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朱贤烶而来的,还有百余名锦衣卫……
帝国开国之君朱元璋,已在莱州府(青岛)为帝国北境所有藩王、行都司、都司家眷准备了能安全直达京师的福船。
锦衣卫此时的出现,就是为了保证皇帝这意志得以贯彻执行。
出了营地,李丽质正想登上早上刚被移出营地的自家马车,却听到这两天与她处得融洽的张雨婷之声。
张雨婷在她身后笑着说:“一个人在车上寂寞,丽质可愿与我一起去京师”?
察觉到北平行都司其他女眷嫉妒的眼神,李丽质稍稍犹豫,却还算迅即地答应了。
在张雨婷的大车内,透过车窗,李丽质与张雨婷一起看着中护卫们拆营帐。因为拆得既快,又井然有序,所以她们此刻有点赏心悦目。
当张辅一马当先地率列队成形的中护卫,骑马绝尘于她们的视线,她们的马队才开始启动。
张雨婷带着笑意地对李丽质说:“他们可能比走海路的我们,更快抵达京师”。
李丽质看向张雨婷,微笑地道:“应该会如此”。
张雨婷微微一笑,道:“王爷长子高炽,幼年并得祖父即当今皇上、外祖即中山王徐达的喜爱。皇上与中山王从小就对小王爷悉心教导。”
李丽质认真地点了点头,认同地说:“小王爷不但相貌不凡,而且小王爷的办事能力,也深得圣上与殿下的肯定以及北平行都司、各都司、各卫的称赞”。
张雨婷面带绯红地道:“小王爷与我之事,固然得到燕王与徐王妃的支持,但其中还是有许多难处。不过之前我们能坚持下来,之后我们也会坚持下去。”。
“只要了解雨婷,就能知道雨婷将是一个贤内助。会识人的圣上只要见到雨婷,并会同意这门婚事”。李丽质虽不知道张雨婷为何对她说这些,但她还是肯定地回道。
张雨婷向李丽质自信一笑,道:“谢谢”。
良久,判断到李丽质刚才所说不但合自己口味,而且言之有物。张雨婷看着李丽质,意味深长地道:“丽质,你并非如外表所呈现的那样弱”。
李丽质有些丧气地说:“我其实蛮讨厌,别人认为我需要保护。”。
张雨婷看着李丽质的双眸,我见犹怜地说:“但不少男子,却喜欢你这种柔”。
“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坚持心中的愿望,未必将来会过得好;但不坚持,却一定会心留遗憾”。张雨婷对脸色有些绯红的李丽质,接着说道。
“雨婷,你说的很对”。李丽质附和地道。
张雨婷思索了会,道:“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丽质。若是有什么不妥,丽质可不要见怪”。
李丽质先是一怔,然后道:“雨婷,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怎么会怪你”?
张雨婷也不客气,一脸好奇地问:“听说丽质与曹国公李景隆有婚约”?
李丽质微微摇头:“并无婚约。听我兄长说,岐阳王曾在父亲受伤之时,说过父亲日后若有女儿,当结成儿女亲家这话”。
张雨婷认真地说:“曹国公现在并没有成婚。只要岐阳王曾说过这话,若是曹国公今日不认,他将会失去岐阳王昔日部下的认同”。
李丽质显然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所以只是淡淡地道:“哦。不至于吧”。
两个人沉默许久,张雨婷似乎决定了什么。她看着李丽质纯净双眸,问道:“丽质,进京后,你准备住在哪里”?
