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昭一气说完,昂然走到桌前,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了下去,目光如电地扫视着堂下众人。
这一番义正辞严、酣畅淋漓的斥责,把汪士荣骂得满面羞惭心惊胆寒,刚才那凶神恶煞般的气焰,突然消失了。他惶惶不安地连连后退着,终于跌坐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汪士荣的部下从啸聚山林到从军入伍,都是血战疆场的亡命徒,戎马半生的兵油子。特别是那些来自南邑的官兵刚烈勇猛而且野性难驯。他们哪听过这句句入耳、针针见血的大道理,哪见过这满腹经纶、口若悬河的盖世奇才啊?一个个脸上虽然如痴如呆,心里却暗暗赞佩。
那些顽固的主战派们见势不妙,连忙向方唐镜投去求助的眼神。方唐镜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他知道,就才学而论自己恐怕不是荀昭的对手。汪士荣手下的鲁莽军汉那就更不堪一击了。看着汪士荣垂头丧气、自悔自责的神情,方唐镜心里很清楚,刚才荀昭的一番陈辞,显然已经把汪士荣说动了心。如果任他再说下去,这支部队马上就会反戈投降,这太可怕了!这次自己千里迢迢来到矩州,为的并不是梁封,而是按照与武达商量好的计划,要忽悠着汪士荣在黔中跟朱玄大干一场,牵制宋军兵力,以减轻越水的压力,让魏军有足够时间休整军马,加固城防,进行备战。可现在看来,不但这个计划难以实现,闹得不好,自己能不能平安走出矩州城,都成了问题。这可怎么办呢?
方唐镜也是一个足智多谋之人。他斟酌一下形势之后,马上想好了对策,他要再一次借用南邑官兵的匪性把这里闹个天翻地覆。正当他抬起头来要向这些人递眼神的时候,南邑的那些愣头青们也正在朝他这边看。四目相对,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他冲着这些人咬咬牙,悄悄地做了个杀头的手势。众人立即心领神会,大喝一声:“哪里冒出来的酸秀才,竟敢在此口出狂言,欺凌我们大人。来人,与我拿下!”此言一出,几个军汉便答应一声向荀昭扑了过去。
可是他们刚刚冲到荀昭的身边,又都愣在那里了。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凶神恶煞似的金刚罗汉,也不是浑身战抖的稀泥软蛋,而是个一身正气,凛然不可冒犯的天朝使臣,是个知书明理儒雅斯文的书生!刚才他那一席话说得那么在理,那么让人心服,如今汪士荣没有发话,拿错了或者伤害了这位荀大人,那可是吃罪不起呀。
就在这几个军汉发呆之际,荀昭不冷不热地撂出一句话:“哼,主将面前,部下可以任意发号施令;请来了客人,却又要捆绑捉拿。汪先生,你治军的本领,在下今日领教了!”
汪士荣陡然一惊,正要说话,方唐镜却突然窜到荀昭面前,说道:“好小于,你想挑拨吗?今天就叫你知道我们越州的子弟不是好欺负的。”一边说一边把荀昭当胸抓住,“嚓”的一下,撕开了他的棉袍,荀昭被拉得向前打了一个趔趄,方唐镜向堂下众人怒吼一声:“绑了!我有小武相公钧旨,谁敢不从?”
众军汉不敢怠慢,连忙又拉又拽地把荀昭拧了起来。不提防背后突然窜过一个人来,劈手几个大耳光子把几个绑人的军汉打得乱滚乱爬,又拔出刀来“噌噌”几下割断了荀昭身上的绳子,把他护在自己身后。这才又转过脸来,大声怒吼:“天使面前不准放肆,谁再敢胡作非为,我就宰了他!”变起仓促,堂上众人谁也不曾料到,一时间竟都被这人的作为惊得呆苦木鸡。荀昭抬眼一看,这个救下自己的人正是主降最力的参军赵立。
原来,自从荀昭踏进辕门的那一刻起,赵立就暗自下了决心,要帮助他劝说汪士荣投降反正。他早就听人说过,荀昭很受皇帝的宠信和重用。这一次,他一个文弱书生竞敢只身闯入这虎穴狼窝,面对刀山火海、油烹杀头的危险,神情镇定地说出那一番惊天动地的大道理来,可算是见识了荀昭的本领了。可是汪士荣已经服软了,方唐镜却跳了出来,企图在汪士荣的面前杀官逼叛。万一荀昭在城中出了些许差池,投降的事情也就算告吹了,他们这些人就要死无葬身之地。此时此刻,赵立终于坐不住了,他不顾汪士荣在场,拔剑而起护了荀昭的周全。
只说赵立的话刚落音,方唐镜就跳起脚来骂道:“好啊!你小子要反了吗?”说着,“唰”地拔出佩剑,向赵立逼了过来。与此同时,堂上堂下主降的和主战的人都拔剑相向,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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