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福兮祸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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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娘进白府第一年便生了白术,只是白渊有着“子为妻管”的原则,不顾二娘的苦苦哀求,把白术交给了柳氏管,这一带就是五年。二娘在这五年之中地位渐稳,受白渊的宠爱,紧接着掌管白府财政大权,最后连儿子的抚养权都要了回去,可谓是风生水起。只是孩子与她不够亲厚,此乃她唯一的遗憾了。

    白术是白渊与二娘唯一的攻破点。

    白芷唯有利用白术作为筹码,逼白渊就范,带她与母亲上京!

    白术接到家书,不过五日光景,便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最高兴的不是白渊与二娘,而是柳氏。柳氏一大早便命丫头为她梳妆打扮,命厨子今儿做白术最爱的豆汁年糕。

    一向清心寡欲的柳氏情绪很少有这般的波动,身为柳氏的亲女儿,白芷好生嫉妒,打趣着柳氏:“娘,你可记得我才是你亲生女儿啊?”

    柳氏佯装生气:“胡闹。术儿是你爹的唯一苗子,一家人,怎能见外?”

    又是白渊!白芷顿时没了兴趣。她有时十分不懂她娘,白渊如此待她娘,她娘却还是处处为他着想,时时牵挂,她不认为这是贤惠,而是痴傻。

    痴傻的女子,只会让男人看轻,不被珍惜。

    今儿日子出奇的好,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白芷收到白术的书信,以为他会在今日归家。全家人都翘首企盼,可从太阳东升到西落,也未见到白术。

    柳氏是最失落的。天色暗了,希望也灭了,一直支撑的柳氏终归支持不住,脸色愈发苍白,耐不住,险些晕倒。幸而白芷眼明手快,及时扶住她。

    一旁的二娘暗讽道:“大姐,身子不行,便莫要强撑着,术儿是我儿子,你的心意我领了。”

    柳氏微笑,不置可否。白芷心里极为不爽,反唇相讥:“二娘这就见外了,术儿是我们白家之子,唯一的命根子,我娘不疼术儿疼谁?加上术儿与娘比跟你还亲……”白芷微笑,不再继续,顺利看见二娘脸色发白,气息不稳。

    一旁的白渊蹙眉不耐烦:“行了,都散了,该干吗就干吗。馨儿(柳氏)你随我来,我有事与你说。”

    柳氏气若悬丝地点头。

    白芷忍不住蹙眉,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她真心怕柳氏与白渊单独说话。柳氏从来不会拒绝白渊,白渊让她往西,她便不会往东。她麻木地去爱白渊,奉行“贤良淑德”,即使遭到不公,也只会暗自流泪。柳氏这些年拜佛供佛,不是虔诚向佛,而是觉得自己不能帮白渊做任何事,二娘全部代替了她,她成了真正的“闲妻”,那么只能虔诚向佛,祈求上苍保佑白府平平安安,白渊事如所愿。

    白芷认为这是“愚爱”。她妄想拉柳氏走上正途,奈何柳氏中白渊的毒太深。白芷无奈,只能尽量保护她。在柳氏进白渊书房之前,白芷拉着柳氏道:“娘。”

    “何事?”

    白芷酝酿道:“有些事情,莫要一味忍让,爹这些年,你自是明白。芷儿虽明白娘疼术儿,但术儿是娘你唯一的筹码,莫松了口。”她自是知道白渊在打什么算盘,指定是那些甜言蜜语,哄得柳氏团团转,然后让柳氏步步退让,为二娘谋取更多的利益。

    白渊对柳氏早已无感情。若不是柳氏乖巧不惹事,加之当年穷书生的白渊得柳氏娘家之力一步步走上苏城知州的位子,白渊早就扶正二娘,摒弃柳氏了。

    二娘认准了柳氏的“心软”,事事得寸进尺,白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氏好欺负,她白芷虽不聪慧不懂反击,却也会尽量明哲保身,不让自己吃了哑巴亏。

    柳氏嘴唇翕动着,欲说些什么,可终究只是叹了叹气,以手轻抚白芷的手臂,语重心长地道:“芷儿,娘自有分寸,莫要担心。”

    白芷反而更担心了。

    白芷忐忑地回到自己的别院,见清荷蹲在青石阶上干呕,似很难受的样子。白芷上前问:“清荷,你怎么了?”

