表示阴毛),而男性性器最重要的象征则是蛇。小动物、小虫则表示小孩子,譬如说,不想要的弟弟或妹妹被小虫所纠缠则是怀孕的表征。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呈现于梦中的男性性器的象征:飞艇,也许是利用其飞行和其形状的关联。

    史德喀尔还提到许多象征和例子,但是还没有足够的证明。他的论著,尤其是那本《Die Sprachedes Traumes》(梦的语言)载有关于解释象征的最完全资料。里面很多是凭借着想象的,不过经过研究后可以知道它们是正确的——如那部分关于死的象征。但是因为此作者的论著无法加以科学的批判,并且又由于他喜爱以偏概全,所以使人怀疑其解释的可靠性。这过失甚至使理论变为毫无用处。因此在接受他的结论前,必须要小心考虑,所以我很谨慎地只引述他的几个例子。

    根据史德喀尔,梦中的“右”和“左”是具有道德意义的,右手边的小道通常指正直之道,而左手边的则是罪犯之途。因此,“左”代表同性恋、乱伦或性异常。而“右”则代表婚姻,和娼妓性交等。而其意义常常是决定于梦者本人的道德观——梦中的亲属是性器官的意思。在这里,我只能证实孩子和妹妹(注:而明显的,小弟弟也包括在内。)是具有这意义的(即是当他们属于“小东西”这范畴)。另一方面,我却遇到了一个毫无疑问的例子,在这梦例中,“妹妹”代表着乳房,而弟弟则代表着较大的乳房——史氏认为梦见追不上车子的意思是悔恨年龄的差距太大,无法赶上——他说旅途中提携的行李则是一堆把人拖住的罪恶。但这行李却常常正确地象征梦者本身的性器官。史氏亦给在梦中常出现的数目字予以特定的意义。但这些解释不但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且也不是永远正确的,虽然在他的个别例子中,此种解释似乎是正确的。在许多梦例中,“3”这数字可从许多方面来证明是男性性器的象征。史德喀尔提出的一个推论是,性象征具有两重意义。他问:“是否有一个象征(如果此想象暗示着)不能同时用在男性及女性上呢?事实上,括弧内的句子即已消除了此理论的大部分确定性。”

    因为事实上,想象并不常常如此暗示(承诺)着。根据经验我应该这么说,史氏的一般化推论不能够满足事实的繁杂性,虽然有些象征可以代表男性性器和女性性器,但另外一些象征则大部分或全部代表男性或女性的意义。事实是这样的,想象不会以长而硬实的物品如武器来暗示女性性器,而中空的木箱、箱子、木盒等亦不会用来代表男性性器。不过梦的倾向,以及潜意识幻想应用双性(bisexually)的象征却显示出一种原始的特性。因为孩童时期无法分辨两性性器的不同,而形成性别的倒反,因此男的变为女的,而女的变为男的。这种梦表达一种意愿——譬如,女人想要变为男人的愿望。

    性器官在梦中亦可以用身体其他的部分来表现:用手或脚来表示男性器官,口耳甚至眼睛来代表女性的生殖开口,人体的分泌物——黏液、眼液、尿、精液等——在梦中可以相互置换。史德喀尔后面这句话大体来说是对的,不过却受到赖德勒(Reitler)正确的批评,认为要做这样的修正:“事实上发生的是,有意义的分泌物如精液被一些无所谓的来代替。”

    我希望上面这些不完整的提示会刺激人们去探讨这个题目和收集其资料(注:虽然休奈尔(Scherner)的梦象征和这数页的观点不同,我必须强调休奈尔是第一个真正发现梦的象征者,而精神分析的研究使他那本很早出版,而且一度被认为是幻想的书被世人重视。)。本人在《精神分析学引论》(General Introduction to Psychoanalysis)中尝试给梦的象征以更详细地报告。

    下面我将附录几个例子来说明这些象征在梦中的应用,并指出如果不理会梦的象征,我们无法解释梦。并且在许多梦例中,我们是如何情不自禁地接受了这些象征的意义呀!

    同时,我要提出这警告,不可过高估计梦的象征的重要性,以致使得梦解析沦于翻译梦的象征的意义,而忽略了梦者的联想。这两个梦的解析工具是相辅相成的;但不管就理论还是就实际来说,后者的地位是首要的,并且能由梦者的评论中,归结出决定性的意义。而对象征的了解(翻译)就像是提过的一样,只是一种辅助的部分。

    帽子,男性的象征(或者男性性器)

    [节自一位年轻妇人的梦,她正因为害怕受到诱惑而患空旷畏惧症(agoraphobia)]

    夏天,我在街上行走,戴着一顶形状奇怪的草帽,它的中间部分向上弯卷,而两边则向下垂(在这里,病人的叙述稍为犹疑了一下),其中一边比另一边垂得更低。我兴高采烈,同时深具自信。而当我走过一堆年轻军官的时候,我想:“你们都不能对我有所伤害。”

    因为她不能对这帽产生任何联想,所以我向她说:“这个中间部分竖起而两边向下弯曲的帽子,无疑的是指男性性器。”也许你会觉得奇怪,何必以她的帽子来代表男人,但请勿忘记这句话“Unter die Haube Kommen”[字面的意思是躲在帽子下,不过却是“找一位丈夫(结婚)的意思”]。我故意不问她帽子两端下垂的程度何以不同,虽然这两种细节定是解释的关键所在。我继续向她说,因为她的丈夫具有如此漂亮的性器,所以她不需要害怕那些军官,即是,她没有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东西的必要;而通常因为受诱惑的幻想,她不敢一人单独无伴地出去散步。基于其他材料,我已经好几次向她解释其焦虑的原因。

    梦者对此分析的反应是奇特的,她收回对帽子的描述,并且声称她从来没有提到帽子两边下垂的事。但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所以不为所动,并坚持她这样地说过。她寂静了好一会儿,等鼓足了勇气才问道,她丈夫的睾丸一边比另一边低具有什么意义,是否每个男人都是如此。就这样,此帽子特殊的细节就被解释了,而她也接受了这个解释。

    在病人告诉我这个梦的时候,我已经对这帽子的象征感到熟悉了,别的较不清晰的梦倒使我相信帽子亦可以代表女性性器(注:史德喀尔亦记录了一个梦,里面有一顶帽子,中央插着一根弯曲的羽毛——这象征着(阳萎)的男人。)。

    象征着性器官的“小东西”——而以“被车碾过”来象征性交

    (这是空旷畏惧症患者的另一个梦)

    妈妈把她的小女儿送走了。因此她得自己一人走。她和妈妈走入火车车厢内,但看到她的小东西正在轨道上直直地走着,因此她一定会被火车碾过的。她听到自己骨头被压碎的声音(这使她产生不舒服的感觉,但却没有真正的恐怖感)。然后她由窗子向车厢后面望,看那碎片(parts)是否不会被见到。然后,她责备母亲为何让这小东西自己走。

    分析:要将此梦作一个完全的解释并非易事。它是一连串循环相连的部分,因此必须和其他的梦连在一起才能被充分地了解。我们很难分离出足够的材料来解释这些象征——首先,病人声称这乘火车之旅是和她过去有关,暗示着她被携带着离开一疗养院(她因精神病住院)的旅途。不用说,她爱上了这疗养院的主任。她妈妈来把她带走,而这医生到车站来送行,送给她一束花当作别离的礼物,她觉得很尴尬,因为她妈妈目击了这情况。在这里。她妈妈即象征着阻碍她爱情的尝试,而确实在病人小时候,这严厉的女人曾经扮演着这种角色——她下一个联想和这句子有关:“她由窗子向车厢后面望,看那些碎片是否不会被看到。”由梦的正面看来,这使我们想到她小女儿被碾过而成碎片。但她的联想却指向另一个方向,她回忆从前曾经看见父亲在浴室赤裸的背面。接着她继续谈论有关性别的分野,同时强调即使在背后亦能看见男人的性器,而女人则见不到。在这里,她的解释:“小东西”指的是性器官。而“她的小东西”——她有一个四岁的小孩——则是她本身的性器官。她指责母亲想要她像没有性器官似的活着,而在梦的开始就显露了此指责:“妈妈把她的小东西送走了,因此她得自己一人走。”在她的想象中,“自己一个人在街上走”即是指没有男人,没有任何性关系[在拉丁文里Coire的意思即是“一起走”,而Coitus(性交)即由Coire变来的]。——她不喜欢这样,而这一切正说明当她是小女孩的时候,她确实因为受到父亲的喜爱而遭受妈妈的妒忌。

    对此梦的更深一层解析可由那一晚上发生的另一个梦显示出来。在那个梦里,梦者把自己和她的兄弟相仿同。她其实是个男性化的女孩,别人常常说她应当是个男孩子,和她兄弟仿同的结果清楚地指出“小东西”意即性器官。她的母亲把他(或她)阉割了。这只可能是因为她玩弄阴茎才有的处罚,所以这仿同作用亦证明她小时候曾经自慰过——到这时为止,她这记忆仍然只是限于其兄弟身上。由第二个梦的资料看来,她在早年的时候一定知道男性性器官,不过后来却忘掉了。更进一层来说,第二个梦暗示着“幼儿期的性理论”(inantile sexual theory)。根据此理论,女孩子都是阉割的男孩。当我暗示她曾有过这种孩童式的信念时,她立即以一段轶事来证明这点。她说她曾听到男孩向一女孩子说:“切掉的吗?”而女孩子回答道:“不,从来都是这样的。”

    因此,第一个梦里的小东西(性器官)被送走和那威胁着的阉割有关,而最后,她对母亲的抱怨是不把她生成男孩。

    而“被车碾过”所象征的性交在此梦里并不能明显地看出来,虽然可以由其他许多来源予以证实。

    象征性器官的建筑物、阶梯和柱子

    [一位年轻男人的梦——它受到“父亲情意综”(father complex)的抑禁]他和父亲散步。地点一定是布拉特(Prater)(注:Prater,维也纳郊区有名的游览胜地。),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圆形建筑物,前面有一个附属物看起来有点歪,并且连着一个栓禁用的圆球。他父亲问他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对父亲的问题他感到很惊奇,不过还是向他解释了。然后,他们走到了一个广场,上面延展着一大张锡片。他父亲想要拉断一大片来,不过却先向四周望望,看是否有人在监视着。他对父亲说,只要告诉技工就可以毫无麻烦地取得一些。一组阶梯,由这广场向下延伸到一根圆柱那里,它的壁是一些柔软的物质,就像是盖以皮面的扶手椅子,在这圆柱的尽头是一个平台,然后又是一根圆柱。

    分析:病人是属于治疗效果不佳的那类——即在分析的前一段时间里毫无阻抗,但自某一点以后,就变得无法接近。他几乎不需要帮助就自己把这梦解析了。他说:“那圆形建筑物就是我的性器官,而它前面的栓禁用的圆球即是我的阴茎,而我一直担忧它的软弱。”由更加详细的观察,我们可以把圆形建筑物翻译成臀部(孩子们习惯地以为是属于生殖器官的一部分),而在它前面的则是阴囊。他父亲在梦中问他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即等于问他性器官的功能及目的是什么。这里我们似乎应该把情况倒过来,即梦者变为发问者。因为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这样问过他父亲,所以我们把这当做是梦思的一个意愿,或者是一个条件子句:“如果我为了性知识启发而问爸爸……”在梦的另一部分里,我们将看到这想法的连续。

    伸展着一大张锡片的广场乍看起来是不具任何象征意义的,这是由梦者爸爸的商业财产所导衍的。为了慎重起见,我用锡来代替病人爸爸真正经营的物质,但不改变其他的文字。梦者加入了父亲的企业,不过对某种令人起疑但却使公司盈利的行为大加反对。因为,我刚才所解释的梦思是这样连下来的:“(如果我问他),他也会像对他顾客一样地欺骗着我。”至于那个代表他父亲在商业上不诚实的“拉断”,他有另一种解释——即是代表着自慰。我不但对这解释很清楚,而且此梦里亦能证实之。事实上,自慰的秘密性质这里正以相反的形式来表达:即可以公开地做。和我们想象的一样,此自慰的行为再度地置换到梦者父亲身上(和梦中前面一段的问题相同)。他很快地把圆柱解释为阴道,这是因为墙上柔软的履盖的缘故。由别处得来的经验来看,我想说,就向上爬一样,向下爬也是代表着在阴道内性交。

    梦者自己替两个圆柱之间隔着一个长方形的平台加以自传式的解答。他性交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抑制的关系而停止了。现在希望借助于治疗而再度能够性交。但是此梦在末了的时候,愈来愈不明显。任何对此熟悉的人都会认为可能是第二个主题涉入梦内容来了,而这由父亲的商务,他的欺骗行为,以及解释第一个圆柱是阴道暗示着:这些都是指向和梦者母亲的关联。

    以人象征男性器官,以风景象征女性器官

    [达纳(B.Dattner)报告的一个梦,梦者未受教育,丈夫是位警察]

    ……然后有人闯入屋里来,她很害怕,大声叫喊着要警察来。但他却和两位流浪汉攀登着许多的梯级(注:性交的象征。),静静地溜到教堂(注:或Chapel,指阴道。)去。在教堂后面有一座山(注:阴阜(mons pubis)。),上面长满茂密的丛林(注:阴毛(mons pubis)。)。警察穿着铜盔,佩戴铜领,外披一件斗篷(注:根据专家的意见,蒙在头布与斗篷内的魔鬼具有男性器官的待征。),并留着褐色的胡子。那两个流浪汉静静地跟着警察走,在腰部围着袋状围巾(注:阴囊(Scrotum)的两半。)。教堂的前面有一条小路伸延到小山上,它的两旁长着青草与灌木丛,愈来愈茂盛,在山顶上则变为寻常的森林了。

    孩童阉割的梦

    一、一位三岁五个月大的男孩,很不喜欢他爸爸由前线归来。有一天早上醒来,带着激动与因扰的神情,他一直这么重复着:“为什么爸爸用一个盘子托着他的头?昨晚爸爸以盘子托着他的头。”

    二、一位正患着强迫性心理症的学生记得在他六年级的时候,一直不断地做着以下的梦:他到理发厅去剪发。一位身材高大,面貌凶狠的女人跑来把他的头砍下。他认出这女人是他的母亲。

    小便的象征

    弗连奇(Ferenczi)在匈牙利一份叫作Fidibusz的漫画刊物上一下就看出这可以说明梦的理论。峦克(Otto Rank)曾因此写了一篇论文。

    图画的标题是《一位法国女保姆的梦》,只有最后一张图才显示出她被小孩的叫声吵醒。换句话说,前面七张图都是梦的各个阶段,第一张图描绘着应该已使梦者醒过来的刺激:小孩已经感到需要,并要求帮助。但在梦者的梦里,他们不在房间里,而她正带着他在散步。在第二张图中,她已经把他带到街道的一角让他小便——而她能够继续地睡着。但那想唤醒她的刺激持续着,而且确实在加强着。这小男孩因为没有人理睬的关系,叫得更大声了。他愈是加强声音坚持要保姆起来帮助他时,梦就愈保证说什么都很好,而她不必醒过来,同时,梦也把愈来愈强的刺激置换成愈来愈多的层面。小孩解出的小便愈来愈有力量,在第四张图片上,它竟然能浮起小舢舨,接着是一艘平底船,然后一艘轮船以及邮轮。这位天才的画家很清楚地描绘了想要睡眠和继续不断使梦者醒来的刺激之间的挣扎。

    楼梯的梦

    (峦克所报告与解释的梦)

    我想我必须感谢那位同事,他曾提供给我有关牙齿刺激的梦,现在又给我另一个明显的关于遗精的梦:

    我奔下楼梯(或者一层公寓),追着一位女孩,因为她对我做了某些事,所以要处罚她。在楼梯的下端有人替我拦住这女孩(一个大女人?)我捉住了她,但不晓得有没有打她。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在楼梯的中段和这小孩性交(似乎就像浮在空中一样)。这不是真正的性交,我只是以性器官摩擦她的外生殖器而已,而当时我很清楚地看到它们,还有她的头正转向上外方翻转。在这性行为中,我看到在我的左上方挂着两张小画(也像是在空中一样)——画着房子,四周围绕着树木的风景,在比较小的画面下端,没有署着画家的名字,反而是我的姓名,好像是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然后我看见两幅画前面的标笺,说还有更便宜的画。(然后我自己就很不明显了,好像是躺在床上)而我就因为遗精带来的潮湿感醒过来了。

    分析:在发生此梦同一天的黄昏时候,梦者曾经在一间画店里等待店员的招呼的时候,望见一些展列在那里的图画,这和他在梦中看到的相似,他且去靠近一小张他很喜欢的图画,想看看作者是谁——不过他根本不认得这作者。

    后来(同一个黄昏),当他和几位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关于某放荡女佣人夸称她的私生子是在“楼梯上造出来”的故事。梦者询问了有关这不寻常事件的细节,知道这女佣人带着她的倾慕者回到家里。在那里根本没有机会性交,而那男人在兴奋中就和她在楼梯上面行起周公之礼。梦者当时还用一个描述假酒的刻薄话做一个开玩笑的类比,并说这小孩事实上是由“地窖阶梯的葡萄园”生产的。

    梦和那天傍晚发生的事有密切的联系,而梦者能够很容易地把它们说出来。但他却不容易地把梦中属于幼儿期回忆的那部分挖出来。他常在这楼梯游戏,除了别的事情以外,他还两脚跨骑着楼梯的扶手由上面滑下来——这给他性的感觉,在梦中他也是很快地冲下楼梯——是那么的快,他并没有把脚放在楼级上,而是像一般人所说的“飞”过它们。如果考虑幼时的经验,那么梦的开始部分则表现出性兴奋的因素。——梦者曾和邻居的小孩在此楼梯以及其他的建筑物内嬉玩着有关性的游戏,并曾经像梦中一样地满足他的愿望。

    如果我们记得曾经对性象征的研究——楼梯以及攀爬楼梯,几乎没有例外地表示着性交行为——那么这梦就很清楚了。其动机,由其结果的遗精来看,只纯粹的属于性欲的。梦者在睡觉当中激起性欲——这在梦中是以冲下楼梯来代表。此性兴奋的虐待元素(基于孩童时期的嬉戏)在追赶以及控制女孩子上显示出来。性欲冲动愈来愈增加并指向性行为——在梦中以捉获小孩,把她放在梯级的中段来代表。直到这里,梦仍是象征式地具有性意味,而对没有经验的梦的解释者来说是不可了解的。但对性欲兴奋的力量来看,此种象征式的满足并不能让病人安睡,而这兴奋终于导致性欲高潮。因此整个楼梯的象征事实上代表着性交——此梦很清楚地证实了我的观点,即以上楼梯来象征性的一个理由是,二者都具有韵律性的特征:因为梦者在梦中很清楚很确定地表达的事是那韵律性的性行为和它的上下动作。

    至于那两幅图画,除了它们的真实意义外,我还要补充一句,它们仍然具有Weibsbilder(注:字面的意义是“Pictures of women”,德文用来代表女人或裙子的俗语。)的象征意义。很明显的有一幅较大、一幅较小的图画,就像梦中有一个大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出现。而那“还有更便宜的画”则代表了有关娼妓的情意综;而梦者的名字呈现在较小那幅画上,以及那是生日礼物的观念则暗示着对双亲的情意综(在楼梯上出生=由性交而生下)。

    而最后那个不明显的情况,梦者自己睡在床上,同时有一种潮湿的感觉,似乎指向幼儿自慰期更前的时期,其原型是尿床的相似的快感。

    一个变异的楼梯的梦

    我的一个男病人,具有严重的心理症而自我绝禁性的欲念,而他的幻想(潜意识的)则固着于她妈妈身上,常常反复地做着和她一起上楼的梦。我有一次向他提道,某些程度的自慰也许会比这强迫性的自制对他较少害处,然后他就做了以下这个梦:

    他的钢琴老师责骂他不专心练琴,骂他没有好好地练习“Gradus(音阶)”。

    在评论的时候,他指出“Gradus”也是阶级(steps)的意思;而琴键本身就是阶梯,因为它分有音阶(scales)[即阶梯]。

    我们也许可以合理地说没有任何意念不可以用来代表“性”的事实和愿望。

    真实的感觉以及对重复的表现

    一位三十五岁的男人报告一个他记得很清楚的梦,并说是他在四岁时做的。那位负责管理他爸爸遗嘱的律师——他三岁时父亲就逝世了——买了两只大梨,给他一个,另一个则放在客厅的窗台上,他醒来的时候认为他梦到的是事实,并一直固执地要妈妈到窗台上把第二个梨子拿给她,她妈妈因而笑他。

    分析:这位律师是一位快活的老绅士,梦者似乎记得他真的曾经买来一些梨子。窗台就像他在梦里见到的一样。这两件事一点关联都没有——只是他妈妈在稍前的时候告诉他一个梦,说有两只鸟停在她头上,她曾自问它们什么时候会飞走,但它们并没有飞走,还飞到她嘴上吮吸着。

    因为病人不能联想,所以我们以尝试用象征方式来解释。那两个梨子——“pommes ou poires”——是那给他滋养的母亲的乳房,而窗台则是她乳房的投影,就像是梦中房子的阳台一般。他醒过来的真实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妈妈真的在喂他奶,并且事实上比通常的时间还长,那时他能吃到她妈妈的奶(注:这点,即醒来时对梦的真实性以及潜匿的梦思所有的强烈感觉。)。这梦必须如此翻译:“妈妈再给我(或让我看)那从前我吮吸着的乳房吧。”“过去”是以他吃了一只梨子来代表,“再”则代表他渴望另一只。在梦中,这一行为的暂时性重复通常以一物象的数目上的重复来表现。

    值得注意的是,在四岁小孩的梦中,象征已经扮演着部分角色,这是常规而非例外。可以很安全地这么说,梦者最开始的时候就利用象征。

    下面这由一位二十七岁的女士提供的不受外来因素影响的梦例,显示她在早年的时候,在梦生活以外或以内亦应用到象征。她年龄在三岁或四岁间,保姆带她和小她十一个月的弟弟,以及年龄在二人之间的表妹上厕所,然后才一起外出散步,因为是老大,所以她坐抽水马桶,而另外两个坐在便桶上。她问表妹:“你是否也有一个钱袋呢?华特(她弟弟)则有个小香肠,我有个钱袋。”她表妹回答:“是的,我也有个钱袋。”保姆很开心地听她们讲话,并回去向孩子们的妈妈报告,而她的反应是激烈的呵斥。

    这里,我将加入一个梦[罗比锡(Alfred Robitsek)在1912年在一篇论文中记录着],其中那些天衣无缝的美妙象征使我们不必得到梦者太多的协助就能解释得了梦。

    正常人梦中的象征问题

    常常用来驳斥精神分析的理由之一是,认为梦的象征也许是神经质思想的产物,但却不会发生在正常人身上——最近这意思还被艾里斯所强调,而精神分析发现正常与神经质生活之间只有量的差距。的确,在梦的分析中——潜抑的情意综在健康人或者病人身上都是同样的运作——显示出二者的机制与象征都是完全相同的。正常人纯真的梦事实上比神经质的人含有一些更简单、更聪明的及更特殊的象征,因为在后者中,由于审查制度更严谨的态度,因而产生更厉害的梦的伪装,使象征变得更含糊以及不易解释。下面的这个梦即说明了此事实,这是一个并非神经质、不过却是相当正规与保守的女孩子所做的梦,在和她的交谈中,我发现她已订婚,不过有些阻碍使她的结婚必须予以延迟。她自己告诉我下面这个梦。

    “由于庆祝生日,我在桌子中间安排着花朵。”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她告诉我,在梦里她似乎是在家里(她目前并不住在那儿),因而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由于常用的象征使我不需帮助即可翻译此梦。这是她渴望当新娘的愿望:桌子以及当中的花朵代表着她以及她的性器官;她以此来表现出对将来的愿望:因为她已经想到要生孩子了,所以结婚已经过去了好久。

    我向她指出“桌子的中间”并不是个常见的表达方式(她承认了),但我当然不能直接地对这点多加询问,我小心地不去暗示她有关这象征的意义,只是问她对于梦中的分开部分,她会谈的严肃性而得以有一种开放性的态度。

    当我问那是什么花,她第一个回答是:“高贵的花,要为它付出代价的。”然后说它们是“山谷中的百合,紫色及粉红色,或者是康乃馨”。我假设在梦中呈现的百合花通常的是象征贞淑的意义。她证实了这个假设,因为她对百合的联想是纯洁。山谷通常是女性的象征,因此梦的象征利用此两种花的英文名词的偶然配合强调出她贞操的可贵——“高贵的花,要为它付出代价的”——并且表达出她期待丈夫能够重视其价值,我们将看到“高贵的花”等片语在三个不同的花的象征中都有不同的意义。

    “紫色”(violet)表面看来是没有什么性的意义的。但据我看,它似乎是很大胆的,因此也许可以追溯到它和法国字“viol”(强奸)的潜意识连接。使我惊奇的是,梦者联想到英文字中的“暴力”(violate)。此梦利用了(“violet”和“violate”)之间偶然的相似——它们只是在最后字母的发音上有不同——来以“花的语言”表达出梦者对于奸污的想法(另外一个利用花的象征),以及显露出她性格上可能存在的被虐待的特征,这是个很漂亮的利用“文字桥梁”来连接着到达潜意识之途径,“要为它付出代价”则是指成为妻子或妈妈必须以付出其生命作为代价。

    连接在“粉红色”后面是康乃馨(carnation),所以我想这字可能和“肉体的(carnal)”有关。但梦者的联想是“颜色(colour)”。她并说,康乃馨是她未婚夫最常给她而且给她最多的花。说完以后,她突然自己承认所说的非实:她所联想的不是颜色而是肉体化(incarnation)——我所期望的字。恰好“颜色”也不是太离题的联想,但却受决于康乃馨的意义(肉色)——因此也是由同样的情意综来决定。这种缺乏坦率的情况表示在这点的阻抗是最大的。相对的事实是,此点的象征性最清楚,而原欲和潜抑对于此阳具论题(phallic theme)之间的战争最是强烈。梦者叙述其未婚夫常常给她那种花朵,不但暗示着“康乃馨”的双重意义,并且指出它们在梦中的阳具意义。花的礼物——这如在生活中使她激奋的因素——表达一种性礼物的交换:她把贞操当做是一种礼物,并且期待着被回报以感情的与性的生活。在这里,“高贵的花,要为它付出代价的”无疑的一定也有着经济的意义——因此梦花的象征包括了处女贞操、男性以及暗示着奸污的暴力。值得指出的是以花象征着性是很平常的事(以花——植物的性器官象征着人的性器官),也许情人之间赠送花朵是具有此种潜意识意义的。

    她在梦中准备的生日,无疑的是指婴儿的诞生,她仿同其未婚夫,因此代表着他来为她准备生产——即是和她性交。潜匿着的思想也许是这样的:“如果我是他,我不会再等下去——我会不管安全期而和她性交——我会用暴力的。”由暴力(violate)这字显示出这一潜匿思想,因此原欲的虐待因素得以表露。

    在梦的更深层,这句话“我安排……”毫无疑问的具有自我享乐的味道,即是有着幼儿期意义。

    梦者并且泄露了她对自己肉体的缺陷的注意。而这只能在梦中才变为可能:她把自己看成像是一张桌子,没有突出,并且强调着“中央”的可贵——在另一个场合里她用了这些字——“中间的一朵花”。即是指她的处女贞操,桌子的水平状态一定也和象征有关。

    我们应当注意此梦的浓缩:没有多余的,每个字都是一个象征。

    后来,梦者替这个梦加了补白:“我用绿色皱纸来装饰花朵。”她又说这是用来盖在普通花盆外面的“花纸”。她接着说:“来隐藏着不整齐的东西——那些会为人所见,并且是不好看的东西;有一个间隙,那是群花之间的空间。这些纸看来像是地毡和苔藓。”对“装饰(decorate)”她的联想是“端庄(decorum)”,和我期待的一样,她说绿色占大部分,而她的联想是“希望”——另外一个和怀孕的联系。这个部分的梦,主要的因素并没有和男人仿同;羞耻之意念和自我启示先来,她为了他把自己装扮得漂亮,并且承认自己肉体上的缺陷——感到羞耻,并且想要尝试改正。她的地毡以及苔藓的联想很清楚地指示着阴毛。

    这梦表达了一些她在清醒时所没有觉察的思想——虽然是有关肉欲的爱以及性器官,她被“安排了一个生日”(生日指生产的日子),即是说,她进行了性交。它亦表露了被奸污的恐惧,也许还有愉快的受苦思想。她承认自己肉体上的缺陷,而对自己是处女予以过分补偿。她以羞耻作为肉欲的讯号,以及其目的在于生产一个婴孩的借口。物质的考虑(不在情人考虑之内的)也找到了表达的途径。连接着这简单梦的感情——一种幸福的感觉——表示那强有力的感情情意综感到满意。

    费连奇说得很对,象征的意义和梦的意义在那些不会来作精神分析的人之梦中最容易找出来。

    在这里我要插入一个同一时代的历史性的人物所做的梦。这样做是由于在任何梦例中都象征着男性性器官的对象在这里有着更深的意义,很清楚地表现了阳具的象征。马鞭无止境地伸长除了表示勃起外,就不能再代表什么了。此外,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可以说明一些严肃的思想(除了性以外)也能由幼儿期的性资料来表现。

