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绣春刀-第一百三十七章 包典吏的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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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二当然是在请陈典吏出去,因为有一些事,是不好当着公门里的典吏说的,哪怕陈典吏本身也是知道。

    如果不是他外甥说的那一句,胡秀才是信得过 ,赵二也不会打算跟胡宗宪说出内情。

    其实当陈典吏带着陆小少爷出去之后,赵二也并没有马上说出缘由。

    他在来回琢磨着,这是本来在公堂上,严刑拷打也不能说出来的事。

    外甥再早慧,也是个小孩。

    赵二很犹豫是不是真的要跟胡秀才说起。

    “我就直接说了吧,听说赵家,是私盐贩子。”胡宗宪看着赵二脸上的表情,却就主动开了口。

    赵二似乎松了一口气,抱拳道:“有人乱讲罢了,万万是无中生有的。”

    “我觉得也是。”胡宗宪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便没有再说话。

    赵二瞪着胡宗宪看了半晌,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这绩溪地界,政通人和,小人是不信,有人敢贩私盐的。”

    胡宗宪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这世上,这朗朗乾坤,这大明朝,没有贩私盐,怎么可能?

    胡宗宪当然听得懂赵二的意思,赵二是说,他赵家就是绩溪地界的私盐贩子的头目!这是他赵家的地盘。

    绩溪地界的私盐买卖,他赵家能说了算,那就不可能是私盐贩之间的恩怨,牵连着去干掉陆府,那没有意义,如果要抢私盐龙头的地位,应该找赵家下手才对,迁怒到陆府,太荒唐了,就是江湖人,也没有这作派的。

    赵二想了想,又开口道:“陆家有条门路,是能来不少钱的,听说是东南那边的。”

    然后他换了抱拳,便没有再说什么,寒喧了几句,连陆小少爷也不等,便辞了去。

    陆小少爷回来的时候,当着陈典吏的面,胡宗宪就很明确对他说:“不是你舅舅干的,你舅舅是个很小心的人,绩溪的私盐贩子龙头是谁,明府大老爷不知道,衙门的典吏能不知道?但他仍请陈典史带你出去,就算如此,他也不肯认上一句。这样的人,不可能为了你们家那点钱,甚至加上你说的,秘库里藏着的钱,去干出不顾亲情灭门的事。你要不愿去你外公家里,那你先在城里,或是寄居到陈典吏家中,等这一切水落石出了,再计较怎么重振家业,还是求学,你觉得如何?”

    “小子所愿,不敢请耳!”陆小少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冲着胡宗宪和陈典吏行了礼。

    陈典吏为六房书吏其中一房之首,在县城安顿他这么个孩子,那是完全不成问题,自吩咐了下人带他去安顿不提。

    这时吴捕头也回来了,胡宗宪便没有再客套,直接跟陈典吏说道:“调些兵马镇压吧,老吴跟你去见明府,这么弄下去,按压不住了,白莲妖人还在其中煽风点火,不快刀斩乱麻的话,只怕要出事。”

    这是实情,也是为什么包典吏在小镇坐镇,不敢回来的原因。

    所以陈典吏带着吴捕头匆匆去了,胡宗宪自己在院子里坐着,却就把这案子从头推敲起来:“也是东南的路子,孤月观的案子,苦主也是走东南路子的海商啊!”

    “找不到幕后真凶是谁,那风三郎是谁?他不可能是个隐于深山的人啊。他这样的人,平日里,应该藏身何处?”

    这个问题对于胡宗宪来说,的确是一个极为困扰的事情。

    而在此时,他不得不认同霍曼殊所说的,那就是李婉卿的分类法也许不正确,但也带来了新的思路,就是动机论,从动机论来排除幕后真凶——用寻找并不合适,因为从一开始,胡宗宪就考虑过动机的问题,所以他才会跟包典吏提出,为什么钱银没少而妇人身上首饰都不见了?这个动机很奇怪。但从这里,一直并没有什么太好的突破口,所以用动机论来排除,是一个逆向的思维,不失为一个办法。

    很快陈典吏和吴捕就从县衙回来,胡宗宪便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思路。

    幕后黑手不要钱银,但是执行的人要钱,所以执行灭门的人,才会抢劫妇人身上的首饰等物。

    “如果是悍匪,那场面不会如此干净,金银酒杯都踩扁带走才是匪徒的行事。”

    “一开始我的感觉就是行伍中人做下的案子。”

    “但后面我又觉得不对,如果是行伍中人的话,所谓令行禁止,主将下了命令不要掠夺钱财,下面的人手,怎么可能还去干这等事?”胡宗宪否定了自己提出来的思路。

    但随即他的意见,就被陈典吏反驳了:“秀才此言差也。”

    连吴捕头也笑着帮腔:“总算找到个机会啊,这秀才也不是生而知之啊!”

    胡宗宪当然不可能生而知之,但一时之间他并不太明白,陈典吏和吴捕头的意思。

    “秀才说的行伍,怕是书上看来的行伍,敢于挡下天子车驾的细柳营; 霸王别姬时,还跟着霸王冲阵、斩将、夺旗的勇士;随着陈庆之纵横天下以少敌众的行伍; 几乎凭着一已之力,挽大厦将倾的岳武穆,跟随着他的背嵬军等等。秀才,可是如此?”陈典吏也是开过蒙读过书的,平时又爱看些闲书,或说野史、评书、正史混在一起,但说将起来,也是头头是道,至少这意思是表达清楚了。

    所以胡宗宪当下也点了点头:“纵不如这些流传青史的战士,但行伍之中,令行禁止总是不假吧?”

    “秀才知道唐末吧?卢龙等军镇,常常是士兵罢免节度使呢!这怎么说?”陈典吏就笑了起来。

    “当然那是乱世,现在不至于此,但是真正的行伍,其实没有如秀才所想的,那么如臂使手,如手使指的。”

    吴捕头也摇头道:“便是精锐家丁,随主将冲锋就不错了,不碍战事的话,斩获、掠夺,主将也不可能去管他们的。”

    “这么说,有可能是主将下令不许掠夺,而执行的士兵,却因为自己好色而侵犯妇人,因为自己贪财而取走了她们身上的首饰?”胡宗宪渐渐把这条思路理清了。

    但是随着陈典吏和吴捕头的点头,却就带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学生不知道行伍之中实际的情况,但两位知晓的,是不是可以视作,公门老手,都会知道的事情?”

    “包典吏想来也是知道的,为什么他老是想把这事,往百鬼夜行上面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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