李丽质微笑地答道:“兄长有军务、嫂子有孕在身。所以今年我母亲的忌日,只能我一人进京祭祀。不过嫂子娘家在京,嫂子之前也已去信娘家,托娘家之人照顾我”。
“寄居你嫂子娘家,多有不便。这么吧,到了京师,你就住进京师中的燕王府”。张雨婷面显不容置疑,语气却显有商有量地说道。
看到说完此话的张雨婷,就闭上眼睛。
张雨婷那静止的脸庞,让李丽质不仅感觉到端庄大气。在心中,她甚至觉得此刻的张雨婷,有着一种母仪天下的威仪感。
被张雨婷这气场影响,李丽质不由地道:“那就麻烦了”。
张雨婷听到李丽质答应,睁开眼,微笑地说:“你我以后,不必这么客气”。
张雨婷此话话音刚落,又对一直小心伺候李丽质的丫鬟红儿,道:“到了京师,我会让两名京中燕王府仆人,与你一起去你家少奶奶娘家。”
“到时你转告你少奶奶娘家,你家小姐在京住燕王府。办妥此事后,你马上回燕王府,伺候你家小姐。”张雨婷随后这样安排着。
小姐既已答应,已认为世子妃很有手腕的红儿,自然连忙称是。
“二叔此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一旦在北平行都司地界遇袭,别人会认为我们遇到了贼袭或叛将。张雨婷冷不丁地如此道。
发现李丽质与小红额头冒出汗水,张雨婷继续地道:“再加上王爷,还会因此被贼臣说成在藩地办事不力。所以我们之前在燕地被袭,是有很大可能的”。
李丽质暗暗地嘘了口气,稍一思考,觉得该实际去回应。她并道:“我们来到山东,反而不用去担心遇袭了”。
见张雨婷含笑地点了点头,李丽质不仅觉得自己与张雨婷于此时真正地拉近了距离,她心中之前对张辅的恶感,也在此刻全然消失。
五天后,山东行省兖州府,正处于特大暴雪之下。
这种暴雪对于当地人来说,难以适应。但对经常在大漠行军的燕王护卫来说,却没有造成多大影响。
雪夜之下,张辅这一行人凭着卓越的箭术、超凡的体能,在放倒山中几批贼哨后,从带路的贼子口中得知,已快接近山中贼穴所在。
为张辅他们引路的贼子,是昨晚被他们活擒的。
这贼子在见到自己几个手下,被这些官军暴虐致死。从未见过那般残酷手段的他,吓得浑身发抖地跪求官军。他表示愿以带路之功,而留他一命。
张辅允了。
这贼子在山中,向来自诩身体强壮。但在将近一个时辰的与官军同行,却让他有些气喘吁吁。
当贼子注意到官军每个人,此时皆都气不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贼子就将这批官军彻底认定为锦衣卫。
这贼子从被擒,就知这些官军非山东都司的官军。
山东官军不会在这种雪夜来攻山。即便本省官军能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行军,当地势力无处不在的他们,也不会在事先收不到风声。
所以昨晚在看到这伙官军,以他前所未见的暴虐手段对待他的手下,这贼子就已有些认为他们是无孔不入、手段酷烈的锦衣卫。
在见识到官军的箭术,个个都能在这种环境下射中眉心,这贼子根本就不敢有寻路逃走之心。在认定此官军是锦衣卫后,这贼子更是一心为官军带路了。
贼子在老家还有亲人,不为自己活命,他也得考虑老家的亲人。面对着无孔不入的锦衣卫,贼子觉得若是自己办事不力,锦衣卫不但会杀了自己,还会去整治他家人。
贼子见官军此时又准备挽弓,连忙道:“锦衣,不,大人们。你们若是射死此处进出口的人,前面大殿中的人会在半个时辰内察觉”。
张辅玩味地一笑,道:“事成之后,给你路费回家”。说完,张辅并示意手下放下弓箭。
虽然贼子并不尽信张辅此言,贼子也觉得张辅这玩味一笑如同鬼魅。但不知怎么的,他居然对张辅心中生出感激。
“你每提供一条有价值的信息,就给你一个银锭当路费,现在你已经为你自己赚了一个银锭”。张辅又道。
“大人怎么知道我刚才说的是真的”。贼子脱口而出。
看到贼子说完有些后悔,张辅淡淡地道:“若我连人说真话,说假话都分不清。怎么吃这行饭”?
发觉贼子松了口气,张辅并知道贼子的心防已有松动了。张辅关心地道:“你不比我们这些经过长期训练的人。若你跟我们一样一动也不动,你会被冻僵”。
见贼子有些怔住,张辅又道:“你可以搓搓手什么的,只要不引起他们注意就行”。
贼子搓着手地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不如大人问,我答”。
张辅问道:“银库中有多少金银”。
贼子立即答道:“黄金一万四千两,白银二十六万两。其他的,我不清楚具体数目”。
张辅先是道:“两锭银子了”。然后张辅又问脸上仍有死气的贼子:“银库中到底有多少金银”?