    俾斯麦(Bismarck)的梦

    在他那篇《男人与政治家》(The Man and the Statesman)中,俾斯麦引用了他在1881年12月18日写给皇帝威廉一世的信,里面有一段是:“阁下的来信使我有勇气向阁下报告一个1863年春天做的梦,那发生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任凭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我梦见(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太太及其他的证人叙述此事)自己在狭窄的阿尔卑斯山小径上骑着马,右边是悬崖,左边是岩石。小径愈来愈窄,因此马儿拒绝再前进。因为太窄的关系,所以要回转过来走或下马都不可能。然后我以左手拿着马鞭,拍击着光滑的岩石,要求上帝的援助。马鞭无限地延长,岩石壁像舞台上背景一样地跌下去(不见了),展开了一条宽敞大道,能够看到小山与森林的景色,像是波希米亚的;那里有普鲁士军队的旗帜。虽然是在梦中,我脑海中仍然立刻浮现着向你报告的念头。此梦很完满,而我醒过来的时候,全身充满着喜悦与力量……”

    这梦分为前后两半。在前半部里,梦者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不过却奇迹式地在第二部分中被救出来。马儿和骑士的困境,很容易知道是此政治家危机境况的梦的图像。对此危机他也许具有一种特殊的苦楚,因为他在发生前对此问题思虑了好久。在上面引用的文字中,俾斯麦用同样的比喻(那里不可能有“出路”)来形容他当时的形势。因此,他必定很清楚此梦的图像的意义。这同时是塞伯拉“官能的现象”(functional phenomenon)的一个好例子。梦者脑海里运行的各种程序——每一个他所能想到的解决方案都依次受到不可克服的障碍,但是他却不能把自己由这执著撕开——很恰当地由骑士进退不得的情况描述出来。他的骄傲——使他不能考虑到投降或辞职的问题——在梦中是这样显示的:“回转过来或下马都不可能。”在他那种冲撞性的人生(不停地为别人利益而辛劳工作)中,俾斯麦一定很容易把自己想象成一匹马;事实上他好几次这样表示过,譬如在他著名的言论:“好马是死在工作中的。”由此看来,“马儿拒绝前进”不过表示这过分劳累的政治家想要避开对于现况的处理。换句话说,他用睡觉与做梦解除“现实原则(reality principle)”对他的束缚,及第二部明显显露的愿望的满足,其实在此文字中(阿尔卑斯山的小径)就暗示出来。无疑的,俾斯麦已经知道他将在阿尔卑斯山的Gastein度过下一个假期。因此这梦把他带到那里,让他一下子脱离所有政务的纠缠。

    在梦的第二部分,梦者的愿望之满足以两种方法来表现:一方面是明显的不经过伪装,一方面是象征性的,且是最方便的。而不经过伪装的则是那前进的普鲁士军队的图像。为了解释这预言式的梦想,并不需要创造一些神秘的假设:愿望满足的理论就够了。在此梦里,俾斯麦已经决定为了要避开普鲁士的内在冲突,最好是赢取对奥地利的战争。因此,这梦表现出愿望的满足(就像我所假设的)——当梦者看见普鲁士军队以及他们的旗帜出现在波希米亚(即敌人地境内)的时候。此梦例的特殊点是,梦者不只是在梦中愿望满足了,他还知道如何在现实中满足。任何熟悉精神分析的人所不会忽略的一个特点是那无限伸长的马鞭。我们很熟悉,马鞭、棍子、枪矛以及相似的东西都是阳具的象征:而当马鞭伸长的时候,则无疑地暗示着阳具最大的特征——延展性。而此现象的夸张,即它无限的伸长,似乎暗示着源自幼儿期的过度投注(hypercathexis(注:沙克斯对此名词的用意是指更多的投注(additional carthexis)。))。而病人手握马鞭的事实则是清楚地暗示着自慰,虽然这并非指梦者现时的情况,而是许久以前的孩童欲念。史德喀尔医师发现在梦中左手是代表着错误的、抑禁的以及罪恶的事,在这里是很适合的,因为这可以适用于孩时受到抑禁的自慰。在这最深的幼儿期层面,以及和此政治家目前的计划有关的表面,我们很容易找到一个和二者有关的中间层。由马鞭击着岩石,同时向上帝求救,然后得到奇迹式的解放,和圣经中摩西由岩石击出水来救助以色列口渴的小孩非常相似。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假定俾斯麦对圣经这一段记载非常熟悉,因为他是来自一个热爱圣经的新教家庭的。很可能在这段冲突的期间内,俾斯麦把自己比喻成摩西——不过这解放人民的领袖,得到的回报却是反叛、仇恨与忘恩。在这里我们应当和梦者当时的意愿相连着。不过,此段圣经记载亦含有自慰性幻想的内容,摩西在神下命令的时候,手握着杖子,而上帝因为他这违法而处罚他,说他在未进入良善邦国[Promised Land迦南(指有希望之良善邦国或境况)]之前必会死去。那被抑禁的握杖子的举动(在梦中无疑的具有阳具的意思)——因为它的鞭击而导致水源,和死的威胁——这一切中我们都能找到幼儿期自慰各种主要因素的联合,我们很有兴趣地观察到:此校定的过程如何将两个不同来源的图像焊接在一起(一个源自天才政治家的心灵,另一个则来自孩童心灵的原始冲动),并因此成功地消除了所有引起困扰的因素。捉着杖子(或鞭)是个禁忌以及反叛举动的事实,只是象征地以“左手”表示而已。另一方面,在梦显意中,呼唤上帝是要公开否定任何的抑禁以及秘密的。至于上帝对摩西的两个预言——他会看到良善的邦国,但是不能进入之——第一个是很清楚的满足的表现(“看到小山与森林的景色”),而第二个令人苦恼的则根本提都不提。水也许是因再度校正(secondary revision)而删除,这成功地使此景色和前一个连成一个单元,即以岩石的消逝替代了水的流出。

    我们可以期望,在幼儿期自慰性幻想未了时(这包括抑禁的因素),孩子一定希望他环境中的权威人士不知道任何发生过的事情。在此梦中刚好相反——想要立刻将所发生的事情报告国王,但这反面很奇妙地和表层梦思的胜利幻想以及梦显意的一部分天衣无缝地配合着。这种胜利与征服的梦,常常掩盖着情欲战胜的意愿;梦中的某些特征,譬如说,梦者的前进受到阻碍,但当他运用他那可伸展的鞭子时就展开了一条宽敞大道,可能即指向这点。但是却没有足够的基础可以推论说此种确定的思想与意愿呈现在整个梦中。这是个成功的梦的伪装的例子。任何令人不快的事都被表面的保护层所掩盖着,因而可以避免任何焦虑的产生,此梦是个成功的意愿满足。丝毫不违审查制度;所以我们可以相信梦醒来的时候确是“充满着喜悦与力量”。

    最后一个例子:

    一个化学家的梦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梦,他致力于放弃自慰的习惯,因而较喜欢与女人的性关系。

    序——在梦的前一天,他指导学生做Grignard氏反应,即经由碘的触媒作用将镁溶解在绝对纯粹的乙醚中。两天前,当同样的反应在进行时发生了爆炸,把其中一位工作者的手烧伤了。

    梦——a.他似乎是要合成苯——镁——溴的化合物。他很清晰地看到了实验器具,但却把自己替代了镁。现在。他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很不安定的状态。他不断地对自己说:“这样对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的双脚已经开始溶解,膝盖也变软了。”然后用手抚触着脚。这时(他不能说出是如何做的)他把双脚抬出容器之外,对自己说:“这不会是对的。虽然,应当是这样的。”在这当儿,他已经部分醒来了,不过为了要向我报告,他就重温一下此梦,他对梦中的解决感到非常害怕,在这半睡状态中,他很激动并重复着“苯,苯”。b.他和家人正在——ing(注:——ing,也许是维也纳近郊。),十一点半的时候他要到Schottentor去会见一位特别的女士。但他却在十一点半才醒来,对自己说道:“已经太晚了。你不能在十二时到达那里。”然后,他就看见全家人围坐在桌子旁。他的母亲是特别的清晰,而女佣人正端着汤盘。所以他这么想:“既然已经开始晚餐了,那么要出去也是太晚了。”

    分析:他自己也认为,无疑的即使是第一部分的梦也和要会面的女士有关(这梦发生在他的约会的前一天晚上)。他认为他指导的那个学生是特别令人讨厌的,他曾对他说:“这是不对的。”因为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镁曾受到影响。而那学生以一种漠不关心的语调回答:“不,也不是这样的。”那学生一定是替代了他自己(病人),因为他对这分析也和那学生对合成一样漠不关心。而那梦中的“他”则是替代了我。对他不关心分析的结果是,我一定是很不高兴的呀!

    另外,他(病人)是那被用来分析(或合成)的材料。问题是成功的效果如何。梦中关于他的脚的事提醒了在前一天傍晚发生的事。他在练习完舞蹈后遇到一位他很想追求的女士,他把她抱得那么紧以至于她有一次叫了起来。当他松懈对她脚的压力时,他能感觉到她强力对应的压力正顶迫他大腿下部直到膝盖的部位——这和他梦中提到的部位相同。由这看来,这女人正是瓶里的镁——事情终于进行着。对我的关系来看,他是女性的,就像是对应于那女人来说,他是男性的。如果和那女人的关系进行得很好,那么他的治疗也能顺利达成。他本身的感觉以及膝盖的感受都指向自慰,而和他前一天的疲倦有关——他和那女人的约会事实上是在十一时半,而他想以睡过头来回避,而和他的性对象留在家里(即是自慰)则对应着他的阻抗(resistance)。

    在他重复着“Schemihl”的关联上,他告诉我他很喜欢这些末尾是“-yl”的字,因为它们很好用:如benzyl,acetyl等,这解释不了什么。但当我向他暗示着“Schlemihl”也是这系列的另一个时(注:“Schlemihl”和那些字尾是“一yl”的同音,是一个源于希伯来文的德语,常用来表示运气不好、无能力的人。),他很开心地笑起来,并说,在这个夏天的时候,他读了一本由皮沃斯(Marcel Prevost)写的书,里面有一章是“Les Exclus de Lamour”,里头事实上包括对Les Schlemilies的批评。当他念此书的时候,他向自己说:“这就和我一样——如果他错过了这个约会,那么他就是另一个‘Schlemihlness’的例子。”

    梦中的性象征似乎已经在实验上予以证实了。在1912年史罗德医师(K.Schr otter)[利用史渥柏达(H. Swobooda)所提出的条例],使受到深度催眠的人产生梦,结果发现其内容大半受决于暗示。如果暗示他应梦见正常或不正常的性交,那么这受决于暗示的梦,就会利用那些为精神分析所熟悉的象征来取代性的材料。譬如说,如果暗示一位女士,说她应该梦见和一位朋友做同性恋的性交,那么这朋友在梦中背着一个毛茸茸的手提袋,上面有个标笺注明“只限女士”。这位做梦的女士以前一点不知道梦的象征与其解释,不过在我们要对这些有趣的试验下个判断时却遇到了困难,因为史罗德在做完这实验不久后就自杀了。唯一留下的记录只是刊载在Zentralbatt fur Psychoanalyse的原始的通讯。

    同样的结果亦由罗芬斯坦(Roffenstein)在1923年报告,而彼韩(Betlheim)和哈曼(Hartmann)所做的一些实验是特别有趣的,因为他们没有利用催眠术,他们讲了一些大略和性有关的故事给患Korsakoff氏精神病(注:Korsakoff氏精神病:一种长期酒精中毒引起的精神病,常常具有定向力的阻碍,易受外界刺激或暗示的影响,错误记忆,及幻觉,而且常有多发性神经炎症。)的病人听,把他们搅糊涂,然后要他们把这些故事再说出来以观察其歪曲(distortion)的情形。他们发现在解释梦时熟悉的象征在这里却出现了(譬如,上楼、插入与枪击象征着性交,而烟象征着阴茎)。他们且对楼梯象征的出现认为特别重要,因为他们正确地观察到“没有任何意识的改造欲望能够做成此种象征”。

    只有当我们对梦中象征的重要性做个合适的评价后才能够继续研究前面第五章提到的典型的梦。我想应该把这些梦大略分为两类:1.那些永远具有同样意义的;2.那些虽具有同样的梦内容却有着各种不同的解释的。关于第一类的典型的梦,我在考试的梦中已经相当详细地说明过了。

    关于漏搭火车的梦应当和考试的梦放在一起,因为它们具有同样的感情,而由其解释使我们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另外有一种安慰的梦,和那种梦中提到的焦虑相反——即对死的害怕。“分离”是最常用也是最容易建立起来的死之象征。因此这种安慰的梦是这样的:“不要怕,你不会死(分离)。”就像考试的梦会这样安慰地说:“不要怕,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发生。”这种梦的困难处是在它除了安慰的表达外,还会有焦虑的感觉。

    那些由于“牙齿刺激”引起的梦,常在被分析的病人脑中出现,不过却逃离我的了解之外好久,因为它们对分析总是具有太强烈的阻抗作用,但最后,有许多充实的理由使我相信,在男人中,这些梦的动机都是由青春期自慰的欲望而来。我将要分析两个这样的梦,其中一个也是“飞行的梦”。它们都是由同一个人梦见的——他是一个年轻男人,具有强烈的同性恋倾向,但在真实生活中却尽量抑禁。

    他由剧院厅堂观赏着《弗得里奥》(Fidelio)的演出。他坐在L君的旁边,此人与他意气相投,而他很想和他做朋友,突然间他由空中飞过剧院大厅,并把手放在嘴巴里拔出两颗牙来。

    他说这像被投掷在空中的感觉。因为上演的剧是《弗得里奥》,所以下面这句子:

    Wer ein holdes Weib errungen……

    这似乎是合适的。但即使是获得最可爱的女人也不是梦者的愿望。另外两行是更适当的:

    Wem der grosse Wurf gelungen Eines Freundes Freund zu sein(注:Wem der grosse Wurf gelungen EineS Freundes Freund Zu sein Wer ein holds weib errungen……“他赢取了伟大的投掷,成为朋友的朋友,他赢取了一位可爱的女人……”这是席勒(Schiller)的《快乐颂》第二段的起句,由贝多芬配乐,用于他的交响乐《合唱》中,但是第三行(即前面那第一个所引用的)事实上也是贝多芬的歌剧《弗得里奥》终场的合唱中最后一段的起句——他的歌剧事实上是抄写自席勒的。)……

    此梦因此包含这“伟大的抛掷”(great throw),但却不是意愿的满足。它并隐现出梦者痛苦的经验,他的友谊常常是不幸的,会被“摔出去”(thrown out)。它亦隐现着这个恐惧——他怕此恶运也在他和此朋友的关系上重现(而现在他在其旁边欣赏《弗得里奥》)。接着这个喜爱挑三拣四的梦者认为是很羞耻地作了下述的坦白:“有一次当被一位朋友拒绝后,他在肉欲的兴奋下连做了两次的自慰。”

    下面是第二个梦:他被两位熟悉的大学教授治疗,而不是我。其中一位对他的阴茎做某些处理。他害怕开刀。另外一个用铁条压住他的嘴,因而使他掉了一两颗牙齿。他被四条丝巾缚起来。

    此梦具有性意义是没有疑问的。那丝巾暗示着与一位相熟的同性恋者的仿同。梦者从来没有性交过,在真实生活也从来没有想要和男性性交。因而他想像的性交是源于他青春期常有的自慰而来。

    由我看来,各种有牙齿刺激的典型梦的变体(如牙齿被某人拔掉等)都可以作同样的解释(注:梦中牙齿被某人拔掉,通常是解释成阉割(史德喀尔说这就像是被理发师剪发),但我们必须分辨具有牙齿刺激的梦和牙科医师的梦的不同点。)。但我们感到困扰的是为何“牙齿刺激”会具有此种意义呢?对于此点,我想强调,对性的潜抑常见的比较(注:在杜拉的个案报告中会有这种例子,下面所提到的比较,可在1899年1月16日写给弗利斯的信中找到。),因此歇斯底里症病患各种应该表现在性器官的情感与意愿都在其他不被反对的身体部位表现出来(如果不表现在适当的性构造上)。我们有一个例子,在潜意识的象征中,性器官是以面孔来象征。在语言学上,屁股和面颊是相似的(Hinterbacken字面的意思是后面的面颊),而阴唇(labia)和围绕着口的嘴唇相似,把鼻子和阴唇相比是常见的,而其类似由于二者留有长毛而更趋于完全。只有牙齿不能有任何可能的类比;但正因为是这种相似与不相似的组合使牙齿在受到性潜抑的压力时很适宜用来做表现的媒介。

    但我不能假装说具有牙齿刺激的梦都是自慰的梦这件事已经全部解决了(注:和荣格(C.G.Jung)的通讯中得知,有一个发生在妇女的牙齿刺激的梦,具有“生产的梦”的意义。琼斯(E.Jones)很清楚地确定此点。这个分析和上面分析的共同点是阉割与生产中,都是将身体的一部分由整体中分开。)——虽然我对这种解释没有丝毫疑心。我已经尽我所知的加以解释,剩下不能解决的也只好不提。但我仍要引述另一个语义学上相平行的用途。在我们这个世界中,自慰的行为含糊地被形容为“sich einen aus reissen”或者是“sich einenherunterreissen”(字面的意思是“拉自己出来”,“把自己弄贱”)。我不知道这名词的来源或其想象的基础,但“牙齿”和第一句话很配。

    根据一般人的观念,梦见牙齿掉下来或者被拔掉是解释着亲戚的死亡,但由精神分析的观点来看,这最多是在开玩笑下才能成立(前面已说过)。不过这里我却想引用峦克所提供的一个牙齿刺激的梦:

    我一位同事,好久以来就对梦的解释具有深厚的兴趣,他寄给我这个源于牙齿刺激的梦。

    “不久前,我梦见自己在牙科诊所内,医师正在磨钻我下牙床的一根坏牙床。他工作了好久,结果使牙齿变得无用。然后他抓起一把钳子,毫不费力地就把它拔出来——这使我吓了一跳。他叫我不必担心,因为他真正治疗的对象并不是牙齿本身。他把牙齿放在桌上,它立刻分离成几层(对我来说,这似乎是上排的门牙)。我由牙科手术椅上爬起来,好奇地靠近它,并问一个吸引我的医学问题。牙医师这时一面在把我出奇的牙齿的各层分开,并用某种器具把它捣碎,一面回答说,这和青春期有关,因为只有在青春期以前,牙齿才这么容易掉出来,如果是女性的话,则要在生下孩子后才是如此。

    然后我就感觉到(我相信那时我是处在半睡状态下)自己在遗精,但是却不能清楚地知道这和梦的哪个部分有关,不过好像在牙齿拔出来以前就发生了。

    我然后又梦见一些我不再记得的东西,不过其结尾是这样:我把帽子和大衣遗留在某些地方(也许是在牙医师的衣帽室内),希望有人会赶着拿来给我。而我那时只穿着外套,正要追上一辆已经开动的火车。我在最后一刻跳上了最末尾的车厢,当时已经有人在那里。虽然我无法挤入车厢里,一直得忍受在此种不舒服的状况下旅行,但最后终于成功地逃脱了。我们的车子要进入隧道的时候,迎面开来两列火车,看来它们就像是个隧道。由其中一个车厢的窗子望出去,我似乎觉得自己是在车子外面。”

    而前一天的经验与思潮提供了解释此梦的资料。

    1.“事实上我最近到牙科部门治疗,而在做梦的那天,我下边的牙齿继续不停地痛着——恰好是梦中牙科医生所磨钻的——而正好他对此牙齿的处理又比我想象的要久。在做梦的那天早晨,我再度因为牙疼到牙科医师那里。他对我说也许还要拔掉下边的另一个牙齿,因为痛也许是源于此处,那是智慧齿。那时我问了一个问题,关联到他对此事的医德问题。”

    2.“同一天下午,我因为牙疼引起的脾气而向一位女士道歉;而她告诉我她害怕把她的一个牙根拔出(其牙冠已经完全报销了)。她想拔掉眼牙(eye——teeth)是特别疼与危险的事,虽然一位熟人告诉她要把上排的牙齿拔除是很简单的(她的坏牙正好是在上排)。这位熟人又告诉她说有一次在局部麻醉之下他被拔错了一根牙。这又增加了她对此必做的手术的害怕。然后她又问我眼牙是臼齿还是犬齿,以及我对它们的认识。我向她指出这些意见是迷信的,虽然同时也强调了某些大家所接受的事实。然后她向我提起一个很古老而又流传广远的传说——如果孕妇牙疼的话,那么她将会有一个男孩。”

    3.“这说法引起我的兴趣,因为这关联到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所提到的《牙齿刺激的梦是自慰的替代》——此女士说在民间传说中牙齿和男性性器官(或男孩)是相关的,当天晚上我就翻阅《梦的解析》的有关部分。我发现下面这些论点和前述两件事一样对我的梦具有影响。弗洛伊德对‘牙齿’刺激的梦的意见是:‘在男人中,这些梦的运机都是由青春期自慰的欲望而来。’以及‘各种有牙齿刺激的典型的梦的变体(如牙齿被某人拔掉等)都可以作同样的解释’。但我们感到困扰的是为何‘牙齿刺激’会具有此种意义呢?对于此话,我想强调对性的潜抑常常是利用身体上部来转称身体下部(在这个梦中,却由下巴转到上颔)。因此歇斯底里症病人各种应该表现在性器官的情感与意愿却在其他不被反对的身体部位表现出来。但我仍要引述另一个语意义上平行的用途。在我们这个世界当中,自慰的行为含糊地被形容为‘sich einen aus reissen’或者是‘sich einen herunterreissen’。在年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种表达即代表着自慰,而有经验的梦的解释者将会很容易地找到此梦中潜隐的幼儿期资料。另外梦中的牙齿如此容易被拔出(后来变为上排的门牙),使我记起孩童时的一件事——我自己把松动的上排门牙拔掉,很简单而且不疼痛。这件事(我仍然能很清楚记得它的细节)恰好发生在第一次有意识地对自慰的尝试之后(这是一个银幕式的记忆)。弗洛伊德所引用荣格的话:‘发生在妇女的牙齿刺激的梦具有“生产的梦”的意义。’和一般人所相信的孕妇牙疼的意义造成了此梦中有关(青春期)男女病例不同的决定性因素。这又使我记起了前一次由牙科诊所回来后所做的梦,那次我梦见刚嵌上的金牙冠掉出来,这使梦中的我大为愤怒,因为我已花了大笔的钱,而这笔钱还没有弥补过来。现在我已经能了解这个梦的意义了(获得了许多经验以后)——这是对自慰在物质上胜过对象爱(objict——love)的体认:因为后者由经济的观点来看,都是比不上前者的(即金牙冠goldcrown(注:金币[Crown(Krone)]那时是奥地利的钱币。));而我相信此女士关于怀孕妇女牙疼的意义又再唤起我的这些思想。”

    我想此同事的解释极富启发性,也没有可以反对的。我没有什么追加,除了对第二部分的梦所可能隐含的意义之外。这部分似乎表现出梦者由自慰到正常性交的转变——而很明显的是经过极大困难(如火车进出的隧道)及后者的危险性(如怀孕以及外衣)。梦者在这里利用这文字桥梁“zahn——zihen(zug)”及“zahn一reissen(reisen)(注:zahn——ziehen=拔掉一颗牙齿;zug(和ziehen同一字源)=“火车”或“拔”zahn——reissen=拔掉一颗牙齿;reisen(和reissen的发音相似)=旅行。)”。

    另外,理论上此梦例使我感到兴趣的有两点:第一,它提供了赞同我的理论的证据——梦中发生的遗精是伴随着拔除牙齿的举动的。不管此种遗精以何种形式呈现,我们都应该把它看成一种不需以手机械刺激的自慰式满足。另外,此梦中伴随遗精的满足并没有任何对象——而通常这是有对象的,即使是幻想的——所以它完全是自我享乐的或者最多也是些微的同性恋(因为牙科医师)。

    第二点需要强调的是,也许有人会这样反驳说,此梦例并不能证明我的理论,因为前一天发生的事就足够使这梦让人了解。梦者见牙科医师,和某女士的谈话及阅读有关的梦的解释,都能很清楚地解释他为何会产生此梦,特别是他的睡眠遭受牙疼困扰。如果需要,我们也可以这样解释,此梦是如何处置了那打扰他睡眠的牙疼——利用那减除牙疼的想法,以及将梦者所害怕的疼痛感沉溺于原欲内。但即使是很不严格,我们也不能诚恳地相信,单单读了《梦的解析》,梦者就可以把拔牙齿和自慰连在一起,或者是能够把那个关联实现——除非这想法长久以来就存在,而梦者自己也承认这点(在这句话“sich einen ausreissen”中)。这关联不但借着与该女士的谈话而复生,并且也和他下面所报告的事件有关,因为在读《梦的解析》时,他很不愿意相信(其理由是可以了解的)此种牙齿刺激的梦的意义,并且想要知道此意义是否能应用到所有的这种梦上,此梦证实了这点(至少对他来说),并说明了他为何会去怀疑此理论。由这观点来看,此梦亦是种愿望满足——即是,想要让自己相信弗氏观点的正确度和可适用的范围。

    第二类典型的梦包括那些梦者飞或浮在空中、跌落、游泳等。这种梦又有什么意义呢?要给予一般性的回答是不可能的,我们下面将看到,它们在每个梦例里都是不相同的,只有它们那些未经处理的感觉材料才是由同一来源导衍的。

    精神分析的材料使我断定此种梦亦重复孩童时期的印象,它们和“动作”的游戏有关——即是那些非常吸引孩童的游戏(具有动作的)。没有一位叔叔不会把孩子架在伸展的双手上,而奔驰于室中(显示如何飞),或者是让孩子骑在膝盖上而突然伸直其脚,或者把他高举着然后假装让他落下。孩子们非常喜爱此种经验,不断要求再来一遍,尤其是当这些动作会带来一些害怕与头眩。好多年后,他们就会在梦中重复这些经验。但是在梦中他们省略了支持的手,因此他们就像是浮着或跌落,而没有丝毫的支持。孩童喜爱此种游戏是为人所尽知的(如荡秋千及跷跷板);而当他们看到马戏班子里的杂技表演时,此种记忆又复活了。男孩子歇斯底里的发作有时是此种杂耍的重演——具有繁杂的技巧。这种动作的游戏虽然本身是清白的,但却常常引起性的感觉。孩童的顽皮游戏——如果让我用一个字来形容这些行动——常常在飞行、跌落、眩晕等的梦中重现;而那些愉快的感觉则是变形为焦虑感。这就像每个妈妈知道的一样,此种顽皮的行动常常以拌嘴和哭泣结束。

    因此,我有足够的理由反对那种认为飞行或跌落的梦是由睡觉中的触觉感或者是肺脏伸缩感等而引起的理论。我认为这些感觉是由梦所牵连到的记忆之重复。即是说,它们是梦内容的一部分,而并非其来源(注:因为内容的需要,所以重复了一些文字。)。

    因此,这些由同样的来源、相似的动作而导衍的材料可以用来表现各种可能有的梦思。所以自由浮沉的梦(通常是具有欢愉的调子)具有各种解释。对某些人来说,这些解释是因人而异的,但对其他人来说,它们又可能是典型的。我的一位女病人常常梦见自己在街道某个高度上浮游着。她很矮,并且很害怕和别人接触所受到的污染。她这个飘浮的梦满足了她两个愿望,即是把她的脚由地上升高,并且把她的头抬举到更高层的空气中。在另一个女病人中,则发现她的飞行的梦表达了“像一只鸟”的欲望。而别的梦者借此变为天使,因为白天的时候她们并没有被称为天使。由飞行和鸟的密切关联看来,男人的飞行的梦是具有肉欲的意义的。因此,当我们听到有些梦者对于此种飞行力量感到骄傲时,是不必感到惊奇的。

    维也纳的费登(Paul Federn)——后来到纽约了——曾经在维也纳精神分析的集会上报告了这种非常吸引人的理论——即这种飞行的梦好多都是勃起的梦,因为这常常占据人类幻想的奇特的勃起,给人的印象是反重力作用的(请和古代的配有飞翼的阳具相比)。

    值得一提的是像窝特(Mourly Vold)那样一位真正反对任何一种梦解释的道貌岸然的研究者,亦支持飞行或飘浮的梦是具有情欲的。他说这种情欲的因素是“飞行的梦最强有力的动机”,并且强调伴随着的强烈震荡感,以及勃起和遗精的次数。

    “跌落”的梦则常常具有焦虑的特征。在妇人来说此种解释是毫无困难的,因为她们几乎一定以“跌落”来作为向情欲诱惑低头的象征。我们并没有忽视跌落的幼儿期的来源,几乎每个孩子都有跌倒后被抱起来爱抚的经验。如果晚上由床上摔下来,保姆会把他们抱到床上去的。

    那些常常梦见游泳,并且在水中划游前进时感到极其愉快等等的人通常都是尿床的。他们在梦中重温他们早就经由学习而放弃的乐趣。下面我们将由不止一个的例子中知道游泳的梦最容易代表的是什么。

    有关火的梦之解析证实了禁止孩子玩火的是规定——因此他们不致于在晚上尿床,因为这些梦例中有许多孩童时期尿床的回忆。在我那本《一个歇斯底里病人的部分分析(杜拉第一个梦)》中,我利用梦者的病历叙述一个此种梦的写作分析与合成,并且也表现出此种幼儿期的材料如何被用来表现成人的冲动。

