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官员是个什么揍性,除了久居深宫的赵构,上到一人之下的秦桧下到亿万百姓没有不知道的,既然能上报纸必定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大宋时报》是要公开发行到全城各地,甚至还随商贾流传到外地,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看多少人听,短时间是满城皆知,时间久点怕就是举国皆知了。
还有些人更是感觉到,报纸抨击,己经有几分公开弹劾的味道了,官家不说不等于天家不知。
而秦熺的面色越发的不好看了,表面上安维轩是在揭发这几个税官,实则是在小心翼翼试探,今天弹劾只是几个九品税官,再过几日弹劾的怕就是七八品的知县,再以后涉及的就是朝廷各部的官员……
细思极恐呐!安维轩这是一点点的再向左右朝政的方向试探,更是在试探朝廷能容忍的底线。
文武百官与秦熺心中想的又是不同,安维轩这是变向在拍官家的马屁呐,同个小小的税官算得了什么,无足轻重的卒子而己,官家轻飘飘的一句严惩,在报纸上登了出去,那些被盘剥过的客商会大拍手叫好的同时,怕是还要向凤凰山这边拜了拜,口中再喊一声官家圣明。
官家得了仁德的贤名,大宋时报涨了名气,安维轩在官家心中聪明能干的印像更深了几份。
一举三得呐!
反过来再看,至于说大宋时报上登载官家蠲罢教坊,安维轩阿谀佞幸,都如浮云一般的捕风捉影。安维轩若再行辩解,那才是多此一举。
这第三局较量,张扶、吕愿中二人再次落败,而且败的很惨。
占据了上风,安维轩得礼不饶人,只质问道:“二位大人身为御史,有纠弹百官,忠方进谏之责,然报纸所言,虽只是坊间百姓议论之言,但民风不可不察,御史有闻风奏事之权,似百姓所议之事,二位大人却不去追究真伪解决问题,以证实自己有无失察之责,却反倒追责起安某,这岂不是本末倒置,或是欲盖弥彰?”
张扶、吕愿中二人被安维轩问的讷讷不语。
就在这时,只听得有守在殿外的内侍唤道:“陛下,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听言,赵构立时从龙椅上坐了起来,面有愕然之色,焦急的问道:“今岁降雪怎如此之早,田间禾稻可能承受?”
百官听言,讷讷不能言语。
“陛下,只是小雪,不碍事的!”那守在殿外的内侍应道。
赵构不信,从丹陛上走了下来,直奔殿门观望,蓝安石向旁边的小内侍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紧紧跟在赵构身旁。
走到殿门口,赵构向外观望了片刻,才松了口气:“果然是小雪……”
“陛下,披上袍子,莫要着了凉!”
那边得了吩咐的小内侍捧了件袍子走来,蓝安石接过袍子与赵构披上。
立在班位中的安维轩向殿外看去,只见得殿外飘起雪花来,落在地面随即化了去,留下一层浅浅的水迹。
见雪下的并不大,赵构向殿上走去,走了几步住了身形,吩咐道:“着翰林院,代朕拟份罪己诏,以诏告天下!”
那边有翰林院的官员出列应了是。
古时以农为本,民以食抄为天!是为亘古不变的道理。生存的前提是食物。食物说到底根本就是农业。以农为本是天人合一的体现。所以只要天气有些异常,做皇帝忙发颁份罪己诏来自我安慰一下。
那张扶方才还以赵构要训斥自己二人,却不想突然降雪,救了自己二人一次,心中不免一宽,现下听因为天空降雪,官家要下罪己诏,眼珠一转不禁生出了些想法来。
只见得张扶再次奏道:“陛下,今岁天气异常,降雪早于往年,未必是官家失了德行,怕是安侍郎办报,触怒了上天!”
蠢货!
听得这张扶奏言,殿中百官齐齐在心底骂了一句。
天降小雪,官家只不过是为了表示仁慈才下了这么道旨意,这蠢货竟然当真了,还以此为口实来攻击安维轩,岂不知官家还要借安维轩督办的大宋时报来表达自己仁政爱民的光辉形像。
蠢!真是蠢到家了。
赵构闻言,只是微挑了下眉头,坐回到龙椅上。
听得这张扶以天变为由攻击自己,安维轩面生怒色,只嗤笑道:“这位御史大人开口闭口皆是谬论,真不知是如何坐在这位置上的。”
那张扶犹自不知赵构己厌恶自己,依旧嘴硬道:“人事无常,天变可畏,安侍郎,下官可曾说错了?”
安维轩转而问道:“这位御史大人,可是常读史?”
