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忍不住开口道：“胡秀才！不能这样啊！”
“你看，连我这伴当，也都知道不能如此。”胡宗宪笑着对那咸鱼铺的掌柜说道，也算是婉转表达自己的无奈，“这等事，是锦衣卫那边交托下来的，学生怎么好跟鲁掌柜的，私相授受？”
咸鱼铺的掌柜鲁三好一听就急了，冲着王大头皱眉道：“王掌柜，你又不是衙门里的官差，你这么一个卖肉脯肉饼的掌柜，较什么真？又不花你一个铜板！再说，不过是让秀才说说给我长一长见识，又没有什么文字留下落存证据，多大一点事呢？我就好这口，所以才有这不情之请啊！”
他要说别的，也就罢了，可他提到王大头是肉饼铺里的掌柜，王大头本来就是个好抬杠的，听着就不高兴了：“我卖肉饼怎么了？我卖肉饼不比你卖咸鱼来得好么？至少不象你一身的咸鱼味！是啊，你回家把衣服脱下来涮涮，那水就能当盐用，还能省些盐钱啊！你自己那一身的咸鱼味，还有脸说我是个卖肉饼的，真的是岂有此理！”
鲁三好当场愣住了有七八息才回过神来。
因为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有人会这么杠啊。
这是杠得一点道理也没有，他本身也没说王大头什么，只是说一个肉饼店掌柜又不是当差的，不要对打探消息的事来较真，谁知道被王大头么怼回来，他愣住，王大头可没愣住：“对了，掌柜的，你大约是不知道自己身上咸鱼味有多重啊！”
说着王大头还吟了一句：“那可是有诗为证的，久入咸鱼之铺，不闻咸鱼臭味！”
“不太对吧？大头兄你说的是三国魏人王肃编纂的《孔子家语》吧？那应该是‘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胡宗宪在边上，不慌不忙又补了一句。
有什么比碰上一个杠精，更让人无语的？
两个杠精。
王大头半文不白捅了一刀不算，后面胡宗宪还引经据典再补一刀！
也亏得这掌柜是个能忍的，要是换个脾气差些的，可能当场就掀了桌子。
“胡秀才，王掌柜，却是我欠了考虑，我这里，先给王掌柜赔不是！” 鲁三好倒也光棍，看出这两位都是杠精之后，马上就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那他做到这一步，王大头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而胡宗宪就重新提起先前的话题：“怎么样，这府城里有什么新奇的菜肴零食？如果掌柜能够给我们指引一下，那便实在是不胜感激！”
鲁三好听着，就知道这位是等他提条件了，因为胡宗宪又不是买不起零食的小孩，不可能真的用零食或请吃饭来交换，单纯给一份美食地图，就要交换案情，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的。所以掌柜马上开口：“一百两银子。”
“我们还是聊聊府城的美食吧。”胡宗宪笑着摇了摇头，用折扇敲着桌面，“谈这阿堵物，没来由的煞了风景，不谈、不谈！”
咸鱼铺掌柜咬了咬牙，望了一眼外头，凑起身子，压低了声音道：“一百五十两，秀才，不能再多了！一百五十两，在江湖上，能买上好几条人命了！”
“我没说要更多。”胡宗宪笑了起来，抖开折扇轻轻扇动，“我要看见银子，验了银子，咱们再往下聊。”
咸鱼铺掌柜鲁三好倒不拒绝，他又不是没有钱，这个价码，也是幕后大老板点了头的。
所以谈妥之后，他很明确约定了明天中午验银子，就离开了。
“你这不妥吧！”王大头看着那鲁三好离开，禁不住抱怨胡宗宪，“这哪能为了银子，就随便说与人听的？这咱俩在那县城，都差点把命交待在那里了，这传出来，搞不好，秀才，杀身之祸啊！”
而出乎他的意料，胡宗宪给他的回答：“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你只想到这一节，我却又有些失望了，王掌柜。”
听着这话，王大头的眼睛却就亮了起来。
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一瞬间似乎他就亮堂起来了：“我没有跟你进过咸鱼铺，对的，我留在街上打探消息！他怎么知道我姓王？今天是他第一次见我，他怎么知道，我是肉饼店的掌柜？”
“秀才，这人有问题！我们去报官啊！”王大头对着胡宗宪大呼小叫。
胡宗宪用折扇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报什么？报人家知道你是绩效肉饼店的掌柜？摄 人家好听奇闻异事，想打听些消息？别说还没银子当物证，但是有银子在手当物证，就这事还能把他怎么样？”
“那怎么办？”王大头听着就懵了。
而胡宗宪给他的答案，让他更懵：“回客栈。”
回客栈能解决什么问题？
“消食完，当然回去啊。”
回到客栈还走进房间，就有小二过来：“秀才，有客来访啊，源家客栈的掌柜，还有一个壮实的后生！”
“刚才我在路上就看到了，你偏生不让我说话！”王大头抱怨着。
“不要急嘛，什么时候见什么人，自有我的道理。”胡宗宪用折扇敲了敲王大头的肩膀，便越过他向房间走去。
房门口的过道，贴着墙摆了三四张条凳，因为过道并不宽阔，太师椅之类的，绝对是摆放不下，但因为源家客栈的掌柜，又觉得要在门外候着，比较有诚意，拒绝了本客栈掌柜请他去吃茶述话，于是客栈里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不至于让源家客栈的掌柜站着等。
而等候在房门口的，除了源家客栈的掌柜，还有一位小山也似的壮汉，他却就是站着等了，跟源家客栈掌柜的那些下人一样。此时见得胡宗宪回来，看着胡宗宪，立时拜倒了下去，口中称道：“秀才救命啊！俺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胡宗宪摇了摇头：“起来好好说话。”
“秀才您若不肯答应，俺便不起来了！”
“那成，你高兴就跪这里吧，掌柜，换个小院子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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