    如果我们把这名词看成是呈现于不同梦者但却具有相同内容之梦的显意时,那么我们就可以提出许许多多的“典型”的梦来。譬如说,我们可以叙述经过狭窄道路或者是在许多套房之间踱来踱去的梦,或者是一些有关窃盗的梦——对这些,神经质的人在睡前会事先采取防范措施。还有人则梦见被野兽追赶(野牛或者马匹),被人用刀子、匕首或矛枪威胁着——后面这两类梦是那些焦虑者的梦的显意所特有的——等等。对这些资料的特别研究是值得的,不过在这里我却想提出两个由观察得到的现象(注:这“两”个观察的“两”,其实是1909及1911年版本所遗留下来的,那时对典型的梦的讨论完全放在第五章中,他所谓的第一个观察到的结果就由下一段开始直到本节结束为止,而第二个观察结果则自第六章的“当对梦中代表性……”开始到“另一个Schlemichles的例子”结束。),虽然这并非完全只能用于典型的梦上。

    我们愈是寻求梦的解答就愈会发现,成人大多数的梦都是和性的资料以及表达情欲愿望有关。这只是适用于那些真正解析梦的人——即是说那些由梦的显意中发掘出其隐意者——而不是那些单记下梦的显意就感到满足的人(譬如说,纳克记录的性的梦)。我现在要说这个事实一点都不令人惊奇,而且和我解释梦的原则完全符合,因为从孩童时期开始,没有一个本能有像性本能及其各种成分遭受那样大的潜抑(请看拙著《性学三论》);因此也没有其他的本能会留下那么多以及那么强烈的潜意识愿望,能够在睡眠状态中产生出梦。在解释梦的时候,我们不应该忘掉性情意综的重要性,当然也不可以太过于夸大,以至于把它认为是唯一重要的。

    如果仔细解释的话,我们可以断定许多梦却是双性的,以一种过分解释(over——interpretation)来表现梦者同性恋的冲动——即是那些梦者的正常性行为的相反冲动。所以我不准备支持史德喀尔以及阿德勒(Adler)所认为的“所有的梦都是两性的”的论调,因为我认为这是不能举例说明,并且不像是真的。但是值得注意的许多梦都能满足不是情欲(广义的)的需求,如饥渴的梦、方便的梦等。所以我亦认为那些“每个梦的后面都有死亡的阴影”(史德喀尔)或者是“每个梦都显示出梦由女性倾向男性化的趋势”(阿德勒)的说法都是不适用于梦的解释的。

    至于“每一个梦都需要性的解释”的话(批评家对这点不停地、愤怒地加以抨击),不能由我这本《梦的解析》中找到。在前面八个版本中没有,在将来的版本中也不会有。

    我已经在别的地方指出一些看来是无邪的梦可能涵藏着情欲的愿望。我能用许多的例子来证实这点。而许多表面是淡泊无奇、不为人注意的梦,在分析后却是有关“性”的,并且是出人意料之外的。譬如说,在未分析前,谁会想到下面这个梦是具有性的意愿呢?梦者这么说:“在两个富丽堂皇的皇宫后面一点有一个门户闭锁的小屋。太太带我通过小路的途径后把门打开。于是我很容易以及很快地溜入内部和庭院,那里有个斜斜的上倾。”任何一位具有少许翻译梦的经验的人都立刻就会想到穿入狭窄的空间,以及打开闭锁的门户都是最常见的性的象征,因而知道此梦代表着肛门性交的意愿(在女性的堂皇的两臀之间)。那个狭窄而导向斜斜上倾的,当然指的是阴道。梦者在梦中受太太协助的事实使我们这么断定,在现实里,由于太太的顾虑使他不能实现此种意图。而在做梦的当天,有位女士到梦者家里来住,并且给予他此种感觉——即如果他要如此做时,她是不会有太大的反对的,两个皇宫之间的小屋是巴拉格(Prague)炮台的回忆,而这又更进一步关联到此女士,因为她是由那里来的。

    当我向一位病人频频强调说俄狄浦斯的梦常常会发生时(即梦者和其母性交),他常常如此回答:“我没有做过这种梦的回忆。”不过,在这发生后,病人会记起其他一些不显著与平淡无奇但却重复出现的梦。而分析后却显示这又是一个俄狄浦斯的梦。转而能够很确定地说,和母亲性交的梦大多数是经过伪装而很少是直接呈现的(注:峦克曾在Zentralbatt fur Psychoanalyze No 4中发表过一个典型的伪装的俄狄浦斯的梦。另外一些利用眼睛象征的伪装的梦则散见于峦克、爱德(Eder)、裴廉克齐及阿德勒(Reitles)的著作。就像在别处一样,俄狄浦斯传说中被弄瞎眼睛的说法代表阉割的意思。而古罗马时代未经伪装的俄狄浦斯梦的象征并非不为人所知——峦克这么写着:“因此我们知道凯撒大帝梦见和其母亲性交,而当时梦的解释者说这是他拥有大地(Mother earth)的预兆。而对达氏(Tarquins:罗马史中,属于第五王及第七王一族之人),神谕亦是同样有名的。此预言是这样的,即那位第一位吻其母亲的人将会攻克罗马。”而布鲁特斯(Brutus)把这解释成大地[“他吻着大地,并说这是所有生物的母亲”]。请和希罗托斯(Herodotus)报告的希比亚(Hippias)的梦相比较:“波斯人被pisistratus的儿子希比亚带领到罗拉松(Marathon)去,在前一天晚上,希氏梦见和母亲睡觉;他的解释是,他必须回到雅典去重建其势力。因此,此老人即死在其故乡(mother land)中。”这些神话与其解释指向一个正确的心理认识。我发现那些认为妈妈疼爱他们的人,在真实世界中往往显得自信,而那个看来似乎是英雄式的乐观常常带给他们确实的成功。以下是我记录的一个典型但经过伪装的伊底帕斯的梦:一位男人梦见他和与另一位男人将要结合的女人发生暧昧的关系,他很担心那人会发现这私通,因而不和此女人结婚。所以他对此男人表现得非常具有感情,拥抱而且吻着他。——此梦和梦的生活只有一点相连的,他和一位有夫之妇私通;而她丈夫(他的朋友)一句语意含糊的话使他怀疑他朋友是否注意到一些蛛丝马迹。事实还有别的问题——在梦中丝毫没有提到,不过也隐含着了解它们的关键。此丈夫患有严重的病,而其太太对他可能猝然去世已有了心理上的准备;梦者意识中想在他朋友死后和此年轻寡妇结婚。这些外在的影响,使梦者置身于俄狄浦斯的领域里去,其愿望是把此人杀掉,然后和其妻子结婚,不过他的梦却伪善地加以伪装——他不但不表示她已结婚,反而说另一位男人想和她结合(这实际上和他秘密的意愿相对应),而他对此男人的仇恨感则隐藏在感情的外衣下——而这正是他儿时对待父亲的回忆。)。

    在许多关于风景及地方的梦中,梦者都这么强调:“我以前到过这地方。”[此种似曾见过(déjàvu)在梦中具有特殊的意义(注:关于déjàvn的一般讨论,请看《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The Psychopathology of Everyday Life)第十二章。)。]这些地方恒常指梦者母亲的生殖器官,因为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让人有此种确定——认为他以前到过。

    有一次我被一位强迫性心理症患者的梦弄糊涂了。他梦见去拜访一间他见过两次的房屋。但这位病人在相当久以前,曾经告诉过我他在六岁时的一件事——有一次他和母亲同床而睡,不过却在她睡觉时把手指插入她生殖器内。

    在许多常常带有焦虑的梦中具有此种内容,即梦者穿过狭窄的路途,或者在“水”中,都是基于一种对子宫内生活、存在于子宫和生产过程的幻想。下面即是一个男人的梦,表现出他在幻想中如何在子宫内观察其父母的性交。

    他处在一个深坑中,不过却具有一个像Semmmering隧道(注:离开维也纳约七十英里的隧道,连接到西南部的支线。)中的窗门。起先,他由窗口望见空旷风景,不过却发现一个图像填补了这空隙(它立即呈现,并堵住这空隙)。这图画表现一片经过深耕的土地;而新鲜的空气,蓝黑色的泥巴,以及此景象带给人一种“勤苦奋发”的感觉,激发出美丽动人印象。然后他又看见一本关于教育的书在他面前展开……而他感到惊奇的是,里面大部分提到(孩童的)对性的感觉。而这使他想到我。

    下面又是一个女病人漂亮的水的梦——这在她的治疗中极富意义。

    在那她假期常去的……湖中,她在一处冷月反映的部位投入郁黑的水中。

    这种就是出生的梦(birth dreams)。它们的解释刚好和梦的显意相反:即不是“投入水中”而是“由水中出来”——即是出生,我们可以由法国俚语“lune”(即下部)联想到人出生的部位。冷月(pale moon)正好是孩童们想象他们出生的地方。而病人希望在她夏天的度假场出生,到底具有什么意义呢?我这么问她,而她毫不犹豫地说:“这治疗不就使我觉得是再度出生吗?”因此这梦即是邀请我在这夏天度假的地方继续对她的治疗——换句话说,在这里治疗她。也许在这梦中亦有一个轻微的欲做母亲的暗示(注:我经过好久才知道关于胎儿期生活的幻想与潜意识思想的重要性,他们解释了大多数人对活埋的极度恐惧,并且提供了死后复生的极度深层的潜意识基础。这无非是表现了此种未出生前对茫茫人生的一种投射。尤其生产行为是第一次经验到的焦虑,即所有焦虑情感的原型。)。

    下面,我将由琼斯的著作中摘录另一个出生的梦:她站在海滩上,望着一位很像是她本人的男孩在那儿涉水。他一直走进水里,直到她望见他的头在水中或浮或沉为止。然后这景象就转到一个充满人潮的旅馆大厅。她丈夫离开了她,而和一陌生人“进入谈话”。分析后发现第二部分的梦表现她欲背叛丈夫而和第三者发生关系……第一部分则是个相当明显的出生幻想。不管是在梦中或神话中,孩子由羊水中生产经常是用孩子投入水中的伪装来表现;这些例子中较为人熟悉的是阿多尼(Adonis)、贺悉里(Osirs)、摩西(Misses)及巴克斯(Bacchus)的出生。在水中浮沉的头使梦者想起她自己怀孕时所经验到的胎动。男孩进入水中,导致一个相反的想法。即是把他由水中拉出来,抱入育婴室,把他洗好,穿好,然后带到家里去。

    因此,第二部分的梦即表现出属于梦的隐意(私奔)的前半部,而第一部分的梦又和梦的隐意的后半部(出生的幻想)相对应。除了这秩序的颠倒外,在这两部分的梦中还有更多的倒反。在梦的前半部中,男孩子涉入水中,然后是他头在水中浮沉,不过在蕴涵的梦思中却是胎动,然后孩子破水(双重倒反)。在梦的后半部中,丈夫离开她,而在梦思中则是她离开丈夫。

    亚伯拉罕(Abraham)报告了另一个出生的梦——一位接近产期的年轻孕妇的梦。一个地下通道直接由她房间地板通到水源(生殖道——羊水)。她拉开地板的机关门,很快地冒出一只全身着褐色毛发、很像海豹的动物,这动物突然变成梦者的弟弟——对他来说,她老是具有母亲的象征。

    峦克由许多梦例中指出出生的梦利用和具有小便刺激的梦一样的象征。在后者中,情欲刺激以小便刺激来表现。而这些梦中的各种层次的意义和自孩童以来逐渐改变的各种象征意义相对应。

    说到这里,我们应当再回述到前章中断了的题目:那种打扰睡眠的肉体刺激对梦的形成的影响。受到此种影响的梦不但公开表示为了愿望满足和方便的目的,并且常常是一个明晰的象征。因为此刺激常常在象征式的伪装下,在梦中与它斗争失败后把梦者弄醒了。这不但适用于遗精与激情的梦,并且适合于那些遗尿或遗粪的情况。“遗精的梦的特殊性质不但使我们直接观察到一些被认为是典型,但无论如何却受到激烈议论的性的象征,并且使我们相信一些看来是纯洁无邪的梦中情况不过是性景象的前奏曲罢了。通常,后者只有在较少见的遗精的梦中才不经过伪装而直接呈现,其他时候,则变成焦虑的梦而使梦者惊醒”。

    具有尿道刺激的梦的象征意义在很早以前就被人知晓。希伯克拉底(Hippocrates)曾经认为梦见喷泉及泉水则表示膀胱有毛病(艾里斯录)。休奈尔研究尿道刺激的多重象征后,断定“任何具有相当程度的小便的刺激恒常会转成性区域的刺激,并且象征性地表示出……具有小便刺激的梦常常表现‘性’的梦”。

    峦克在他那篇关于惊醒的梦(arousal dreams)的多重性象征的讨论中这么断定,许多具有小便刺激的梦,实际上是由一些性的刺激所引起,不过却退化地想由幼童的尿道乐欲取得满足。特别是那些从小便刺激导致的清醒和排尿。不过梦却不顾一切地继续着,因而以不经过伪装的方式表露出情欲幻想的例子是更富于启发性的(注:那些在孩童式的膀胱的梦(bladder dreams)中所利用的象征,在大人的意识中则纯粹是性的:水=尿=精液=羊水;船=抽出船上的水即(小便)=子宫[箱子(木箱)];弄湿=尿床=性交=怀孕;游泳=膨胀的膀胱=胎儿的居所;下雨=小便=受精的象征;旅行(出发或到达)=离开床铺=性交完毕(蜜月旅行);小便=射精(峦克)。)。

    同样的,肠子刺激的梦的象征,亦具有相类似的对比,并且证实了社会人类学常提到的金子和粪便之间的关联。“比如说,一位因肠胃疾患受治疗的妇人,梦见一个人在一间看来像是乡村户外厕所的小木屋附近埋藏着宝藏。梦的第二部分则显示她正在抹净她那刚拉完大便的小女孩的臀部。”——峦克。

    拯救的梦亦和出生的梦相关。在妇人的梦里,被拯救,尤其是由水中救出,和生产是具有同样意义的。对男人来说,此种梦意义则不同了。

    强盗、窃贼和鬼怪——这是人们上床前所害怕的,并且甚至会妨碍我们的睡眠——源于同样的孩童回忆。他们是那些半夜三更吵醒孩子,以免他们尿床,或者是翻开他们的被单,以检查孩子的手放在什么地方的夜间访问者(双亲)。在分析一些焦虑的梦时,我曾经使梦者回想起这些夜间访问者:强盗(robbers)常常是梦者的父亲,而鬼怪则是穿着白袍的女性。

    (六)例子——算术及演说

    在提到影响梦之形成的第四个因素以前,我要引叙我收集的许多梦例。部分的原因是要说明前述三种因素的相互合作,部分是写了要提供一些证据来支持那些至今仍未提出充分理由加以证实的断定,或者是为了要导引出一些必然的结论。当说明梦的运作时,我发现很难用例子来支持我的见解,因为支持某种命题的情况只有在梦的解释的整个内容下才有意义,如果离开了整体,它就失去了意义。但是,由另一方面来看,即使是粗浅的分析亦会导发出无数的内容来,因而使我们困扰而记不起原来想说明的思想系列。这技术上的困难,将是我的借口。读者在下面的描述中将发现各色各样的东西没有任何的共通点(除了和前面数节的内容有关外)。

    我想先举几个很特殊或者很不寻常的梦的象征方式。

    一位女士梦见:“一位女佣人站在梯子上,好像是要擦洗窗子的样子,身边带着一头黑猩猩及一只猩猩猫(gorkllacat)——后来她改正为长毛而有丝光的猫(angora cat)。这位佣人把这些动物向她身上抛来。黑猩猩拥抱着她。”这是非常令人厌恶的——此梦以一种非常简单的策略来满足的目的,利用暗喻明确地表现出来。“猴子”及“野兽”,一般来说是用来谩骂别人的。而由梦中的情况看来,它们亦恰好表示着谩骂。在下面的许多梦例中,我们还会遇见许多利用此种方法的梦的运作。

    另外一个相似的梦。一位妇女生下一个头部形状歪曲得很厉害的孩子,梦者听见有人说这孩子根据它在子宫的位置而生长,所以变得那样子。医生说可以用压力使脑袋变得好看些,不过那样做会损伤孩子的脑子。她却认为这是个男孩子,所以这么做是不会有什么害处的——这梦正好隐含了经过更改的“对孩子的印象”,这抽象观念正好是梦者在治疗过程中医生所给予解释的。

    下面这梦例中,梦的运用稍微有些不同。这梦是关于到靠近格拉兹(Grez)的兴泰(Hilmteich——在城市郊外的一片水域)的旅行的。外面的天气是令人害怕的,有一座破烂的旅馆,水正由墙上滴落下来。而床单都湿透了。梦的后面部分并不像我写的那样直接被报告出来。此梦意思是“过剩(superfluous)”——这个梦思中的抽象观念起先是被扭曲成某些形式,如“泛滥(overflow)”、“液体”或“淹过(flowing over)”;不过后来又以许多相似的图像来表现:外面的狂风暴雨,墙壁内面的滴水,湿透床单的水——都是水,都一样淹盖着一切。

    在梦的表现中,文字的正确拼法并不比其声调来得更重要。对此点我们并不感惊奇,因为在韵诗中,此条规亦是正确的,峦克曾经很详细地描述,并且详尽地分析一位女孩的梦。这梦是关于她如何走过田地,以及割下大麦和小麦丰润的麦穗(ähren)。她童年时期的一位朋友向她走来,但她却企图避开他。分析显示此梦是关于“接吻”的——一个荣誉的吻(kuss in ehren——后者的读音同于ähren)(注:这和德国一个成语有关:“Einen Kuss in Ehren Kann niemand verwehren”(没有人能拒绝一个荣誉的吻)。事实上,梦者在走过田地时就得到第一个吻——谷穗间所给予的吻。)。在梦里,那被切割而不是被拔除的ahren隐喻着谷类的穗子,而当这和“ehren”连在一起时,它就代表着其他无数潜隐的梦思。

    另一方面来说,文字的演进使梦的运作变得容易。因为文字中有许多是源自于图像以及具有实体的意义,不过今日却变为无色以及抽象的。因此,梦所需做的事只是回复此等文字的过去意义,或者是追溯其演进的过程的早期情况。比如说,某男人梦见其弟被困于一箱子(Kasten)中,在分析过程中,Kasten被Schrank(衣橱——或者抽象地指“障碍”、“限制”)所置换,因此,梦思即他弟弟应该自我约束(sich einschr anken),而不是梦者本身。

    另一男人梦见自己爬上高山顶,那儿有非常广阔的视野(view)。而事实上他用此与其兄弟仿同——那位兄弟正在编辑一篇有关远东的回顾文章。

    在Der Gr üen Heinrich(Gottfried Keller的小说)中,提到一个关于活泼的马儿在燕麦田中翻滚的梦,而每一麦穗都是“一个香甜的杏仁,一颗葡萄干以及一枚新的铜板……包在红色丝巾内,用猪毛捆起来”。作者(或梦者)让我们能够直接解释这梦的图像:在麦穗的饲养之下,马儿觉得很舒适,并且大叫道:“燕麦刺我。”(Der Hater sticht Mich,意即财富纵坏了我。)

    根据亨生(Henzen)的理论,古代斯堪的那维亚人的梦尤其常常出现双关语与文学的玩弄。在他们的梦里,我们很少会发现有哪一个梦不是具有双重意义或者是字眼的玩弄。

    收集这些表现方式,以及根据其原则来分类,是一件大事。有些表现方式可以看成是“玩笑”,而使人觉得,如果不经当事人的解释,其意义是不容易被猜到的。

    1.一位男人梦见,有人问他某人的名字是什么,但却记不起来。他自己的解释是:“我不应该梦见它。”

    2.一位女病人说她梦见所有有关的人都是特别大块头的。她说,这一定和她的童年有关,因为那时候所有的成人看来都是特别大的,她本身并没有出现在梦中。

    3.一位在现实生活中常常喜欢用抽象以及不确定词句的男人(虽然大致说来头脑仍是很清楚的)梦见,有一次他在火车抵站的当儿到达车站。不过奇怪的是,火车是静止的而月台向它移动着——一个和事实恰好相反的荒谬事件。这事实不过暗示着另一个梦内容必定也是相反的。

    4.同一梦者有一次告诉我一个短梦——就像是个画谜一样,他梦见他叔叔在汽车上给他一个吻。然后他立刻给我以下这个解释——我永远不会猜到的——即是,这是指自我享乐(auto erotism)。这梦在现实生活中很可能被看作是笑话。

    5.一位男人梦见他把一位女士由床的后头拉出来。这梦的意思是,他对她有好感(注:这纯粹是文字的,因为在德语中“拉出来”(hervorziehen)和“具有好感”(vorziehen)是相似的。)。

    6.一位男人梦见他是一位官员,正坐在皇帝的对面。这指他和父亲对坐着。

    7.一位男人梦见他治疗一位断腿的某人。分析的结果显示折断的骨头(Knockenruch)代表着破裂的婚姻(ehebruch——正确地说,应当是通奸)。

    8.梦中的时刻常常代表梦者童年某个特殊时期的年龄。因此梦中的“早上5时15分”则指梦者五岁三个月时。这是有意义的,因为那时他的弟弟出生了。

    9.这又是梦中表达年龄的方法,一位妇人梦见她和两位小女孩一起散步,而她们的年龄差是十五个月。她不能想起任何熟人和这有关。她自己这么解释,这两个孩子都代表着她,而此梦提醒她童年时的两个创伤性事件相隔十五个月。一件发生在她三岁半,而另一件则是四岁九个月。

    10.在进行精神分析的期间,病人常会梦见它,以及会在梦中表达出对此治疗的思想与期望——这是不足以令人感到惊奇的。最常用来表现此种想象的是旅行,通常是汽车,因为它是现代复杂的工具。这时,病人即会利用车子的速度来作为对讽刺性评论的通气口——而如果潜意识(梦者清醒时思想的一个元素)要在梦中表现的话,它很容易为一些地下的区域所置换——在别的情况之下(即和精神分析治疗无关),这些区域则代表着女性的身体或者是子宫——在梦中“下面”这词常常指性器官,而相反的,“上面”则指脸部、口部或者是乳房——梦的运作通常以野兽来表现一种梦者害怕的感情冲动,不管这是他本身或是他人所有的。然而,我们只要更进一层,就可将野兽来置换那些拥有此种冲动的人。此点和那些以供食用的畜牲,或是狗、野马来表现令梦者害怕的父亲的梦例相去不远——一种令我们想起图腾的表现方式(注:请看《图腾与禁忌》,第四章第三节。)。我们可以这么说,野兽是用来代表原欲——一种为自我所恐惧以及被用潜抑作用来对抗的力量。梦者常常亦会把他的心理症(即他的病态人格)由自身分出来,并视之为另一独立无关的人。

    11.以下是沙克斯记录的一个例子:由弗氏的梦的解释,我们知道“梦的运用”利用各种不同的方法来形象地表达出字眼或句子的意义。如果它所要表达的意义含糊不清的话,那么梦的运作就可能利用这含糊:其中一个意义存在于梦思,而另一个意义则表现在显意中。下面这个短梦就是一个这样的好例子(它并且为了表现的理由,很自然地利用了前一天的经验)。在做梦的那个白天里,我患了感冒,并且决定晚上如有可能的话,我就会尽量躺在床上休息。在梦中,我似乎是在继续白天所做的事一样。那天我把剪报贴在簿子中,尽我可能把它们依性质不同而归类。而在梦中我尝试把剪下来的资料贴在册子中。但是它却不会粘在纸页上(er geht nicht auf die Siete),而这使我感到很痛苦。我醒过来,发现梦中的痛苦在我身体里面持续着,因此必须放弃我上床以前的决定。此梦为了让我能继续睡眠而用这句含糊的句子“er geht nicht auf die Seite”(亦指他不上厕所),来满足我这不想下床的愿望。

    12.下面的例子取自道斯克(V.Tausk)所著关于梦对颜色和衣物的利用之论文。

    a.A君梦见他过去的女主人穿着一件具有黑色光泽(suster)的衣服,臀部显得很窄——意思是某女主人非常淫乱(sustern)。

    b.C君梦见一位女孩在——路上,沐浴于白色光芒之下,并且穿着一件白色的宽罩衫——梦者在路上第一次和白小姐发生肉体关系。

    c.D太太梦见八十岁的老演员Blasel穿着全副盔甲躺在沙发上。然后他由桌椅上面跳来跳去,拔出一把匕首,望着镜子内自己的影像,向空中比画,好像是和一位假想的敌人作战。——解释:梦者患有长期膀胱(Blase)疾患。她躺在沙发椅上接受分析。当她望着镜子内的身影时,她私底下认为虽然岁数已大,但自己仍然是强壮以及精神饱满的。

    13.梦中的一个伟大成就——一位男人梦见他是一位怀孕躺在床上的女人。他发现这种情况非常令他不满。他大叫:“我宁愿是……”[在分析过程中,当他记起一位护士后,他以“敲碎石头”来完成这句子]。在床的后面挂着一张地图,其下沿靠一条木头来撑直,他握着该木条的两端把它撕开,木条不在中间,反而沿着长轴裂成两条。这动作使他感到舒适,并且协助他生产。

    不经任何协助,他把撕下木条(leiste)解释成伟大的成就(leistung)。他利用脱离女性态度使自己离开这不舒适的情况(在治疗中)……而那木条不在中间断裂,反而不可置信地沿着长轴纵分为二则是这么解释:梦者想起这混合着分裂为二以及破坏的情势是阉割的一种暗喻,梦常常用两个阳具的象征来表现出阉割,作为对某种相对意愿的大胆表示。恰好鼠蹊(leiste)是靠近生殖器的部分。梦者综合梦的解释后说,他接受女性的性别,而这要比阉割好得多(注:此例首先在一篇论文中报告,插入本节时,删去了“他利用脱离妇性姿态……”后面的一段文字。此段文字提到有关塞伯拉(Siberer)的“官能性现象”——这将在后面予以讨论。删除那是这样的:我们不能反对对病人的这种解释,但是我不愿意单单因与这梦思和病人治疗的态度有关就说它是官能的。这种思潮和别的事件一样,都是梦的材料,我们很难想象为何接受分析的病人思想不和他接受治疗时期的行为有关。而塞氏所谓“物质的”与“官能的”的分野只有这种情况下才有意义(塞氏著名的坠入睡乡时的自我观察——即只有当梦者的意志指向他脑海中的梦思,或者是他确实的精神状态而不是那些形成他梦思的部分)。不管在哪种情况下,“木条不在中间断裂,反而不可置信地沿着长轴纵分为二”都不可能是官能的。)。

    14.在用法文分析一个病例时,我得要解释一个自己以大象出现的梦,我自然会问梦者为何会以那种形式表现,他的回答是:“你在欺骗我(Vous me trompez)。”(而trompe=trunk躯干)。

    梦的运作常常会用一些很淡薄的关系成功地表现出不容易出现的材料,如某些特殊的名字。在我的一个梦中,老布鲁格(Old Bucke)叫我做一个解剖……我钩出一些看来像是一张捏皱了的银纸的东西,对这点的联想(我稍费些劲才得到的)是“stanniol(注:银纸(silver paper)=锡箔;stammiol是锡(stannium)的衍化物。)”,然后我才发现自己想的名字是“Stannius”——那位我小时很钦佩的著述有关鱼类神经系统解剖的作者,而我老师(Bucke)叫我做的第一件科学工作事实上和某种鱼类(Ammocoets)的神经系统有关,很清楚的,不能在画谜中利用此鱼类的名字。

    这里我禁不住要记录下一个很奇怪的应该被注意的梦。因为这是个孩童的梦,而且容易解释。一位女士说:“我记得童年时常常梦见上帝头上戴着一顶纸做的有边帽子。我常常在吃饭时被戴上那种帽子——为了不使我看见别的孩子的餐盘内有这么多的食物。既然我知道上帝是万能的,那么此梦的意思即我是无所不能知的——即使我头上戴着那顶帽子。”

    当考虑梦中所呈现的数字和计算时,我们就能了解梦运作的性质以及它操纵梦思的方法了。尤其是梦中的数字常常被人迷信地认为和将来的事件有关(注:有《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第十二章中会加以讨论。)。因此我下面选录了一部分材料。

    1

    这个梦例是由一位女士在她快要结束其治疗的时候所做的梦:她正要去偿付什么。她女儿由她(梦者)的钱包里取出了三弗罗林和六十五个克鲁斯。梦者对她说:“你做什么?它只不过值二十一个克鲁斯而已。(注:弗罗林及克鲁斯是奥地利古代的钱币,在本书第一版印出来时还未改换。在那时候一弗罗林(一百克鲁斯)约等于英币一先令十便士,或者是美金四角。因此,本梦以及下一个梦中所提到的三弗罗林六十五克鲁斯约等于六先令(或美金一元二角五分);二十一克鲁斯约值四便士(七角半);一弗罗林五十克鲁斯约值二先令六便士(六角半);一五○弗罗林则值十二镑十先令(六十二元半)。)”据我对梦者的了解,我不需要她的解释就能了解这梦的全部内容。这女士由外国搬来,她女儿正在维也纳念书,只要她女儿留在维也纳,她就会继续接受我的治疗。这女孩的课程将在三个星期后结束,而这也意味着她的治疗即将终了。做梦的前一天,女校长问她是否考虑把女儿再留在这学校一年。由这暗示,她当然也想到自己可以再继续其治疗。这就是此梦的意思,一年等于是三百六十五天。而剩下的课程和治疗时间有三个星期,恰好是二十一天。(虽然治疗的时数要比这个少)。这些梦思的数目字在梦中则指的是钱——并不因为这象征具有更深层的意义,而是因为(时间即金钱)的关系,三百六十五克鲁斯只不过等于三弗罗林六十五克鲁斯,梦中数目那么小的钱无疑是愿望满足的结果。梦者想要继续接受治疗的愿望,把治疗以及学费的数目降低了。

    2

    另一个梦中所牵涉的数目字则较为繁杂。一位女士,虽然年轻,但已经结婚好多年了。这时恰好知道一位和她几乎同龄的熟人爱丽丝(Elize L.)刚刚订婚的消息。于是她就做了下述的梦:她和丈夫一起在剧院中。剧院的一边几乎完全没有人。丈夫和她说,爱丽丝和其未婚夫也想要来,不过只能买到坏的座位——三张票是值一弗罗林五十克鲁斯——当然他们不会要的。她想如果他们买下那些票也没有什么坏处的。

    这一弗罗林五十克鲁斯的来源是什么呢?实际上,它是源于前一天的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她丈夫赠一百五十弗罗林给她小姨,而她很快地用它们来买珠宝。值得注意的是,一百五十弗罗林是一弗罗林五十克鲁斯的一百倍。那么三张戏票的“三”字又是哪里来的呢?唯一的关联是,她那位刚刚订婚的朋友恰好比她小三个月。当我发现“空剧院”的意义后,整个梦的意思就知道了。这暗示(不经过伪装的)一件他丈夫得以逗弄她的小事。她计划去看一部预定在下星期上演的戏,并且在几天前不惜麻烦地去定票。当上演的时候,他们发现剧院几乎是空的。因此,她无须这么急。

    所以梦思是这样的:“这么早结婚是可笑的。我无须这么急的,由爱丽丝的例子看来,我最后也会得到了一位丈夫。而那样会比现在好上一百倍(宝藏)。”“如果我能够忍耐”(和她小姨的急躁相对),“我的钱(或嫁妆)能买到三个和他(丈夫)一样的好男人!”