    清荷慌张地站起来,拨浪鼓似的摇头:“无事,许是吃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有些反胃。”

    “我房间有些蜜饯,你拿去打打牙祭吧。”白芷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随口说了说,便心事重重地回自己的闺房。跟在她身后的清荷观她神色不定,关切地问:“小姐,我听闻老爷让夫人留守这宅子,带二娘去京城。”

    “你觉这事是好还是不好?”白芷反问。

    清荷蹙眉认真地道:“对于夫人,我觉得好。可对于小姐,十分不好。小姐倾国倾城,苏城这些凡夫俗子怎能相配?唯有高人一等的京城公子才能入小姐的眼。”

    白芷心情甚是沉重地沉思:“可我已有了阿九……”

    “……”清荷顿时结舌。

    白芷捂嘴偷笑,脸上却故作镇定:“妾当蒲苇韧如丝,只待君做磐石。清荷,以后莫想这些了。”

    清荷点头,嘴里嘀咕着:“裴公子真是愚钝,竟看不出小姐这等心思。”

    白芷附和点头:“这就是所谓的朽木不可雕也!”话一说出口,白芷竟自个儿愣了愣,脑海中盘旋着裴九骂她的话语。他称她为朽木,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随即,她兀自失笑起来。她这胡思乱想的顽疾还未根治呢,该反思才是。

    白芷在等柳氏来,可灯油燃尽,柳氏也未曾来过。白芷心忧,命清荷去瞧瞧,清荷还未跨出门,白渊的随从急急忙忙跑来:“小姐,术儿少爷回来了?”

    “啊?”已近子时,半夜才归?这还是头一遭,想必路途出了状况。

    白芷立马撂下手中玩弄的女红,随着随从去大厅见白术。

    梦境里,白芷与白术的关系不咸不淡,交集甚少,自柳氏患瘟疫去世以后,他们说话的次数五指都能数得清。后来白府被满门抄斩,慕屠苏只放过了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则是白术。

    其中因由,她至今不知。她只知,当年他喊南诏小公主为“姐”,满脸洋溢着幸福。对她,他从未有过半分的热情,可在最后满门抄斩那刻,他却求慕屠苏,放她一条生路。

    多可恶,南诏小公主霸占了她的挚爱,亦霸占了她的至亲。

    更可恶的是她自己,她盲目追爱,以致错失了亲情。

    此生,她势必保护母亲,以及母亲用生命疼爱的白术。

    白芷赶到大堂之时,白术站在柳氏的面前傻笑,柳氏则一会儿嗔怪,一会儿心疼地用帕子帮他擦手上的泥。二娘坐在一旁横眉竖眼,气得似乎七窍生烟。

    白渊见白芷来了,摆出家长姿态道:“术儿回来途中遇到山寇,幸而马车跑得快,逃过一劫,谁想险象环生,又遇见南诏敌军,差点送了性命。”

    白术带着稚气的语气激昂地接话:“不过幸而一位穿铠甲的哥哥拔刀相助,让我幸免于难呢。”

    “哪里幸免于难了?瞧瞧,手掌都出血了,口子还那么深。”柳氏小心翼翼地打开绑在白术伤口上止血的帕子。白芷一下子便注意到了这块手帕,虽然白绸上有泥又有血渍,但那朵出自自己之手的红色牡丹花她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块帕子前不久还出现在某人的手中。

    救白术的那个穿铠甲的哥哥该是慕屠苏吧。他的腰好了?

