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万籁俱寂。

    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浅蓝色天幕。逼近卯时，文武百官纷纷齐聚朝殿议政，两国使团亦准备齐全，于殿外静心等候皇帝宣召觐见。

    很快，朝殿中便传来声响，只是朝殿建筑面积大，以至于他们听不清楚，屹立朝殿中公公声声传唤。

    “宣两国使臣入殿觐见——”

    两国使臣闻声匆匆整理衣冠，气势昂昂踏入朝殿，文武百官见状，井然有序侧立两旁，留出道路。

    风子谦乃皇帝钦封的公爵，故而不属于文武任何一略，因此占位前端。与他同一平线的还有孝德王和睿王，三人面无表情，不约而同直视两国使臣。

    羌国为首的使臣身着华丽衣裳，肩披雪白狐貂，脸框长满胡茬，年纪看上去与自己一般大小。

    只是他不该摆出盛气凌人的模样，单膝参拜皇帝：“羌国八王子金由盛，参拜皇帝陛下！”

    语出惊人，文武百官愕然失色。

    正是他率领十数万羌军，以雷霆之势攻占边城，不仅如此，他还是屠掠边城百姓的罪魁祸首。

    风子谦对金由盛的大名早有所耳闻，今日终于见到真人，当然要细细打量他，可他越看越觉着金由盛似曾相识，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目光平移，定格突厥使臣身上。

    相比之下，这位使臣的穿着打扮倒简朴了许多，一身再简单不过黑貂的衣裤，外罩左衽风衣，腰间系宽革带，革带上佩匕首式短剑，脚穿黑色尖头革履。令人惊奇的是，突厥男子大多长得高大勇猛，五大三粗。身前的男子，倒跟个娘们似的长得一副清秀五官。

    “无礼之徒！”突厥使臣暗骂金由盛，遂即将右手放在左胸前，单膝跪地喊道：“小王完颜霸州，参拜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所周知，突厥可汗膝下只有一位王子，据传这位王子骁勇善战，文武双全，深得大汗喜爱。此番派他亲自赴朝和谈，一来表明求娶之诚，二来给足了皇帝颜面。

    “两位王子快快请起。”皇帝大手一扬，面露微笑。

    金由盛因火器吃了败仗，固然不给他们好脸色看，但他恰恰忘了，他是以降国的身份前来和谈，惹怒朝廷，于他没有半点好处。

    完颜霸州躬身致谢：“谢皇帝陛下。”

    “启禀皇帝陛下，小王奉命前来献上羌国珍宝夜明珠，聊表心意。”金由盛拿过羌人手中的木盒，进献给皇帝。

    高宁踱步而下，取来木盒转呈皇帝观赏，皇帝打量一番，说道：“夜明珠之珍贵，朕素有耳闻，有劳八王子代朕向羌皇表示感谢。”

    “皇帝陛下这话说的就见外了。”金由盛一笑而过，说道：“小王奉父皇之命，千里迢迢赴朝商讨国家大事，望皇帝陛下念于两国数年邦交，如数奉还所占城池，羌国愿以重礼相换。”

    众目睽睽之下振振有词，信口开河，招来群臣极度不满，尤其是对边城遭羌军屠掠一事，至今耿耿于怀的朱彻。

    “凭什么羌国说战便战，说降便降？”朱彻性子急，又身为武将，做不到文臣那般深思熟虑，自然一吐为快。

    “将军不懂和谈之意，贸然出声有失礼数吧？”金由盛冷嘲热讽。

    朱彻气不过，正欲回怼，岂料皇帝发话了：“八王子莫要心急。”只见皇帝稳如泰山，娓娓道来：“两国交战，一连数月死伤无数，不论两朝军士还是百姓都需要休养生息，对于八王子所提和谈一事尚有回旋余地，得他日闲时再行议论。”

    “谢皇帝陛下！”金由盛瞪了朱彻一眼。

    暂时抑制了趾高气昂的羌国王子，皇帝又看向完颜霸州，问道：“不知突厥王子不辞辛劳，跋山涉水奔赴我朝所为何事？”

    完颜霸州毕恭毕敬单膝跪下，向皇帝虔诚祈求：“启禀皇帝陛下，小王虽逢齿少气锐之年，但惋惜突厥女子不如汉地女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每每不得中意王妃，恰得一机缘尚知贵朝公主摽梅之年，温柔大方，未觅良人，故而小王斗胆前来求娶，望皇帝陛下恩准。”

    “为表求娶决心，大汗愿向贵朝进献5万匹马、4万头牛、4万只羊以及3万头骆驼做聘礼，请求皇帝陛下忍痛割爱，成全王子一桩心事。”突厥使臣跟着帮腔。

    一语落地，众人无不窃窃私语。

    风子谦不动声色。

    皇帝故意当众让完颜霸州说出目的，无非在暗中震慑金由盛。他巧借完颜霸州势在必得的意图，不费吹灰之力告诫金由盛，南陵王朝不止羌国一个姻亲邦交！

    “你们突厥……趁人之危！”金由盛果不其然被激怒，他朝皇帝福礼道：“皇帝陛下，突厥求娶公主，您万万不能答应。”

    “八王子所言何意？”皇帝故意装傻充愣。

    金由盛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说道：“羌国与贵朝乃联姻之邦，公主亦深受羌国百姓爱戴，若您再和突厥联姻，只怕失信于我羌国百姓，兹事体大，还望皇帝陛下三思而后行。”

    皇帝故作高深，摇了摇头，慢条斯理的说：“朕倒觉着王子满心赤诚，求娶一事并无不可，只是朕膝下未出阁的公主仅五公主一人，让其远嫁突厥实属心中不忍。”

    完颜霸州一听急了，连忙说：“突厥虽不比汉土风调雨顺，但小王保证绝不会亏待公主殿下！”

    “皇帝陛下！”金由盛不干了。

    “朕之五女一向古灵精怪，倘若王子真心实意求娶，不妨趁弥留汉土之际与其多加相谈，若你二人情投意合，朕自当成全。”皇帝一番话模棱两可，看似答应完颜霸州，其实又未答应。

    完颜霸州喜上眉梢，连连谢恩：“小王叩谢皇帝陛下隆恩。”

    “王子若无他事便暂留宫内，也好让朕引荐小女。”皇帝面露笑意，完颜霸州感激不尽，声声道谢，皇帝遂即命内侍总管高宁带他去见五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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