    我们发现此梦内容中的数字比前面那个梦更改的更多——经过更大的改造和变动。对于此点的解释是,此梦思在能够表现之前首先需要克服更大的精神阻抗。另外我们不应忽视梦里那件荒谬的事,即两个人要买三张票。关于荒谬的梦将在后面提到,不过在这里我想先指出这个荒谬的事件是要特别强调出此梦思——“这么早结婚是可笑的”。而这个数字“三”恰好天衣无缝地满足了此需求——它正好是她们两人的年龄差,不重要的三个月分别。把一百五十弗罗林减少为一弗罗林五十克鲁斯则表示病人在其受潜抑的思想中低估其丈夫(或财产)的价值。

    3

    下面这例子则显示出梦中的计算方法——这方法带给梦不好的名声。一位男人梦见他坐在B家的椅子上——B是他以前的熟人——和他们说:“你们不让我娶玛丽(Mali)是个大错。”然后他问那个女孩,“你今年几岁?”她答道:“我生于1882年。”“那么,你是二十八岁啦。”

    因为此梦发生于1898年,所以这计算很明显是错的。如果没有旁的解释,那么这种错误和白痴没有两样,这位男病人是那种看到女人就想追的人,而恰好这几个月来,排在他后面接受治疗的是位年轻女士,他常常问起她,并且很焦虑地想给她好印象。他估计她大约有二十八岁。这解释了此计算的结果。而1882年出生者是与他结婚的那个。还有,他也忍不住要和我诊所的两位女佣人谈话(她们一点也不年轻)——她们常常替他开门——但是由于她们一点反应也没有,所以他自我解嘲地说,也许她们认为他是年老的严肃绅士。

    4

    这又是另一个和数字有关的梦。它很明显地是早被决定或者是过度决定(over——determined)的。这是达能医师(Dr.B.Dattner)所提供的梦与解析:“我那栋公寓的主人是警察人员,他梦见自己在街上执行任务(这是个愿望满足)。一位领上挂着二十二和六十二(或二十六)号码的臂章的督察走近他。不管怎样,上面有好多个二就是。”

    梦者把二十二、六十二分开来报告即显示出它们具有不同的意义。他记得做梦的前一天,他们曾在警察局提过某人服务的年资——那是关于一位督察在六十二岁的时候退休,并且领取养老金。而梦者只服务二十二年,他必须再服务两年两个月后才能领取90%的养老金。梦的第一个部分是满足梦者一直想达到的督察的阶级,这个佩第二二六二号臂章的高级官员其实就是梦者本人。他在执行任务——这又是他另一个一厢情愿的愿望——即他已经再服务两年两个月,因此可以和那位六十二岁的老督察一样领取全部的养老金。

    如果我们把这例子,以及我后面将提到的梦例加以观察,那么我们可以很保险地说梦的运作其实不带有任何的计算程序(不管其答案是否正确);它只不过用一种计算的方式来表现出梦思,因此可以暗示出某些不能用别的方法表达的材料来。由这点来看,梦的运作把数字当做是一种表达目的的介质,这就和那些以文字表达的名字和演说完全一样。

    因为事实上梦本身不能创造演说词,不管有多少演说或言谈出现于梦中,也不管它们是否合理与否,经过分析后都可以知道它们都是以一种任意的方式由梦思中那些听来或是自己说过的言语中节录的。它不但把它们四分五裂(加入一些新内容,排斥一些不需要的),而且把它们重新排列。因此一个看来前后连贯的言谈,经过分析后可以知道是由三个或四个不同部分凑成的。为了完成这新说法,梦往往要放弃梦思中这些话的原先意义,并且赋予一些新的意义(注:心理症患者也是一样,我知道一位病人,她不能自主地或不能如愿地直接听到(幻觉)一段段的歌曲,并且不知道对她精神生活有何意义(她不是妄想病人)。分析结果显示她给予自己某些自由,而把歌曲的意义予以改变。譬如说:“温柔的,温柔的,虔敬的旋律(Leise,eise,fromme weise!)。”她潜意识地把最后一个字看成“waise”因而使整个句子变成温柔的,温柔的,孝敬的孤儿。这孤儿即是她本人。另外,在一圣诞歌曲的起首,“呀,被祝福以及快乐的(O du selige,O du fr ohliche)”,她省去了圣诞节日(christmastide),因而把它变成一首婚礼的歌曲,这种改造的机制单单在联想的时候就能发生(不需经过幻觉)。)。如果我们仔细研究梦中的言谈时,我们将发现它一方面具有一些相当清晰以及实体的部分,另一方面则是一些连接的材料(或许它们是后来加上的,就像是在看书的时候,我们会自动加入一些意外遗漏的字母或音节一样)。因此梦中言谈的构造就像是角砾岩(bteccia)一样——各种不同种类岩石被胶粘在一起。

    严格来说,这些叙述只能适用于那些具有“感觉(sensory)”性质的言谈,并且为梦者描述为“言谈”的。另外的言谈——那些不为梦者认为是听到或说出的言论(即在梦中不牵涉到听觉或运动行动的)——不过是像那些发生在清醒时刻的思想,往往会不经过改变地进入梦中。我们读过的东西,也常常大量出现在梦中无关紧要的言谈中,不过不容易被追溯来源。但不管怎样那些梦中认为是言谈的东西,确实是梦者听过或说过的。

    我已经在分析梦的过程中(为了别的理由)提出许多有关梦中言谈的例子,因此,在第五章中那个无邪的“上市场”的梦中的“那种东西再也买不到了”,是象征着我,而另一句话“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还是不要买的好”,实际上使这梦变得“无邪”。梦者在前一天曾和厨师发生争执而说出这气话:“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你做事可要做得像样点!”这看来是无邪的前半部言谈很巧妙地加入了梦中(暗示着后半部),并且天衣无缝地满足了梦中潜匿的幻想,不过同时却又道出了这秘密。

    下面是许多具有同样的结论的例子之一。

    梦者身处于一个大庭院内,那里正在烧着许多死尸。他说,“我要离开这里,我受不了此种景象。”(这确实不是一种言谈。)然后他遇见屠夫的两个孩子。他问他们;“嘿,它们的味道好吗?”其中一人说道:“不,一点都不好。”——好像指的是人肉。

    这梦的无邪部分是这样的:梦者和太太在晚餐后一起去拜访邻居——一个好人但是却不令人有胃口的。这位好客的老太太刚好吃完晚饭,并且强迫(注:有一句男人常常用来开玩笑并且具有性意味的话和这有关,即以“notz uchtigen(强奸)”用来替代“nötigen(强迫)”。)他去试试她菜肴的味道。他拒绝,并且说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回答道:“来吧,你能吃得下的。”(或者是这类的话。)因此他不得不试试看,并且赞美说:“味道确是很好。”不过当他和太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却又抱怨这邻居固执以及菜肴不好。而这句话“我不能忍受此种景象(sight of it)”(在梦中也不呈现为一种言谈)——则暗示着那位请他吃东西的老太太的外貌。这意思一定是指他不想看她。

    下面我要再举一个例子——它有一个很明确的言谈作为整个梦的核心,不过我要在后面提到梦中的感情时才能给予完全的解释。我很清晰地梦见:我晚上到布鲁格(Bruke)实验室去,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后,我把门打开。门外是(已逝世的)弗莱雪(Fleisch)教授。他和一些陌生人一起进来,和我说了几句话后就坐在他的位置上。然后我做另一个梦,我的朋友费利斯(Fliess)很顺利地在7月到了维也纳。我在街上遇见他,那时他正和我一位(死去的)朋友P君谈话。我们一块到某个地方去,他们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一张小桌子前面,而我则坐在桌子狭小的另一边,弗利斯(Fl)提到他姊妹,并说她在四十五分钟之内就死掉了,并且说了一句“这就是最高限度”,因为P不了解(注:后面有更详尽的分析。),所以弗氏(Fl)转过头来问我曾告诉过P君多少关于他的事。在这时候,我被一些奇怪的感情所克制着,因此企图向弗利斯解释,P君不能了解,因为他已经去世了。但我那时却说了“Non vixit(我知道自己的错误)”。于是,我深深地望着P君。在我的凝视之下,他脸色变白,他的外貌变得模糊不清,而他的眼睛变成病态的蓝色——最后,他溶掉了。对这点我感到高兴,并且也知道弗莱雪(Fleischl)也是个鬼影,一个“revenant”(字意是回来的人);而我觉得,只要希望,这种人都可能存在,而如果我们不希望他存在的时候,又会消失。

    这个漂亮的梦,包括许多梦的特征:我在梦中所作的评论,我错误地把Non vivit说成Non vixit,即把他死了(He is not alive)说成他没生活(He did not live),和梦中被认为已死者的交往,我最后荒谬的结论,以及给予我的满足——如果详细予以说明,则将花费我一生的时间。在现实里我无法做到梦里所能完成的事——即为了我的愿望不惜牺牲自己的好友。由于任何隐匿都只会破坏这个我很清楚地了解的梦的意义,所以这里以及以后我只将讨论其中的几个问题。

    此梦的中心是我那歼灭P君的视线,他的眼睛变成一种奇怪与神秘的蓝色后,他就溶掉了。这个景象无疑由我确实经验过的一个事件中抄袭过来。在我是生理研究所的指导员时,我曾要在很早的时间上班。布鲁克听说我好几次迟到,所以他有一天在开门前到达,并且等待我的来临。他向我说一些简短但有力的话,不过对我没有太多的影响。倒是他那蔚蓝眼睛的恐怖瞪视使我很不自在。我在这眼神前变得一无是处——就像梦中的P君一样。在梦中,这角色刚好倒过来。任何人如记得这位伟人漂亮眼睛生气的神色,就不难了解这年轻犯罪者的心情了。

    经过好久后,我才能找出梦中“Non vixit”的源起,最后,我才发现这两个字并不是听到或说出来,而是很清晰地被看到。于是我立刻知道其来源,在维也纳皇宫前的Kaiser Josef纪念碑的碑脚下刻着这些字:

    Saluti Patriae vixit

    non diu sed totus(注:(对他国家的富强来说,他活得不长,但却是全心全力的。)正确的字应当是:Saluti publicae vixit non diu sed totus对于我把“publicae”误为“patriae”,Wittels有很好的解释。)

    我由这铸刻文字中抽取足够的字眼来表达梦思中的仇视思想系列,刚刚足以暗示:“此人对此事没有插嘴的余地,因为他没有真的活着。”这提醒了我,因为此梦发生于弗莱雪的纪念碑在大学走廊揭幕后几天内。那时恰好我又一次看到布鲁克的纪念碑,因此一定在潜意识里替我那位聪慧的朋友P君感到难过。他将其一生贡献于科学,不过却因为早死而使他不能在这些地方树立其纪念碑,所以我在梦中替他树立碑石,而恰好他的名字又是约瑟(Josef(注: (对他国家的富强来说,他活得不长,但却是全心全力的。)正确的字应当是:Saluti publicae vixit non diu sed totus对于我把“publicae”误为“patriae”,Wittels有很好的解释。))。

    根据梦的解析的规则,我现在仍不能用non vixit来取代nonvivit(前者是Kaiser josef纪念碑的文字,而后者是我梦思的想法)。梦思一定有某些东西促成这个置换。于是我注意到在梦里我对P君同时具有仇恨与慈爱的感情——前者明显,而后者则潜隐着。不过它们同时都以此子句“Non vixit”表现出因为P君在科学上值得赞扬,所以我替他竖立一个纪念碑;但是因为他怀有一个恶毒的念头(注:这在后面有更详细的讨论。)(在梦的末尾表达出来),所以我将他歼灭。我注意到后面这句子具有一种特别的韵律,因此我脑海中必定先有某种模型。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这种相对的句子呢?——对同一人怀有的两种相反的反应,但却又正确而没有矛盾。曾有文学上的一段文字(在读者脑海上烙下深刻印象),那是莎氏名剧《凯撒大帝》中布鲁特斯的演说:“因为凯撒爱我,所以我为他哭泣;因为他幸运,所以我为他高兴;因为他勇敢,所以我为他荣耀;但因为他野心勃勃,所以我杀他。”这些句子的结构以及它们的相对的意义不就和我梦思中所发现的相同吗?因此在梦中我扮演着布鲁特斯的角色。如果我能在梦思中找到一个附带的关联来证实那该多好!我想可能的关联是,我的朋友弗利斯在7月到维也纳来。对于此点细节,真实生活中没有任何基础可以加以说明。据我所知弗利斯从来没有在7月到过维也纳。但既然7月是因为凯撒而命名的,因此这可能暗示着我扮演布鲁特斯的角色(注:Caesar和Kaiser之间还有更进一层的关联。)。

    说来奇怪,我确曾扮演过布鲁特斯的角色——那次我在孩子面前介绍席勒的布鲁特斯与凯撒的诗句。那时我十四岁,比我只大一岁的侄儿协助我,他由英国来探望我们,所以他也是个revenant,因为他是我最早期玩伴的回归。直到我三岁的末了,我们一直不能分开。我们互相爱着,也互相打架,这童年的关系对我同代朋友的关系上具有深刻的影响,因为我侄子约翰那时开始其性格各方面陆续发生的肉体化,并且无疑地深烙在我潜意识中。他一定有些时候对我很不好,而我一定很勇敢地加以反抗。因为家父(同时也是约翰的祖父)曾这样责问我:“你为什么打约翰?”“因为他打我,所以我打他。”——那时候,我还没有两岁大。一定是我这幼年的景象使我把“non viv”改变为“nonvixit”,因为在童年后期的语汇中wichsen(和英文的vixen发音相同)即是打的意思。梦的运作毫不羞惭地利用此种关联。在真实情况下,我没有仇视P君的理由,不过他比我强得多,所以像是我童年玩伴的重现,这仇视一定和我早年对约翰的复杂的关系有关。以后我将再提到这个梦。

    (七)荒谬的梦

    在解析梦的过程当中,我们已经不止一次碰到荒谬的元素,因此我不想再拖延对其意义与来源的探讨(如果它具有意义与来源的话)。因为那些否认梦具有价值者的主要论调,是把梦看成一种碎裂了的心灵活动的无意义产物。

    我将以几个例子来开始,读者将发现它们的荒谬性起先是很显然的,不过在经过更深地研讨其含意后,这种特性就消失了。以下就是一些关于梦者死去父亲的梦——乍看起来好像是种巧合而已。

    1

    这个梦是一位父亲已死去六年的病人所做的。他父亲碰上一次严重的车祸:他坐的那列飞驶着的夜间快车突然出轨了,座位挤压在一起,把他的头夹在中间。然后梦者看见他睡在床上,左边眉角上有一道垂直的伤痕,梦者很惊奇,因为他父亲怎么会发生意外呢?(因为他已经死了,梦者在描叙的时候加上这一句。)父亲的眼睛是如何的清楚呀!

    根据一般人对梦的了解,我们应该这么解释:也许在梦者想象此意外发生时,他忘记父亲已经逝去好多年了;但当梦在继续进行的时候,这回忆再出现,因此使他在睡梦当中对这梦感到惊诧。由解析的经验知道,这种解释是毫无意义的。梦者请一位雕塑家替父亲做一个身像(bust),两天前他恰好第一次去审查工作进行得如何。这就是他认为的灾祸(在德语来说bust又指发生意外,或不对劲)。雕塑石像,看他是否同样认为石像的前额显得太窄。然后他就陆续记起那些构架成此梦的材料。每当有家庭或商业上的困扰时,他父亲都会习惯地以两手压着两边的太阳穴,仿佛他觉得头太大了,必须把它压小些——又当梦者四岁的时候,一支手枪不晓得怎样,意外地着火了,把父亲的眼睛弄黑了(那时他刚好在场),所以,“父亲的眼睛如何的清楚呀”——梦中发生在他父亲左额上那道伤痕,和生前所显现的皱纹(每当悲伤的时候)是一致的。而伤痕取代了皱纹的事实又导出造成此梦的另一个原因,梦者曾为他女儿拍了一张照片,但此照片不是用纸制的,不小心由他手中掉下来,刚好跌出一条裂缝,垂直地延伸到她女儿的眉目上。他不得不认为这是恶兆,因为他母亲去世前数天,他也把她照片的负片摔坏了。

    因此,这梦的荒谬性只不过是一种相当于口头上把照片、石像和真实的人混淆在一起的粗心大意而已。如在观看照片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这么说:“你不觉得和父亲完全一样吗?”或“你不觉得父亲有些不对劲吗?”当然,此梦的荒谬性可以很容易避免;并且就这个例子来看,我们可以说,此种荒谬是被允许的,甚至是被如此策划的。

    2

    这是我的下个梦,和前者几乎相同。(家父于1896年逝世。)

    父亲死后在墨牙族(Magyars即匈牙利一族)人的政治领域中扮演着某种的角色,使他们联合成完整的政治团体。此时我看到一小张而不清晰的画像:许多人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德国国会(Reichstag);有一男人站在一张或两张凳子上,别的人则围在他四周。记得死去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的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加利巴底(Garibadi意大利义士)。我很高兴这诺言终于实现了。

    有什么会比这更荒诞无稽?做梦的时期恰好是匈牙利政局混乱的时候——因为国会的瘫痪(obstruction)导致的无政府状态。

    结果由于协尔(Széll)的才智而得以解救(注:此即1898-1899年匈牙利的一次政治危机,后来由协尔组织联合政府而解决。),这么小一张画像中所含的细节和此梦的解析不是没有关系的。我们的梦思通常是和真实具有同样大小的形式呈现。但我这梦中见到的画像却源于一本有关奥地利历史书中的插图——显示着在那有名的“Moria-mur pro rege ncstro”事件中,玛丽亚(Maria Theresa)出现于普累斯堡(Presoburg)的议会上的情况(注:即“我们誓死效忠国王!”乃是1740年奥地利王位继承之战后,玛丽亚登上王位,贵族们对她呼吁所做的反应。另外我记不起来在哪里看到有关一则梦的记载。该梦中的人物都是异常细小的,其缘由是梦者白天看到的铜版画,这些卡乐(Jacques Callot)的画像都是具有好多好多微细的人物。有一套是描绘18世纪30年代战争的恐怖。)。和图片中的玛丽亚一样,家父在梦中四周围绕着群众,但他却站在一张或二张椅子(Stuhl)上面,他使他们团结在一起,因此就像是一位总裁判(Stuhlrichter)一样(二者间的关联是一句常用德语,“我们不需要裁判”)。——而确实当家父逝世的时候,围绕在床边的人却说他像加利巴底。他死后体温上升,两颊泛红而且愈来愈深……回忆到这里,我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呈现出:

    Und hinter ihm in wesenlosem Scheine

    Lag was alle bändigt das Gemeine(注:这来自歌德在其朋友席勒死后数月为其遗作“Lued Von der Glocke”(钟之歌)所作之跋上,他说席勒的灵魂正向真实、完善与美丽之永恒前进,但“在他背后却笼罩着一个枷锁着全人类的阴影——共同的命运”。)

    这高层次的思想使我们对现实的此“共同的命运”有了个准备。死后体温的升高和梦中这句话“他死后”相对,他最深切的苦痛是死前数周肠子的完全瘫痪。我各种不尊敬的念头都和这点关联着。我一位同侪在中学时就失去了父亲——那时我深为所动,于是成为其好友——有一次他向我提起他一个女亲戚痛心的经验。她父亲在街道上暴毙,被抬回家里。当他们把他衣服解开时,发现在“临死之际”或是“死后”解出屎(Stuhl)来。她对此深为不快,并且这丑恶事件无法从她对父亲的记忆中解离。现在我们已经触及此梦的愿望了,“即死后仍然是伟大而不受污辱地呈现在孩子面前”——谁不是这样想呢?什么造成这梦的荒谬性呢?表面的荒谬是由于忠实呈现在梦中的一个暗喻,而我们却惯于忽略其成分间所蕴涵的荒谬性。这里我们又再度不能否认荒谬性是故意的以及刻意策划着的(注:此梦在第六章有更进一步的讨论。)。

    因为死去的人常常会在梦里出现,和我们一起活动,发生关系(就像是活着的一样),所以常常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惊奇,并且造成一些奇怪的解释——而这不过显出我们对梦的不了解罢了。其实这些梦的意义是很显然的。它常发生在我们如此想的时候:“如果父亲仍然活着,他对这件事会怎么说呢?”除了将有关人物呈现在某种情况之外,梦是无法表达出“如果”的。譬如说,一位由祖父那里得到大笔遗产的年轻人,正当悔恨花去许多钱的时候,梦见祖父又再活着,并且向他追问,指责他不该如此奢侈。而当我们所谓更精确的记忆发现此人死去已久时,那么这个梦中的批评不过是一种慰藉的想法(幸好这位故人没有亲眼看到),或者是一种惬意的感觉(他不再能够干扰)。

    还有另外一种荒谬性,这亦发生在有死去的亲属的梦中,不过却不是表现荒诞与嘲笑。它暗示着一个极端的否认,因此表示一种梦者想都不敢想的潜抑思想。除非我们记住这原则——梦无法区分什么是愿望,什么是真实——否则要阐明这种梦是不可能的。例如,某位在他父亲最后那场大病中细心照顾他老人家的男人,在父亲死后确实哀伤了好久,但过后却做了下面这场无意义的梦。他父亲又再活了,和往常一样同他谈话,但(下面这句话很重要)他真的已经死了,只是自己不晓得而已。如果我们在“他真的已经死了”的后面加入“这是梦者的愿望”,以及他“不晓得”梦者具有此种想法,那么这梦就可以了解了。正当他照顾父亲的时候,他不断希望父亲早些死去,即是说这是个慈悲的想法,因为这将使他的苦痛得以结束。在悲悼的时候,这个同情的想法变为潜意识的自责,似乎是因为他这个想法缩短了父亲的生命。借着梦者幼儿期反抗父亲冲动的复活,使这自责得以在梦中呈示。而由于梦的怂恿和清醒时思想的极端对比正好造成此梦的荒谬性。

    梦见梦者所喜爱的死人是解析梦的一件很明显的很头痛的问题,因此常常不能很满意地加以解脱。原因是梦者和此人之间存在着特别强烈的矛盾情感。常见的形式是,此人起初是活着的,但突然却死了,然后在接着的梦境里又活起来,这使人迷惑。不过我终于知道这种又生又死的改变正表示出梦者的冷漠(“对我来说,他不管是活着或死去,都是一样的”)。这个冷漠当然不是真实的,它不过是种想法而已,其功能不过在使梦者否认他那强烈的以及矛盾的感情,即是说,这是矛盾情感在梦中的表现。

    在另外一些和死人有关的梦里,下面的原则会有些帮助:如果在梦中梦者不被提醒说那人已经死去,那么梦者把自己当成死者,即是梦见自己的死亡。但如果在梦的过程中,梦者突然惊奇地对自己说:“奇怪,他已经死去好久了。”那么他是在否认这件事,否认梦者自己的死亡。但我很愿意承认,对此梦的秘密,我们还未曾全部了解。

    3

    在下面的例子中,我将指出梦的运作故意制造出来的荒谬性,而这原先在梦的材料中是不存在的。这是在我度假前几天遇见都恩伯爵(Count Thunt)后所做的梦(见第五章第二个梦):我在一辆计程车内,要司机送我到火车站去。在他提出一些异议后(好像我把他弄得过分疲倦似的)我说:“当然,我不能和你驾着车子沿火车路线走。”看来我似乎已经坐在他车里驶过一段通常以火车来完成的旅程。对这令人混乱与无意义的故事,经由分析后得出这样的结果:前一天,我租一辆计程车到唐巴(Dornbach,维也纳的郊外)一条偏僻的街道去。但司机不晓得这街道在哪里,因此他就一直漫无目的地开(像这类高贵的人所常常做的一样),直到最后我发觉了,向他指示正确的路向,同时讽刺他几句。在后面我将提到这计程车司机联想到贵族,因而引出一连串的思想系列。目前我想指出的是,贵族给予我们这些中产阶级平民最深刻的印象是,他们很喜欢坐在司机座位上,都恩伯爵实在是奥地利国家马车的车夫。梦中的下一句话则指我的兄弟。我将他和计程车司机仿同了,那年我取消和他到意大利的旅行(我不能和你驾着车子沿火车路线走)。这是对他不满的一种处罚,因为他惯于埋怨我在旅途中把他累坏了(在梦中这点没有变更),这是由于我坚持要很快地在许多地点之间赶来赶去,以便能在一天中看到许多美丽的事物。做梦的那个傍晚,他陪同我到车站,但快到车站的时候,他在郊区车站和总车站相连的地方下车,以便乘郊区车子到布格斯朵夫(Purkersdorf,距维也纳约八英里)去。那时我对他说,他可以乘主线到布格斯朵夫去,这样就能和我多处一段时间。这导致了梦中这句话:会在他车里驶过一段通常以火车来完成的旅程,这刚好和真实发生的事相反——一种tu quoque(拉丁文“你也是”)式的争辩,那时我是这么说的:“你可以和你一起乘着主线来完成你要用支线(郊区车)经过的距离。”在梦里,我以“计程车”来代替“郊区车”,而把整件事混淆了(但恰好能把我兄弟和计程车司机的意象连在一起)。这样我就成功地创造出一些看来无法加以解说的无意义影像,而且和我梦中前段所说的发生冲突(我不能和你驾着车子沿火车路线走)。因为没有任何理由要分不清什么是郊区车,什么是计程车,所以我必定故意在梦中设计出这谜幻的事因。

    但这又为了什么目的呢?下面我们将探究荒谬的梦的意义,以及发生的动机。上述梦的谜底如下:我须在梦中用一些荒谬及不可解的关联加在“fahren(注:德文的fahren,在梦以及分析中不断地被提到。不过翻译成英文时却要根据含意译成驾驶(汽车),或“坐在火车中”旅行。)”这个字上,因为梦思中具有一个要被表现的意念。一个晚上我在一位聪慧好客的女士家里(她在同一梦的其他部分以管家的身份出现),我听到两则我无法解答的谜,其他人对谜底都很清楚,而我虽然努力尝试却无法找到答案,徒然增加笑料而已。它们其实是构建在“nachkommen”和“vorfahren”两个相关语上。整个谜语大概是这样的:

    Der Herr befiehlt's,

    Der kutscher tut's,

    Ein jeder hat's,

    Im Grabe ruht's.

    (在主人的要求下,

    司机完成了

    每个人都有的,

    它就在坟墓中休息。)

    答案:vorfahren(意即“驾驶”、“祖先”,字面的意思是“走在前面”及“以前的”。)

    令人困扰的是,另一则谜语的前半和上面那首完全相同:

    Der Herrbefiehlt's,

    Der Kutscher tut's,

    Nicht jeder'hat's,

    In der Wiege ruht's.