    “娘,这点伤不算什么,术儿长大了,术儿是男子汉。”白术即使痛得龇牙咧嘴,也要保持微笑,不让柳氏担忧,柳氏欣慰地点头。

    一旁的二娘想必吐出几口鲜血了,亲生儿子不和她亲……

    一家子坐在大堂里,听着白术侃侃而谈路上惊心动魄的事儿。因光辉王朝与南诏战事在即,边防地区混乱不堪,其中农民落草为寇之事最为严重,已出现多起商贾路途遭劫的案件了。白术称自己幸运,正逢一支军队上前线与前方军队会合,碰巧得救,又称慕屠苏武艺了得,以一敌十,轻松应对。他还说自己将来也要从军,做个真男人。

    聊至深夜,二娘想带白术一起睡,白术扭捏不去,非缠着要跟柳氏,二娘沮丧地被白渊带走。柳氏命丫鬟烧水给白术洗澡,临走之前,白术忽然折返,去拿扔在桌上的那块脏帕子。

    柳氏道:“这帕子又脏又有血渍,扔了吧。”

    白术果断摇头:“不行,我答应铠甲哥哥,得洗干净还给铠甲哥哥,这是铠甲哥哥心上人送给他的。”

    她可不记得赠予过他手帕,这明明是她遗失丢弃的手帕而已。白芷忍不住在背后嘀咕:“小娃娃,心上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白术听见,极为严肃地转头看她,像教书先生一样,咬文嚼字地说道:“心上人就是要一起过一生的人。”

    “……”白芷愣了愣。

    柳氏哭笑不得:“这是听谁说的?”

    “铠甲哥哥告诉我的。”

    白芷抖了抖嘴角,只觉这事不靠谱。

    白术回来以后,柳氏笑容多了,二娘脸臭了,白渊因职务交接之事,很少露脸,自然为二娘出头的次数也少了。柳氏开心便是白芷开心,白芷整日去柳氏那儿陪白术玩,与孩童打交道极为简单,不过数日,她便与白术熟稔起来。

    白术会画一手好画,天赋极高,似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然,只局限于画面描述。他能把扫了一眼之物,细细描绘出来,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让白芷不无赞叹。

    在某个阴雨天气里,白术画了一幅画,是一幅少女煎药图,少女神情紧张,眉眼不定,似有偷偷摸摸之意。白芷觉得这少女好生眼熟,细看几遍,发觉她竟是清荷!

    “术儿,这画中的少女可是清荷?”

    白术小鸡啄米地点头。白芷蹙眉,这画定不是白术臆想出来的,而是他根据他脑海里的某个画面细细描绘出来的。近来,她身子骨硬朗,并未喝药。那这药又是给谁喝的?为何清荷要这般偷鸡摸狗的样子?

    白芷问白术:“术儿,你这是何时看到的画面?”

    “昨日。我见一姐姐躲在旮旯里煎药,便多看了几眼,谁想这姐姐甚是有趣,煎好了药倒了又煎,几次把药放在嘴边看着药汤发呆,看来这位姐姐很怕苦。”

    “也许。”白芷心里多了一层阴影。

    那药是什么药?又是要给谁喝?

    关于清荷鬼鬼祟祟煎药之时,白芷还来不及追查,便发生了一件让白芷心情极为阴郁之事。

    秋蝉听闻白芷从桐城回来,说是要给她送点补气养颜的草药来。那天白芷还特意早起,梳妆好等多日未见的秋蝉。秋蝉算得上白芷唯一的朋友,奈何嫁作他人妇,不似以前那般肆无忌惮。秋蝉每回下山卖药材,总会来白府走一趟,顺道给白芷带一些有益于身体健康的补药。白芷因名声不好,自被慕屠苏退婚以后,甚少出门,深居简出,偶尔出门,也是上山去找秋蝉。

    未料,将至晌午秋蝉才风风火火地走来,而且人也神神道道的,一见着白芷,便拉着白芷走至无人的地方,把头靠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谁的?”

