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察冀军区和苏鲁皖各部担纲主力承担了这次的进击任务,二、三、冀南、冀中、冀东、平西、平北、察南、山东纵队、渤海军分区等军分区和根据地纷纷出动,趁夜在山东大地以及南起河南磁县北到张家口,西起凉城东到唐山、迁西的广大区域内展开了第一步:困敌行动。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于每天靠‘11’路行军的八路军各部来说铁路、公路那都是方便鬼子机械化行军的帮凶,于是乎1年多前的那一幕再次在华北和山东大地上上演了。
冈村宁次很清楚第三飞行集团的覆亡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很明智的要求华北方面军各部收缩兵力。接受命令的平林盛人也清楚,没有了制空权那些撒在乡间地头的炮楼和据点就是八路军的固定靶,因此在他们离开北平前已经要求所有驻外的鬼子尽速回城。
一时间炮楼和据点里的鬼子兵全都撤了,但这些炮楼和据点并没有跟着撤销,而是调来更多的皇协军或者伪军来驻防。
小鬼子很阴险,他们此举一来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二来也是让中国人自己自相残杀,三来也想通过这种办法辨别依附他们的中国人可靠不可靠。总之一地鸡毛后鬼子全部撤进了城里,炮楼还是那个炮楼,主角却换成了‘中国人’。
当夜幕降临时河北、山东以及河南北部的广大农村地域再也不见一个日本人,一线师团、旅团级的鬼子龟缩到石门、邢台、邯郸、天津、衡水、沧州、济南、泰安等这一类的大城,而警备大队这种级别的鬼子则退回到唐山、迁西、蓟县、辛集、馆陶、济阳、张店这一类的小城驻防。
今夜鬼子的高级将领无法入眠,八路军参战各部当然更是如此。一道道命令从长治发出,一支支部队向黑暗中进发,还有那数十万的群众也在黑暗中慢慢觉醒。
这数十万的群众里当然是有组织的,而组织他们的人就是经常与他们见面的游击队员,或者更确切的说那些人就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些游击队员里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王木匠,他老家是馆陶县小王庄的。他曾经是个憨厚老实到极点的中年汉子,家里一个老娘,还有一个12岁的儿子。一家三口靠着几亩薄田和自己闻名十里八乡的木匠手艺为活,虽不至于吃香喝辣,但三餐温饱还是能够做到的。
其实这样的家庭千千万,一家几口人相依为命、其乐融融就是中国老百姓的真实写照,但人算不如天算,天算又赶不上人算。
自打小鬼子五年前占了华北,王木匠家里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之前馆陶国民政府里好些官员改头换面投了日本人,本来一亩地征收三成的规矩改成了五成,还有不定时的加征,之前刚刚够一家三口温饱的粮食这就不够了。
他当时就想,日本人来了就来了吧,无非就是上面换了一个管事的,老百姓种地交粮天经地义嘛。
虽说日子更苦了,但粮食不够自己不还有木匠手艺吗?十里八乡转一圈也能维持维持生活吧?
可他哪里想得到,十里八乡甚至更远的地方老百姓都是一样的境遇。投靠日本人的汉奸们为了在日本人那里露脸就比着加征老百姓的税收,再加上这些硕鼠们的贪污腐化,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哪里还有闲钱打制家具啊?
当然,也不是没有。一些投靠日本人担任了维持会里职务的大小汉奸们有需要啊,可是当王木匠去过几次之后才知道,这些人根本不会给他钱,一天两餐管饭那还是好的,有的人家端出来的饭还比不上主家给他们家养的狗吃的好。
一来二去王木匠身体就有些垮了。起早贪黑给人干活,到头来还吃不好也睡不好,人能有好就见了鬼了。后来王木匠见这样干下去不行,于是就干脆回家跟老娘和儿子一起种地。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年,一天三餐改成了两餐,披星戴月忙碌一年也算能活得下去。可他万万没想到,后来鬼子要修炮楼建据点,保长算他一份工,出门不远5里地的大王庄,这一干就是三个多月,炮楼建好了,王木匠又继续回来接茬种地。
意外就在炮楼建起来一个多月后临近中秋节的时候发生了,那天他的老娘带着自己的儿子去赶大集,心想,忙碌一年给孩子买不起一身衣服那就买点吃的糊弄糊弄嘴巴。
祖孙俩头晌离开的家,王木匠被街坊请去打几个凳子,下半晌就有邻村相识的人过来找他,说他老娘和儿子被日本人的小钢炮炸伤了。
王木匠疯人一般跟着来人跑到那祖孙俩挨炸的地方,离着大王庄炮楼只有不足两百米。玉米地因为炮弹的爆炸被炸出了一块空地,快要成熟的玉米秸倒伏了一大片,边上有很多人围拢在一起又哭又叫。
看到这幅场景老王的腿都软了,他颤颤悠悠走过去,有几个人家在抱着自己亲人嚎啕大哭,显然这一块赶集回来的人群被鬼子炮弹一锅烩了。
他一个一个挨着找,很快就在人堆里发现了自己的老娘和儿子。只见祖孙俩血人一般躺在庄稼地里,也不知道是他们的还是别人的血。老娘的一只鞋子不见了踪影,脚上糊满了黑色的血泥,儿子更惨,一截小腿被炸的不见了踪影,两人一边涕泪横流一遍痛呼连连,几个头扎白毛巾的小伙子正在给自己老娘、儿子还有其他几个受伤未死的乡亲包扎着伤口。
看到这一幕的王木匠四肢发麻跪倒在地,头脑一片空白。待缓过神来才膝行过去手麻脚乱的跟着帮忙,都是一群庄稼人,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啊,还好有那几个小伙子帮忙。
在他们的组织下,把死去的乡亲收敛起来,有就近的乡亲回家找来推车和驴车把死了和受伤的人送到各自的村子里去,而不远处炮楼里鬼子们肆意的笑声充耳可闻。
王木匠的老娘和儿子也被送了回来,不等老王感谢那几个小伙子就跑的不见了人影。一家三口遇到这样的事情就算塌了天,温饱尚不能解决,更不用说出去请大夫,但一老一小这么重的伤怎么能不去治疗呢?