贼子楞了一会,脸上焕发着生机地道:“只有些散碎银两,大头全部被大头领他们吞了”。
张辅冷冷地说:“别的什么都可以乱说。只要你记住你刚才这回答,我们以后就能相安无事”。
贼子听到张辅这话,又加上张辅一直没问他的名字,贼子就彻底放下心来,他生机勃勃地道:“小的明白”。
张辅这才开始问山中的布防,见张辅每次都问到点子上,贼子也就越来越放心了。无他,张辅问的越详细,锦衣卫们就越能将山中之人一网打尽。
贼子觉得张辅他们为了吞下这批金银,就绝不会放过山中任何一个人。自然他就不会因为此时的背叛,而在将来遭到报复。
张辅将信息一一分析,又想出破解之道后,他并令传令兵给他每一个百户下达指令。
看到进出口之人再次与大殿中以暗号联络后,张辅向身边人下达了将贼哨一举击毙的命令。
再令人做野猫叫,传达总攻序号,张辅看向了目瞪口呆的贼子。张辅道:“现在,你可以用其他方式驱寒了”。
天明之际,各百户陆续来到张辅这里交令。
见事情办妥,张辅黑着脸道:“这些亡命之徒,每个人皆有命案在身。筑京观,让山东其他山贼在祸害黎民之时,一想到这些比他们更狠之人的下场,而有所不敢”。
百户们应诺而去,张辅又令传令兵即刻去银库取十二个金锭。
张辅对此刻变得惶恐的贼子道:“给你一个建议。待会拿着这十二个金锭,带着你的家人去南方”。
“谢大人”,贼子此刻居然双目含泪起来。
贼子走后,一直在张辅身边的王友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让他觉得我们是锦衣卫?这一切为何要如此”?
张辅淡淡地说:“这世界最让人感动的就是人心,但同时人心也是最让人难以直面的。善攻者若不能直面人心,他这善攻不但有限,而且还会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锦衣卫是贼子心中最为害怕的,所以我们要假装锦衣卫。不断给他希望,他才会卸除心防。这明显就是恩威并继嘛”。王友看向张辅的眼神,又多了一些崇敬。
见王友悟明白了,张辅又道:“为将者不仅要让部署,相信你会兑现你的诺言。也要让你敌人相信,你会兑现准他投降后的善待条件。”
“只有部署相信你,你才能将部署捏成一个拳头;让敌人相信你会兑现投降后的承诺,你才能让敌人不与你鱼死网破。只有这样,你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张辅接着道。
“要做到这点,就是不断地去兑现你的承诺,而形成言而有信的口碑”。王友豁然大悟地道。
张辅微微一笑,道:“燕王殿下这次让你一直在我身边,就是因为知道你有足够的潜力变得更好。现在看来,你也不会辜负殿下对你的厚望”。
“是啊。跟着殿下,我们将来会有更多、更难的事情要处理。我们必须不断成长”。王友踌躇满志地回道。
两人对视一笑后,并向大殿方向走去。
将山东首匪银库的宝物整理完毕,将皇上与燕王那份按比例列出后。这些护卫并开始按功、按职务来领自己这份。
见到除李贤以外,每个军士皆兴高采烈。张辅先是对千户宋瑄问道:“你是否想入京”?
生怕张辅令自己带队将皇上与燕王这份带回北平,宋瑄立即道:“早些时候已经去信给京中好友,说我年前将回京师”。
宋瑄为人豪爽,实在。虽说他父亲后军右都督宋晟的老上级——颍国公傅友德,被皇上赐死,但宋瑄自少年就一直在燕王府。
所以,得知颍国公去世,宋瑄虽恸哭一番,但他并不像刚来燕王府的右军署理都督佥事(代理都督佥事)李彬长子李贤那样,一直郁郁寡欢。
说到底,虽然同为颍国公部下长子,但宋瑄与李贤不同的是,宋瑄早已将自己全家,当作是燕王的人。
这时,张辅看向了李贤,张辅道:“可敢带这财富,回北平”?
“有何不敢”?感受到信任,归属感再次加强的李贤大声地道。
点了点头,张辅大声令道:“王通,你将全营战功的首级功,多分给右掖军士一人一个”。
虽看到右掖军士们顿时就脸生不快,但视若无睹的张辅却继续令道:“右掖出列,与李千户一起回北平”。
右掖出列后,张辅对营中其他军士大声地问:“你们可服首级功,如此分配”?
宋瑄立即回道:“服”!随即,大营每个军士都表示服气。当然,右掖军士除外。
当天下午,除了李贤率右掖军向北平方向而返。其他军士都是脸带兴奋地跟着张辅,策马向京师的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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