    “嗯?”白芷不甚理解。

    秋蝉摸着白芷的肚子,伸出两根手指,询问地看着白芷。

    白芷依旧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秋蝉觉得这话难以启齿,尽量婉转地问:“你在桐城与谁睡在一张床上?”

    白芷一怔,记忆流转,想及与慕屠苏在床上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一次。秋蝉见白芷脸红,欲说还休的样子,暗叫糟糕。秋蝉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白芷的手,似给予她鼓励:“芷儿,是谁?”

    白芷略显不自在:“慕屠苏……”后知后觉,她似乎未曾与任何人说过此事,忙问,“你怎知这事?”

    “今儿我下山卖药,在里屋与药店老板谈妥价钱出来,遇见刚买好药的清荷,听老板说她是买安胎药……”

    白芷惊愕。清荷这几日熬的药竟然是安胎药?

    秋蝉见白芷脸色刷白,显然是受了惊吓。秋蝉叹息:“你也知道你在苏城的名声,虽然我塞了点银子给药店老板堵上他的嘴,可纸包不住火,这事要是在苏城传开了,你可就臭名昭著了,后果更为严重。我看你还是趁现在跟孩子他爹商量商量,让他及早把你娶进门。”

    白芷只觉脑袋疼,这等开放之事,怎会发生在她身边之人身上?清荷的安胎药,是给自己用还是帮人买的?她如今只想知道这事。

    秋蝉见白芷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甚是怜惜,怒气冲冠地怒骂:“慕屠苏难不成想吃完抹嘴走人?岂有此理,我非要宰了他!”

    若是以前,白芷指定要和秋蝉打趣,把这误会尽量玩笑化。可现在,白芷已无心思,只迫切地想知道清荷买的安胎药是给她自己喝还是为别人而买。

    白芷只好先敷衍打发秋蝉:“我并未有孕,这事有误会,只是如今不能详说。秋蝉,今儿不能招待你了,改日我登门拜访你。”

    秋蝉哪信白芷:“你深知我急性子,不告诉我,我憋得慌啊。”

    白芷不理会秋蝉哇哇叫,硬生生把她赶走了。待秋蝉无奈离去后,白芷便去找清荷,首先要找的地方,便是白术那幅画中的地方。

    清荷果真在那里熬药。只是此时的她,不再是画中那忐忑焦心的不安神情,而是不经意间流露出让白芷感觉似曾相识的温柔,而这温柔是柳氏看她和白术时才有的。

    慈母之爱。

    白芷大惊,这叫她如何冷静!她当即脑子发热,大步朝清荷走去,推倒正熬着的药,脸带怒气地质问她:“我想你务必给我一个解释。”

    清荷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低头认错:“小姐,对不起。”

    “你不该向我道歉,而是给你自己道歉!你怎对自己这样不负责?!”白芷忍着脾气,一字一句说道。

    清荷依旧跪着不动。

    “怎么?想沉默以待?”

    清荷摇头,抬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白芷:“我自愿的,我不后悔。”

    白芷一耳光掴过去,盛怒道:“再说一遍!”

    清荷仰着红肿的脸,依旧坚定地道:“清荷爱他,把自己给他,从不后悔。清荷悔的是,曾想打胎,幸而及时回头。”她眼神中的坚定,让白芷好一阵恍惚。这双绝望又坚定的眸子白芷似曾相识。

    梦里她初嫁慕屠苏,慕屠苏只挑了喜帕,连看她一眼都嫌多,径自离去。洞房花烛之夜,她独守空房。她对镜梳妆,也是那样的绝望又坚定的眸子,暗自发誓:一定要让慕屠苏爱上自己!

    那到底是不服输还是对爱的坚持、对爱的执着?白芷至今不知,她抿着唇,认真地看着清荷,怒气全无,反而有气无力地问:“你这又是闹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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