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生善射的民族没想到汉人竟也有如此身手的弓箭士卒，都把箭和盾牌举了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可是坐在马上的牟羽却一挥手让众人把兵刃收起来，“干什么？一支箭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子，也不怕唐军耻笑，这还像我们祖先下颜吗？”
说完，身材粗壮一身皮甲皮盔的牟羽翻身下了马，前走几步，身手“嗤”的把箭从地上拔了出来。
“箭手好大的气力啊。”
牟羽往城头撇了一眼。
一翻身牟羽上了马，虽然是白发苍苍，伸手却不见丝毫迟滞，干净利落，连在城头上的陆铎看的都不禁叫了一句，“漂亮！”不留手几人回头看着他，说，“别灭自人志气，涨他人威风，好好呆在自己的位置。”
过了半晌，不留手不知是自语还是说给陆铎，“方才那一箭射的不错，你师从何处？”
“我吗？噢，我师傅……他早已过世了，不提也罢。”
不留手不再追问了，他一向话少，并不擅长纠缠。
队正一旁挠着头，“奇怪了，回纥人怎么光是围城而不攻呢？热热闹闹的快三个时辰了，像是在等什么。”
不留手说，“援军？不能啊，五千人打下赤亭守捉这么一个小城已是绰绰有余了，根本不需要增兵啊，真是不懂这帮吃马肉和马尿的胡人。”
“他们真……喝马尿吗？队正大人。”
陆铎悄声问道。
队正瞪了不留手一眼，“戒备就好好戒备，莫要胡说。”
到了午时后，太阳正在头顶照的凶，不晓得这些回纥人是不是因为怕热的缘故，竟慢慢撤军而退，赤亭不战自解，这下谁也看不懂了。
“搞什么吗？五千人连战也不战就退军了，这哪里还是回纥铁骑？分明是一群肉包子。”
郑童气急败坏的踢着脚下的石头。
“不对啊，郑大人，你这话是说我们都是狗了吗？”
队正故意问道。
郑童连连摆手，“不不，怎会如此，我没这意思……”
“肉包子打狗不是一去不回吗？那不就是暗讽我等是狗？”
“可，可……他们不是回了吗？那大家伙不就又不是狗了……吗？莫要多想，莫要多想……啊……”
郑童越解释越说不清，看着这些当兵的朝自己围了过来，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城内。
这时，远处一个人一瘸一拐的快步走来，上气不接下气说，“正头儿啊，出事了，出事了……”
队正心里一凉，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哪里有贼情？快讲！”
“不是……都不是，哪里都没贼寇，是我店里那三个胡人女子，都不见了，都跑了……”
酒仙李一脸的汗水活着泥土，活像一尊泥菩萨。
队正这才把手从刀把上放了下来，看着陆铎，“这该是你的事了，自己斟酌着处理吧，我等换班了。”
酒仙李说，“兵爷，你哪三个婆姨不知怎的，外面胡人一围城，她们竟都找个机会跑了，想必此刻已经出了城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可真不是老朽有意放走的……”
陆铎也很奇怪，平日里和这三个女子也算相处甚融，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啊了呢？亏的自己对她们如此尽心的照顾，一点良心都没，不愧是胡人，狼子野心也。
陆铎在屋内转了一圈，看见地上有个女子的面巾，应该是其中一个慌忙中跑时掉下的，捡起来闻了闻，有种淡淡的苜蓿草香，不由得让人心怀激荡。陆铎心神一定，不敢再闻了，拿在手里发着呆。
忽闻门外郑童的喊声，“陆兄，陆兄，好消息啊，好消息……”
只见郑童撩着衣服跌跌撞撞的闯进门来，眼里带着泪花闪烁，“我可以回中原了，有唐军信使同我一起前往，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原来按照军规，不论战事大小，只要有敌袭，必须将战报寄发朝廷下书省报备，然后再以紧急情况分呈圣人预览。这次牟羽率五千大军来围城，虽微攻城，但这也算是边关的重大变故，当然要按章行事。
“噢，那恭喜你了，你又可以回华山县当你的博士了。”
郑童看着陆铎手里的面巾，“此是何物？”
陆铎下意识的揣进了怀内，“噢，是一块手巾，我擦汗用的。”
“不对，不对，不对啊，这好像分明是个面巾，还是胡人女子用的，是不是？你有事瞒着我？一定有。”
陆铎踢了郑童屁股一下，“滚你的吧，回关内去就好，哪里管我，你我之间到了西州后，缘分就到此为止了，不必再多说。”
郑童一梗脖子，“你这是哪里话，噢，给你写疾矢诀的时候你不说，写完了见我没用就一脚踢开？这不是小人所为吗？不是卸磨杀…嘛…”
那个驴字差点脱口而出，郑童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郑童悻悻的走开，陆铎看着郑童瘦弱的背影，只闻见怀内一股苜蓿草香，有像一头倒在床上睡觉的感觉。
郑童终于还是走了，在赤亭守捉被困了半年之后，他一直盼望着开战，以为只有开战时，朝廷的援军或粮草军队来时才能离去。谁料想一场根本未见刀血的围城竟把自己送回了关内，有时候就是这样，很多事情都发生在人的各种祈盼与妄想之外的。
这一天正午轮到陆铎的班岗，他看着城外大地上被晒的滚烫的沙漠里腾出一阵阵热浪，偶尔形成的海市蜃楼，更觉得自己这一年过的像场虚梦了。
正在自己无限唏嘘时，有一匹马自远处跑来，怎么是匹孤马？马上的人呢？城下的士卒把马牵好，只见马身上有许多血迹，马鞍已被人取走。
有人认出了这匹马，“这是咱们昨日派出回朝廷报廷寄的信使的马！”
陆铎心里一凉，完了，信使遭袭那郑童这个只会玩弄笔杆子和嘴皮子的书生就更没跑了，此刻一定被人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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