“《史记》、《汉书》、新旧《唐书》诸史,皆了然于胸!”那张扶昂首傲然道。
安维轩笑问道:“那这位御史大人可知,从炎黄二帝至今,我华夏三千余年来,历代气候变化如何?”
“天变可畏,非人力可及了,安侍郎何以出言以难为下官?”张扶听言,有些气恼。
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安维轩取笑道:“连我华夏三千年气候变化都不知,竟敢自诩博览史书了然于胸,当是可笑之至!”
“如此说来,安侍郎莫非精通推演天变?”被讥诮的张扶,嘲弄的反问道。
安维轩笑问道:“那安某问问这位御史大人,这犹豫的‘豫’字在地名里做何解释?”
“豫是为地名也,古九州之一,涵我朝京东西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等地;令于汉之《说文》中豫,有象之大者之意。”张扶说道。
安维轩说道:“豫,象之大也;此字是由人牵象演化而来,史书更有载商王曾猎象一头,而象现今出于岭南以南,这足以说明殷代豫地气候温暖,可与当下岭南相比。”
“侍郎大人此言谬也!”安维轩话音落下,那张扶便摇头,只说道:“豫地之象怕是为商人猎杀绝迹,仅以此证明殷商时豫地气温高于如今,却有些武断了。”
听二人争论,殿中一众臣子无人插言,只是好奇安维轩从三皇五帝说起,目的是为了什么?
不理会那张扶,安维轩继续说道:“《夏小正》、《礼记*月令》皆以燕来燕归来定论时节,足以证明《水经注》中其‘洧水注’引《汲冢纪年》曾载,周孝王七年、周懿王三年,时汉水两次结冰。
《诗经*秦风》又载:‘终南何有?有条有梅。’终南山在今长安以南,现下并无梅树之踪迹,是为这足以证明周时终南山气温高于如今,其后先秦至秦再至新莽时期,豫地再无气候异常寒冷的记载,惟有光武年以后史书中才有气候异常的记载。
而后至魏晋之后气候寒冷下来,有史载云燕山以东之渤海,连续冰冻三年,冰上可行车马军队。北朝贾思勰于《齐民要术》中言,豫鲁两地石榴冬岁要裹以蒲草,不然则会冻死。其后唐书又载,前唐高宗年间有三年冬日无冰无雪,前唐明皇时宫中更植有梅树,种有柑桔……”
“侍郎大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与今日临安降雪有何干系?”张扶不耐烦,很是失礼的打断道。
见张扶无礼,安维轩狠狠的瞪了一眼,自顾自的说道:“本朝真宗皇帝年间,豫地己无梅树,而长安气候犹劣于豫也,府志载云:‘本朝大观四年冬政和元年春,福州荔枝全部冰死,太湖全部封冻,冰上可以行车,湖上洞庭山的柑橘尽数冰死。’”
龙椅上的赵构听安维轩说了一通,也不大清楚安维轩这般说的意思,但能听得出来,安维轩溯古说今,句句引经据史,怕是无人能辩驳的。
顿了一顿后,安维轩向上奏道:“陛下,臣阅史纵览,上溯炎黄下述当今三千余年,我华夏的气候是冷期和暖期交替出现的,每当气温降低之年,皆会有天下大乱之像,朝代更迭……”
“安侍郎,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危言悚听!”听得安维轩言语,一向不曾与安维轩发生正面冲突的秦熺立时怒道。
听了安维轩这一番话,龙椅上的赵构面色也是阴晴不定,但还是摆手道:“教他说下去!”
这位安侍郎是真敢说呐!
此时的百官面色也是凝重起来,安维轩所说的历代气温变化,史书上是有记载的,甚至历代文人笔记中也是有迹可寻的,纵是自己眼下不信或是半信半疑,回头到家翻看史书校对,差不出也能推断出安维轩所言是真是假了。
倘若安维轩所言是真,那安维轩怕是会有半个圣人的称谓了。
口中应了声是,安维轩继续说道:“臣据史书推论,两千二百五十年前至两千年前,即周孝王、懿王至周幽王的一百五年里,我华夏气温有所下降,其间犬戎入寇,幽王失国。其后平王东迁,经先秦至秦与先前汉再及到光武中兴后汉代中后期,我华夏气候一直平稳。
及至汉代末年,气温再次降低,此间有黄巾之乱,汉分三国,司马篡魏,八王之乱,衣冠南渡、南北两朝。直至隋唐两朝,我华夏气温才再次回升,再至唐代末年黄巢之乱前,气候再次下降,本朝太祖立国至哲宗皇帝年间,气候一直温暖,后又至我朝徽宗皇帝大观年间,气温再次骤降,有金人入寇之举……”
“莫要说了!”赵构打断了安维轩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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