    (在主人要求下,

    司机完成了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

    它休息于摇篮中。)

    答案:“nachkommen”(“跟在后面”、“后裔”,字意是“跟着来”和“继承者”。)

    当我看到都恩伯爵驾驭着(vorfahern)国家,我不禁坠入弗加罗(Figaro)的境界。他称赞伟大的绅士们,说他们是与烦恼同生的(即是nachkommen),因此这两则谜语就成为梦运作的中间思想。又因为贵族和司机很容易困扰在一起,同时有一时期我们又把司机称为“schwager”[马车夫及姐或妹夫(brother in law)],于是借着凝缩作用就把我兄弟引入同一画面内,而这梦背后的梦思是这样的:“为自己的祖先而感到骄傲是荒谬的,最好是自己成为祖先。”这个决断(即某些事情是荒谬的)就造成了梦里的荒谬。这使梦的其他模糊部分也得以明朗化了。即是说我为什么会想到以前已经和司机驶过一段路途了[vorhergefahren(以前驾过)——vorgefahren(驾过)——vorfahren(祖先)]。

    如果梦思中包括这样一个判断(即某些东西是荒谬的),那么梦就会变为荒谬——换句话说,梦者潜意识的思想系列具有批评与荒诞的动机。因此,荒谬即是梦运作表现相互矛盾的一种方法——别的方法是把梦思的内容加以颠倒,或是产生一种动作被抑制的感觉。但是梦中的荒谬的荒谬性却不可单单翻译为“不”。它也是用来表达梦思的情绪,因为它具有梦思所包括的矛盾与嘲笑之组合,只有在这种目的下,梦之运作才会造成一些荒谬性。因此它又将一部分的隐意直接转变成显意(注:在这里,梦的运作模仿着那被认为是荒谬的思想——借着制造一些和此思想相关联的荒谬来呈现。在批评巴威略(Bavaria)国王的烂诗时,海涅引用了他所欲评判的句子,造出一些更烂的句子来。如:Herr Ludwig ist ein grosser poet,Und singt er,so st-u-rzt Apollo.Vor ihm auf die kniee und bitter und fleht,“Halt ein!ich werde sonst toll,O!”(路威伯爵是个伟大的诗人,当他开始朗诵的时候,阿波罗向他跪下,哀求道:“停止吧!否则我就要变疯了,呀!”))。

    其实我们已经提过一个具有下列意义的荒谬的梦:这个梦——我只是加以解释而没有分析——是关于华格纳的歌剧,它一直演到早晨7时45分才结束。在这歌剧中,指挥是站在高塔上的……很明显的,它是指:“这是个凌乱无序的世界,疯狂的社会;那些应该得到某些东西的人无法得到,而那些吊儿郎当,毫不关心的却得到了。”——然后梦者又把她的命运和其表妹相比较——在我们第一个荒谬的梦的例子中,它和死去的父亲关联,这并不是巧合的。在这种例子中,造成荒谬的梦的情形是具有同样特性的,因为父亲的权威很早的时候就受到了孩子的批评,而他对孩子的严格要求使他们(为了自卫的缘故)密切注意父亲的每一个弱点。但是我们脑海里对父亲印象所激起的孝心(特别在父亲死后)却严厉地审查着,不使任何这种批评到达意识表达的层面来。

    4

    这是另外一个关于死去的父亲的荒谬的梦。

    我接到故乡市议会寄来的一封信,关于某人1851年住院的费用,这是由于他那时在我家发生痉挛而不得不住院的。对这事我感到很怪,因为在1851年我还没有出生,同时和这事可能有关的家父已经逝世了。我于是到隔壁房间去见他,父亲正躺在床上。然后我告诉他这件事,使我惊奇的是,他记得在1851年里,他有一次喝醉了被关起来,那时他正替T公司做事。于是我这么问:“那么,你也是常常喝酒的啰?后来你是否接着就结婚了呢?”算来我是在1856年出生的,好像刚好是在接下来的一年。

    由前面的讨论知道,此梦之所以一直呈现其荒谬性,不过暗示着其梦思具有特殊而令人痛苦的、感情冲动的争辩。因此当发现在这梦里争辩公开地表达出来,而家父又是受嘲弄的对象时,我们将更为惊异。表面看来,此种公开坦露的态度和我们所谓梦的运作的审查制度相矛盾,但是当发现在这例子中,家父不过是一种展列的人物(show figure),而各种嘲讽都是指向一位隐藏着的人物时,我们就能了解这种情况了。虽然通常梦表现出对某人的反抗(通常背后隐藏着梦者的父亲),但这里却刚好相反。表面是父亲,实际上却代表另一个人;因此这梦能在此种不经伪装的状态下进行(而此人物通常被视为神圣的),这是由于自己确定所指的人一定不是父亲本人。因为此梦发生在我听见一位年长的同事(其判断力是的)对我的一位精神分析治疗的病人已进入第五年的治疗而大感惊奇并且表示不赞许时。第一个句子即在一种不被察觉的伪装下暗示着此位同事好久以来即取代了家父所不能完成(满足)的责任(关于费用,医院的住费问题)。而当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较不友好时,我的感情冲突就和父亲与儿子发生误解时所产生的一样——由于父亲的地位及以前给予儿子的协助而无法避免地产生。梦思对此指责(我为何不快一点)加以强烈的抗议——这个指责起先指我对病人的治疗,后来却扩充到其他事物上。我想,难道他知道,除了我这种方法外,这种病情是完全无法治愈的,同时得忍受一辈子吗?那么四或五年的时间和一辈子比较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在治疗过程中病人的存在又变成如此的舒适呢?

    这梦之所以会给人荒谬感,是因为由许多不同梦思而来的句子不经中间的连接而直接地并列在一起的关系,因此这句话“我到隔壁房见他”和前句话所涉及的主题失去关联,这正好正确地重现出向父亲报告那未经他同意的婚约的情况。因此这句话表现出老头子这方面的宽大,和某人——还有另外一人——的行为成一对比。我们须注意在梦境中我爸爸被允许受嘲弄,这是因为在梦思中他毫无异议地被列为模范的对象。审查制度的特性是:我们不可以谈论被抑禁的事物(事实),但是却可以编造关于此事物的谎言。下一句话。提到他记起“有一次喝醉了,被关起来”。则已经不再真正和家父有关。他所代表的人物不折不扣就是伟大的梅尔涅(Meynert(注:梅尔涅(Theodor Meynert,1833-1892),曾任维也纳大学精神科教授。)),我是以多么虔敬的心情步随他足履之后。而他对我的态度,在开始一段的赞赏之后却转变为公然的仇视。这梦提醒一件事,他曾告诉我,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一度因为习惯于用氯仿(chloroform)使自己中毒而被送到疗养院去。它又使我记起另外一件他死前不久所发生的事。在论及男性歇斯底里症时,我写了一些他否认其存在的事物而和他痛苦地笔战。当我在这致他死命的疾病中拜访他并问候其病况的时候,他讲了一大堆关于其病症的话,并且这样决断:“你要知道,我就是男性歇斯底里症最典型的例子。”因此他即同意了那他固执着反对了好久的事,这不但使我感到惊奇而且觉得满足。但在这梦中我何以会用父亲来比喻成梅尔涅呢?两者之间我又看不出有哪些类似的地方。此梦境很精简,但完全足以表示出梦思中这个条件句子:“如果我是教授或枢密顾问官的儿子,那么当然能做(进行)得更快。”所以在梦里我把父亲变成顾问官和教授。

    梦中最令人迷惑与最喧嚣的荒谬性要数它对1851年的看法了,对我来说这和1856年没有分别,就像五年的相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最后这句话正是梦思所想要表达的。四五年又恰好是我得到前述那同事支持的时间;同时又是我让未婚妻等待的时间(然后才结婚);同时这是梦思迫切寻求的一种巧合,因为这又是我使病人完全治愈所耗费的最长时间。“五年算得了什么?”梦思这么说,“对我来说,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不值得去加以考虑,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就像你不相信,但我最后还是成功完成的事一样,对这件事,我亦将会成功。”除了这些以外五十一本身却是由另一种方式决定而且具有相反的意义(如果不去考虑前面那世纪的数字的话),这也是为什么它在梦中出现数次的原因,五十一岁对男人来说似乎是个特别危险的年代,我认识的好些同事突然在这个时候死去,而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位是在经过好久的拖延后在死前数天才被升为教授(注:无疑的,这是弗利斯周期性定律的一个例子,51=28+23,恰好各是男性和女性的周期(period)。51重复出现的事实将在后面提到。并对此梦进行分析。)。

    5

    下面又是一个玩弄数字的荒谬的梦。我的一位熟人M先生曾在文章中被人激烈地加以抨击,我们认为是太过分一点。这个评论家我们想大概是歌德。M先生自然被这攻击弄惨了,他在餐桌前向大家诉苦。不过这个人经验并不影响他对歌德的尊敬。我企图找出其时间顺序,虽然是不太可能的,歌德死于1832年,既然他对M先生的攻击要比那个时间早,所以当时M先生一定还很年轻,我看那时他大概只有十八岁,但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年代,所以整个计算变得很暧昧。很巧的,这攻击是在歌德刊载于《自然》(Nuture)杂志上的著名论文里面。

    下面我们将找出这些胡说八道的意义。M先生是我在餐桌前认识的熟人。不久前他要我去检视他那位显示全身瘫痪症的弟弟。这个怀疑是正确的。在此次的诊疗中发生一件尴尬的插曲:和病人谈话的时候,在没有什么理由的情况下,病人却说出他哥哥年轻时候的荒唐事。我询问病人关于他出生的年月日,同时又要他做几道小计算题,以便试验其记忆力损坏的程度——而他还能答得很好。由此可见我在梦中的情况就像是瘫痪病人(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年代)。梦其他部分则源于另一件近事。一本医学杂志的编者(我的朋友),最近发表了一篇剧烈评论批评我的德国朋友弗利斯新近出版的一本书,这篇文章由一位年轻的评论家执笔,而他其实是没有足够能力来做批评的。我想我有权力去交涉,同时要求改正。编者对这事感到抱歉,认为不应该刊出此文章,不过却不愿刊载任何修正。因此我就和该杂志脱离关系。不过在辞职书上我这么写道:希望我们私人的感情不受此事件的影响。此梦的第三个来源是一位女病人提供的——那时这记忆还很新鲜——她那位患精神病的弟弟如何坠入一种狂暴叫喊着“自然,自然”的声音中。诊治的医生相信呼喊的内容是源于他阅读了歌德对此题目(自然)的卓越论文的结果,而且显示他在研究自然哲学时太过劳累。但是我却认为这和性有关——即使较低级的人对自然亦是这样用的。后来这不幸的人将自己的生殖器切除,这至少显示我没有错到哪里去,当时他只有十八岁。

    我要提一提有关我朋友那本遭受剧烈议论的书(另一位书评家说“不晓得是自己抑或作者本身是疯狂”了)。它描述个人一生前后发生的事迹,并且显示出歌德的一生不过是数目(日数)的倍数,且具有生物学上的意义。因此很容易知道,我在梦中置身于此朋友的处境(我企图找出其时间顺序),但我的表现却像是个瘫痪病人,因此梦就变成一团荒谬的聚合。因此梦思是这么讥讽地说:“自然,他(我的朋友弗氏)是疯狂的傻瓜,而你们(书评家)是天才而且懂得较多,难道这不会刚好倒过来吗?”在此梦例中,这种相反的例子到处可见,譬如说,歌德抨击此年轻人是件荒谬的事,不过一位年轻人却很有可能去贬责伟大的歌德,另外我在计算歌德死亡的年代时却用瘫痪病人出生的年代。

    而我曾指出,梦都是基于一种自我的动机。因此对此梦中取代朋友的位置并且把他的困难担在自己身上的事实必须加以说明。我清醒时刻的批判力量不足以使我这样做,但是对此十八岁病人的故事以及对他喊叫的“自然”所做的不同解释却暗示了大部分医生与我的意见相左(我相信心理症是基源于性的),所以我也许对自己这么说:“那些评论你朋友的言论也可以施用在你身上——事实上,已经受到某种程度的议论了。”所以梦中的“他”可以用“我们”来取代:“是的,你们很对,我们是蠢才。”梦里又以歌德美妙的短篇来显示着mea res agitur,因为由中学毕业的时候我对职业的选择感到犹豫不决。后来却因为在一场公共讲演中听到此文章的朗诵,使我决定从事自然科学的研究。

    6

    在本书的前面,我亦曾提到另一个我的自我并没有呈现的梦,不过也一样是自我的。那梦中,M教授说:“我的儿子患了近视……”当时我说那不过是梦的开头而已,是另一个与我有关的梦的介绍,以下就是当时省略的主要的梦——具有荒谬不可解的文字形式,不经过解释是不能了解的。

    罗马城发生一些特殊事件,为了安全理由,必须把孩子们移到安全地带,这点他们办妥了。接着看到大门的前景,是一种古老的两扇式的设计[在梦见的时候,我记起来这是意大利西埃那(Siena)的罗马之门(Porta Romana)]。我坐在喷泉的旁边,感到极其忧郁并且几乎要流出泪来。一位女士——服务生或是修女——牵出两个小男孩,交给他们的父亲(并不是我)。但是其中较年长的那位无疑是我的长子,另外一位面孔我却没有见到。带孩子出来的女人要他们和她吻别。她长有一只大红的鼻子,所以男孩子拒绝向她吻别,不过却伸出手向她挥别,并说“Auf Geseres”,而且向我们两人说“Auf Ungesseres”(或者是我们两人之一)。我想这是表示好感之意。

    这个梦是我看过《新犹太街》(Das neue Ghetto)的戏剧之后产生的想法所建构起来的。这是犹太人的问题,因为不能给我孩子一个自己的国家而替他的前途担心,因此很焦虑地想好好教育他们,使能够享受公民的权利——这种种都能在梦思中体认出来。

    “在巴比伦的水边我们坐下来饮泣。”西埃那和罗马一样,因为美丽的泉水而享盛名。如果罗马要在我梦中出现的话,那么它必须以另一个已知的地点来取代。靠近西埃那的罗马之门有一座巨大而灯光辉煌的建筑物,这就是疯人院Manicormio。在此梦发生不久前,我听到一位和我具有同样宗教信仰的人被迫辞去他在此疯人院中辛苦挣扎得到的职位。

    我们的兴趣在“Auf Geseres”(此梦中的情境使我们期待着这字眼“Auf Ungesseres”)以及和它相反而无意义的“AufUngeseres”(Un的意思是“不”)。由希伯来学者得来的知识显示“Gesers”是真正的希伯来文,源起于动词“goiser”,其意义最好是翻译成“遭受苦难”、“命定的灾害”。但是谚语中的用法使我们认为它的意思是“哭泣与哀悼”。而“Ungeseres”则是我发明的新语(neologism),同时也是第一个引我注意的字眼,但开始我却不能由它得到什么。但是在梦的结尾所说的那句话:“Ungeseres”表示要比“geseres”更具好感的意思,却打开了联想之门,同时说明了这字的意思。鱼子酱具有同样的类比:无盐的(ungesalzen)鱼子酱要比咸(gesalzen)的鱼子酱更高贵。“将军的鱼子酱”——贵族式的权利;在这后面隐藏着对家庭一位成员之玩笑式的暗喻,因为她比我年轻,所以我期待她将来能照顾我的孩子。这恰好和梦中出现的另一个人物(修女),我们家里那位能干的保姆相应合。但是在“无盐——咸”,和“Geseeres——Ungeseres”之间仍然没有中间的过渡思想。但这可以由gesauert——ungesauert(发酵——不发酵)中找到。在逃离埃及的时候,以色列的子民没有时间让他们的面团发酵。为了纪念这件事,他们从复活节开始直到这一天都是吃着不发酵的面团。在这里我要加入一点突然呈现的联想。我记得上个复活节假期,我和柏林那位朋友在陌生的布累斯劳(Breslau)的街道上散步。一位年轻姑娘向我问路,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不知道。然后我对朋友说:“我希望这姑娘长大的时候会更懂得如何去选择那些导引她的人。”不久,我见到一个门牌,上面写着“海罗医生(Dr.Herodes)。诊疗时间……”“我希望这位同行不是个小儿科医师吧。”同时我这位朋友向我提起他对两侧对称的生物学意义所持的看法,并且说了这么一句:“如果我们和独眼巨人(cyclop)一样只有一只眼睛长在额头中间……”这便导出梦中那句教授说的话:“我的儿子是个近视眼(Myops)……”现在我知道“Geseres”的来由了。很多年以前,当这位M教授的儿子(今天已是独立的思考家了)仍然坐在学校的板凳上念书时,不幸得了眼疾,并且在医生解释后造成他焦虑的原因。他这么说,只要它仍然局限在一边就无所谓,但如果感染到另一只眼睛。那么后果就很严重了。他这边眼睛的感染完全好了。但不久迹象显示另一边也受到感染。孩子的妈妈怕得不得了,赶快把医生请到他们家里来(他们住在很遥远的乡下)。不过当医生诊察另一边后,向他妈妈大声叫道:“你为什么把它看得那么严重(Geseres)呢?如果这一边好了,另一边也会一样。”结果他是对的。

    现在我们必须考虑所有这些和我以及我的家庭究竟有什么关系了。M教授的孩子所用的书桌,后来由他母亲转赠给我的长子。在梦中我经由他的话来说出“告别的话”,我们很容易猜出这置换所代表的其中一个希望。这张桌子的设计是要使孩子避免发生近视以及只用一边视力,因此梦中出现近视眼(其实背后是独眼巨人),以及对于两侧性的文字。我对此一侧性(one sideness)的关心具有许多意义:这不但指身体的一侧性,同时也包括了智力发展的一侧性,难道梦里这一切荒谬不就表示对这焦虑的矛盾吗?这孩子转到一边说再见后,转到另一边来说相反的话,就好像是要回复平衡似的,他的行动似乎是为了要维持两侧的对称性。

    于是,梦愈荒谬其意义就愈深远。不管在什么年代,那些想要说什么,但是知道说出来就会对自己有害处的人,无不将那些话冠以一顶愚蠢的帽子。对于这些禁忌的话的对象来说,如果他们能够一面嘲笑一面又自认自己所反对的事物是荒谬无聊的,那么他们就会比较能够忍受它。戏中那位皇子不得不把自己装扮成疯子,他的行为就像是梦在真实中所扮演的角色一样。所以我们可以用哈姆雷特王子形容自己的话来替梦加以注解——即用智慧与不可解来掩藏着真实的情况。他说:“我不过是疯狂的西北风,当风向南吹的时候,我由手锯认识那头苍鹰。”(《哈姆雷特》,第二幕二景(注:上面的梦是这个规则的一个好例证:即同一个晚上所做的梦虽然回想起来是分离的,但是却一定源于同样的梦的材料。同样的,我这个要把孩子完全地移出罗马城的梦亦被小时候的一件事情所扭曲:那时我很羡慕那些亲戚,他们就能把自己的孩子移送到另外的土地上。))

    因此我已经解决了荒谬的梦的问题,即梦思永远不会是荒诞无稽的——从来不会在健康人的梦中出现——而梦的运作之所以会产生荒谬的梦,以及梦内容会含有个别的荒谬元素,是因为它必须要表现梦思所含的一些批评、荒谬与嘲笑。

    我下面所要做的事是要显示梦的运作只是包含我前面所说的三个因素——(凝缩、置换以及表现力),另外还有一个将在后面论及的第四因素。而梦的功能不过是根据这四个因素把梦思翻译出来。我认为心智活动会完全或部分地参与梦的形成是一种错误的观念。但不管怎样,梦里常常会出现一些判断,一些评论,一些赞赏,并且有时对梦中的其他因素表示惊奇,有时加以解释,或者申辩。所以我下面将用一些经过挑选的梦例来澄清这些现象所引起的误解。

    简单来说,我的解说是这样的:任何一件在梦中看来明显是理智活动的事件都不能被看成为梦运作的心智成果,它只是属于梦思的材料,它们不过是以一种现成的构造呈现在梦的显意中。我甚至能够更进一步地阐述!即睡醒后对一个还记得的梦所下的断语,以及重述此梦所产生的感觉或多或少表露了梦的隐意,而这是要包括在解析范围内的。

    1

    我已经引用了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一位妇人拒绝和我谈及她做的一个梦,因为“它是非常不清楚与混乱的”。她梦见某人,但不知道那人是她爸爸还是丈夫。然后她接下来梦见一个垃圾箱(Misttrugerl),而这产生下面的回忆,当她刚刚成为主妇的时候,有一次她和一位到家访问的年轻亲戚戏称她下一步工作将是取得一个新的垃圾箱,第二天她就收到一个,不过里面却插满山谷里的百合花。这个梦表现一句德国常用的话:“不是长在我自己的肥料上。(注:(Nicht auf meinem eigenen Mist gewachsen)——意即。“这不是我的责任”或“这不是我的孩子”。德语的“Mist”本来是指肥料,通俗的用途则指废物,而在奥地利话中则是指垃圾箱“Mistrugerl”。)”分析完成后,我们发现潜在的梦思是梦者小时候听到一则故事所产生的后果。那是关于一位女孩怀了孕而却不清楚孩子的爸爸是谁。在这梦例中,梦所表现的又再泛滥到清醒的思想里,即用清醒时对梦所下的断语来表现梦思的一个元素。

    2

    一个相似的梦例,一位病人做了一个自认是很有趣的梦,因为醒来后他立刻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把这梦说给医师听。”把此梦加以分析后,很清楚地显示出病人从开始就在欺骗,决定不要告诉我什么(注:如果在精神分析的过程中,病人在做梦的当儿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告诉医师这件事。”那么这恒常暗示病人受到很大的阻力而不易坦白此梦——而且常常接着就忘了。)。

    3

    第三个梦倒是我本身的经验。我和P一起到医院,中途经过一段坐落许多房屋与花园的区域。同时,我觉得以前在梦中常常看到这地方。我不太知道要怎么走。他指引一条转角到达餐室的路给我(在室内,并非在花园里)。我在那里探问朵妮(Doni)女士的消息,知道她就和三位小孩住在后面的一间小屋。我向那里走去,但还没有到达那里就遇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带着我那两位小女孩。和她们站了一会儿后,我就把她们带在身边,对我妻子把她们留在那里颇有怨言。

    醒过来的时候,我有种非常满足的感觉,原因是我将由这梦的分析中了解“我常常梦见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事实上,精神分析并没有告诉有关这类梦的意义,因此表示“满足”是属于隐意而并非由于对梦的任何决断。我的满足是婚姻给我带来了小孩。P这个人大半生和我的生命伴随在一起,不过后来却在社会地位与物质上远超于我,但其婚姻却是无子的。关于这梦的意义可以由梦中的两件事来加以了解,不必再作完全的分析。前一天,我在报上读到朵纳女士逝世的讯息(而我在梦中改为朵妮),她是因为生产而死。我太太说,负责的接产妇就是替我们接下两位最小孩子的那位。朵纳这个名字使我注意是因为不久前我在一本英文小说中看到它。另一件事则是此梦发生的日期。这是我那大儿子在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所做的——他似乎具有诗人的本质。

    4

    在梦见家父死后在墨牙族人的政治领域中扮演着某种角色后醒来,亦有同样满足的感觉。而我的解释是,这满足是上一段梦的连续:记得死去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的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加利巴底,我很高兴这承诺终于实现了……(还连下去的,不过我已经忘了。)分析使我能够填满这空隙,这是关于我第二个儿子的事,我替他取了一个和历史上的伟大人物相同的名字(Cromwell)——在孩童的时候,他强烈地吸引住我,尤其我到英国访问后。在儿子出生的前一年中,我已经决定如果生下的是位男孩子的话就要取这个名字,而我将以高度满足的心情去祝贺这新生儿(很容易看出来,为人父亲那种被潜抑的自大是如何地传给孩子,而在真实生活中,这似乎是一种将此潜抑感情实施的办法)。而小孩子之所以会在梦中呈现是因为他和那快死的人具有同样的瑕疵——容易把屎拉在床单上。请用此眼光来将Stuhlrichter(总裁判,依字意解乃是“椅子”或“屎”的裁判)和梦中所表露的要在自己孩子跟前呈现出伟大与不受辱的姿态加以比较。

    5

    下面我们将注意梦中所表达的决断,而不再管那些继续呈现于梦醒时刻或是转换入清醒时刻的判断。如果引用为了其他目的而录用的梦例,那么找寻梦例的工作就简单了。在歌德抨击M先生的例子里面就包含许多的决断。“我企图找出其时间顺序,虽然是不太可能的。”不管由哪一个角度看,它似乎都像是批评这件荒谬的事——即歌德会去抨击这位和我熟悉的年轻人。“我看那时他大概只有十八岁。”这句话看来又像是经过计算的结果,虽然是出于愚弱的脑袋。而最后那句“但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年代”,似乎是梦中不确定或是疑惑的范例。

    因此,上面这句子看来都像原发于梦中的决断,但分析结果显示这些文字可能有别种解释,而且是解析此梦所不可缺少的。同时这又可澄清各种荒谬。这句话“我企图找出其时间顺序”使我处身于我朋友弗利斯的处境——他正在想找出生命的时间顺序,这样它就失去了评定在它前面而具有荒谬性意义句子的力量。插入的那句“虽然是不太可能的”属于下面的“看来他似乎是……”在与那位女士谈论其弟弟个案的例子中,我几乎完全利用了这些精确的字眼。如依我看来,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观点——即他呼喊“自然!自然”会和歌德扯上什么关系;而我认为这是更加可能的(这些字具有一些你熟悉的性意义)。确实,在这个例子中,曾经表达某种决断,不过是发生在真实生活里(而非在梦中)而被梦思记起来且加以利用。梦的内容以对待其他梦思的方式将这决断加以利用了。

    在梦中,虽然数字“十八”和决断的相连是无意义的,不过却是此决断由原来地方撕开来所余下的痕迹。最后那句话“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年代”则只是为了加强我和此瘫痪病人的仿同。在我检查他的时候,这点确曾被提及。

    研究这些看来似乎是梦的评论的结果,不过使我们记起本书前面所提到的解析梦的原则:即我们必须把梦各成分间的联系看成是无关紧要的,同时必须由每一个元素本身去探索其缘由。梦是一个凝合的整体,但在研讨的时候必须把它再度回复成碎片。由另一方面来说,在梦中一定有个心灵力量在运作,造成这些表面的关联,即是说应将梦的运作所连成的材料加以再度校正。这使我们面对另一种力量,其重要性我们将在后面加以讨论,并把它当做是构成梦的第四种因素。

    6

    下面又是一个我曾经引用的梦例,可以作为“决断”在梦中运作的例子。在那个市议会寄来通知书的荒谬的梦中,我这么问:“那么后来你是否接着就结婚了呢?算来我是在1856年出生的,好像刚好是接下来的一年。”这一切都蒙上一件逻辑结论的外衣。家父紧接他的追求之后,在1851年结婚;我当时是家中的老大,在1856年出生。所以这都是对的。我们都知道这虚假的结论是为了愿望满足而设的。而主要的梦思是这样进行的:“四或五年根本不是一回事,不值得去加以考虑。”这种逻辑式的结论的各个步骤,不管其内涵或程序如何像是真的,都可被认为在梦思中就已是决定好的。而我这位同事认为治疗期太长的病人自己决定要在治疗完后再去结婚。梦中我和父亲谈论的方式就像是一种审问或考试一样。这又使我想起大学里的一位教授,他常常询问选修课程的学生许多令人厌烦的问题:“出生年月日?”——1856年——“父亲名字?”于是学生就以拉丁文说出父亲的教名。我们学生都这么想,这位先生是否由学生父亲的教名推衍出什么结论,而却不能常常由学生的名字推出来。因此梦中推衍出结论不过是一件推衍结论(梦思中的一件材料)的重复而已。由这里我们学到了一些新的事情。如果梦内容出现一个结论,那么毫无疑问,它必定是源于梦思。不过不管怎样,梦中的一个结论一定代表着梦思中的结论(注:就某些方面来说,这是对我前面所说关于梦中逻辑关系的修正。前面只不过描述梦运作的一般行为,但却没有论及更精确、更细微的细节。)。

    现在让我们再继续梦的解析。这位教授的询问使我想起大学生的注册名单(那时候是用拉丁文写的)。并且又使我回想起自己的学术研究。攻读医学的那五年,对我来说是太短了,我于是静静地再多工作几年。因此熟人都把我当做是闲棍一个,怀疑我是否能及格。于是我突然很快地决定要参加考试,并且通过了,虽然迟了些。下面是对我梦思的新的加强,借着这梦思我能大胆地面对批评我的人:“虽然因为我慢慢做而使你认为不可置信,但是我仍将会成功的。我将使我的医学训练得到一个结果。以前,事情曾经这样发生过。”

    梦的起头数句里面包含着一些具有争辩性质的句子,这争辩甚至不是荒谬的,甚至可能发生在清醒的时刻:对市议会寄来的这封信我感到很怪,因为在1851年我还没有出生,同时和这事可能有关的家父已经逝世了。这两个辩解不但本身正确,并且如果我真正接到这么一封信时,它们亦会和我的辩解相吻合的。由前面的分析知道此梦是源于苦痛及嘲讽的梦思。如果假定审查制度的动机是非常强有力的,那么梦运作都是为了制造一些对存在于梦思的荒谬思想的完整与确实的反驳。但是分析的结果却显示梦运作并不是那么自由。它必须要义务地运用由梦思得来的材料,这就像是一则代数方程式“除了数字外”其中包含着加号、减号、根号、幂号,而我们叫一位不了解数学的某人把它抄录下来,于是各种符号和数字都抄下来,但是却把它们都混淆在一起了。梦内容中的这两个辩解可以追溯到下述材料上。当想到我对心理症病人作心理学解释所引用的前提第一次被听到曾引起怀疑与嘲笑时,我是觉得很烦恼。譬如说,我主张人生第二年的印象(有时甚至是第一年)会一直存在于那些以后发病者的感情生活中,而这些印象——虽然受到记忆的扭曲夸张——却都造成歇斯底里症状第一个最深刻的根基。而当我在适当的时机向病人解释这点的时候,他们以一种嘲弄口气模仿着这新得到的知识说,他们会准备去找寻一些他们还未活着时的记忆。而我的另一个发现——即父亲对他女儿最早期性冲动所扮演的角色(出入意料的)——亦会被同样地看待。但是不管怎样,我觉得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这些假设是对的。为了证实这点,我记起几个例子——他们的父亲都在孩子很小的时候死去,而后来的事件证明孩子潜意识中仍然保有这位很早就去世的死者的影子(不这么想就很令人费解了)。这两个结论是建基于正确性将会受到考验的推论上,因此这就是愿望满足——即在梦运作中利用那我害怕会遇到考验的论点来导衍出不会被引起争论的结论。

    7

    在一个梦的开始中,梦者对突然而来的事物表示一种惊诧,对这梦我迄今还未好好地加以探索,老布鲁格(Bürcke)叫我做一些事:非常奇怪的。这和解剖我自己身体的下部(骨盆部和脚)有关。我以前好像在解剖室见过它们,不过却没有注意到我的身体缺少这些部分,并且丝毫也没有可怕的感觉。N.路易士(N.Louise)站在旁边帮我做。骨盆内的内脏器官已经取出,我们能够看到它的上部,现在又看到下部,二者是合起来的,还能看到一些肥厚肉色的突起(在梦里面,使我想起疥疮)。一些盖在上面像是捏皱了的银纸(注:Stanniol锡的衍化物,这里暗示着Stannius所著关于鱼的神经系统的书。),我亦小心地钩出来。然后我又再度拥有一只脚,在市镇里走动,但是(因为疲倦的缘故)我坐上计程车,然而使我惊奇的是,这车驶入一间屋子的门内,里面有一条通道,然后在快到尽头的时候转一个弯,终于又回到屋外来了(注:这是我住的那栋公寓的底层,那些租户在这里存放着他们的摇篮车。但在其他方面,却是种过分决定。)。最后,我和一位拿着我行李的高山向导走过变化无穷的风景区。在路途中,他也曾背过我,因为顾虑到我双脚疲倦的缘故。地上泥泞,所以我们沿着边缘走。人们像印第安人或吉普赛人般地坐在地上——其中有位女孩。在这以前,由滑溜的地上一步步前进的时候,我一直有这种惊奇的感觉,即经过解剖之后我怎么会走得这么好呢?终于,我们到达一间小木屋,末端开了一个窗。向导于是把我放下来,同时拿起两块预备好的宽木板架在窗台上,这样子就可以跨越必须由窗前经过的陷坑。这时,我真为我的脚担心。但是我们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走过去,反而看到两位成人躺在沿着木屋墙壁而架的板凳上,好像有两个小孩睡在其旁边。似乎小孩将使这跨越成为可能(而不是木板)。我起来的时候,感到非常害怕。

    任何一位对梦的凝缩作用有稍许概念的人都知道,要详细分析一个梦是需要多少篇幅才够的呀。可幸的是,在这里我只要讨论其中一点,即作为“梦中的惊异”的例子,这呈现在插入的句子“很奇怪”中。让我研究这梦吧。那位在梦中帮助我工作的N小姐曾经找过我,要我借她一些书阅读。我给她哈盖特(RiderHaggard)著的《她》(She),我向她解说:“这是本奇怪的书,但是潜藏着许多意义”;“永恒的女性,我们感情的不朽……”她打断我的话:“我已经知道了。难道你没有自己的一些东西吗?”“没有,我不朽的巨著还未写成。”“那么你什么时候出版你所谓最新的启示,并且我们都能看得懂的那本书?”她以一种讽刺的语调问道。那时我发现她是别人假借的发言人,因此就默而不语,我想到即使只把自己对梦的工作发表出来亦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因为我必须公开许多自己私人的性格。

    Das Beste was du wissen Kannst,

    Darfst du den Buben doch nicht sagen.

