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剑-第十章、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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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十三年,即公元208年,此时据孙策遇害已有八年,江东已由孙策之弟孙权统领。建安七年(公元202年),孙权之母吴氏因积劳成疾而过世,与夫君孙坚合葬,与长子孙策之墓所隔不远。此时孙权正是第三次讨伐江夏太守黄祖之时,江东军民均想:孙将军屡战屡胜,又受得大将甘宁,此次定是又要得胜归来了。

    只是在孙府的小姐闺房内,有一个女子却来不及想这些。

    “徐小姐!徐小姐!不好了,出……”正午时分,一婢女跑回孙府,直奔徐然房内,却没留心脚下,摔了个踉跄。徐然正在房内练字,那是刘忆秦给她的功课。听到响声,马上走出房门,将她扶起:“翠儿怎么这样不小心?让师姑知道了岂不怪我?”那婢女心道:徐小姐心地和小姐一样,都好得很。徐然虽然在斥责他,但脸上却堆满笑意:“师姑又去打抱不平了么?”

    翠儿连连摇头,徐然见她头发散乱,神色慌张,心中一凛,忙问:“难道她出手太重,伤人命了么?”翠儿宽慰道:“徐小姐放心,小姐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但下手总是容情的。”徐然长舒了口气,又问道:“那你为何说出事了?”翠儿答道:“今日小姐再次打抱不平,可是半天也打不赢。”

    徐然又问:“她是遇到了劲敌么?”翠儿点头。徐然不再说话,沉默不语。翠儿见她低头不语,难免不耐烦,急道:“要不奴婢去找张昭大人。”徐然这才开口:“找什么找?!师姑自己惹事,还要麻烦人家张大人,岂不是丢尽了我孙家的人?你也别去找师母和我姐姐,师母如今净心礼佛,谢家夫人又有了身孕,二师叔也不在,只能我们自己来啦!”徐然边说边找出一个小钱袋,往里面放了一枚玉佩,还有不少钱银,又取出刘忆秦生辰那天孙权所赠的那柄短剑,刘忆秦从不让人碰,除了她之外。徐然冲她道:“我们去找她吧!”她留个个字,怕刘忆秦回来见不到她担心。

    她那句“我们去找她吧”的“吧”字还没说完,乔倩就走了进来:“你这么一走,人家可又要怪这,又要怪那了。”徐然大惊,赶紧扶乔倩坐下:“周夫人亲自来了,这还怀着孩子呢!我,我去叫人找师叔!”言语间颇有担忧之意。乔倩使劲抓了一把她的脸蛋,笑嗔道:“你个死丫头,还敢怪我了,我不好好让我表弟责罚你就怪了!”

    徐然明白方才乔倩的话中之意,她没和徐氏说一声便独自出府,肯定会引得徐氏不快。但孙尚香有了危险,自己怎能不管?而且……她私心里不想让刘忆秦为孙尚香出头。又想到乔倩对自己的关心,心下大为感激。笑道:“周夫人舍得么?我,我可是他师侄,责罚还是免了罢!”最后一句“责罚还是免了罢”却是在学周瑜的口气,但脸色已经泛红。她弄得乔倩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你这丫头,难怪表弟老说你聪明不下于他!”徐然奇道:“师叔说过我聪明?他一向叫我傻丫头。”乔倩笑道:“可不!你从小是他教的,他不说你说谁?”

    徐然心中一喜,这个嘴硬的坏男子!道:“夫人放心,我只是去找尚香,师姑遇到了劲敌,我得去帮帮她。”乔倩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去……”乔倩本想说“还以为你要去找我父亲问我表弟父亲的事”,但怕这么随口一提,徐然定会想起。这小丫头看着乖巧伶俐,但一心想要帮助情郎探听生父的私隐,马上改口道:“以为你要借口去玩儿呢!”徐然按按她的肩头:“怎么会呢?夫人放心吧。翠儿,我们走。”乔倩奇道:“怎么,你不让人招呼你未来的表姐?”徐然笑道:“夫人看完我,不就去看师母了么?”说到乔薇,她不由得想起了孙策,心口一酸,说道:“夫人,我先走了。”乔倩看着她的倩丽身影,叹道:“我表弟眼力劲儿不错,当年还是个又瘦又小的丫头,如今可是美极了。”

    徐然平日并不经常出门,不知孙尚香在哪里,翠儿一一指点道路,将她带到了一家客栈。

    徐然皱眉道:“师姑真是奇怪,客栈简陋,有什么好?”难怪连刘忆秦偶尔也拿她没辙。翠儿微微一笑,指着楼上道:“小姐,尚香小姐就在那里。”徐然隐约听到兵刃相交之声,不等翠儿把经过说完,就奔上了楼,突然看到一身穿靛青襜褕的男子往乔英胸口踢了一脚,这一脚着实不轻,乔英虽然身经数战,却还是忍不住“啊”地大叫了一声。

