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如此顽固的话，嘉靖的脸色越发不好了，冷声喝道：“朕念你尚幼，此番出海又有功劳在身，不予追究，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朕只有下圣旨了。”
现在还是在商量，这圣旨一下可就是真正的没办法挽回了。
左云秀犹豫了起来。
此番出海，她对这无边无际的海洋更加喜欢了，绘出世界地图的想法更是在心里生根发芽。
回家？
回家做什么？
嫁人吗？
然后相夫教子？
左云秀想到了李牧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女人生来就非要相夫教子吗？”
虽然只是李牧闲来时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左云秀铭记在心。同样都是人，男人女人，为什么男人就可以去征服困难，女人却不可以，难道女人天生就要比男人低上一截吗？左云秀本来也是个守旧的姑娘，但在她决定留书出走的那天起就注定她会被改变了。
“不出海，宁毋死！请皇上降罪！”左云秀道。
“你就这么想死？”
“陛下恕罪，望陛下念在左姑娘此番功劳的份上，饶她不死。”李牧连忙求道。
“罢了，朕也不杀你，也不降罪于你，先行押入天牢吧。”
“谢陛下。”李牧出声，同时给左云秀使了一个眼色。
左云秀紧咬着牙，叩头谢恩，“民女左云秀谢皇上不杀之恩。”
这本来应该是一场令人喜悦的庆功会，现在却变得有些不伦不类了，嘉靖摆摆手道：“退朝吧，李牧，你随朕来。”
“是，陛下。”
随着太监的喊声，群臣纷纷退去，唐瑶引着余下几人也缓缓离开了大殿，李牧则是跟着嘉靖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大门开着，嘉靖没有坐在书房中，而是站在门口。
看到李牧，他说：“你又给朕找了个麻烦。”
李牧道：“她很有才华，也很出色。若是能出海，定然能够开辟更为宽阔的海路。”
嘉靖道：“可她是个女人，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严莹，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唐瑶。”
李牧小心打量了嘉靖一眼，说道：“是臣愚钝了。”
嘉靖笑道：“不是你愚钝，而是你做事向来没有规矩，莫说是这么一个黄花闺女了，就算是朕的皇妃，若有这等才华，只怕你也会想法子将她拐走。这次的事情做的很不错，入了冬，朕就一直在想你会在何时归来，会带来怎样的消息，本以为你会在春暖花开之时归来，没想到你办事竟如此利落，还带回来这样的好消息。”
“关于倭国来使，臣有一事，还请陛下圣裁。”李牧递上一封奏折。
嘉靖随手接过，调侃道：“可不要再是让朕为难的事情了。”
李牧笑而不语。
嘉靖翻开奏折，细致的看了一遍，突然笑道：“你这奏折让朕想起了一个人。”
“严莹严姑娘。”
“对。”嘉靖依旧看着飞雪，赏着雪景。“你把朕的子民，这些姑娘都拿出来抛头露面了。”
“是严姑娘哪里做的不好了？”
“她做得很好，比男人做得还要好。”
“那是她抛头露面令朝廷蒙羞了？”李牧问。
“也不是。她除和你之外，其他男人甚至连大门都进不去。不过，她屡屡被朝臣弹劾，京城士族也对她颇有微词，说她的文章臭如狗屎，无半分价值，实不能在报纸上大肆宣扬开来。”
“会做文章者，未必就有能力做事。”
“朕也是这么想的。”嘉靖看向了李牧。
“何况这报纸本就是面向普通百姓，若写得文绉绉的，反而让百姓们不明白了。”
“不错。”
“所以陛下对左姑娘想要出海的心思和想法是表示赞同的。”李牧笑了起来。
“不错。”嘉靖也笑了起来。
“可陛下需要给那些士族一个交代。”
“正是。”
“俗语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倘若她的夫君要出海，左姑娘跟着去了也是当然。”
“你有人选了？”
“有。”突然冷风袭来，李牧说道：“请陛下先进殿中。”
嘉靖进了御书房，太监们将门给关上。
御书房很暖和，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嘉靖还让小太监搬来了火盆，君臣二人坐在火盆前，烤了烤手，各自拿了一个梨子吃了起来，李牧边吃边说：“皇上可还记得先前朝堂上，随臣上来的那个和尚？”
“记得。你在奏折中也写了，那和尚去过倭国，是这次远行的引路人。”
“他是个和尚，不过他早就还俗了，现在还是个花和尚。除了不沾女色之外，喝酒吃肉样样都干。”
嘉靖乐了，问道：“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你倒是说说，他都还俗了，喝酒吃肉。为何偏偏不近女色？”
李牧道：“这世上有一种功夫叫做童子功，横练的功夫，就是把人体练的好似石头一般坚硬，他练的就是这种功夫，不近女色，就是怕破了他的这门功夫。”
“该不会，你的人选就是这个和尚吧？”
“左姑娘既然要出海，身边总需要有人照顾，既然要找个男人，为何不找一个强大的男人。花和尚本性不坏，武艺高强，若能和她一起出海，必有奇效。”
“朕不管。”嘉靖咳嗽两声，直接甩手道：“这事情，朕可不管。你想怎么做就去做，总之不要落了把柄在其他人手上，也必须要让她出海，她在天牢里待多久，就看你什么时候能够劝服她了。”
李牧起身行礼道：“臣，遵旨。”
嘉靖道：“另外，这大使馆的事情，朕明日自有旨意，明天你可不要偷懒辍朝。”
“呃，是，陛下。”
“退下吧。”
“臣，告退。”
离开了御书房，出了宫，李牧直接往家赶去。
在倭国这么长的时间，说不想家是假的，尤其刚上岸的时候，听说了商会的危机，他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家里怎么样了？
她们的身体怎么样？
两个孩子怎么样？
……
心里想着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直到马车停在了门口，看着熟悉的一切，他才逐渐平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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