一家子愁云惨淡,无奈之下从不愿向人借钱的王木匠舍去脸皮出去借钱。可靠天吃饭又被日伪杂碎们欺压许久的老百姓能有几个子呢?及至天黑大老王两手空空沮丧的走了回来。
一进家门就发现屋子里传出了儿子的笑声,难不成儿子疯了?大老王肝胆俱裂几乎破门而入,当他进屋的时候才发现下午见过的那几个小伙子都在,还有一个细高挑的大闺女正拿着一颗梨子逗弄自己的儿子,老娘则在一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
什么情况啊这是?
不等大老王开口其中一个小伙子就笑着对他说道:“老王大哥回来了啊。”
“啊~哦~你们这是?”
丈二脑袋摸不清情况的大老王一脸懵逼的望着满屋子的人傻了。
“还不给恩人跪下!”
王木匠他娘这时候见儿子木头一样十分生气,接着说道:“你走之后没多久这几个恩人就来了,又是给我和枣儿(王木匠儿子小名)治疗又是给我们上药的忙活到现在,不但没要一分钱还给我和枣儿拿了好多吃的。”
老娘这是点醒儿子呢,王木匠这才发现老娘和儿子的腿都被重新包扎过了,屋子里有一种乖乖的刺鼻的味道,而且炕上还有一个包裹,看形状显然是刚才那小姑娘手里拿着的梨子。
“噗通~”
一切都清楚了,全都摆在明面上的事,王木匠一下子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给几个小伙和那个小姑娘磕起了头。
“老王大哥您别这样,”
几人迅速过来弯腰把王木匠从地上拉了起来,那个曾经在玉米地里给老王儿子包扎的小伙一脸和气的对他说道:“俺们队伍里不兴这一套,再说咱们还是乡里乡亲呢。”
王木匠嘴笨人不傻,他听到了一个词‘队伍’,那就说明这些人不是一般人,那他们是什么人呢?
他首先排除了这些人是日本鬼子扶持的那些皇协军或者伪军,话说拿炮炸他老娘儿子就有那些人的功劳在里面,他们怎么还会好心好意过来给你免费治疗呢?
接着他又想起了国民党的部队?王木匠很快从脑海里去掉了这个想法,河北哪里还有国民党的部队啊,山西那边倒还是听说有,但河北指定是没有。
这不是那也不是,突然一丝清明划过脑际,王木匠眼睛越睁越大,他想起了最后一种可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种人。
他拿手指比划了一个‘八’子伸到几人面前,激动的问道:“难不成你们是这个?!”
几个小伙还有那个闺女乐了,但是谁都没说话。王木匠立马心领神会,这是默认了,后来谁也在没说过这档子事,但大家心里都门儿清。
之后隔三差五这些小伙或者那个闺女就会来王木匠家一次,拆拆纱布换换药啥的,人家没有客气,大老王也客气不起来,为啥?家徒四壁啥也没有呗。
再后来老娘好了,但是成了跛脚,儿子也好了,但是炸掉的小腿再也没有了。王木匠给儿子做了一副拐,然后除了种地的时间基本在村里见不到他的人影了。
他去了哪里?