    那男子也意识到自己下脚重了,马上收手,要去扶她:“哎呦,真对不起,你不打紧吧?”孙尚香大怒,推开他道:“乔姐姐如何,与你有什么相干,走开了!”那男子冷笑道:“是是是,我故意的,你要怎样?”孙尚香正欲指责,那男子又抢着道:“就算本少爷不使诈,你的剑法也不算什么!”徐然见他打伤乔英,本来恚怒横生,但她向来遇事冷静,想到师姑行事向来任性,这也未必是那人之错,便没有出手,但如今听他说孙家剑法“不算什么”,这剑法是孙坚传给师父孙策后,孙策和刘忆秦再倾囊相授给她的。她自小失去父母,在徐家可谓寄人篱下,多亏孙策看重、孙家照顾才有了几分温暖,她心中早将孙策敬若生父,不禁勃然大怒,冷冷的道:“你们仗人多么?”

    那人一惊:怎么有人上来,自己竟未察觉?转头一看,身后站着的竟是一个绝美的少女,正冷冷地看着自己,更是吃惊。只见她身着淡蓝色留仙裙,扎着反绾髻,反绾的髻下留着一撮头发垂在肩后,乌黑如墨。她容色极美,清丽脱俗,脖颈上的那串明珠更显得她肤白如脂,恍若天人。那男子心道:她衣着较这蛮丫头虽稍显朴素,但也算是华贵。今日是怎么了,遇到这许多奇女子?这蛮丫头已经算得绝美,就是刁了些,可没想到这蓝衣女子也这般美貌。又见她手持短剑,满脸怒容地看着自己,已知她绝非平常人家的女儿,笑问道:“姑娘是哪家的小姐,不妨说出来,在下说不定识得。”徐然尚未开口,孙尚香已抢着道:“我师侄是何人,与你有何干系,再说,你又怎会识得她?”那人反唇相讥道:“啊,原来她是你师侄,多谢姑娘相告。”孙尚香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徐然却道:“你既知我是谁,还敢如此放肆?”那男子心道: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竟是这等口气?刚要试着套出她的来历,他手下的两个人便耐不住道:“小小女子,还不赶紧跟我家少爷道歉!”另一个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可知我家公子是何许人也么?”

    徐然冷笑了一声,道:“小女子失礼了,竟不知是曹公子来了。”那男子听她如此一说,哈哈一笑道:“姑娘说笑了,在下家世再显赫,也不敢和曹丞相家相提并论哪!”刘忆浅心中一惊:此人才智到不下于师叔,竟猜到了我话中之意,知道我暗讽他家世不济。哦,不不不,徐然啊徐然,你好生自负!你师叔才智天下少有,只有二师叔和大都督才胜他几分。此人猜到你心思也不足为奇。想到这里,刚刚的敬佩之意尽去,道:“公子,你说我家的剑法不足为奇吗?”她话虽如此,但仍然一如平素般言语斯文。那男子想起方才孙尚香所使剑法,的确是一流武学;只是他久战不胜,未免急了,使诈只是不想再打下去而已。我将如此奥妙的剑法说成这样,的确不对。于是躬身道:“在下方才打得急了,胡言乱语,姑娘莫怪。”

    孙尚香瞪了他一眼,心道:这人定是看我师侄斯文好欺,才故意装的有礼有节。但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吩咐伙计开了间房,让翠儿把乔英扶进房间,自己则回府去找大夫。

    徐然接着问道:“你打赢了我师姑是么?”那人点了点头,心想和这样一个美丽斯文的女子做口舌之争实在不好,所以不想多说。突然寒光一闪,徐然短剑出鞘:“小妹无礼,前来讨教兄台高招。”

    徐然从小长在官宦之家,但刘忆秦、孙策、孙尚香等人皆爽朗明快,她见那男子说话有点啰嗦,甚是不习惯,又从那人踢乔英那一脚来看,已知他武功不弱,所以不等他答话,自己便先动手。那男子翘了翘拇指,笑道:“姑娘也算爽快!”徐然自幼习武,兄长师友皆是天下猛将,徐家、黄盖、程普、韩当、祖茂等人皆是一流高手,加上刘忆秦的细心调教,已经是一流好手。几人兵器不尽相同,徐然偶尔跟着刘忆秦打仗,实战经验也不少。加上天资甚佳,虽然还不及孙权、程普、刘忆秦等人,但已在乔英之上。

    那男子初时见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心想她武艺再精,修为也必有限,打打就也算了。但没想到她身手极是不弱,越斗越是心惊,却也暗暗钦佩。心想:这女子的身手,实不下于那个蛮丫头和那文秀女子。他两个手下也看得呆了,始知她是名家弟子,二人均想刚刚对她言语有失,实是不该。

