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
这扮相刚刚出场,便赢来一片喝彩声。
“今日这出是什么戏?”目光未离开舞台,晃谦之问道。
安维轩回道:“回老大人,这出剧唤做玉堂春,是今岁花魁羡香娘子领衔出演的!”
“怪不得这女子有如此姿色,原是今岁的花魁娘子!”晃谦之点了点头。
那两个金使虽未曾说话,本想问些什么又怕被当成土鳖看待,只能忍住心中好奇,却也是被这羡香娘子的扮相惊艳了,目不转睛的望着。
此时乐声一转,似切入正韵,凝神听那乐声,弹奏琵琶加入进去,待到前奏罢了,那羡香娘子歌喉送发,字字洪亮,字字含蓄,如新莺出谷,雏燕归巢,时缓时急,忽高忽低,其中转腔换调之处,百变不穷。只听她唱道: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人言洛阳花似锦,偏奴行来不是春……”
“彩……”
一段唱腔落下,立时赢来许多喝彩声。
“未想到这花魁娘子不止是生的秀美,连唱腔也是如此的好!”晃谦之点头道,又与那萧秉温说道:“这曲子应是安副使作的,使者大人觉得如何?”
听罢,萧秉温点头言道:“前唐杜子美有诗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便是说的这个罢!”
“一号包厢赵官人,打赏花魁娘子二十贯。”
“三号包厢刘员外,打赏花魁娘子三十贯。”
“二号包厢赵公子,打赏花魁娘子三十贯。”
“十一号包厢胡孝廉,打赏花魁娘子四十贯。”
“周举人送新词一首……”
“沈员外送时新锦绣花篮一对儿!”
……
就在这时,忽有人报道,只见有小厮手托托盘,托盘上放着打赏的钱钞,更有两个小厮将那沈员外送的时新锦绣花篮送到台前。
那萧秉温睁大眼睛看着,待那帮闲报完数在脑中在算计着,这不一刻的时间仅这花魁娘子打赏的收入就有近三百贯,抵得上自己进入宋境这南朝皇帝几日的赏赐。
“喏,将这拿去打赏!”看见别的包厢都打过赏了,安维轩从怀中掏出交子叫随行的差员递与门外的小厮。
不一刻,只听得楼下的帮闲唤道:“六号包厢的安公子,打赏花魁娘子二十贯。”
听言,那扮做苏三的花魁娘子向着楼上拜了拜,说道:“楼上六号间的可是探花郎否?”
听花魁娘子言,安维轩起身点了点头:“正是安某!”
“妾身不图探花的钱钞,只求探花郎赐词一首!”那羡香娘子又是一礼,说道。
“探花郎便从了花魁娘子罢!”
“探花郎一定要送词的,若不然岂不弱了探花的名头!”
“作一首……”
“作一首!”
……
羡香娘子话音落下,戏园子里一片起哄的声音。
“我朝士子风|流,时常做文字游戏耳,倒也显得风雅!”晃谦之与金使说道,知又到了展露大怂文化先进的时候,与安维轩说道:“安副使,不能负了美人心意,且作诗罢!”
“既然花魁娘子相请,安某只好现丑了!”安维轩推辞不得,沉吟片刻,念道:“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话音落下,有人沉思有人叫好。
“谢探花送词!”羡香娘子向着包厢敛身一礼,才退了下去。
“南朝有女伎好些奇怪,不喜钱钞竟喜诗词!”那副使申奉颜觉得不可思议。
“使者大人不知其间奥妙!”晃谦之临时充作帮闲,说道:“常言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还爱才,有名士佳作奉上,准比打赏百贯更令伶人动心。临安城的女伎对好词的追捧,有如走兽奔于麒麟,飞鸟翔于凤凤,因为一首好词能教女伎移宫换羽,一经演唱,声价陡涨……对于能做出好词的才子,更是竭力奉应,甚至不惜倒贴金物。”
说到这里,晃谦之顿了顿,将目光投向安维轩接着说道:“安副使不止词作的好,曲子写的更好,更得临安城中女伎的追捧。”
“安副使果然是年少风|流,实是教人眼热!”萧秉温听言,望着安维轩不禁叹道。
正在说话间,萧秉温只听外面突然鸦雀无声,只向下望去,那羡香娘子早己不在台上,之戏幕被拉开。
只见得那羡香娘子再次上台,此时扮相又不同于之前,身着一身月白色衣裙,更胜之前我见犹怜的模样,举止之间摇曳生姿更是美到了极点,连同整个人气质也变了起来,仿偌不起半点尘心,随之女扮男装的男角王景隆与鸨儿也上了场……
官家子弟王景隆与名妓苏三誓偕白首,因金尽被逐,潦倒关王庙。苏三得悉,赴庙赠金,使王得回南京。后鸨儿将苏三卖给山西富商沈燕林为妾。沈妻皮氏与赵监生私通,毒死沈,反诬告苏三。县官受贿,将苏三问成死罪,解至太原三堂会审,主审官恰为当官后的王景隆,遂使冤案平反,王、苏团圆。
玉堂春的剧目在明清时便己广为人知,在安维轩的眼里看来也老套的很,但放在眼下这个时候显然是新鲜的很,也很对当下人的口味。
戏台上演绎着一幕幕悲欢离合,入戏深了些之人于动情之处,免不得掬一把伤心泪,待到欢喜时又雀跃不己。
花魁娘子生的俊俏,于戏台之上一颦一笑皆是美妙不可方物,那金使萧秉温越看心中越是欢喜,数度带头喝彩。
其间为了将哄托剧情气氛,安维轩又作(抄)了几只曲子放在其中,教羡香娘子演唱,令整幕戏更显精彩。
羡香娘子一曲唱罢,待换幕之时,包厢中不少人喝彩后再次打赏。
“赵员外打赏花魁娘子三十贯!”
