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题发了耳来,绍兴十七年平江府解试便正式开考了。
秋试三天共考三场,按近年来的规矩第一场是大经义三道,《论语》、《孟子》义各一道;第二场是诗、赋各一道,有时候也考词;第三场是子史论一首,时务策一道。
这是唐秀才与安维轩说的经验,但本朝的规定一向是朝令昔改,唐秀才也只是与安维轩说个大概,考题具体会是什么样,还得是以发下来为准。
当年熙宁变法,以王安石为首变法派与司以光为首的守旧派渐渐势如水火,双方被称为新党与旧党,随后两党之争愈演愈烈,新党得势则尽推新法,在科举上也推行新政废去词赋,改以策论;当新党失势旧党得势时,则新法尽废,推行旧制。惟独有一点,旧党未废去新党于科举考试中推行的策论,可见策论的务实性。
正因为新旧党争,还有大艺术家宣和天子的花样作死,才有了靖康之耻。
太上皇与前皇上北狩,总要有个人背锅,绍兴天子思来想去只有推行新法的王介甫最为合适,开始大力清算王介甫将其归入奸佞一类。全面清算王介甫,科举上也不列外,再次恢复诗词做为考试的内容之一。
就算将王介甫归于奸佞,但新旧之争仍存在于朝堂之上,本朝历年科举取士考试内容上反复改动,其实就是新旧之争的一个缩影,一派曰诗词常用且能显名,另一派曰经义学问方为大道,为此朝堂采用个折中的变法,经义与诗赋并用。
接过试题,安维轩仔仔细细阅了遍题,相比较往年并没有什么变化,第一场仍是大经义三道,《论语》、《孟子》义各一道。
正因为有新旧之争,考试的难点就在于主考官的立场了,有考官属于新派,自是认为经义重要,若经义作的好自然会中举,有考官属于旧派,见诗赋作的好,自然力挺。
大经义三道,《论语》、《孟子》义各一道,仔细看了两遍题目,安维轩心中有了底,这些题之前自己都是习过的。有之前肖英宣还有那洪效贤送与自己的教辅书做参考,这五道经义题对于安维轩来说并不算是如何困难。
题目发下来后,大多数考生看了几眼,稍加思索便在稿纸上下笔写起草稿来。答题的时间只有一个白天,太阳落山之前就要交卷。好在宋代没推行那格式严谨的八股文,而是先用相对自由的格试书写经义,若不然考试强度又要加大,让安维轩头痛无比。
洪效贤的家族不愧是科举传家的科考家族,家传所学的书籍中不止是解释经义,于书中更有传授考试的许多小技巧,譬如这考题第一题必须要写的惊艳,再不济也要上佳。
相反的话,第一题尚可,再之后一道不如一道,考官索然无味,自然不会对卷子有什么好印像。
而第二题第三题可以作的略差一些,但第四题一定要做好,令考官又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安维轩心中暗道,这个技巧正应了后世的那个龙头凤尾的模板方式,再准确的来说就是开头有个小高、潮,中间稍稍压制一下,后面再来个小高|潮,将考官的兴致调起来。
有宋一代的学子们还是幸运的,不似后世明清科举那般变|态,不仅试题量比有宋一代多,而且所有经义题皆以八股模式书写,出题的题目更是达到了变|态的地步。
草稿上五道大小经义作完,审视了良久,见无任何疏漏之处,安维轩才将其抄写在答卷上。这一遍安维轩写的十分小心,对于士子来说,答题的内容重要,书法好坏也很重要,任哪个考官看到一篇烂字,怕是都没什么好心情瞧下去,特别是科举时每天阅卷量极大的情况下。
临近黄昏时分,安维轩交了卷子,提着考篮晃晃悠悠出了贡院,柱三早就在门外等候。
五人差不多一同时间出了考场,那边有随从在酒楼定好饭菜,五人一同去吃了饭便打道回府,巴掌大的地方一坐就是一天,任谁也是疲惫不己,五人到了家各自往房间里一躺,没用多久便鼾声如雷了。
昨日本就黑白颠倒,歇了两天两夜,一众学子缓过劲来,到了二十三日晚上,再次动身去参加第二场考试。
经义考过了,诗赋自然也不能轻视,奈何本朝考官们的审美爱好不同,天知道考官爱好哪个调调,所以一丝马虎也不能有。
与上次一般,搜检过后,安维轩提着考篮进了考舍,睡到第二日天光之际,那边考题便发下来了。
诗、赋、词?
