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庄坐落在一个山间盆地里,周围是七八百米高的大山,山连着山,形成了一圈的天然屏障,只有南北两面有条长长的峡谷通往山外。一些从济南城逃出来的市民和北伐军第四军新一团,先后来到了杨庄。
整个山村,很快便热闹起来。好客的村民们把官兵和市民们邀请到他们的家里休息、喝水、吃饭,有的人家,还特意捧出水果和特产来招待客人。
吴团长把国强小分队接到杨庄的时候,已经半夜三更了。国强被士兵们领进一户人家,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这些天,国强真的是累坏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正在外面说话——
首先是吴大胡子豪爽的笑声:“哈哈哈……原来是国部长来了,欢迎啊欢迎!快快请进!”
接着是方司令的声音:“国栋兄,嫂夫人,你们两口子这么一大早就来了啊,我知道你们不是来看我的!哈哈哈……”
“哈哈哈……”爸爸国栋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不是?叔平兄可是我们这支军队的掌舵人哦,做为南京国民政府的外交官和代表,我有责任过来慰问一下你们!吴团长,这些天,队伍的伤亡情况不大吧?!”
“还好!我军没有跟小鬼子死磕,但由于众寡悬殊,我们的伤亡已经达到了二分之一以上,”吴团长沉痛地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粮食、药品已经快用光了,而且,现在我们一进山,也无法购买了……”
“放心,我们不必一直呆在山里!”国栋说,“我们可以继续向南,去兖州、济宁一带,北伐军后勤部不会不理会我们的!方司令,吴团长,你们有没有跟北伐军总司令部联系一下?”
“我们早就联系过了!”吴团长说,“可是,司令部对我们没有一点回应……我看,我们这支小部队,早就被司令部抛弃了!”
“其实,这早就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方司令淡淡地说,“在蒋总司令把我们这伙人留在济南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我们抛弃了!现在,我们出乎意料地把小鬼子打疼了,蒋总司令还不知道该怎么跟日本人交代呢!不跟小鬼子一起来收拾我们就不错了,他怎么还敢援助我们?!”
“是啊!”国部长说,“中日之间虽然没有正式宣战,但你们在济南城一家伙就消灭了日军一个联队的山炮部队,不仅给日军制造了很多麻烦,还给日军造成了大量的减员……哎——这事,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呢!如果他们要求赔偿损失,惩办凶手,可就麻烦了!”
“哼!赔偿什么损失?惩办什么凶手?小鬼子在中国为所欲为多少年了?杀了多少人,毁了多少中国的东西?”吴大胡子大声说,“他们该不该向中国赔偿损失,他们该不该惩办凶手?”
“没用!谁强谁是哥嘛!”方司令沉思了一下说,“这么一说,不但我们三个有危险,我看,就连国强和整个新一团都有危险了!”
“是啊!”国栋说,“蒋总司令表面上很欣赏国强,背后谁知道会不会向他、向我们下黑手?……为了国家的整体利益,很难说,这个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我们要早作打算……”
“方司令,国强没事吧?他现在在哪?快领我去看看……”妈妈中村美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哦,妈妈竟然也来了!国强的心里洋溢起一股暖流,再也没有睡意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哦,说的是,说的是!”方司令笑着说,“嫂夫人,你放心,国强没有伤到一根毫毛,他正在后面休息呢,这几天,可把这小子累坏了……来啊,卫兵!”
“有!”
“快带夫人去后院,去见一见国参谋长!”
“是!”
国强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只听到“吱扭——”一声响,妈妈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小日本中村义成!
“妈——”国强低声叫起来。
“国强——”妈妈扑过来,一把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妈的好国强,你可让妈妈担心死了!”妈妈放开国强,盯着他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双手捧着国强的脸颊说,“让妈妈好好地看看你……国强,你没伤着哪里吧?”