“李公子打赏花魁娘子五十贯!”
……
那萧秉温己被羡香娘子迷的有些神魂颠倒,手一挥开始与羡香娘子打赏,只听得下面帮闲唤道:“金国使节打赏花魁娘子六十贯!”
随即又有帮闲报道:“七号包厢林官人打赏花魁娘子一百贯!”
一百贯钱自然不是小数目,若是实打实铜钱的话足以买十亩田地,便是一百贯交钞也能值个六十贯左右,也是可观的很。
戏剧中听客闻言,不少人口发出惊呼之声。
萧秉温闻言,面上立时变了颜色,这是谁打赏了一百贯,明明是在压制自己,教自己也教大金国失了颜面,目前向不远处的七号包厢望去,见是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且此人也正在瞅向自己,恨然的说道:“且加上一百贯。”
很快楼下的帮闲又高声说道:“大金国使节又打赏花魁娘子一百贯!”
还未待萧秉温得意,那楼下那帮闲又唱喏道:“林官人又打赏花魁娘子绢帛六十匹!”
一匹绢帛值钱两贯,而运到金国往往要加上两倍以上的价格,显然这位林官人的打赏再次超过了萧秉温。
“可恶!”听自家又被盖住,萧秉温面有愠色,再看那七号包厢中的男子,那男子眼中也在看着自己,眼中似还有挑衅之意。
在萧秉温看来此人盖住的不是自己而是大金国,失的是大金国的颜面,咬了咬牙说道:“将南朝皇帝赐下的那两斤御茶打赏了去!”
很快,楼下那帮闲唱喏道“大金国使节又打赏花魁娘子御赐龙茶两斤……”
哗……
那帮闲唱过喏后,立时哗然声四起,有人不由叹道好大的手笔。
前文书说过一斤御茶值钱三十两,宋时一两白银折两贯钱,如此来两斤御茶值钱一百二贯,再加上御茶可遇而不可求外人极难喝到,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价格还要翻上一倍往上。
虽说损失了些银钱,但大金国的面子要保住,若不然失了国格回去无法向皇帝交待不说,怕是还要被降下罪名。
于哗然声中,萧秉温颇有些自得,不过很快楼下那帮闲又唱喏道:“林官人送花魁娘子三分重大食红宝石一枚!”
产自大食的红蓝宝石一分重价值八十贯钱,这三分重的宝石保价值的可就不止三倍八十贯那么简单。
听言,萧秉温毫不示弱,很快吩咐下去,只听得那楼下的帮闲唱喏道:“大金国使节赠花魁娘子北珠一枚!”
北珠,是为金国关外都城上宁府至辽阳一代所出的珍珠,珠颗粒硕大,颜色鹅黄,鲜丽圆润,晶莹夺目,更有人言“实远胜岭南北海之产物”,因而备受皇室赏爱,当年女真人还是辽国臣民时,这北珠就是指定的贡品,价值自是不菲,据言一颗七分的北珠值钱两千贯。
自家几乎拿出了最值钱的家当,萧秉温虽很是肉痛但还是略有些得意,终于压了那人一筹,不教大金国失了颜面。
就在萧秉温得意洋洋向七号包厢望去之际,只听得楼下那唱喏的帮闲再次说道:“林官人赠花魁娘子南海吕宋国出产的八分红色明珠一颗……”
听言,那萧秉温眼前发黑,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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