    (你所能知道最好的事,

    你都不可坦白告诉小孩子们。)

    梦里要我解剖自己身体的工作,指我在自己的梦例中所牵涉到的自我分析。布鲁格在这里出现得很恰当,因为在我第一年科学研究的生涯中,我就曾把自己的一个发现搁置起来,到他一直坚持要我将它发表出来为止。但和N小姐的谈话所引起的思想系列进入太深而不能显现于意识中,它们分散到因为提起哈盖特的《她》所激起的材料里去。这评语“很奇怪”是用在此书上,还有同作者的另一本书《世界的心》(Heart 0f the World)。梦中许多元素即源于这两本想象力充沛的小说。著者被背过的泥泞地带,以及要用携带来的宽木板渡过的陷坑,是取自《她》这本书;而印第安人和木屋中的女孩则来自《世界的心》。这两本小说的向导都是女人,并且都和危险的旅行有关。《她》描述一条神奇冒险的道路,很少人走过,并且导入向一个未被发现的地带。由我对此梦所做的笔记看来,双腿的疲倦确是那个白天所感觉到的。也许这疲倦带来一个倦怠的情绪和这疑惑的问题:“我的脚还能负载多久呢?”《她》这部冒险故事结尾是“女主角(向导)”不但没有替他人和自己找到永生,反而葬身于神秘的地下烈火中。一种这样的恐惧无疑地在梦思中活动着。那“木屋”无疑的亦暗指着棺材,即是“坟墓”。但梦的运作却很成功地以愿望满足来表现这最不希望得到的。因为我到过坟墓一次,那是靠近Orvieto被挖空的伊特卢利阿人的坟墓(即意大利北部Etruria之土人)——一个狭窄的小室,靠着墙壁有两个石凳,上面躺着两具男人的骨骼。梦中那木屋的内面看来就和它没有两样,除了石室变成木制以外。梦似乎是这样说:“如果你一定要在坟墓中旅居的话,那么就让它是这Etrucan人的坟墓吧!”但借着这置换却把最悲惨的期待转变成非常受欢迎的事。但不幸的是,梦往往能够伴随着感情的概念颠倒过来,但却不能常常改变这感情,因此梦醒的时候我就感到“害怕”——虽然这观念很成功地呈现出来(即孩子也许会完成他们父亲已失败的事)。这暗喻着一本怪诞小说中所谓人的认同可以一代代流传下去,持续达两千年之久。

    8

    另一个梦内容亦对梦中的经验发出相似的惊异。但是这惊异却和一个深刻的、牵强附会但又几乎是理智的解释相连,即使它不包含其他两个有趣的特征,我也要将它加以分析。在7月18或19日晚上我乘Sudbahn线火车。在睡着的时候我听见:“Hollthurn(注:这不是任何一个真实地方的名字。)到了,停十分钟。”我立刻想到棘皮动物(Holothurian)——想到自然历史博物馆——这是勇敢人类无望地对抗着统治他们国家的超越力量的地方——是的,奥地利的反抗改造运动——就像是斯地里亚(Styria)或泰罗(Tyrol)的一个地方。然后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小博物馆,里面摆设着这些人的化石或遗物。我很想走出火车去,但却犹豫不决。在站台上有携带着水果的妇人,她们蹲在那里,在那个姿势下,邀请似的举起她们的篮子——我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我不知道时间够不够,但火车仍然没有动——然后我突然处身到另外一间房子内,里面的家具和座位显得很窄以至于背部会直接抵触到马车车厢的靠背(注: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我依循着报告梦例的基本规则,把脑海呈现的东西都写下来,所用的字眼本身就是梦里所表现的一部分。),对这我感到很惊异,但我想自己也许在睡着的状态下换过了车厢。里面有好些个人,包括一对英国兄妹。墙上书架明明白白地排着一行书,我看到马克士威(Coerk——Maxwell)著的《国富论》和《物质与动性》(Matter&Motion),是一本厚厚的巨著,包着褐色书页。那男人提起关于席勒(Schiller)的一本书,问她妹妹有没有忘掉,这些书似乎有时像是我的,有时又像属于他们,我想加入他们的谈话,为了要证实或者支持前面所说的……我醒来的时候全身是汗,因为所有的窗子都闭上了,车子正好停在马伯格(在Styria内)。

    在记下这梦的时候,我又想起另一段梦来,这是记忆所想遗忘的。我与这对兄妹(用英语)交谈,提及一件特殊的工作:“这是从(from)……”但接着自己改正为:“这是由(by)……”“是的,”那人对她妹妹说,“他说得对。”

    此梦由车站的名称开始,无疑的一定把我部分地弄醒了,我用Hollthrn置换了马伯格(Matburg)。而在车长叫“马伯格到了”的时候,我就听到的事实可由梦中提到席勒而得以证实,虽然他出生地马伯格并不是斯地里亚(Styria)的这个马伯格(注:席勒并非出生于马伯格,而是在马巴哈(Marbach),这是每一个德国学生都晓得的事实,我也不例外。这又是那种为了取代意欲的伪造而犯的错误。详见《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第十章。)。我这一次旅行虽然乘头等车厢,不过却很不舒服,火车塞得满满的,我的那间小室内还有一对男女,看来很贵族,但却没有什么教养。或者我觉得他们不值得伪装那由于我闯入而引起的恼怒,我礼貌地打招呼,不过却得不到反应,虽然两人是并肩地坐着(背向着火车头),但那妇人在我眼光下很快地以阳伞霸占住面对着她的那个靠窗的座位。门立即开了,他们两人交头接耳地交换是否要打开窗户的意见。也许他们一下子就看出我想透一口新鲜空气的欲望。这是个很热的晚上,完全封闭的小室很快就会使人有窒息的感觉。由旅行的经验看来,这种傲慢以及无情的行为只有那些享受半价或免费优待的人才做得出的。当查票员走来,我将那花了许多钱买来的票交给他看时,由那女士的口中发出傲慢以及似乎是威胁的声调:“我丈夫有免费优待。”她具有奸诈以及不满足的外观,年纪距离女性美丽的凋微已经不远;男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坐在那里动都不动一下。我企图睡一觉,在梦里我对这令人不快的旅伴做了很可怕的报复。没有谁会怀疑在梦前半部的支离破裂的表面下会隐藏着侮辱、轻蔑。当这个需求被满足后,下一个希望就出现了——改换房间。在梦中各种景象很快地改变,同时亦不引起丝毫的反对,因此如果我由记忆中找出一些更可亲的人物来取代目前这两位,也是丝毫不会让人感到惊奇的。但是在这例中,某个东西反对将景色改变,并且认为要加以解释。我为什么会突然转到另一个车厢的小室呢?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改换的。只有一种可能:我一定在睡觉的状态下换过了车厢——很少见的一件事,不过这类例子却可在精神病人中找到。我们知道某些人会以一种蒙眬(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踏入火车旅途,没有任何迹象泄露其不正常,不过进到旅途某个时候才突然清醒过来,并且对其中间那遗缺的记忆感到惊诧。因此,在梦里我宣布自己是“Automatisme ambularoire(无主漂游症——即一种歇斯底里症)”的病人。

    分析的结果使我发现另外一个答案,那个想要解释的企图不是我的意念——如果把它归为梦的运作所做的话,那么这就太使我惊奇了——而是抄自一位心理症病人。在本书前面我提到过一位受过很高教育,但在生活上却是个软心肠的男人,在他父亲死后不久即一直不停地指责自己具有谋杀的意念,同时为了他自己所采取的整套措施而感到苦恼。这是一个强迫性思想症的严重病例,不过病人具有完全的病识感。开始的时候,他一上街就注意(强迫性冲动)他碰见的每一个人在何处消失,如果有哪一位突然逃离他的视线,那么他就觉得很苦恼,并且认为也许自己已经把他干掉了。这令他痛苦不堪。因此这里面藏着(除了别的以外)“凯恩幻想(Cain phantasy)”(Cain,圣经上的人物,Abel的兄弟,后来杀死了Abel,亦即谋杀者的意思)。因为“所有的人都是兄弟”,他无法完成这种工作(下手),所以只好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但是报纸却常常带来外面发生的谋杀事件,而他的良心就会以一种怀疑的形式向他暗示,也许他就是那个被通缉的凶手。在头几个星期里,因为确定自己没有离开房子,使他得以免除这些指控。但有一天他想自己也许会在一种无意识状态下离开房屋,因此谋杀了别人而不自知。由那时候开始,他就把房子的前门锁着,将钥匙交给管家,并再三地叮嘱,千万不能让这钥匙落入他手(即使有人向管家要)。

    这就是我那企图解释自己也许会在无意识状态下转换了车厢的起源;这已经在梦思里面做好了,预备现成地套入梦内容中,并且在此梦中明显地要满足自己和此病人仿同的目的。我对他的回忆很容易地就由一个联想连接起来,我上一个夜间的旅途就是和此人一起度过的。他已经痊愈了,和我一起到各省去拜访他那些请我去的亲戚。我们二人占了一间包厢,整个晚上都把窗子打开,我们两个谈得非常愉快,我知道他的病的根源在于对父亲的仇恨冲动——源自童年并且和性有关。借着和他的仿同,我向自己坦述同样的冲动,而事实上,梦的第二部分以一种放纵的幻想(wanton phantany)完结——由于这两人对我的不礼貌。而这又是因为我的闯入使他们原先要在夜晚里拥抱、亲吻的计划落空。这个幻想还能退溯到孩童时期,那时也许为了性的好奇心,小孩子跑到双亲的房间去,而被父亲叫出去。

    我想不需要再描述更多的例子,它们只不过能证实我前面所说的罢了——即梦中的结论不过是梦思中原型的重现而已。通常这重复出现得很不恰当,甚至插入一个很不相称的内容来,不过偶尔,就像我们最后这例子所显示的一样,它运用得那么巧妙,以致乍看之下,我们会认为这是在梦中独立的心智活动。在这里我们要注意虽然精神活动没有加入梦的建造,不过却能够将由不同源起而来的元素联合在一起,使之具有意义而且不产生矛盾。在讨论该问题以前,我们首先要知道发生在梦中的感情,以及将它们和梦思的感情(由分析得知)加以比较。

    (八)梦中的感情

    史笛克(Stricker)的精细观察使我们注意到梦中的感情和梦内容不同,它们在醒后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忘掉。“在梦中如果我害怕强盗,当然这强盗只是想象的,不过那害怕却是真实的。”在梦中如果是毫不逊色的,而梦确实以更大的精力要求把其感情包括在人的真实的精神经验中(而对其内容的要求没有那么大)。但在清醒时刻中我们却不能把它这样包括在内,因为除非和某个观念联结在一起,我们是无法对感情加以精神上的评价的。而如果感情和观念的性质与强度不能相配合,那么这清醒时刻的判断力就处在混乱的状态下了。

    我们常常觉得奇怪,梦中的概念内容并不伴随着感情(而在清醒时刻,这念头一定会激起感情的)。史特林姆贝尔(Strümpei)曾宣称梦中的意念是不具有精神价值的。但梦中还有一种完全相反的情况,即一些看来是平淡的事件,不过却会引起强烈的感情冲动。因此,梦中我也许处在一个可怕、危险及厌恶的情况下,但并不以为可怕或感到恐惧;反而对一些无害的事却感到害怕,或者对一些幼稚的事觉得得意非凡。

    不过这梦生活之谜在了解其隐意之后却很快地消逝了——比其他的更彻底。所以我们不必再为这谜伤脑筋,因为这么一来,它就不再存在了。分析的结果显示出意念的材料会被置换以及取代,而感情却维持原状不动。所以对这现象我们不应再感到惊奇,因为意念的材料经过伪装后当然和那未曾伪装的结果不再相符合;并且透过分析能把适当的材料放回原来的地位,也是不足为奇的(注:如果没有错得太离谱,那么由我孙儿(二十个月大)的第一个梦可以获得这事实,即梦运作成功地把其材料转变成愿望满足,不过对伴随着的感情却无法改变。在他父亲离开家重登沙场的前一个晚上,孩子在梦中大声狂叫:“爸爸!爸爸!——孩子!”这只能这样解释,“爸爸和孩子在一起吧!”不过其眼泪却表示他对这即将来临的分离感到伤心,在这时候,这孩子已经很能够表达出分离的概念了。“Forn”[即离别(gone)]——在梦中用一个拉长而且特别强调的○——○——○来置换——是他学到的第一个字,而在做这梦的几个月前他早就能用他的玩具扮演着离别的游戏,这游戏又再显示着他早年生活一种成功的自律,因为他能允许妈妈离开他(即相当于离别)。)。

    在一个遭受审查制度影响和阻抗的精神情意综(psychical complex)内,感情是最不受到影响的。单单这点,我们就可以获得如何填补那遗漏的思想的指向。对心理症患者来说,这要比梦来得更明确。因为它们的感情是适当的,至少就其质而言,虽然其强度会因为神经质注意力的置换而加以夸大。如果一位歇斯底里病人惊诧自己对一些琐细无聊的事情害怕,或一位患强迫性思想症的病人为了自己对一些不存在的事实感到困扰以及自责而大感惊奇,那么他们都是迷失了方向的,因为他们认为这些观念是他们思想活动的起点(即病根所在)。精神分析能使他们回归正途,让他们体认这些感情是应当的,并且将那些属于它的意念找出来(已经受到潜抑,并为一些替代品所置换)。这一切的前提是,感情和那些意念内容之间并不具有那些我们视为当然的器质性连接,而这两部分分离的整体不过是勉强凑合在一起,故在分析后就能相互分离。由梦解析的经验看来,事实确实是这样的。

    下面我将用一个梦作为开始。虽然梦的意念显示梦者应当有感情的激动,但事实却相反,而分析正能解析这一切。

    1

    她在沙漠中看到三头狮子(Lions),其中一头向着她大笑,但她并不感到害怕。虽然后来她一定是要逃开它们,因为她正尝试着攀爬上树,但却发现她表姐——一位法国太太已经在树上了……

    分析导出下列事实,梦中的“不为所动”源于英语中的一句俗语:“鬃毛是狮子的饰物而已。”她的父亲留着一道胡须,盘桓在脸上就像是狮鬃一般。她英文老师的名字又是莱茵小姐(Miss Lyons)。一位熟人寄给她一份Loewe的名谣集(Loewe,德语,狮子之意)。这就是梦里那三头狮子的来源。那么为何她要怕它们呢?——她阅读过一篇故事,叙述一位黑人因为同伴的怂恿而起来反叛,结果被猎狗追赶,不得不爬上树逃命。然后,她在一种高昂的情绪下说出她一些断残的记忆,如怎样捉狮子(由DieFliegende Blätter):“将沙漠放在筛子上筛,那么狮子就会留下来了。”还有一则关于某官员的轶事,非常有趣。但没有太多人知道:有人问他为何不去钻营讨好上司,他回答道:“他已经在上面了(up there already)。”于是整个梦就可解了。我们知道她在做梦的那一天到丈夫上司那里去拜访。他对她很有礼貌,并且吻她的手;而她一点也不怕他——虽然他是个大块头(德文grosses Tier即大动物),并且在她那国家的首都里扮演着社交的主要人物(social lion)。因此,这狮子就和《仲夏夜之梦》(A Midsummer Night's Dream)中那个暗藏着Snug the joiner的狮子一样了。所有那些梦见狮子而不害怕的梦都是这样的。

    2

    我的第二个例子是,一位年轻女孩梦见她姐姐的孩子死了,躺在小棺木内,但是她却丝毫不感到伤心悲恸。由分析我们可以知道梦者不过利用此梦来伪装她那想再见见她所爱的男人的欲望而已;她的感情必须和愿望相符,而不是配合此伪装。所以她不必要悲伤。

    在某些梦中,感情和那取代了感情所附着原先材料的意念仍然有相关之处。但在别的梦中,二者的分野却变得更大。感情和它那归属的意念完全脱离关系,而在梦的另一部分出现,和新组合的梦的元素相配合。这情况和我们前面提到的梦中判断的例子一样,如果梦思中具有一个重要的决断,那么梦中必也具有一个。但是梦中的结论可能置换到一个不相同的材料上。这种置换常常是依据对偶的原则(principles of antithesis)。

    我将用下面的例子来说明最后这种可能。这是我分析得最详尽的一个梦例。

    3

    一座靠近海洋的城堡。后来,它不再直接坐落在海上,而是在一个狭窄的,连通到海的运河上。城堡的主人是P先生。我和他一起站在宽敞的招待室——开三页窗,前面是一道墙的突起物,就像是战堡上的齿状突起。我属于守军团,也许是一位志愿的海军军官。因为处在战争状态下,所以我们害怕敌人海军的来临。P先生想要避开风头,所以提示我如果害怕的感情终于来临时应该怎么处理。他那残废的妻子和孩子们都在这危城内。如果轰炸开始时,大厅应当加以肃清。他呼吸转重,转过身来想走,但是我把他抓住,问他如果需要时,要如何和他通讯。他说了一些话,不过却立刻跌在地上死去,无疑的,我的问题一定加给他一些不必要的刺激。在他死后(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我想他的寡妇是否要留在城堡内,或者我是否要将他死亡的消息告诉给更高统辖当局知道,或者我是否要代他统治此城堡(因为我的地位仅次于他)。我站在窗前,望着那些航行着的船只通过。都是一些商船,急速地划过深色的水面,有一些具有几个烟囱,有些则具有鼓胀着的甲板[就像在起始的梦(Introductory dream)中那个车站建筑一样——不过并没有要在这里报告],然后我的兄弟和我一起站在窗前,望着运河。当看到某一艘船时,我们害怕而大叫道:“战舰来啦!”不过结果却是一艘我知道要回航的船。

    然后就是一条小船,以一种滑稽的方式穿插到中间来。它的甲板上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杯形或箱形的物件,我们一齐喊道:“那是早餐船(breakfast ship)!”

    船在快速航行,深蓝色的水面,烟囱上的褐色烟——这一切组合成一种紧张的、不吉祥的印象。

    梦中的地点是由我几次到Adriatic(以及Miramara,Duino,Venice,和Aquileia)的印象所结合成的。复活节假期,我和兄弟到Adriatic游玩的印象仍旧很深刻(做梦的前几个星期(注:这梦在和弗利斯的通信(1898年4月14日)上有很详尽的说明。Aquileia离水数里,以一条小运河和咸水湖相通,湖中的一个岛屿即坐落于Grado。这些地方都是位于Adriatic的北部,1918年前是奥国的一部分。))。此梦亦暗示着美国和西班牙之间的海战,以及此战役带给我的焦虑感(关于我美国亲戚的安危)。

    梦中有两个地方应显露着感情。一处是应有感情激动但没有发生,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在城堡主人之死“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在另一处,我认为自己见到战舰非常害怕。同时感受着整个睡眠中所笼罩的畏惧感。这个结构完善的梦中,感情配置得那么好。以致没有产生明显的矛盾。我没有理由要因为城堡主人之死而感到畏惧,不过在变成城堡的统帅后,却要因为见到敌人的舰队而感到害怕。分析显示P先生不过是我自己的一个替代物而已(在梦中我反而代替了他)。其实我是那猝死的城堡主人,梦思是关于我早死后家庭的将来情况。那部分和战舰有关的梦思却是由最令我高兴的回忆得来。一年前在威尼斯(Venice)的一个神奇而美丽的白天,我们一起站在我们那位于Riva degli Schi-avoni的房子的窗前望着蔚蓝色的水面,那天湖上船只的行动较频繁,我们期待英国船只的来临,并且准备给予隆重的接待。突然我太太像孩子那样快活地大喊:“英国的战舰来啦!”梦中我因为这些相似的字眼而感到害怕。(我们又再度发现,梦中的言语是由真实生活中导衍而来的,我将在后面说明我太太所喊的“英国”亦逃不过梦的运作。)因此,在把梦思转变为梦显意的过程中,我把欢悦转变为惧怕,我只需要稍微暗示一下,各位就会明白变形本身就表达出梦内容的隐意。这例子亦证实梦的运作能够随意地把我的感情与梦思原来的联系切断,并在显意中某个经过挑选的地点中将它介绍出来。

    我要借这个机会来稍微详细地分析“早餐船”的意思,它在梦中的出现使原先颇为合理的情况转变为无意义的结论。当我对梦中这物象加以更仔细的观察时,发现这船是黑色的,同时因为中间最宽阔的部分被切短了,所以它的形状和在埃突斯堪城(Etruscan)的博物馆那组吸引我们的物件极为相似。那是一些方形的黑色的陶器,具有两个把柄,上面立着看来像是装咖啡或茶用的杯子,有点像我们所用的早餐器具。经过询问后,我们发现这是埃突斯堪女人所用的化妆用具(toilet set),上面有些容器可以存放粉末和化妆用具,我们且开玩笑说,把它带回家去给自己太太是件很好的主意。因此,梦中这物象的意义即是黑色的丧服(black toilet,因为toilete=衣服),意指着死亡。这物象另一方面又使我想起那些装载着死尸的船[德语Nachen,由希腊文Vexus导衍而来(意即死尸)]。早些时候人们把尸体装在船上,让它漂浮海上而葬身于其中。这和梦中船只的回航相关联:

    “Still auf gerettetem Boot,treibt in den Hafen der Greis?”

    (完全的在船上,老人静静地驶回港口)

    ——《生和死寓言的一部分》(席勒)

    这是该船失事后的回航[德语“Schiffbruck”的字面意思即船破(shipbreak)]——而早餐船刚好在中间被切短了。但“早餐船”这名字的来源又在哪里呢?这就是源自“战舰”前漏掉的“英国”。英语早餐(breakfast)意即是打破绝食(breaking fast)。这打破(breaking)和船的失事(ship wreck——ship break)又再连接在一起,而绝食(fasting)和那黑色丧服或tiolette又相关联着。

    但早餐船这名字还是梦中新近造成的,这使我记起最近一次旅程中最快乐的一件事。因为不放心Aquileia供给的餐食,所以我们预先由Gorizia带来一些食物。并且由Aquileia买到一瓶上好Istrian酒,当这小邮轮慢慢地由“delle Mee”运河驶过空阔的咸水湖而驶向Grado的时候,我们这两位仅有的旅客,在甲板上兴高采烈地吃着早餐。我们从来没有吃过比这更痛快的早餐。因此,这就是“早餐船”。在这生活喜悦最佳回忆的背后,正潜藏着对不可预测以及神秘的将来所具有的忧郁想法。

    感情与其直接联系的解离是梦形成的一件最明显的事实,不过这并非是梦思转为梦显意过程中的唯一或最重要的改变,如果将梦思的感情和梦中那些相比较,那么我们立刻就会察觉到一件很明显的事实。无论什么时候,梦中的感情都可以在梦思中找到。不过反过来却不成立,通常因为经过种种处理后,梦中的感情已经远逊于原先的精神材料。在重新把梦构建的时候,我往往发现最强烈的精神冲动一直挣扎着想出头,和一些与它截然不同的力量相抗衡。但是再回看它在梦中的表现,却会发现。它往往是无色的,不具任何强烈的情感。梦的运作不但把内容并且也把我思想的感情成分减低到淡漠(indifference)的程度。可以这么说,梦的运作造成感情的压抑(suppression of affects)。譬如说,那个关于植物学专论的梦。实际上的梦思是那想要依照自己的选择去自由行动以及按照自己(只是我自己而已)认为是对的想法来导引我生命的冲动的感情要求。但是由这梦导衍而来却不是这么说:“我写了一本关于某种植物的专论,这本书就在我面前,它具有彩色的图片,每一图片都附着一片脱水的植物标本。”这就像是由一个满目疮痍的战场所换来的和平,看不出有任何迹象显示那曾经发生过的战争。

    但有时却不是这样的,活鲜鲜的感情有时会进入梦中。但首先我们要先考虑下面的事实,即许多看来是淡漠的梦,不过在追究其梦思时却具有深厚的感情。

    我不能对梦运作将感情压抑的事给予完全的解释。因为这样做以前必定先要对感情的理论以及压抑的机制加以详详细细的探讨,所以我只想提到两点。我被迫(因为旁的理由)这么想,感情的发泄是种指向身体内部的离心程序,和运动及分泌作用的神经分布类似。就像睡眠当中运动神经冲动之传导受到限制一样,潜意识唤起离心的感情发泄在睡梦中也许也变得困难。在这情况下,梦思的感情冲动就变得软弱,所以在梦中显露的也不会是更强烈的。根据这点来看,“感情的压抑”并非是梦运作的功能,而是由于睡眠的结果。这也许是真的,不过却不是完全的真实。

    我们亦须注意,任何相当繁杂的梦都是各种精神力量冲突后相互协调的结果。架构成意愿的思潮必须要对付那阻抗的审查机构。而另一方面,我们都知道潜意识的每一个思想系列都带着某种感情,所以这么想大概不会错到哪里去,即感情的压抑是各种相反力量相互制止以及审查制度压抑的结果。因此,感情的压抑是审查制度的第二结果,而梦的改造乃其第一结果。

    下面我将要提及一个梦,其淡漠的感情可以用梦思中的反面对抗来加以解释。这梦很短,不过一定会使每位读者感到厌恶。

    4

    一个小丘,上面有一个看来是露天的抽水马桶:一个很长的座位,尽头上有个洞。它的后缘满满的盖着许多小堆粪便,具有不同大小和新鲜度。在座位的后面是草堆。我向着座位小便,长条的尿流把所有的东西洗净。粪堆很容易被冲掉,跌入空洞中。不过好像后来还有什么东西留下来。

    为什么我在此梦中毫不觉得厌恶呢?

