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云鸿说完,葛原便抬起手来,“云镖师,规矩这个东西坏就坏在过分耿直没有余地,你这二话不说便讲不合规矩,无论何事,老夫都不能应。”
这一句就给云鸿怼得死死,要不是蘑菇的事,云鸿打死也不会想预支镖礼这样的事,这确确实实是坏了大规矩,但他真的没有办法。蘑菇给自己画的那个圈,如果不能把他拉出圈外,云鸿那一瞬的心就白疼了,如果不能兑现他的那份期待,这种破灭过于残忍了。
云鸿当然想过借钱,可葛原不比孟中达,一趟镖都还没有给人家走过,所谓的渊源也不过是亮镖当日的一次谋面。
而就算咬定要厚着脸皮开口,以葛原这识人观色的本事,云鸿也说不到前头,“云镖师,老夫是一介商人,这一趟镖不管我出多少两,绝然没有先付的道理,这一点希望明确。”
云鸿点点头,心知肚明,这话说的其实不只是镖礼,而是拉开一个距离,把云鸿后面想说的话全部堵死。
“宏晔城的馆,需老夫亲自料理,这一趟想与镖队随行,云镖师以为如何?”
云鸿明明听到了葛原的话,可一时间却没能把自己抽离出来,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立在那里苦待自己的蘑菇。
这要如何答复啊!
“云镖师?”
“都听您的。”
这道接风宴,是云鸿吃过最长的宴,葛原讲起来风土说起来民俗,更是把釉面蕴润、高雅素净的仙窑瓷器抬到无与伦比的高度。整个一席下来,云鸿的笑容从未消退,葛原说得开怀他便大笑,葛原说到意趣他便淡笑,这一幕又像极了来时路,不管对方说什么,跟定那节奏便是了。
说千道万,云鸿有点托大了,把一丝交情想成了团团簇簇,总觉得会有几分薄面,人家却告诉自己,什么是生意。
但无论怎样,都不会影响这接下来的走镖事,这是镖师的职责所在,没有什么比走好这一程更重要。云鸿在竭力把蘑菇的事想象成一个插曲,更加希望他不会出现在那个圈里。
仙窑的招牌开了一路,这也正是葛原的诉求,趁着来时热情未消,十一杀棍仍有可用,再遇各郡云鸿还是满口圆场。
走镖路上的云鸿,从未如此意乱神迷,这个从无畏惧的人,却害怕看到蘑菇。
如果这是宏晔城,如果这是赤炎城,他一定有办法搞到那七百两银子,可是此时此刻,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太真实了!
然而,对于把安身立命都交给云鸿的蘑菇来说,他又怎么会离了那里呢?
不同的是,当下多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蘑菇一寸不差,就立在当初说定的那个圈子里。
秋风秋雨愁煞人,越大的伞越泼沿,轰隆轰隆的秋雷,像四季最后的雷声,又好像透着最后的不甘而肆无忌惮。
蘑菇看着云鸿,抄起杀棍点着地面,告诉云鸿他不曾错了半分。
雨浇在斗笠上,云鸿立定不动,想上前一步却无丝毫的动力。
“银两呢?”
这三个字,洞穿了一切!
触透了蘑菇的现实,也把云鸿的内心浇了个透凉,从未有过这一瞬,让云鸿有着如此强烈的窘迫,那么丰厚的江湖履历、那么笃定的镖界交道,在这一瞬与白纸无异。
可叹又可笑,或许这就是理想和现实,江湖人总说,人为什么一定需要钱呢?鹿林有兔、虎泉有鱼,仗剑一走是同道、煮酒天涯是知音,恰恰是没了这些牵绊才有江湖的潇洒、才有襟怀的驰骋!
曾几何时,云鸿视此为不二真理,跳脱才是拥有,拥有划了千万重,这比那比不知高下,而江湖人又很通透,拥有了情怀与襟怀,当然要失了金两与银两,反之亦然。
也在此时,一大片的秃头围了上来,蘑菇立时紧张起来。
“你若不能应,又何必再走一遭,所约不过是十日之期,你早来晚来我都不会在此,又何必呢。”
云鸿的心里有一千个规矩,一千个作为镖师该守的准则,那些罩着自己的东西,告诉他此时做什么都是错,可是蘑菇的那双眼睛让云鸿败了。
一瞬抽刀,云鸿来到蘑菇身边,“早来晚来,你都在此,什么都有,就是没钱。”
蘑菇抬头看了一眼云鸿,这话说的当真有些过分直白了,蘑菇蓦然间露出几分笑意,“你问我要如何离开顾家,现在告诉你。”
杀棍一扬,虎步前驱!
围来的人对云鸿来说并不陌生,正是上次相阻的顾启威,只是这一次的人手显然更足了。
“狼子野心!不配顾家!不过你想走岂是那么容易!”
可就在这时,镖队最后的一辆马车掀起来车帘。
“顾家老九是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哎呦!原来是葛老爷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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