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们这些客人们来说,花钱花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一个享受而已,你把我伺候我了,那我花钱也花的心甘情愿不是。刘招就有这样的本事,那拍起马屁来,能让你不觉得俗,甚至还有几分荣幸,从头到尾都把你捧在天上,不管是吃饭住店还是喝酒,也不管你人身份地位装束如何,只要来了望月茶楼,那你就是大爷,他们这些常来的,那个敢说他不是看中了这一点?
可惜死了,毫无缘由,只是今日的望月茶楼却不知为何竟开了门,本来吧,这人死了,那茶楼被别人接手也是有可能的,可你总不能连个招牌都不换吧?百姓从来就不缺那爱看热闹的心思,这望月茶楼刚一开门,便已经有人打算要看一看这究竟是何神圣了。
结果是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年轻男人,周泽宇,这不是以前在这儿当店小二的年轻人吗,听说和老刘的关系挺好的,这莫非是他买了这望月茶楼不成,可是不对呀,既然这么有钱,那还当个啥小二,莫非,是那刘招的私生子?
有那和周泽宇相熟的,便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结果还真是,不信也没办法,人家都把地契拿出来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这年头儿,有钱人的心思谁能猜透啊,扮猪吃虎的多了去了。
这望月茶楼所处的民柳街说大也大,但说小了,可不就是那些个旧人嘛,这一人知道了,那自然其他人也都知道了,有人说周泽宇怪,也有人说周泽宇这年轻人心肠好,知道报恩,连牌子都没换,至于更多的,那就说不清楚了。
周泽宇可没心思知道那些门外人的议论,在他的心里,此时就只有一个目标,一月赚足一千两,当然了,一千两也确实不太现实,那一百两总能弄来吧。
望月茶楼大堂,厨房,客房,后院依旧很乱,周泽宇便一个人独自收拾着,这里有他近四年的记忆,年轻人收拾一处便有一处记忆苏醒,就比如眼前的柜台,周泽宇还依稀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当时的老刘就站在这儿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听完他的说辞,便问他,你一个准备考天下第一书院的家伙就不嫌人笑话?再说了,当店小二很苦的。
周泽宇当时的原话是这样的:
一个人成功的路上,不是很累就说要放弃,也不要把别人的眼光当成衡量成功的标准,世道这般浮躁,总有人要咬牙坚持,如果人人都是这样笑话这个笑话那个的,那这世道就完了。
后来他没能考上,老刘也不笑话他,倒是他自己颇有些难为情,便解释说,失败不可怕,事实上失败的多了反而是一种幸事,我现在没考上是没考上,但努力就好了嘛,也许需要的时间会很久,但肯定会成功的。
果然一语成谶,他还真就再度失败了,还一连着两次,要不是第四次终于成功了,他怕是早都没脸了。
忙活了一整天,望月茶楼终于恢复了原貌,周泽宇很满意的看了眼自家的成果,笑着擦了把汗。
“不错吧老刘,我周泽宇办事,你放心,那日你醉酒后说要把望月茶楼送给我,我就勉强接受了,绝对不让它在我手里污了名声,我都问过了,叶老师说不管挣不挣的到一千两,反正这望月茶楼是我的没跑,嗯,我觉得吧,你以前的管理有些死板了,要是我,我就先把那个表演蛤蟆教书的老先生请回来,再找些乐女,乐子和女人才是最吸引人消费的东西嘛……”
周泽宇就这样慢慢絮叨着,似乎那位陪了他很久的中年掌柜就在眼前看着他一样,年轻人最后闭眼呢喃道。
“老刘,走好啊,等着,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坟地在哪儿了,到时候请你喝酒啊,得是我自己赚的酒钱!”
……
鹿苑藏书楼三层,这一层虽说书籍少的可怜,可有那三四十柄神兵利器镇场子,倒也没有多么凄凉的。
但其实除了这些以外,这一层还有许多杂乱书籍和古物被扔成一堆,而阮文启和何君琦两人这一月的任务便是这个。
何君琦面容憔悴,很少笑,严苛仔细到变态的地步,要么是低头拿书,起身翻书,整理类别,收到空当书架上,要么就是捧着古物仔细观察,若有头绪了,便少不得要翻一翻正史野史,日历,古本堪舆图之类的。
阮文启一直用余光关注着何君琦,看着姑娘那死了一般的精气神,便忍住有些心疼,继而便是愤怒,整个南梁何德何能,竟让这般女子如此伤神,男人兵士们是不行了还是咋滴,北齐大军说打进来就打进来,连抵抗抵抗的本事都没有?