    因为分析的结果显示出此梦乃由一些最令人满意、最惬意的思想所造成。我立刻联想到赫丘利斯(Hercules)打扫清洁奥金(Augean)王的牛厩(注:Augean乃Eils之王,其牛圈养牛三千经三十年而不洗。Hercules,希腊神话之英雄,乃Jupiter与Alemene之子,以其力大并成就十二件难事而著名。),而这大力士就是我。小丘和草堆来自奥斯湖(Aussee),我孩子正在那里停留。我已经发现心理症起源于孩童时期,所以能预防他们使不患此种病。那个座位(除了那个洞以外)和一位女病人因感激而送给我的一件家具完全一个模样,因此使我想起多少病人曾夸耀过我。的确,即使是那个有关人类排泄物的古老设施亦可解说成一种快慰。不管在真实中我是如何地讨厌它,在梦中它则暗示着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即意大利小城镇的马桶都完全是这个样子的。那道把什么都冲净的小便,无疑是个伟大的象征。这是在小人国游记内,伽利维(Gullver)熄灭Liliput的大火——虽然这使小人的皇后对他产生恶感。这也是拉伯雷(Rabelais)的超人卡甘杜阿(Gargantua)跨越诺脱达姆教堂(Notre Dame),用尿来喷射城镇以报复拜火教徒(Parsian)的方法。在做梦的前一个晚上,我才阅读了拉伯雷著作中的插图。奇怪的是,另一件事可作为我乃此超人的证据。巴黎著名的诺脱达姆教堂乃我喜爱的场所,每个闲暇的下午我都在该教堂那布满着怪物与魔鬼的塔宇爬上爬下。而尿流使粪便那么快地消逝又使我记起这个座右铭来:“Afflavit et dissipati sunt”,日后我将把句子作为一章关于歇斯底里症治疗方法的篇名。

    现在让我们提到有关此梦令人激动的原因。这是个闷热的夏天下午,黄昏时刻我讲演有关歇斯底里症以及行为偏差的关系,我所说的一切都令人不满,并且似乎是毫无意义的。我很疲倦并且对这艰苦的工作感到毫无乐趣,心里一直希望赶快结束这关于人类污垢的唠唠叨叨,早点和孩子们一起去游览美丽的意大利。就在这种情绪下,我由课室走到咖啡馆,在露天下吃一些小食,因为我毫无胃口。但是一位听众跟来,要求在我喝咖啡吃卷面包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然后他就开始说一些谄媚的话,说他由我学到了许多东西,说他如何以新的眼光来看事物,以及我关于心理症的理论如何洗净了他那如奥金牛圈(Augean Stables)似的错误与偏见。总而言之,他说我是个伟人。我当时的情绪对这种赞扬恰好不能配合,于是我一直和自己的厌恶感挣扎,提早回家以便摆脱他,并在入睡以前翻阅拉伯雷的画页和梅耶(C.F.Meyer)的短篇小说《一位男孩的哀愁(Die Leiden eines Knaben)》。

    这乃是造成此梦的材料。而梅耶的短篇小说勾起我童年的一幕(请见有关都恩伯爵的梦)。白天情绪的急变以及厌恨之情持续进入梦中,并且提供显意的整个材料。但在夜晚中,一个相反而且强力、几乎是夸张的自我肯定的情绪置换了前者。于是梦内容必须找到一种形式来同时表达出自惭形秽以及夜郎自大的妄想。二者的妥协因此造成这模糊不清的梦内容,但同时亦做成一种淡漠的情绪,这是由于两种相反的冲动相互中和的结果。

    根据愿望满足的理论,如果没有这相对的自大在厌恶的情绪中发生的话,那么此梦是注定无法产生的(它虽然受压抑,但却具欢愉的调子)。因为那些困扰的事情不一定会在梦中表现,没有任何令我们困扰的梦思可以进入梦境,除非它同时具有一种满足某个愿望的伪装。

    梦运作还有另一种处置梦思中感情的方法——除了把它们转变或减少到零以外,梦运作能把它们变得刚好相反。关于解析梦的规则我们已经相当熟悉了——在解析时,梦中每一个元素都很可能代表相反的意义,其机会和显意相同的。我们事先并不能知道它是这个意思或者刚好相反,只有由梦的内涵才能决定。当然一般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因为释梦的书常常采用“梦的意义与其显意相反”的规则。这种能够把事情转变为反面的事实,是因为在脑海里面某件事与其对偶是很密切地相关联的。就像其他种类的置换一样,这种转变能够满足审查制度的目的,不过通常却是愿望满足的产物,因为愿望满足本来就是把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以其反面来置换,就像概念能以反面呈现于梦中,梦思的感情亦然。而这种感情的倒换似乎常常由梦的审查制度所完成。我们可用社交活动作为梦审查制度最为大家熟悉的类比,因为在此种场合我们亦利用压抑以及相反的感情达到伪装的目的。如果和一位我需要对之毕恭毕敬的人物谈话(而我又想说些对他有敌意的话),那么我一定要能掩饰这些感情,并且缓和我的语调,如果我说一些很礼貌的话,但表情或姿态却泄露出恨意与轻蔑,那么后果是和公开在他面前表露敌意一样。因此审查制度使我压抑着感情,即如果我是假装的专家(所谓玉面狐),那么就能装出相反的感情——在愤怒的时候微笑,在充满毁灭欲望的时候装成深具感情的样子。

    我们前面已经看过一则关于感情以相反形式显现的例子。在那个梦见我叔叔长着黄色胡子的梦中,我对朋友R先生具有很深厚的感情,不过在梦思中我却认为他是大傻瓜。我们一开始就是由这个梦中把感情倒反的例子导引审查制度存在的可能。但我们不需要假设说梦运作是凭空造出这种感情的,因为它们早就存在于梦思中,而且通常是随手即可招来。而梦的运作不过基于一种由防卫动机而来的精神力量将它们加强,直至能在梦形成中独当一面。在刚刚提到的有关叔叔的梦中,那个相对的丰厚的感情也许来自于孩童时期(在梦的后面部分暗示着),因为据我孩童最早期以及特殊的经验来看,叔叔与侄儿的关系成为所有我的友谊与仇恨的来由。

    一个关于此种相反感情的好梦例由弗连奇(Ferenczi)记载过:一位老绅士半夜被太太吵醒,因为他在睡眠中毫不拘束地大笑。然后这人就报告了以下这个梦:我躺在床上,一位我认识的绅士走入房间。我想把灯开亮,但办不到。我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但都不成功。然后我太太由床上下来帮助我,但她也一样办不到,由于穿着晨褛(Neglige)在外人面前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她也放弃了尝试而回到床上。这一切是那样的可笑以至于我无法忍住大笑。我太太问:“你笑些什么?你笑些什么?”但我还是一直大笑,直到醒来——第二天,这位绅士觉得很忧郁,同时又有点头痛。他自己认为是因为笑得太多而使他不安的缘故。

    分析起来,这梦似乎不是那样好笑了。进入房间的那位他认识的绅士由梦的隐意看来是死亡那“伟大的未知”的意象——一个他前一天在脑海中浮现的意念。这位老绅士患着动脉硬化症,因此有理由在那天想到死亡。而不可抑制的大笑则置换了那因为他必须死亡所带来的哭号与饮泣,他所不能再扭亮的是生命之光。这忧郁的思想和他入睡前尝试的性交有关,他尝试,不过却失败了,虽然太太宽怀而谅解(eneégligé)地协助他,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下坡路了。而梦运作成功地把性无能和死亡的忧郁思想以一滑稽的景象表达出来,并且把哭泣变为大笑。

    有一类特别的梦,可称之为“伪君子”,并且是愿望满足定理的重大的考验。这是在希菲丁女医师(Dr.M.Hiferding)在维也纳精神分析协会提供罗赛格(Peter Rossegger)的梦后,才吸引我的注意力。

    罗赛格在《你被解雇了(Fremd gemacht!)》,记下这故事:

    “通常我睡得很熟,但好多晚上我却不能好好地休息——因为虽然我的生涯是学生以及文学家,但好多年我就拖着一个不能解脱的裁缝生活的影子——像一个不能够解脱的鬼影。

    “在白天,我并不会常常或者强烈地想到过去。就像剥去野蛮人外皮而想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者会有许多事要干一样,我这位充满干劲的年轻人亦不会去想到关于自己晚上的梦。只有在我养成思索的习惯后,或者是我身体内野蛮人的本性开始稍微有它的存在时,我才发现只要做梦,我都是一个裁缝织工,长时期在师傅的店里工作而没有薪俸。坐在他身旁缝缀熨烫服装时,我很清楚自己不再是属于这工作。在成为中产阶级后,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但梦中我老是在假期中,老是出外旅行,而且坐在师傅旁边帮他忙,我老是觉得不舒服,后悔花去太多宝贵时间,而这些时间也许可以做一些更好的用途。如果布料量度或切得不太准,就要挨师傅的骂。不过从来没有提到薪酬的问题,在弯腰站在黑暗的店里时,我常常想写个报告来告假。有一次我办到了,不过师傅毫不在意,然后我又再坐在他的旁边缝着衣服。

    “在这些辛劳的工作之后.我醒来的时刻是如何的快乐呀!不过我自己决定这持续不停的梦如果再发生的话,我要狠狠地把它甩开并说:‘这不过是错觉而已,我正躺在床上,我要睡觉。’……但第二个晚上我又再度坐在裁缝店里。

    “于是这梦继续好几年,而且很有规则地发生。有一次我和师傅在阿伯侯夫(Alpelhofer)的家(这是我第一次当学徒时所寄住的农夫家)工作,而我师傅对我的工作特别不满意。‘我要知道你的脑筋开溜到哪里去!’他叫道,严肃地望着我。我想最合理的反应是站起来对他说,我工作只是为了让他高兴,然后离开他。但我没有那样做。师傅叫另一个学徒过来,命令我挪开让他有位置坐下来量,我并没有反对,而移到角落里去缝缀。同一天,另一个职工,一位狡猾的伪君子被聘请——他是个游荡民族的成员(Behemian)——十九年前曾在我们这里工作,不过有一次由酒馆回来却掉入湖里。当他要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空位了。我带着询疑的眼光紧盯着师傅,而他向我这么说:‘你对裁缝没有天分;你可以走了,从今而后,我们一刀两断互不相识了。’我是那么害怕以致醒了过来。

    “灰色的晨曦经由没挂窗帘的窗子照入我熟悉的房间来,各种艺术的著作围绕着我;我那漂亮的书架立着永恒的荷马,伟大的但丁,不可超越的莎士比亚,辉煌的歌德——都是光耀灿烂的不朽人物。隔壁房传来孩子醒来和母亲开玩笑的声音。我觉得自己似乎又重新体会到一种田园诗般的甜蜜、平和、诗意的精神生活。这是我一直深深感受到的沉思的快乐。不过令我感到不愉快的是,不是自己提出辞呈,反而被师傅炒鱿鱼。

    “我是多么的奇怪呀!自从梦见被解职后,我就再度享受平和了,因为不再梦见过去那么久的裁缝生涯了——这不虚假朴素的生活确是令人愉快的,不过却在我后来的生命中投下好长的阴影……”

    在这长系统的梦中(梦者是个作家,小时候是个裁缝职工),我们很难发现愿望满足。梦者的快乐全都构架于他白天的生活;晚上做梦时,他又再回复到他终于挣脱的不愉快生活。我自己一些相类似的梦使我对此问题能稍微了解。当还是个年轻医生的时候,我有一段长时间替化学研究所工作,不过却没办法学好这门科学所要求的技巧,所以在清醒的时刻,我一直不想忆起这乏味以及丢脸的学习生活。不过我却一直梦见自己在实验室工作、分析以及做其他种种事情。这些梦和考试的梦一样不好受而且也不明确。当分析其中的一个梦时,我终于注意到“分析(analysis)”这个词——是我了解这些梦的钥匙。自从那些日子开始我就是个分析家(analyst),而我现在做的是一些被赞许的分析工作,当然事实上是精神分析。于是我发现:如果我对早上的分析工作感到骄傲,并且吹嘘自己是如何的成功,那么晚上做的梦就会提醒着另一件——即那我没有理由感到骄傲的失败的分析工作,这是个奋战成功者的惩罚的梦,就像那位裁缝变为名作家后所做的梦一样。但是梦为何会自我批评,如何会磨灭自己奋战成功的骄傲,如何呈现合理的警告而不是强蛮的愿望满足呢?就像我前面说过的一样,这问题的解答是困难的,我们也许可以这样说,这种梦的基础可能是一种夸张而野心勃勃的幻想所造成,不过后来这泼冷水的侮辱思潮却取而代之,我们不可忘掉心灵中的被虐冲动,这也许造成了此种相反。我不反对将这些梦命名为“处罚的梦”以和愿望满足的梦分开,我想这并没有与我前面所提及的各种理论有所冲突,不过只是语言上的一些缺憾以致使我们觉得两个相反的极端会合在一起是很奇怪的。不过对此种梦的彻底研究,使我们已再发现另一个元素。在我关于实验室的许多梦中,有一个背景含糊,并且我又恰好落在医学生涯最忧郁以及最不成功时期的年龄。我还没有职位,并且不知道要如何赚钱生活,不过同时却发现我有几个可以选择的结婚对象。于是我就再度年轻,还有,她也年轻了——这位和我共度许多年困苦生活的妇人。因此,一个一直向老年人内心唠叨的愿望变成了潜意识的梦的煽动者。这种心灵上虚荣与自我批评之间的矛盾决定了梦的内容,不过只有那深埋的欲望成为年轻人的愿望才能使这冲突成为梦。即使在清醒的时刻我们有时也会这样对自己说:“今天一切事情都顺利,而以前那些日子则是困苦的。但这都一样,因为那些时光是美好的——那时我还年轻。(注:我们很容易看出这些处罚的梦满足了超我的愿望。)”

    另一类我常常遇到并且认为是虚伪的梦,其内容往往是和一些长久以来即断绝友谊者的和谐交往。这些梦例的分析都显示一些使我和他们断绝来往或成为敌人的事件。不过梦中却描绘成完全相反的关系。

    就作者或诗人记忆下的梦来说,我们可以知道他们一定会省略那些他们认为是无关紧要或者是分散注意力的梦内容。因此这些梦对我们来说乃是一大难题,但是只要他们把那些梦内容填补后问题就解决了。

    峦克(Otto Rank)曾向我指出林姆(Grimms)的神话故事“小裁缝”或是“一拳七个”具有同样的奋战成功者的梦,那位裁缝成为英雄后,被招为驸马。有一个晚上梦见他过去的手艺,那时他正躺在他太太(公主)的身旁。于是公主起疑心,第二晚叫武装的守卫躲在能够听见梦者呓语的地方,预备将他逮捕,不过小裁缝事先受到警告,因而得以改正他的梦。

    使梦思感情得以转变成梦中所呈现的感情是需要经过复杂的程序,如删除、减轻及倒反的;而这种程序在经过完全分析后合成的梦例中能够被辨认出来,下面我将要再引用一些感情的例子,它们将证实这些说法。

    5

    如果我们再回溯到那个奇怪的梦,即关于老布鲁格叫我解剖自己骨盆部的梦。我们不难发现在此梦中,我缺少这种情况下所应有的害怕(Grauen)的感觉。由好多方面来说这都是种愿望满足,解剖即指我在这本关于梦的书中所进行的自我分析——这程序在真实生活中对我有极大的困扰,以致我延迟了一年以上不将它出版。然后想到我也许可以克服这个不是味道的感觉,因此造成我梦中不害怕的感觉。我亦很高兴不再变为灰色(grauen亦指grow grey)。我头发已经长得够灰了,这警告说我不能再延迟下去。在梦的结尾,那种要我小孩完成艰苦旅途的目标乃得以表现出来。

    下面我们再来讨论两个梦醒后感到满足的梦例。第一个梦例的满足的理由是期望,这乃是我所谓的“曾经梦见这个”的意义,而其满足实在是由于我的第一个孩子的诞生。第二个梦例的感到满足的原因是我确认某些预期的事件终于变成现实了,而实际上所指的和前个梦例相似:这是我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满足。在这些梦例中,梦思中的感情持续到梦中。但是我们可以很保险地说,梦中事情是不会如此简单的。如果对此两例加以更深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这个逃过审查制度的满足受到另一来源的加强。这另一个来源有理由害怕审查制度,而其伴随的感情,如果表面不用一些相似而合理的满足(来自一些被核准的源流)来掩盖,而将自己置身于其护盖之下,无疑是会遭受阻抗的。

    不幸的是我不能在这些梦例中说明这点,不过由生活另一部分所取得的例子可以使这意义变得清楚。有一位我很讨厌的熟人,每当他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我都会有一种觉得很快乐的倾向,但我性格中的道德部分却不允许这冲动得逞。我不敢表达希望他倒运的念头,而每当他遇到一些不应当得到的恶运时,我都压抑着自己的满意,并且强迫自己去表露并觉得歉意。每个人一定都会在某个时候遇到我这种情况。不过后来却发生了一件事,这个我讨厌的人做了一件坏事而处在一个罪有应得的情况下。这时我因为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满足,同时和其他公正无私的人具同样的意见。不过却发现自己的满足要比别人来得更强烈,因为它得到别的来源之支持(由我的憎恨),虽然直到那个时刻前一直受到审查制度的阻止,但在这改变的情况下,它乃得以随意奔驰。在社交生活中,被嫌恶或者是不受欢迎的少数人如果犯了过错,常常会受到此种待遇,他们所受到的处罚通常在应得之外再加上那恶意,而这种感觉在以前并没有产生什么后果。那些处罚他们的人无疑是不公正的,不过却不自知。因为那长久的压抑消除后所获的满足将它蒙蔽了。在这种情况下,感情在质上说是应该的,但量却不对了。当自我批评对某一点不予置许后,它很容易忘掉对第二点的审查。就如一道门被推开后,人们很容易都挤进来,这要比原先你所期望放进来的人数多很多。

    神经质性格的一个主要特征——即某一个原因产生的结果虽然在质上来说是适当的,不过量则太过了——就心理学所能了解的来说,亦可适用上述的句子。过多的部分仍是那些以前受压抑而留在潜意识的感情所引起。这些感情借着和一个真正的原因相联系,而使它的产生和其他的缘由——一个合法以及没有瑕疵的感情——连在一起。因此,我们注意到被压抑与压抑机制之间的关系,并不完全只是相互的抵消而已。有时二者亦会合作无间,互相加强以达致一病态的效果(这也是同样值得注意到的)。

    现在,让我们利用这些精神机制的提示来了解梦中感情的表达吧!一个在梦中展露的满足,即使能够在梦思中找到其缘由,也不一定可以完全用此关系来加以解释。通常我们还要在梦思中找寻另一个来源,它是受到审查制度压抑的,因为这压力的关系,所以这缘由平时所产生的效果不是满足而是相反。但是因为第一种感情缘由的存在,使得第二个缘由的满足不受压抑的影响,并且使第一来源的满足得以加强。因此梦中的感情是由几个来源组合并且受到这些梦思的过度决定。即在梦的运作当中,那些能够产生同样感情的同类,挤在一堆共同发生作用。

    经由对那种以“没有生活”(non vixit)作为主题的梦的分析来看,我们已能对这繁杂的问题有一点了解。在这种梦中,各种性质的感情在显梦中却归组成两部分。当我用两个字把我的敌手和朋友歼灭后,仇恨以及困扰的感觉就产生了——梦中的字是“被一些奇怪的感情所克制着”。另一部分则发生在梦快结束的时候,我非常高兴,并且认为对有一种“回来的人(revenant)”可以草草用意愿就将之加以歼除(而我知道在清醒时候,这是荒谬的)。

    我还没有提到这个梦的来由呢——这是很重要的,并且能使我们更深入地了解此梦。我由朋友处知道柏林的一位朋友弗利斯(梦中我称之为F1)将要被动手术。我想由他住在维也纳的亲戚处探听他更多的消息。开完刀后所得到的前几个报告并不是很确定的,因此我感到很焦虑,而想亲自到他那里。不过那时我本身却生病,全身疼痛而寸步难移。所以,梦思是我担心这好朋友的生命。据我知道他唯一的姐妹,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因一个短暂的毛病而逝世了(我并不认识她)。[在梦中(F1)提到他姐妹,并说她在四十五分钟内就死掉了。]我一定是这么想的,他的身体也强壮不了多少,所以不久我就要在听到关于他的更坏消息后抱病踏上旅途,但是一定会到得太迟,而这又将使我永远地责备自己(注:就是这个潜意识梦思中的幻想一直坚持着以“Non viitt”取代“Non,vixit”意即:“你来得太晚,他已经不再活了。”我在第六章也提到“Non vivit”恰好亦适合显意的需要。)。因此,“来得太迟所受到的责骂”成为此梦的中心,而这恰好可用年轻时代的良师布鲁克在我迟到的时候以蔚蓝色眼珠的恐怖瞪视来斥骂我的情景表现出来。不过梦不能如此完完全全地把它搬过来用,这是愿望满足的结果。我对这朋友的生命的关心,我对自己不去探问他的自责,我对于此事的羞愧(他曾很客气地来维也纳看我),我觉得自己是假借此病不去看他——这种种即造成那梦中所展现的感情风暴,同时也是在梦思这部分中狂吹。

    不过产生此梦的原因当中却有一个是具有相反效果的。动完手术后的头几天,他的情况不太好。我曾被警告不要和任何人讨论此事。这使我很伤心,因为这不必要的对我的谨慎表示怀疑。当然我知道这话不是我朋友说的,而是传达讯息者的笨拙及过度胆小造成的;不过这掩饰着的指责却使我感到很不愉快,因为这亦非毫无理由。大家知道,只有那种含有实质(have something in them)的指责才会有伤害的力量。许多年前,当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我认识两个人(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们以其友谊来表示对我的敬意,而我很不必要地在一次谈话中把其中一位所说的批评他朋友的话告诉了另一位。这件事当然和我的朋友F1毫无关系,不过我却永远忘不了这件事。这两人之一是弗莱雪(Fleischl)教授,另一位的教名是约瑟(Josef)——这刚好是梦中我那朋友与对手的P的教名(注:下面这些Bernfeld所发表的事实将使接着的梦变得更易解。我1876-1882年在维也纳生理学研究所(布鲁克实验室)工作,布鲁克(Ernst Brücke,1810-1892),是我的上司,那时候的两个助手是爱斯能(Sigmund Exner,1846-1925),以及弗莱雪(Evast Fleischl von Marxow,1846-1891),他们都比我大十岁左右,弗莱雪在晚年的时候患上很严重的身体疾病。我就是在这里遇见布劳尔(Jisef Breuer,1842-1925)——这位和他一起合作研究歇斯底里症的伟大前辈。并且又是此梦中的另一个约瑟(Josef)。第一个约瑟——我早夭的朋友与敌手P君则是Josef Paneth(1857-1890),他继承着我在研究所的职位。)。

    在梦中此元素(unbtrusively)指责我不能保守秘密。弗利斯问我曾告诉过P君多少关于他的事亦是同样的指责。不过借着这个记忆(我早期不能守秘密以及造成的后果)却使我现在这个对自己将太迟到达的自责转换到在布鲁克实验室工作的时期。同时借着把梦中被歼灭的人唤为约瑟(Josef),不但指责自己将到达太迟,并且指责(我强烈压抑着的)自己不能保守秘密。由这梦即可看出凝缩作用和置换作用及其产生的动机。

    而我现在这个微不足道的愤怒(关于警告我不得泄露关于弗氏的疾病)却由心灵的深部得到加强,形成一股仇恨的洪流,指向我在真实生活中所喜爱的人身上。这个加强源于我的童年。我已经提过,我的友谊与敌意源于童年时和大我一岁的侄儿的关系:他如何凌驾于我之上,我如何学习防护自己;我们一起生活,不可分离,互相亲爱,不过有一段时间(据我们长辈的回忆),我们二人常打架,同时埋怨对方的不是。由某一观点来说,我后来的朋友都是这形体(figure)的重新肉体化,因此都是“revenants”。这位侄儿在我孩童时期又再出现,那时我们一起扮演着凯撒与布鲁特斯的角色。我感情的生活一直强调着自己应有一个亲密的朋友以及一个仇敌,而我一直能够使自己满足这愿望。同时我孩童的概念常常会使我的朋友与敌人发生在同一人身上;当然这不会同时发生,也不是经常转换的(和我童年的情况不同)。

    至于说一件新近发生的事件如何会引出孩童时所发生的事件,并且以之取代目前的因果关系,我却不愿在这里加以讨论。这问题属于潜意识思想心理学的范围,或者是心理症的一个心理学上的解释。不过为了梦解析的缘故,我们可以这么假设,我对孩童的回忆(或者由幻想所产生)多少具有下列的内容:“我们这两个孩子因为某些事而打架——到底真正为什么可以不管,虽然记忆或是其错觉显示出它是很难确定的一件事——每一位都说他比另一位先到达,因此有权利得到它。于是我们整夜都在扭打着。力量就是权力。”由梦中的证据看来,我自己已经觉察出自己的过错(“我知道自己的错误”)。不过这次我是强者,掌握着战场的胜利。于是失败者跑到我父亲(他祖父)跟前,诬告我,而我以由父亲口中听来的话替自己辩护:“因为他打我,所以我才打他。”这个记忆(更可能是幻想)在我分析的时候浮现在脑海中——在没有更多的证据前,我不能说为何会如此(请见梦的遗忘)——并且成为梦思的中间元素,并屯积着它们的感情(就像井收集流入的水流一样)。由这点看来,梦思是这样的,“活该,你要对我让步。为什么你要企图把我推倒呢?我不需要你,不久我就可以找到别的玩伴”等等。然后这些就进入到梦中表现的途径。有一个时候,我指责过约瑟(P),因为他也有个相似的态度:“ote——toi qui je m'y mette!(让开!)”他在我之后继任布鲁克研究所的助手,该研究所的升迁不但慢而且较啰唆。而布鲁克的两个得力帮手又没有离去的迹象,因此年轻人就沉不住气了。我这位朋友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同时又因为与上级之间没有深厚的感情,所以有时就公开地表示不满。又因为他的上司弗莱雪病得很严重,而P想要把他赶走的意愿也许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升迁,其意图可能更为恶毒。自然,在这几年以前,我亦有同样的想法;因此,只要有进晋及升迁的可能,那么就会有对妄想意愿压抑的机会,莎士比亚的哈王子(Prince Hal)即使在他病危父王的床边,亦压抑不住把皇冠戴到头上试试的冲动。不过和我们的推理相同的是,梦中对我这朋友无情的想法加以处罚而放开了我自己(注:很容易看出,约瑟在我梦中扮演一个很重要的角色(请看前述有关我叔叔的梦)。我的自我很容易把自己藏在具有此名字者的背后,因为约瑟夫(Joseph)是圣经上的名人,一位梦的解析者。)。

    “因为他野心勃勃,所以我杀他。”因为不能等待别人的离去,所以他本身就被解职了。这是在我参加大学纪念堂的揭幕典礼后立刻产生的感想——不是对他,而是对另外一个人,因此,我梦中所感觉到的满足,应当如此解释:“一个公正的处罚!你是罪有应得。”

    在P君的葬礼后,一位年轻人说了下面这些似乎不近情理的话:“教士说的使我们觉得这个世界失去此人后,是无法存在的。”他不过表达其忠诚的反抗,其感伤因这夸张而受到困扰,但他这些话则是下述梦思的缘起:“真的,没有人是无法予以取代的。我已经看到多少人死去了呀!不过我还活着,因此我拥有这个领域了。”在我害怕无法赶上见弗利斯(F1)一面时,类似这样的想法涌现出来。我只能够想到这样解释:因为自己又比别人活得久些,因为他死去(并非是我),因为我硕果仅存的拥有这个领域——而这是童年以来即梦寐以求的。此源于童年的满足(拥有这个领域)造成梦中感情的主要部分。我很高兴自己活着,因此就像下面这轶事所表达的天真的自我情绪一样。丈夫对妻子说:“如果我们其中一人死去,那么我会搬到巴黎去。”因此,很明显的,我认为自己不是将死去的那个。

    不容否认,解析与报告自己的梦是需要高度的自律(self——discipline)。因为这将使报告者成为与人共同生活的生命高贵的坏蛋。因此,我觉得自然的,这些revenants在我要他活多久就活多久,并且可以一个意愿就将它加以抹杀。这就是为何我的朋友约瑟会在梦中受到处罚。不过revenants是我童年时期朋友的肉体重现,因此亦是我感到满足的来源——我能一直为此角色找到替代者;而我对这快要失去的朋友又将找到一个替代者——因为没有人是不可以置换的。

    但审查制度到底是搞什么的?为何它对这狠毒的自私不予以强烈的对抗呢?为何它不把连接在这思想系列的满足改变为极度的不愉快呢?我想答案是这样的,和此人相连的别种无法反对的思想系列同时得到满足,并且其感情恰好遮盖了由这受抑制的童年妄想所带来的感情。在揭幕典礼的时候,我思想的另一层次是这样的:“我失去了多少朋友了呀!有些死去,有些是因为友谊的决裂。我是如何的幸运,因为我已以一个新的,并且对我更具有意义的人来取代他们。而在我这个不再能轻易获取友谊的年代,我将要保持这友谊而不再失去它。”我对能够以一个新的朋友来取代失去的友谊是准许进入梦而不会受干扰的,不过同时却偷溜进了源自童年感情的具有敌意的满足。无疑的,童年的感情加强了现时这合理的感情,不过童年的仇恨亦成功地得以表现出来。

    除了这些以外,梦中亦明显地暗示着另一能导致满足的思想系列。不久前,在好久的期待之后,我朋友弗氏生下一个女儿。我知道他是如何的哀悼着他早年夭折的妹妹,因此他写信告诉我说终于可以将他对妹妹的爱转移到这个女儿身上,而她将弥补那不可补偿的损失。

    因此这个思想又再和前面提到的隐意的中间思想发生关联(而贝宁思想却发射出许多相反的途径)——“没有人是无法予以取代的。”“只有revenants:我们那些失去的都再度回来啦!”而梦思各种相冲突成分间的关系再度因为下面这偶合事件而连接得更密切:我朋友小女婴的名字恰好和我小时的女伴的名字相同,她和我同年,并且是我那最早朋友与敌人的妹妹(Ohn与Pauline兄妹)。当我听到此婴孩命名为宝琳(Pauline)时心中大感满足,与此巧合的暗示是,我的梦以一个约瑟代替另一约瑟,并且发现无法压抑着“F”与“Fleisch”之间起头的相似处。现在我的思想又再回到自己孩子的名字上,我一直坚持他们的名字不应追求时尚,而是应该纪念那些我喜爱的人。这些名字使他们成为revenants。我想,孩子难道不是我们到达的永恒之路吗?

