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着一份相当相当忐忑的心情，孤身一人在客厅等候着蜀王的接见。
为什么是我一个人，而沈复没有跟随。其实这都不该我来解释。像这种比较正式的场合，沈复只是我们沈家的管家，不是能够真正登上台面的人物。此时他只要负责帮我把带来的聘礼，安全送到蜀王府的库房，他便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至于同蜀王交涉，那就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没用我久等，不多时，蜀王朱宾瀚便在世子的引领下，来到会客厅与我会面。
在来之前，沈复已经为我备足了功课，见到蜀王时，该行什么礼节，我还是知道的。不过也多亏了有沈复的存在，否则的话，我一定会傻不愣登的跪拜下去。
但实际上，我乃是大官人的身份，蜀王虽然贵为皇亲国戚，但终究不是天子。在整个大明朝，除了天子之外，我是不用向任何人行跪拜之礼的。
此时已经算作是下过了聘礼，便算正式与朱湘儿定下了亲事，我对蜀王和世子的称呼，自然也要有所变化：“小婿见过岳父、世子！”
蜀王见我如此称呼，赶忙挥挥手，眉开眼笑的说道：“快免礼，都是自家人，不要这么客气！”
随后，则是转身对世子低耳几句，世子点点头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我们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对于这父子的谈话，我虽然没有听清，但也能够大致猜出其中的内容，一定是与郡主朱湘儿有关。
虽然说这个年代，女子在出嫁之前，是不能够随意抛头露面，更不能提前与自己的夫婿想见。但朱湘儿可是蜀王的掌上明珠，她要是闹起来，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镇得住。想必她刚刚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应该和我的反应大致相同。估计现在，也是在后堂刷小姐脾气。
我偷偷大量了一眼这个中年人。看其年岁，不过也就刚刚四十岁的模样，却是尽显一副老成之态。这种老成，不是久经斗争的积累，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稳重。这样的人，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恶意。因为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显得那样的和善。这一份皇室贵族的气质，可不是谁想学就能学得来。
蜀王趁着只有我二人之际，便开始旁敲侧击的探问我关于接掌家族生意的事情。对于沈家的生意，我的确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而我的这些个想法，自然都是现代社会所积累的经验产物。随便拿出来些许，都够那个年代所无穷受用了。
既然蜀王询问，那我也不妨向其透露一些自己的想法。我轻抿了一口这蜀王府中的，今年刚刚从普洱那边运送过来的上等清茶，味道确实纯正。
随后，轻轻咳适嗓音，微笑着看向蜀王：“我大明朝，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乃是以农耕为主，抑制商业和工业的发展。但农耕所产生的税收，却是远远不及工商行业的三成。也就是说，大明收入的百分之十，都是来自于工商行业。想必这一点，您应该深有体会。”
我注重留意着蜀王的表情变化，见其点头示意，便继续分析道：“我蜀地，人口约两百万，住户约五十万，每年所产生的农耕赋税，仅仅为白银两万两。而我蜀地每年上缴国库的税款，却高达二十万两，其大部分，便是来源于工商。”
此时我注意到，蜀王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意。但见其微微启口，“你说的一点没错，继续说下去......”
他这一笑，倒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稍稍有一点的怯意。但我知道，此时乃是我能否于蜀王面前立住根脚的关键时刻，不容自己退缩。
我试着深呼吸，平复内心的悸动，继续刚刚的话茬：“我从以往的账目了解到，我沈家每年都要向蜀王上缴五十万两白银的税款，出去要上缴给朝廷的二十万两外，余下的三十万两，蜀王都全数的返还给蜀地的百姓。这不但为蜀王赢得了好的名声，更是推动了整个蜀地的发展。”
蜀王此时忽然拍手笑着站立而起，“哈哈哈......你这小子果然是沈家的奇才，天生便对经商之道有超乎常人的理解。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日，你便能够将我们这方天地了解至斯，比你父亲当年，更是犹有过之呀！”
我见蜀王如此夸赞，小心婉谢道：“岳父谬赞了，这只是一些明摆着的数据资料。而我接下来所考虑的，则是如何以蜀地为中心，带动起整个大明朝的经济体系。”
听了我的这句话，我感受到蜀王的双目中明显的闪过一道奇异的亮光。似乎是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声音一般，嘴角不住颤抖着看着，好半天才吐出声：“好......好......好啊......”
后来我才知道，蜀王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原来早在当初沈万三被朱元璋抄家之后，虽然被朱椿所救，却也是定下了规矩。沈家的生意可以做，但是不能过于做大。吃一堑长一智，树大招风的道理，算是在沈家人的心目中扎下了根。以至于先前几代蜀王，都曾恳求沈家，能够放心的将生意经营下去，带动蜀地，乃至整个大明。但沈家人却是每每婉拒，始终将收入稳定的控制在年约百万左右。其中的一半，则是用来上缴税款，余下部分，除却自己存留些许，尽数救济四方灾民。
朱宾瀚也曾经找过老爷子，但结果自然都是一样，被老爷子拒绝了。
而在我接手了沈家之后，更是在我口中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却着实令其感动不已。没想到几代人的努力，都没能成功的事情，在此时却是如此的轻易达成心愿。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在这个极为讲究诚信的年代，尤其是涉及到一名商人的口碑，这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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