只是想一想,他便有些自嘲,他说人家不行不是男人,那自己就是了吗?书生一个,哪怕二品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提不起刀来,更何况连向自己心爱的女子表明身份的担子都没有,岂不是更加懦弱。
弟弟说要上战场,与其说他不舍,还不如说他是懦弱,看待事情从来就不乐观,固执的以为弟弟会落得个身死的结局,可未来谁又能说的清呢,你又没去做,你怎么就知道结局一定是坏的。
年轻人想着,有些出神。
“嘶。”的一声娇呼,阮文启猛然回神,回头一看,却见何君琦手指上在滴血,公主殿下面无表情,把手伸进嘴里。
“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就是手被瓷器挂了一下,一点血而已,我南梁大军血流万里都还未说话,我这才一点血,哪里敢称得上是有事。”何君琦一脸自嘲。
阮文启犹豫了一下,径直走到何君琦身边,略显不合礼节的一把拉过姑娘已经停止吸吮血的手。
“你……”何君琦并无惊慌,只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着位胆小男人。
阮文启笑了笑,说让她坐下,何君琦听话的照做了。
阮文启从袖内摸出一个袖珍小瓶,又拿出一团纱布,温柔的拉过何公主的小手,倒了些药,拆开纱布慢慢给她裹上,最后用牙将纱布咬断,一脸认真。
何君琦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看着阮文启,她突然记起一件事。
在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个小胖墩的时候,也遇上了一个如阮文启一般温柔的少年,当时她的手一样是被划破了,那少年便是这样,从袖子里拿出药和纱布,为她包上,最后还亲自做了个笛子送与她。
阮文启自顾自解释了一句:“我弟弟以前经常闯祸,少不了流血的时候,我从那时候就养成一个习惯,平日里总会在袖中带上些许伤药,所以……”
何君琦温柔一笑,眼里带着追忆。
“给你讲个故事吧,在很多年前,我遇上了两位少年人,其中一个长得十分儒雅得体,我当时就有些喜欢他,可却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便主动邀他和我一块玩,后来我手也被划破了,就是他给我包扎的,他也喜欢在袖子里藏药,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的感觉,可惜从那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了,他是个骗子,当时给了人家一个竹笛说是定情信物,可到现在都还没来找我。”
阮文启已经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得过自己喜欢的人刚好喜欢自己这件事呢,他深吸一口气,却是少有的胆大起来。
“那公主可知后来那少年怎么样了。”
何君琦摇摇头:“不知道。”
阮文启笑的愈发醉人:“后来那少年总会时常想起那个小胖墩,原来他也喜欢她,所以他便仔细的调查了一番,最后才知道他喜欢的小姑娘是当朝公主,有一次在宴会上遇到,那小胖墩已经变成了一位很好看的姑娘,少年认出了她,她却没认出少年,然后,就这么错过了。”
公主殿下泪眼朦胧,死死的咬住嘴唇。
“所以那少年就天天偷看她却不敢说破吗?”
男人向后一步,单膝跪地,泪流满面却笑意不止。
“阮文启第一见姑娘,万分惶恐,余生,请多多指教。”
“那你愿意和我一样变的更好吗?”何君琦哽咽问道。
“殿下之令,阮文启莫敢不从!”
……
和三楼仅隔一层的二楼,书海茫茫,其中却有一姑娘趴在桌上安静的写东西,在她身后,有位气质不俗,说是下人,却胜似姐姐的丫鬟正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家小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梦琬中没看诛玉,但似乎已有所觉,她停下手中笔,笑着回头。
“诛玉姐,你老这样盯着我干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嘛吗?”诛玉问道。
“想把萧瑾辰扒光了衣服,扔到雪地里打一顿。”梦琬中笑道。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装什么装,那萧瑾辰也是瞎了眼了,我家小姐这么好,他凭什么辜负。”
“诛玉姐,没谁对不起谁的,怎么,光兴我喜欢人家,就不许人家不喜欢我了,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不过便是一场年少的欢喜罢了,有缘无分的多了去了,难不成一个个就不过活了?”
“可……”
“人都是要成长的,要么是因为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要么是因为一场生离死别,也有可能是一次失败,或者说未来没了希望,梦想破灭也算,更不要说那普通老百姓的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了,这些东西,都是人一辈子注定要遇上的,只是分早晚而已,在成为那所谓的太子妃之前,有这样的经历其实也挺好。”
“……”诛玉无言以对。
“再说了,比起那些被世道作践的凄苦之人,这点小事又算的了什么,我有着让无数人羡慕的身份和地位,不必为了生活委屈了梦想,有书可读,能自己选择想要做的事,哪怕是离经叛道想当兵马大元帅也不是不可以,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嘛,我一直坚信一个道理,爱了就抓住,不爱就大方放手,不恶心别人也不恶心自己,这才是为爱之道,在合适的人没到来之前,先提升自己才是最好,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梦琬中眼见着诛玉不说话,知道她暂时是没法反驳自己了,姑娘一笑置之,她在想,此时的萧瑾辰和安静依正在干嘛,是不是在做一些她想和他做的事情,会不会如书上所说的那般甜蜜。
想了一会梦琬中便不再想了,别人的故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还是先把战事分析写好才是。
原来所谓成长,不过便是各自在人间浮沉而已,姑娘最后在纸上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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