“没有!妈妈,我没事,你看看……我一点都没事……”国强站起来,伸伸胳膊抬抬腿。
“哦,那就好,那就好!这几天,我可为你担心死了……”
“姐,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中村义成笑着说,“国强啊,姐姐这几天为你担心得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我说国强福大命大绝对没有事,她还不信……哈哈……姐,这回你该相信了吧?”
“信了,我信了!我发现,你们爷俩真是越来越神奇了!”妈妈笑着说,“国强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咱不当兵,你怎么就是不听妈妈的话?听你爸爸说,你不但当了兵,还成了什么新一团的参谋长了?有这回事吗?”
“是啊,妈!”国强正色地说,“在这个乱世,当兵吃粮才能匡扶正义、保家卫国,每一个热血男儿都应该这样做……”
“可是,妈妈担心你的安全啊!你在外打仗,妈妈在家里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天天提心吊胆……”
“别担心,妈妈,每个人都有一死,如果能为国家、为民族而死,那是一个人无上的光荣!”国强大声说,“这些天来,您一定见到国很多战士的死亡,他们跟我没什么两样,都是父母生父母养的,他们能做到,我们一样能做到……”
“哎——老天啊,打什么仗吆……”妈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国强啊,看来,你已经长大了,也越来越像你爸爸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无法阻止你,你就好自为之吧……”妈妈很落寞,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妈妈,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国强知道这些话很苍白,可是,除了说这些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哦……好,好!”妈妈说,“义成啊,你和国强也好些天不见了,你们好好聊聊吧!我去前面了!”
“是!”
“妈,你先去,我们随后就来!”看看屋子里再也没有旁人了,国强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中村,这几天,你一直跟妈妈在一起吗?”
“是啊!”中村义成苦恼地说,“姐姐天天叫着我,让我去给伤病员手术、打针、换药,这些天来,我都快被她训练成一个护士了!”
“是吗?如果你真成护士就好了!”国强盯着他的眼睛说,“否则,你将成为我的第一号敌人!我说的话,你应该明白,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哎——国强啊,你多虑了!我不想成为你的第一号敌人,你也用不着防备我!”中村义成叹息说,“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并不崇尚武力,我不希望看到中日之间发生战争……”
“可是,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地来到了!”国强说,“这件事,不会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我问你,在这个时候,你准备干点什么?如果你想跟你的日本祖宗一起来为害中国,你就是我的头号敌人,我绝不会放过你!”国强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国强,这几天以来,你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中村义成说,“这些天来,我的头脑一直懵懵的,甚至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我们已经回到了1928年!我天天跟着姐姐医治伤员,哪有时间再去胡思乱想?国强啊,战争太残忍了,多少活生生的人被剥夺了生命,还有一些人眨眼间便成了残疾人……你没见过那血淋淋的伤口,太恐怖了,我真难以相信这就是战争……”话说的很诚恳,不像在说谎!
“好!之后,你就一直跟着妈妈吧!”国强冷冷地说,“我虽然不会时时刻刻地在你们的身边,但一定会有人重点保护你们,中村义成,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
“国强,这几天,我虽然没有跟着你,但也听大家说起了一些关于你的英雄事迹!”中村义成担心地说,“我们俩都来自未来,你应该知道:在1928年的‘济南惨案’中,济南军民死伤上万人,但日军只有不足百人的死伤!你的到来,已经完全改变了历史:济南军民的死伤减少了许多,可是,由于你的出现,给日军第六师团造成了重大伤亡,山炮联队数千人几乎全都毁在了你的手里!你想过没有?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国强心里一动,是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中村义成沉声说:“国强啊,你的杀气太重了!我知道,你从骨子里恨日本人,恨日本人搞济南惨案、搞南京大屠杀……可是,现在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呢!你利用后世人的思想、后世人的战略战术、后世人的特战方法,消灭了一个联队、数千的精锐日军,一定会给日本朝野带来非常大的震荡!你应该知道,大和民族是一个好战的民族,她绝不会被你的武力所吓倒,我担心,这样以来,很可能会导致日本侵华战争的提前到来……”
国强惊出了一身冷汗:是啊,这些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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