    对梦中的感情,我只有另外一些话要补充——由另一个观点看,睡眠者脑海中的某一统辖的元素造成我们所谓的“情绪(mood)”——或者是某种感情的倾向,而这对他的梦会有决定性的影响。这种的情绪可能根源于他前一天的经验或思想,或者是依据记忆,不管怎样,它都是伴随的适当的思想系列。不管梦思的理念决定了感情,或是感情决定了梦思的理念,对梦的建构说都是没有分别的。二者都显示梦的建构是受到愿望满足的影响,并且都是由愿望取得其心灵的动力。这实际存在的情绪和梦中产生的情感是得到了同样看待的。即有时会被忽视,有时会用来做为愿望满足的新解析。睡眠中的不安情绪可以是梦的原动力,因为它引起那活力勃勃的愿望,这正是梦欲所满足的。情绪所附着的材料于是被加以运作直至能够表达其愿望满足为止。而这不安情绪在梦思中如果愈是强烈和占优势,那么愈被强烈压抑的愿望冲动就会乘机钻入梦中。因为既然不愉快已经存在(否则它们需要制造出来),所以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即使自己潜入梦中的工作。这时,我们又再碰见焦虑的梦的问题,以后我就会知道这将是梦活动的边缘例子(boundary——case)。

    (九)再度修正

    我们现在终于能够论及梦形成的第四因素了,如果我们以和开始一样的方法来探讨着梦内容的意义——即以梦中的显著的内容和它梦思的来由相比较——那么就会遇到一些必须以崭新的假设来加以解释的元素。我脑海中还记得一些例子,梦者在梦中感到惊奇、愤怒、被拒绝,而这仅仅是由于梦内容的一部分所引起。在前节的许多例子中,我们不难发现,这些梦中的紧急的感觉和内容并不一致,反而是梦思的一部分,这我曾在适当的例子中显示出来,但是有许多这类的材料却不能如此解释,它和梦思的关系无法找到。譬如说,这句常常在梦中发现的话:“毕竟这只是个梦而已”具有何种意义呢?这是梦中的一个真的评论,就像我在清醒时所做的一样,而且这常是睡醒前的序曲。更常见的是,它紧随着一些不安的感觉,但在发觉是梦境后又平静下去了。当梦中产生“毕竟这只是个梦而已”时,它和奥芬巴赫(Offenbach)的笑剧中的,La belle Héléne口中里所说出的具有同样意义(注:第二幕中,巴利斯(Paris)和海仑(Hilen)谈爱的情景,后来被Menelaus闯入。),它不过是要减少刚刚经验到的事件的重要性,以及使接下来即将产生的经验更易于被接受。它的目的是在向“睡眠”催眠,因为这精神因素正要继续下去,并且忍受梦中的一切,因为“这毕竟只是一个梦而已”。我认为这个轻蔑的评论(毕竟只是一个梦而已)是在下述的情况产生的:当那从未真正休眠的审查制度发现在不经意之下让某个梦产生,要潜抑已经太晚,所以审查制度只好用这些话来对付因之而产生的焦虑感。这不过是精神审查制度的esprit déscalier的一个例子。

    这使我们得以证实梦中每一事物并非都是源于梦思,有时其内容能由一种与清醒脑袋不相上下的精神功能制造出来。不过问题是。这种情况究竟是例外,抑或除了审查以外此种精神活动亦常占据梦内容的一部分呢?我们毫不犹豫地认为后者正确,虽然知道审查机构只是删除以及限制梦内容,不过它也能够增加或插入一些情节。这些插入的情节是很容易被辨认出来的。通常梦者述及此点时免不了会犹豫,同时前面冠以部分连接起来。和真正源于梦思的材料比较后知道它是较不容易留存在脑海的。如果我们把梦给忘了的话,这部分的记忆是最先失去的,它和梦思的材料毫无关联。不过在仔细研究后,我发现这并非常见。插入的部分通常能溯源到梦思,不过却无法以本身的力量或先决的方法来呈现于梦中,似乎只有在很特殊的情况下,这种精神活动才会创造新的事物,大部分的情况,它却是利用梦思中的材料。

    这个梦运作的因素的特征乃是其目的,这也是泄露其身份的部分(注:严格说来,再度修正不是梦运用的一部分。)。这功能和诗人恶意形容哲学家的字眼一样:“它以碎布缝补着梦架构的间隙。(注:暗示着海涅(Heine)的“返乡”(Die Heimkehr)。)”由于它的努力使梦失去了荒谬与不连贯的表征,并且结合理智的经验。但是它也不常是成功的。

    表面看来,梦常常是合乎逻辑与合理的:由一个可能的情况开始,然后经由一连串的发展而得到一个较合理的结论(虽然并不太常见)。这一类的梦必定受过此种精神功能(和清醒时的脑袋没有两样)大量的修正;它们看来似乎是有意义的,不过却和真正的意思大大不同。如果将它们一一加以分析,我们不难发现“再度修正”非常自由地玩弄着梦材料,并且把它们之间的关系减到最少。这些梦可以说还未呈现于清醒的脑袋以前就已经被解析一遍了。在别的梦中,此种具有偏向的修正只能说是部分的成功而已。梦的一部分似乎很合理,不过接着又变为模糊,无意义,也许接下来又再变为合理了。还有一些梦例,修正可说完全失败了,因为那些梦只是一堆无意义的碎片而已。

    我不愿意否认这属于第四种梦产生因素的存在——不久我们即将对它感到熟悉。事实上,它是四个因素中我们最熟悉的一个——我也不愿意否认这个第四因素具有提供给梦的新贡献,不过据我们知道它和其他因素一样,也是利用梦思中现存的材料,依据其爱好来选释。有一个这样的例子,它不需要辛劳地替梦构建起一个冠冕堂皇的正面——因为这已经存在于梦思中。我习惯于把这些梦思称为幻想;而这和醒时刻的“白日梦”是相似的——也许这么说就可以避免读者的误会。精神医师对它在精神生活上所扮演的角色还不太明了,虽然朋纳第(M.Bendedikt)在这方面有很好的开始。不过白日梦所具的意义并不能逃过诗人毫无错失的眼光,譬如说都德(Alphonse Daudet)曾在很有名的《总督大人》(Le Nabab)中描述一位小角色的白日梦。对心理症病人的研究使我们很惊奇地发现幻想(或者白日梦)乃是歇斯底里症状的直接前身,如果不是全部至少也是大部分。歇斯底里症状并非和真实的记忆相关联,而是建立在一些基于记忆的幻想上。因为这些意识到的白天幻想常常发生,使我们对此构造得以了解。不过,除了这些意识到的幻想外,还有更多的潜意识的幻想——而其内容因潜抑的来由造成它们变为潜意识的理由。仔细研究这些白天幻想的特征使我们觉得,把它和晚间的思想产物——梦——相比是很恰当的。它们和晚间的梦具有许多共同的性质,因此对它们的研究也许是了解梦的最简便与最好的方法。

    和梦一样,它们都是愿望的满足;和梦一样,它们大部是根源于幼童时经验到的印象;和梦一样,它们因为审查制度的松弛而得到某种程度的好处,如果仔细观察其结构的话,我们不难发现“愿望的目的”正把各种建构的材料重新组合以形成新的整体。它们和幼童时期记忆的关系,就像罗马宫廷(Baroquepalace)和古代废墟的关系一样——其阶级和柱子供给这些现代建筑以材料。

    由“再度修正”中——这个所谓梦产生的第四个因素——我们再度发现那个在创造白日梦时不受别的影响而得以呈现的同样的精神活动。可以简单地这么说,我们所谈论的第四个因素把供给的材料模塑成一些像白日梦的东西。不过梦思中如果已经有现成的白日梦存在着,那么梦运作的第四个因素就会利用这现有的材料,而将它纳入梦内容。因此有些梦只是在重复着白天的幻想——也许是潜意识的。譬如说,我的孩子梦见和Trojan战后的英雄同驰战场。还有我那“Autodidasker”的梦,其第二部分完全是我白天幻想和N教授谈天的重现(此幻想本身是无邪的)。不过这些有趣的幻想只形成梦的一部分,或者只有一部分进入梦中的事实,只能如此解释,即梦的产生需要满足许许多多繁杂的条件。一般说来,幻想和其他的梦思部分都受到同样看待的,不过在梦中,它通常被视为一个整体。在我的梦中常常有许多部分是独特的,和其他部分显然不同,它们似乎是更加通顺,关系更为密切,并且比梦的其他部分来得更短暂。我知道这些都是进入梦中潜意识的幻想,但是却从未成功地记下这种幻想,除了此点以外,这些幻想和梦思的其他成分同样会受到压抑、凝缩,并且互相重叠等等。当然还有一些居中的例子,有两个极端,一头是那些一成不变造成梦内容(至少亦是其正面)者,另一头是极端相反,它们只是以其中一元素或是很遥远的比喻来呈现在梦中。梦思中幻想的最后下场当然也是和它能够符合审查制度和凝缩作用的程度有关。

    在前面所选择的梦例中,我一直避免引用那些潜意识幻想占据相当重要地位的梦,因为介绍这种特别的精神因素,需要先花很长的篇幅来讨论潜意识思考的心理学,不过我还是不能完全不考虑幻想,因为它们常常完完全全地移入梦中。更常见的是不经由梦而让我们意识到。因此,我下面要再引用一个梦例,里面含有两个相抗拒的幻想——一个是明朗化的,而第二个则是前者的解析(注:在我那本关于《一个歇斯底里症病患的部分分析》的书中,他曾经分析过一个此种梦的好例子——里面具有许多幻想的重叠。本来在分析自己的梦时,我低估了幻想对梦形成的重要性,因为我的梦常常根源于心理的冲突以及讨论。对其他人来说我们更容易证明梦和白日梦之间是完全类似的,对歇斯底里症患者来说,梦可以替代歇斯底里症状的发作,因此很容易就此了解白日梦的幻想乃是此两种精神状态的前身。)。

    这个我唯一没有好好记下注释的梦,内容大概是如此的:梦者,一位年轻未婚的男人,正坐在他常去的餐馆内(在梦中很真实地呈现)。然后几个人出现,要把他带走,其中一位还要逮捕他。他对同桌的伙伴说:“我以后再付账,我还要回来的。”但他们以一种蔑视的嘲笑叫道:“我们全都知道了。大家都这么说的。”其中一位客人且在他背后这么说:“又是一个!”他于是被带到一个狭窄的房间,里面有一位女人抱着一个小孩。护卫着他的某一个人说:“这是米勒(Müller)先生。”一个警探,或者是某种政府官员很快地翻阅着一堆入门票(ticket)或者纸张,并且重复着“米勒,米勒,米勒”。最后,他问梦者一个问题,而他答道:“我会这样做的。”于是他再望着那妇人,发现她长着一脸大胡子。

    在这梦例中,我们不难把两部分分开,表面的一个乃是被逮捕的幻想,而看来它似乎是新近由梦运作所制造。不过我们仍能够看到它背后的材料,而这仅被梦运作稍加改换外观而已——即是结婚的幻想。这两个幻想相通的特征在梦中显得很清晰——就像Galton的集锦照片一样。那位单身汉应允要回到此厅馆来,其同伴的怀疑(因为累积的经验而变得聪明些),以及他们在他背后叫的“又是一个(去结婚的)”——这些回答却能很满意地适合两种幻想。那向政府官员宣誓的“我会这样做的”也是一样。翻阅一大堆纸同时重复着同样的名字较为次要,不过却是婚姻典礼的一个特征——即是阅读一堆祝贺的电报,它们的致电都是具有同样的内容。结婚的幻想实际上比表面的被逮捕的幻想来得更成功,因为新娘在梦中确实呈现。由得到的消息中我知道新娘最后为何会长着胡子——不过并非经由分析而来。在梦发生的前一天,梦者和一位朋友(和他一样对婚姻感到畏羞者)在街上散步,他要朋友注意一位走向他们的黑发美女,他朋友这么说:“确是不错。只要这些女人在数年后不像她们父亲那样长着胡子就好。”当然即使在这梦中,梦的改造仍然在运作。因此,“我以后再付账”指的是怕岳父对聘礼的意见。的确,各种疑虑都使梦者不能由这结婚的幻想中得到愉快。其中之一乃是害怕结婚会使他付出自由的代价,因此在梦中变形为逮捕的景色。

    如果我们暂时回到这个观点上——即梦的运作喜欢利用梦思现成的幻想而非利用梦思来源另外制造一个——那么我们就能解决和梦有关的一个最有趣的谜。我曾经提过,毛利(Maury)在长梦之后醒来,发现自己的后颈被小块木板敲击着——而梦中他却梦见法国大革命,自己被断头台上的刀片切断脑袋。既然此梦仍是连贯的,而且据他的解释,乃是为了解释那使他醒过来的刺激,而这刺激又是他所不能够预测到的,因此只有一种情况是可能的,即梦恰好在木板敲击着他的头以及他醒来之间形成的,在清醒的时刻,我们从来就不敢认为思想活动是如此快速的,所以认为梦的运作具有加速我们思想程序的功用。

    对这“急速形成”的结论,许多作者都加以激烈的反对。他们一方面怀疑毛利的梦的正确性,一方面又想辩论清醒时刻的思想并不比这梦来得慢——如果夸张的部分加以消除的话,这些辩论引出许多基本的问题,不过我却不认为它们近于答案。但我必须承认譬如说我不认为伊格(Egger)对毛利断头台的梦的反对是能令人信服的。我自己认为这梦或许应该这样解释:毛利的梦很可能表示那多年以来一直储存于他脑海的幻想,不过却在他被刺激弄醒的那一时刻里被唤起——或者是被暗示出来。果真如此,就不难了解为何这样长而详细的梦会在如此短的时刻内制造出来——因为这故事早就做好了,如果这块木头在清醒时刻击中毛利的头,那么也许他会这么想:“这就像被砍头一样。”但既然他在梦中被木板击着,梦运作于是很快利用这敲击的刺激而获得愿望满足,就像它是这么想的(这完全是比喻的):“这是个好机会来实现我那意愿的幻想,而它是在我某个读书时间中所形成的。”这是不容易受人置疑的,因为每一个年轻人在强有力的印象下都会造成完全像这样的梦故事。谁不会被那恐怖时代(Reign of Terror)的描述所吸引呢——尤其是一位法国人,而且又是研究人类文明历史的学者——那时贵族男女,国家的精华,都显示出他们能兴趣高昂地面对死亡,并且在死亡的刹那前仍能维持其高贵风度与灵活的智慧。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这个想象是多么的诱人呀!想象自己正向一位高贵的女士道别——吻着她的手,无畏地走向断头台。或者野心勃勃乃是这幻想的主要动机时,以自己取代那些可怕的人物又是如何的诱人呀!这些人单单利用其智力与流利的口才就统治城市中那些痉挛似抽动的人的心,并且以其判决把千千万万的人送上断头台。从而铺下整个欧洲大陆改组的道路,而同时他们的头又是很不安全的,终有一天会落在断头台的刀下。试想把自己看成Girrlndist(即1871年法国国会之和平共和党员,其领袖皆来自rronde州),或者伟大的英雄人物达坦(Dalton),又是多么令人兴奋的呀!这是此梦的一个特征,他被“带到执行死刑的地方,四周围绕着一大群暴民”,看来他的幻想就是此种“野心”型的。

    而且这长久以来即已准备的幻想并无必要在梦中一一展现,只要加以触摸一下就行了。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如果弹几个音符,而有人说是莫扎特的Figaro(就像在Don Gilvanni中所发生的一样),许多印象就被勾引出来,但原先我一点都没有想到。关键的词句就像是个进口,同时把所有的联系都激动起来。潜意识的思想程序也是一样的,这弄醒他的刺激把精神的进口给兴奋起来,而让整个断头台的幻想得以呈现。但这幻想并非在梦中全部一一浮现,那是在睡醒后回想时才出来的。醒过来后,他记得这在梦中以整体的方式激起的幻想所具有的所有细节。在这种梦例中,我们没法证实自己确是记得一些梦见的事情,这种解释——即这只是事先准备好的幻想,而被一个弄醒的刺激所激动起来——可以应用在别的被外在刺激弄醒的梦中,如拿破仑一世在战场中被炮弹吵醒的梦。

    在土波高士卡(Justine Tobowolska)为了她那关于梦的长短所做的论文而收集的梦中,我认为最有价值的乃是马卡里奥(Macario)所报告的剧作家波佐((Casimir Bonjour)做的梦。某个傍晚,波佐想去观看他的剧本的第一次演出,但他是那样的疲倦,以致当戏幕拉起的时候,他就打瞌睡。在睡梦中他看完他全戏的五幕,以及各幕上演时观众们的情绪表现。在戏演完后他很高兴听到激烈的鼓掌并且高叫他的名字。突然他醒来了,但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或眼睛,因为戏不过才上演第一幕的头几句话。他睡着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分钟。我们这么想是不会太过草率的:梦者看完五幕戏,并且观察观众对各段落反应态度的事,并不需要在睡梦中由任何新鲜的材料制造出来,而可以由已经存在的幻想重现出来。土波高士卡和别的作者一样,强调那些观念急速倾盆而出的梦都具有共同的特征:它们是特别连贯的(这和别的梦不同),而对它们的回忆只是摘要而非细节,当然这是那些由梦运作触发的现成的幻想所具有的特征,但是原作者却没有指出这结论,我当然没有断言所有被弄醒的梦都适用这种解释,或者梦中快速呈现的观念都是经由此种方式处理的。

    在这里我们无法不去讨论梦内容的“再度修正”和其他梦运作的因素之间的关系。难道制成梦的程序是像下面描述那样吗?即梦的形成元素——如凝集作用的努力,逃避审查制度的需要,以及精神意念的表现力——首先由梦的材料中抽取临时的梦内容,然后此临时内容再经过重新铸造直到完全满足这续发的“再度修正”。不过,这是很不可能的,我们倒不如假定这因素从开始就和凝集作用、审查制度及表现力一样,梦思必须满足它的需求才能被诱导与选择出来而形成梦内容的一部分,这些因素是同时进行的,不过不管在哪个梦例中,这个最后提到的梦因素的需求对梦是具有最小的束缚力的。

    下述的讨论将使我们认为这个我们称为再度修正的精神功能和清醒时刻的脑筋活动很可能是完全相同的:我们清醒(潜意识)的思想对一切认知材料的态度,和此因素对待梦内容的材料完全相同。对清醒的思想来说,我们很自然地对此等材料创造出秩序,制造相互间的关系,同时使它满足理智的期望。事实上,我们这样做是太过分的,魔术师很容易利用这些理智习惯来愚弄我们。我们努力使各种感觉印象综合成合理的形式,而这往往让我们陷入最奇特的错误,甚至把眼前材料的真实性否决掉。

    关于这点的证据是人所共知的,我不想在这里花费太多的笔墨。在阅读的时候,我们常把错印(而把原意破坏)的部分误认为正确。法国一本畅销杂志的编者有一次和人打赌:他叫排字工人在一段长文章的每个句子后面加上“前面(infront)”、“后面(behind)”的字眼,而没有一个读者会觉察出来。结果他赢了,很多年前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有关这种虚假联想的滑稽例子。无政府主义者有一次掷一个炸弹在法国国会会议上爆炸开来,杜培(Dupuy)以这勇敢的话“Laséance continue(会议将继续进行下去)”来缓和恐惧的气氛。看台上的来宾被问及他们对此暴行的印象。其中两位是由乡下来的,一个说他确曾在某人发表言论后,听到爆炸声,不过他以为国会在每个发言人说完后都要鸣炮一声。第二个人也许听过几次会议,也有同样的结论,不过他认为鸣炮是对一些特别成功的演说致敬。

    因此精神机构以同样的态度对待梦内容,要求它们合理能解而加以第一眼的解释,不过却因此产生完全的误解。为了解析的目的,我们的原则是,不管任何梦例,我们都不考虑梦表面的连贯性,而怀疑各部分具有不同的来源。所以不管梦本身是清晰抑或含糊的,我们都要遵循着各元素原先的路途回溯到梦思的材料。

    现在我们就能知道前面所认为有关梦的清晰抑或含糊都不是独立的,再度修正能够产生效用的部分是清晰的,而不能发生效用的则是含糊的。又因为梦中含糊的部分常常又是不够鲜明的,所以我们能这样断言,这个续发的梦运作亦能够贡献各个梦元素的强度。

    如果我要找寻一个物象来和这个梦的最后形式(经过正常思考的协助后)相较量,那么没有任何比《飘页》(Die FliegendeBlätter)中那些很久以来就吸引住其读者的谜样的名言来得更恰当。书中的句子给读者的印象是像拉丁名言——而其实是一些极鄙俗的土话(为了对比的缘故)。为了这目的,所以把土话句子中的文字字母排列弄乱。因此不时出现一些真正的拉丁文字,有些地方又像拉丁字的缩写,而别的部分我们又看到一些好像掉了一些字母或涂删的文字,因此忽视了每个独立文字的无意义。为了不被愚弄,我们必须放弃找寻名言的企求,注视每个文字,不管其外表排列如何而把它重组成自己的母语,这样才能了解。

    再度修正在梦运作四个元素中最能被大多数作者观察到而且了解其意义,艾里斯曾有趣描述过其功能:“事实上我们可以想象睡眠中的意识如此对自己说:‘我们的主人(清醒时刻意识)来了,它具有强而有力的理智和逻辑等等。赶快!把材料收集好,将它们排好——任何秩序都行——在它再度掌握实权之前。’”

    其运作的方法和清醒时刻的思想的雷同,曾被笛拉谷露斯(Delacr oix)描述:“这个解析功能并非梦所特有,我们清醒时刻对感觉作用所作的逻辑协调亦是一样。”

    苏利(James Sully)和土波高士卡亦有同样的意见:“精神这些不连贯的幻觉所做的努力,就和白天它对感觉所做的协调一样,它把所有分离的影像以想象的环节连起来,并且将它们之间的巨大间隙填补。”

    根据其他作者的说法,这种重组以及解释的程序在梦中开始发生,并连续到清醒为止。因此包汉(Paulhan)说:“不过,我常常这么想,梦也许会有某种程度的变形或重新造形,在记忆中……而那要产生关系化的想象在睡梦中开始作用,不过却要在睡醒时才会完成,因此思考的速度在清醒时刻的想象作用后会很明显地增加。”

    李罗(Bernard-Leroy)和土波高士卡(Tobowolska)说:“反过来说,我们对梦的解析与协调不但需借助于梦中的资料,而且也需要用到醒时刻的……”

    因此,这个大家所认知的因素无可避免的被过分高估——他们认为梦之所以创造出来完全是因为它的成就。哥洛(Goblot)认为此种创造性工作是在睡醒刹那间所产生的,而福轲(Foucault)更进一步地认为清醒时刻的思想(material phenomenon)将睡眠时浮现的思潮制造成梦。对这观点,李罗和土波高士卡有下述评论:“有人认为可以在清醒的时刻发现梦的进行,所以(这些作者)主张梦是由清醒时刻的思想将睡眠时所产生的影像制造成的。”

    依据这对再度修正的讨论,我将更进一步地讨论梦运作的另一个因素,而这是最近由塞拉(Herbert Silberer)的细心观察研究所发现的。我前面曾经提过,塞氏在极度疲倦与昏困状态下强迫自己从事理智活动,却发现自己把思想转变为图像。在那时刻中,他所处理的思想不见了,却以一图像来替代此类抽象思想。不过这时刻所产生的影像(可以和梦的元素相比较)有时并非是所从事的理智活动——即是说和疲倦以及工作的困难和不愉快有关。也就是说和从事这工作者的主观情况与功能有关,而与他所从事的活动物象没有关联。塞氏把这种常发生的事件叫作官能性现象,而非他所期待的“物质现象(material phenomenon)”。

    譬如:“一天下午,我很困地躺卧在沙发上,但是却强迫自己思考一个哲学上的问题。我想比较康德和叔本华对时间的看法。不过因为太疲乏,我无法立刻把他们两人的争论同时浮现在脑海中,而这是把他们相互比较的必要条件。经过几次徒劳的尝试,我又再度用全部意志把康德的推论浮现在脑海中,以便能和叔本华的相比较。但当我把注意力转移到后者,然后又再返回康德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论证逃开了,我无法再把它挖掘出来。对于要把藏匿在脑袋中的康德理论找出来的徒劳突然使他在我眼前以一种实在的、造型的影像呈现,就像是梦的影像一样:我向一位脾气暴躁的秘书询问某件事情,那时他正弯着腰伏在办公桌上办事,恼怒我那紧急问题的干扰,因此半伸直着身体,给我一个愤怒而拒绝的脸色。”(取自塞伯拉。)

    下面则是别的关于往返清醒和睡眠之间的例子。(皆取自塞氏。)

    发生时的情况:早晨,在清醒的时候,当我在某种程度的睡眠状态(半睡半醒)下,并且回想刚才所做的梦,想要重复以及继续下去,却发现自己愈来愈接近清醒,不过心里却要留在这蒙眬时刻。

    梦见的情境:我把一脚跨到溪流的另一边,不过却立刻把脚收回来,因为我想要停留在这一边。

    又例:发生的情况和前例相同(他想要多躺在床上一会儿而不睡过时间),“我想要多睡一会”。

    梦见的情境:“我和某人道别,不过却安排不久和他(她)再见的时间。”

    塞氏观察到的官能性现象(代表一种精神状态而非物体)主要是发生在入睡与清醒两种情况下。明显的是,梦之解析和后者有关,塞氏的例子强有力地指出,在许多梦中,显梦的最后部分(接下来就是醒过来),往往只是表现清醒过程,或者是清醒的欲望,这种表现可能是跨过门槛[门槛象征(threshold symbolism],从一房间走到另一房间,离开,回家,和朋友再见,潜入水中等等。但是由自己的梦或分析别人的梦中,我却无法找到很多和门槛象征有关的梦元素,而塞氏的著述却使我们期待能够找到更多的象征。

    不过这种门槛象征也许可能解释中间的部分——譬如说,往返于深睡以及睡醒的时候。然而,有关这方面的确实证据还未找到。而较为常见的是过度决定的例子,在这些例子当中,和梦思相联系的梦内容只是用来表现某种精神活动的状态。

    这个塞氏表现的有趣的官能性现象(虽然错不在该作者),却导致许多滥用因为它被认为是支持那些古老的以象征和抽象来解析梦的证据。许多喜爱此“官能性类型”的人甚至在梦思中具有一些理智活动或情绪程序,就说它是官能性现象,虽然这些前天遗留下来的残物,并不比其他的材料有更多或更少的权力入梦。

    我们认为塞氏现象(Siberer's phenomenon)乃是清醒时刻的思想对梦形成的第二个贡献(第一个贡献我们已经在再度修正的名义下予以讨论过了)。我们已经显示白天运作的注意力继续在睡眠状态下指导着梦,局限着它,批评它,并且保留着中断它们的权利。看来这个留存的精神机构唤醒了审查官(censor),而这对梦的形式具有强劲的限制性。塞氏的观察所能追加的是,在某种状况下自我观察亦扮演着某角色,并且形成一部分的梦内容。这自我观察机构(也许在哲学家的心灵中特别发达)和别的如观察的错觉、良心、梦的检查官等的关系,也许在别处讨论较为适当。

    下面我将把这长篇有关梦运作的讨论加以摘录,我们曾被质问,精神是否以它全部力量或者仅以剩余的受限制部分来创造梦?研究的结果发现这问题是不合适的。但如果我们被迫一定要回答的话,那么我们要说二者都是对的,虽然看来这两个答案是互相排斥的,在制造梦的时候,我们能够分辨出两种痛苦活动:梦思的产生,以及把它们转变成梦内容。梦思是理性的,它是我们所能具有的所有精神精力所制造出来的,它们属于那些不在意识层面的思想程序——经过某些变异,这程序亦产生我们意识的思想。无疑的,梦思有许多值得探讨,有许多神秘处,不过却和梦没有特别关系,所以不应在梦的前题下予以讨论(注:从前,我很难使读者区别梦显意和隐藏着的梦思间的不同。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由一些未经过解析的梦中提出质问与反对,而忘了需要对它先加以解析。不过现在当分析使他们了解其含意时,许多人又同样顽固地陷入另一个过失中,他们想要由梦隐意中探究其梦精要,不过在追究的过程中却忘了隐匿梦思和梦运作之间的不同,基本来说,梦不过是一种特殊的思想,只有在睡眠状态下才能存在。梦运作这么说是为了要澄清读者所熟知的“梦具有预测能力的”的错误,梦只不过想要解决我们精神生活所面临的问题,和我们意识的清醒时刻的精神活动一样的;除了这点以外,它不过告诉我们这种活动亦能在潜意识中进行——关于这点,我们早就知道了。)。但是形成梦的第二种精神活动(把潜意识思想转变为梦内容)却是梦所独有,而且是其特征。这特殊的梦运作和清醒时刻思想形式的分野远比我们想象的远大,即使是梦形成的精神功能这最低级者亦然。梦运作不单单只是更不小心,更无理性,更健忘,或者更不安全;这和清醒时刻的思想完全不同(就质来说),所以是无法加以比较的,它并不思想盘算或者判断;它把自己局限在给予事物新的变形,我们前面已经不厌其烦地描述种种它在产生结果前所必须满足的情况。那个结果,最主要的是要能够通过审查制度,为了满足此目的,梦的运作置换各种精神的强度,甚至把所有的精神价值都改变了。思想必须完全或主要地以由视觉或听觉的记忆痕迹(memory traces)来表现,而这又使梦运作在进行新的置换时做表现力的考虑。也许要比晚上梦思所能给予的制造出更大的强度,因此就有凝缩作用。我们不用去注意思想之间的逻辑关系,它们只是特殊的梦外形的一个伪装。不过梦思的感情不会受到太大的改变,这些感情通常是受压抑的;当存在梦中时,它们和原来附随着的思想是分离的,而且同样性质的感情连在一块。只有梦运作的一部分——所谓的修正(revision)(因梦例而有量多少的不同)则受到部分清醒的意识所影响——

    才和其他作者苦心赞誉的思想(他们想用来包括梦形成的全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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