不言自明。
王木匠因为自己的职业特点,开始做了一年多的地下交通员,后来又被组织相继委任为馆陶县大王庄游击区的小组长、小队长和中队长,三年之后到现在的王木匠已然是大王庄游击区的游击队大队长了。
王木匠开始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农民,在他狭窄的意识里认为日本人跟国民政府没什么两样,不过是换了个主事的而已。
可是后来等他吃不饱也穿不暖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可那个时候他依然选择了默默忍受,只要饿不死相信王木匠的命运一直就那样了。
最后当他的老娘和儿子被炸后他终于幡然悔悟,原来小鬼子真的不是人造的,偏巧他又幸运的碰上了八路军,如是乎这个老实本分的农民终于觉醒,经过几年的斗争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坚定的共产党员和勇敢的八路军战士了。
一个百姓觉醒带动三五个,三五个又带动十几个,十几个再带动百十个...越来越多饱受日伪政府和鬼子欺压的老百姓觉醒了,他们都跟王木匠一样纷纷走上了抗战的道路。
此时此刻华北和山东各地数十万的‘王木匠’们正趁着黑夜奔向铁路和公路沿线,他们拿着铁锹、锄头,赶着驴车推着小车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大王庄游击队今晚的任务是打掉那个曾经炸伤过王木匠老娘和儿子的炮楼。三年了,王木匠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雪恨,但是苦于鬼子戒备森严而自身游击队又实力太弱,曾经在馆陶县大队的帮助下打过一次,但是除了自身损兵折将外连鬼子炮楼的边儿都没挨上。
下半晌的时候监视炮楼的队员回来跟他汇报,说大王庄的小鬼子有异动,王木匠纠集游击队所有队员赶到炮楼附近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不见了鬼子的身影,本来驻防一个班小鬼子外加一个排伪军的炮楼此时已经换成了一个连的伪军。
一切行动听指挥,这是王木匠这几年干革命工作一直遵循的原则。随后他派人将大王庄炮楼的情况汇报给了馆陶县地委和县大队,夜幕降临前一支装备精良的八路军主力部队就来到了小王庄王木匠的家里。
小王庄经过这几年王木匠的经营此时已经是堡垒村,见面很融洽,主力部队的同志们一点架子也没有,这让游击队员们感觉更加高兴。
后来攀谈中得知,他们是太行山军区独立大队的战士,跟王木匠对话的正是大队长黄春。这是个岁数不大而又有些亲和力的年轻人,跟他们一起过来的是馆陶县县大队的一名同志,他带来了上级的命令:今晚打掉馆陶县周边所有炮楼和据点,首先从大王庄炮楼开始。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包括王木匠、王木匠的老娘和儿子、大王庄游击队队员们以及群众积极分子们欢声雷动起来,压抑憋屈太久了,这些人笑过之后又开始哭泣,这是为了自己遭受的苦难和那些被日伪杀害或摧残过的亲人们。
从黄春大队长的嘴里他们又知道了更多的事情,这其中就包括日本鬼子的很多大官今天在北平被炸死了。
北平在哪里?对于这些农民来说他们只知道在北边,那里有皇帝老儿的金銮殿,后来参加革命后知道那是华北日军最大的官居住的地方。
现在好了,北平都被咱们炸了,馆陶这么个小地方的鬼子还能跑的了?这些游击队员们热烈讨论起来,怪不得炮楼里的小鬼子跑回县城去了呢,原来是他们的大头领被咱们八路军给干掉了呀,该!
游击队员们和那些群众积极份子们热情高涨,作为今晚行动总指挥的黄春被他们捧上了天。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呢?黄春不由得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一幕幕,也想起了齐恕、罗浩还有那些特战队员们。
是啊,当初的自己可不就像是眼前这些游击队员们一样,满眼小星星的望着齐队长他们吗?
当初齐队长他们咋做的?对了,危险的战斗我们先上,等到分配战利品了你们先来,自己那会不过是个警卫连的连长,可是跟着他们几仗打下来自己很快就被上级任命为独立大队的队长,营级编制副团职待遇啊。
想到这里黄春会心的笑了,再次看向王木匠这些人时,眼神更加的柔和。其实仔细想想八路军部队里不都是这样吗?
大带小、老带少、强带弱,正是因为这样的新陈代谢才让八路军有了越来越多的新鲜血液,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作风才会有越来越多群众的支持,从而让八路军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在小王庄匆匆吃过晚饭后行动正式开始。黄春将手下10几个排分成5个分队,每个分队拉着一门山炮在一支或数支游击队的引领和护送下朝着各自目标出发,黄春亲自率领两个排和大队部在大王庄游击队的指引下开始朝大王庄炮楼运动。
黄春超级喜欢75mm山炮,这得打跟着齐恕他们行动那会说起,山摇地动的瞬间会让黄春有一种非常踏实的感觉,自那之后这小子几乎每次行动都会拉门75mm山炮在身边。
从磁县在秦川两兄弟的帮助下潜行到这里,黄春独立大队的山炮有几天没‘开荤’了,今晚的大王庄炮楼就是一道开胃小菜,因为现在在黄春眼里馆陶县才是一顿真正的饕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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