往年考试这第二场只考诗赋,今岁又加了一首词。
看了考题,安维轩不禁叹道这考题看上去只是加了一题词题,实则是朝堂上衮衮诸公又不知是怎样的一番唇枪舌剑。
虽说自己前一世是个骗子,但骗子们是用脑子吃饭的,各类的书籍安维轩自是看了不少。在安维轩的眼中看来,有宋一朝,整个朝堂常常是朝令夕改,政令行达起来反复无常,偌大的一个国家更像是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
诗、词,对安维轩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只须选那些这个时期还未曾出现的,内容表达忠正的便是。至于赋,对于安维轩来说相对是有些难点的,好在宋赋与汉赋、唐赋又有区别。
赋在汉、魏晋、唐时期讲究对偶韵律,而到了宋代,赋摒弃了以往的格式,以散文体出现,说白点就是古文体散文,所以又被后世命名为文赋。少了格式的拘束,难度也就下降了许多,所以有宋一朝的赋最看中的就是文彩。
不同于有诗词可以抄袭,赋才是自己最大的弱项,为此安维轩倒也将功课做的十足,之前在家中写了不下百多篇赋,留做做为备选之用。
科举应试所考校的诗、词、赋,无非就是以歌功颂|德为主,只要不张扬怪癖或是脑子少根筋的攻击朝廷,或是暗讽朝政,考官是不会挑出什么毛病的。
安维轩扫了眼诗的题目,是以物喻人,大概本朝二帝北狩,死节者甚少,为了提高士子道德品质,大概出了这么个题目。
再看词题目,不出安维轩意料,不出是忧国忧民的论调。自靖康之耻到绍兴十二年宋金议和,这前后十五年国朝备感屈辱,出题左右是不出这个框框。
之前有所准备,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诗、词、赋一挥而就,安维轩交了卷子大摇大摆的出了考场。
就在一众士子还在为斟酌用词反复推敲之际,安维轩己经出了考场。
有考官正巡视考场,但见安维轩前来交卷,惊愕之余随后翻看试卷,眼中惊奇之色愈重。
这是谁?这么快就交卷了?
见有人交卷,一众士子无不惊愕,惟有唐练等人不由苦笑,朝廷应试设有诗词一项,与这位安贤弟来说,就是白白送分的。
这一场考试对于安维轩来说是最轻松的,至于这三场考试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内容是子史论、时务策各一道。
子史论倒也罢了,试题是考官出一段历史,考生论史鉴金,着实是没什么大难度,历代大家还有本朝学者关于史籍点评写的汗牛充栋,只需博览群书博闻强记便是。
至于时务策,在朝中官员眼中看来,这些整天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们写出的策论就是个笑话,常有文不对题者,毕竟这些学子们眼光有限,又没从政经历,如何能以当权者的角度与眼光来审视朝中政务。
所以说,这第三场考试就是个过场,第一场第二场才最为重要。
虽是过场,但还是要认真应对的。二十六日夜,安维轩与两千士子再次像前几日一般晚上便守在贡院门前,机械一般的走之前的程序,到了号房又睡了一大觉。
八月天气渐渐转凉,安维轩不得不多带了几件衣物御寒。
天亮后,试题再一次发放下来,安维轩看了眼出题,子史论倒不出意料,摘一段历史论述,写出自己的见解,安维轩两世为人见识自是有的,自是没什么难度;反观时务策倒是令安维轩有些觉的麻烦,题目是论本朝盐事。
试题大概机容就是,盐为本朝税赋重中之重,然私盐屡禁不绝,使朝廷财税损失巨大,试问有何法可以绝私盐?
这题难度出得不是一般的高,而是绝顶的高,莫说是当今朝廷衮衮诸公都解决不了,延后七、八百年这难题都不大好解决,教一众士子来想办法,不知是出题的考官脑子搭错了弦,还是为了偷懒拿这题目搪塞考试。
放做他人倒也罢了,但对于拥有二十一世纪思维与见识的安维轩来说,这道题还真不是什么难题。
只见安维轩下笔道:
学生尝闻金国盐价低于我大宋,使两淮百姓多食不法商人自金境贩运私盐,使我朝盐税受损。不若朝廷降低盐价让利与民,一则使私盐盐商无利可图,盐商无利可图自不会以贩卖私盐为业,盐道衙门无事可做,朝廷自是不需再设,从而裁减官员,除我朝历来冗官冗吏之弊事;三则是簿利多销,盐价虽降,官盐销量反增,并不影响朝廷赋税收入。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