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百名军士,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没人说话,但无一不是带着一身的风尘,脸都被吹得蜡黄蜡黄的,陆铎注意到,除了有些士兵背扛着伤员和抬着外,几杆红色的大旗由几个最为强健的兵士扛着,迎风烈烈,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张”字。
蓄髯大汉远远看见刘瑜,翻身下马迎了过去,单膝跪地,“刘校尉,末将回来了。”
刘瑜扶起了他,“士卒折损几何?”
这是刘瑜的习惯,每次战斗结束,不问胜败,先问士卒伤亡,这让所有跟着他的将士们都很感动,能关心将士的官长谁会不效死力?
“越骑折损了三十多骑,步卒死了二十多,排矛兵一个未折损,步射这次被吐蕃的塔骑兵冲乱了,损失不小,怕是有八十多人死在了那里。”
大汉灰着脸说到。
“塔骑冲如何进来了?排矛兵士是做甚的?难道在干睡觉吗?”
刘瑜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手不由得握在了腰间的剑上。
“把排矛兵两个队正叫来!”
刘瑜低喝。
两个浑身是血的队正被带到了面前,刘瑜也不废话,直接质问,“吐蕃人的塔骑过来时,你们的长茅为何不阻挡?”
“大人,我们是想竖起长矛挡骑兵的,可吐蕃人的箭矢射的我们弟兄连头都抬不起来,谁露头谁死啊,我们只能退到步卒的后面去躲避。所以………”
队正哭丧着脸,近乎于哭着说到。
刘瑜大怒,一把上前拽住说话之人的皮盔,“那你走了,你让谁来挡住塔骑?身穿布甲的步射吗?啊,说!”
队正低下了头,支支吾吾不知所谓。
蓄髯大汉说到,“大人,他们也是被逼奈何,谁也没料到吐蕃人这次会把塔骑设在右翼,他们这次并未直接冲击我们的后队中军,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排矛兵这次也未曾想到吐蕃人的离奇战法。末将愿意领罚。”
“排矛兵未能尽职护卫步射,致使死伤近百人,不杀不足以振军纪。徐辉山指挥失当,但能及时调整阵型,能报全营而退,死罪可免,但八十军棍跑不了。”
两个排矛兵队正相互看看,满脸的惊恐之色。
刘瑜说到这里,柔声说到,“来人,就此执行,两个队正斩首示众,你们的妻儿我会找人送去抚慰金的,可以安心走路。徐辉山帐外军棍,陆铎!你来数着。”
两个队正顿时瘫软了被拖了出去,陆铎也吓了一跳,这就是他来到陷阵营的第一份差事:监行。还不如写字呢!
“大人……,我……”
陆铎上前想去和刘瑜商量下,能否别让他干这么血腥的差事,刘瑜回头一瞪眼,“怎么?你想去监斩嘛?”
陆铎立刻闭上了嘴。
看着士卒手脚麻利的把徐辉山的上衣扒光,按在木板上,又来了两个身材健硕的大汉,手持七尺大板,轮起来呼呼挂风,朝着徐辉山的背上就招呼起来。
“1,2,3,4………”
每一次都像打在陆铎的身上,他都跟着徐辉山一起难忍煎熬着,要说这蓄髯大汉也真是汉子,疼得满头大汗淋漓,却就是不喊一声。
陆铎在喊着时,看见两个士卒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从身边走过,那有一人的人头的眼睛还睁着,无神的看着自己,心里登时就咯噔一声。
坏了,数到那里了?一时给忘了,是五十几来着?下面的徐辉山已经是血肉模糊了,这时却也不颤抖了,大约是晕死过去了。
“74,75…………”
“校尉大人,好了,军棍已执行完毕。”
“莫欺我,明明才六十九,继续打。”
帐内传出了刘瑜朗清的话音。
陆铎大窘,这个刘瑜是神仙转世嘛?他在帐内比在外看的还清楚,那还要我这个监刑做什么?
陆铎觉得这个刘瑜太恶毒了,一个战将杀敌杀的自己的护心镜都能被砸扁了,还要受如此责罚,虽说人马折损不少,可打仗哪次不死点人?怎能这样对待这些刚从阵上死里逃生回来的勇士呢?这以后谁还会为你效力杀敌?
陆铎鼓了鼓勇气,径直走近大帐,“校尉大人,罪人陆铎有实情要禀报。”
“不准说。”
刘瑜擦着宝剑,头还是没抬起来,他的眼睛很少看着别人说话,大多都是在干着自己的事情。
“……………”
陆铎没想到刘瑜会如此干脆的拒绝了他的辩解,一下子被晾在了当场。刘瑜的话还没说完,“你现在去排茅队找你们的伙长去,从今天起,你在排茅队就是你正式的差事了,记住,要听官长的话,不听,我斩你。”
“唰。”
擦完的宝剑入了鞘,刘瑜似笑非笑的看着陆铎。
“大人,我会写字,我可以帮你做书记,可以写公文,别让我去排茅队,真的,你看我如此瘦弱,连蜡烛都拿不住的人怎么可以握长矛…………”
刘瑜说,“陷阵营当书记也要会上阵杀敌,你会识字最好,等你写完该写的公文你再上阵去。”
“……”
陆铎不解,怎么会识文断字还搞出反作用来了,不禁没能从排茅队跑出来,反而又多了一个差事,什么破事啊这是?
在刘瑜的冷笑中,一个卫士带着陆铎前往他该去的地方,路途中,陆铎看见了那个被打的浑身是血的徐辉山被人趴着抬过身边。
陆铎和徐辉山瞧个正眼,他看见徐辉山微微睁开的眼睛里流出一丝精光,那光写的是不屈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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