    其实徐然所会武功,并非只有孙家剑法,黄盖使铁鞭,甘宁使刀,韩当使剑,祖茂双刀,孙氏兄弟更是枪剑双绝,而汉时的步兵主战兵器为刀,水战主战兵器为箭,她平日里也见过不少兵器,加上天赋异禀,那些兵器自然也会使。而刘忆秦十二岁那年,周瑜将他祖传的周家剑法倾囊相授,他不敢怠慢,自然刻苦练习,已成一流好手。他们互相切磋,徐然进益极大。但她顾及自己是孙家徒弟,一招一式皆是孙策所教武功。

    孙家剑法一种以刚猛为主,另一种却是古朴厚重,稳重端严;孙策、孙尚香等人将前一种练得恰到极为纯熟,但另一种以无论怎么使都是欠几分火候,刘忆秦、孙权、徐然却将两种剑法都使得极好,孙家上下无不敬佩。但那男子也是名家弟子,武艺甚高,两人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都是严守门户,凝神应战。徐然也是暗暗钦佩:此人身手似乎不下于大都督。但那男子毕竟大徐然好几岁,练武时间甚长,资质也不甚差。待拆了四五十余招,胜负已分,徐然渐渐处于下风。但想要马上击败,却也绝非易事。那男子不禁赞道:“姑娘好俊的功夫!”

    徐然由衷道:“兄台武艺高强,小妹佩服!”那男子听她如此一说,不禁对她心生敬意,心道:这女子武艺高强,容貌又美,恐怕连我表妹尚香也比不过,如今竟夸赞对手,当真难得!莫非,她是尚香表妹?不对!我记得表妹是尖脸,她却是圆脸,截然不同。徐然虽然称赞于他,但仍是专心迎敌,见他神色有异,还道他因自己是女子,犹豫是否相让,于是毫不客气地说道:“公子不必相让,出招就是。”那男子心下颇有疑惑,眼前这位女子与表妹尚香颇为相像,却又有所不同,都是一样的傲气。但表妹性子野蛮,这位姑娘却是美貌中带着冷艳,斯文中带着傲气。

    这男子便是吴氏之弟吴景之子吴祺,他生性桀骜,嫉恶如仇,向来不拘礼数。吴景忙于战事无暇理会,如今战事稍平,自然是要好好管教,吴祺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吴景虽说生气,但父子关心,如何放得下心?无奈之下只得命人给他建了一个住所,免得断了联系。数年前曾见过孙尚香并和她玩耍,二人甚为投缘,但今日他却不知自己印象中那个刁蛮但很是可爱的表妹尚香便是“蛮丫头”。

    两人打斗间,孙尚香、孙朗携大夫早已赶来,孙朗凑热闹和孙尚香一起赶来。他想到徐然性子好强,兄妹二人都不便出手,但二人手中都捏了一把汗。他们都看出此人武功高强,自己要是落单,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孙尚香虽不服吴祺使诈,但看到师侄败象已成,心里面不由得服了输,徐然武艺与她不分伯仲,她都要输了,自己肯定也非他敌手。又过了十余招,徐然渐渐招架不住,孙尚香忙喊道;“然儿,大夫来了!”她心想这人刚刚对乔英道歉,人品不算太坏,所以先说大夫来了,让他愧疚之余先停手。

    二人一听,马上收手,二人均想乔英伤势要紧,胜负先搁一边。

    看完乔英的伤势,大夫才笑道:“小姐公子放心,乔姑娘多年习武体质不差,只需静养几日便好。”徐然、孙尚香和吴祺这才稍觉放心,徐然和吴祺刚才这么一打,都互生敬意,孙尚香虽是火爆脾气,但心性却如小孩一般,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三人很快言归于好。孙朗见孙尚香与他和好,也就与他称兄道弟起来。原来是吴景觉得这样纵容儿子不是办法,便派人来抓他回去,哪知吴祺这几年武功大进,那几个士兵如何是对手,被吴祺一人打了个落花流水。恰好孙尚香到来,见他打了舅舅家的家仆,很是气恼,便与他争执起来。

    孙尚香虽是小姐,但对下属一向爱护,最讨厌那些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还以为吴祺仗着自己会武功欺负人,两人不由分说打了起来,吴祺久战不胜使诈,孙尚香武艺虽然不弱,但心计不多,一张俏脸气得通红,不知如何是好。正好乔英正在街上为孙朗之母丁氏挑选布料,遇见了前去孙府报信的翠儿,马上跑到客栈加以援手,却因两天前着了凉而体力不支被吴祺打倒,乔英多年前为救主人被恶贼踢倒,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没有本事,思之总觉丢脸。辛亏徐然及时赶到将此事不了了之,恐怕乔英又会觉得丢脸,要介怀好几天了。

    徐然明白乔英好强争盛皆因当年之辱,思之倒也感激于她,便柔声道:“英姐姐,多谢你啦!照顾我师叔这许多年,今日还带病帮助师姑,真是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乔英道:“这没什么。”她转念一想:我今日带病,可不算输给了他。徐然叹口气,他不会怪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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