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令人意外的一幕，最高兴的莫过于赵光义了，这卢多逊的神来之笔就连他也未曾想到。此时他侧眼瞧着赵普那失落的神态，就好像寒冰腊月吃了口温好的烧酒般舒爽。
虽然这榜到最后也没说发还是不发，可结果却已是显而易见。如此重压之下，赵普唯有签署发榜，不然还不坐实了卢多逊所谓的“一言堂”之说。
此时他恨不得把卢多逊千刀万剐，可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心中暗暗把此人记下，有朝一日定要让其后悔今日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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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虽针锋相对，可外人却一时不得而知。
此时礼宾院中石保从正与通译学习党项语，因为没有基础，学过一段时间还是搞不懂，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像初学英语之时，最多只能蹦出词语。
他与众人吃过午饭，刚准备回府，正巧在门口碰到了刚回来的张监院。
“石监院，要回府了，”张监院笑呵呵的问道，“午饭可吃过了？没吃过我让厨子备点好菜咱喝一杯。”
“张监院回来晚了，午饭吃过了，”石保从还有些好奇，以往这张监院从不会迟到，为何今日过了午时才来，不由得问道，“张监院这是从哪里回来？”
“我啊，刚从茶酒局回来，这不是离年关也没几个月了嘛，搞不好还有哪地的使团前来，我让他们给礼宾院备上点好酒、好茶，以供不时之需。”
石保从好奇道：“咦，这茶酒局不是在禁中吗，如今宣德门前围了那么多人，张监院这一趟是辛苦了。”
“哪里！今日还好。我去的时候人还不少，可后来办完了事从宣德门出来就发现人少了许多，一打听啊就听说发榜了，好些人看过了榜，也就散去了，路反而好走多了！”
“发榜了？”石保从早想得知这王继旭是何下场，心情急迫，连忙问道，“张监院可看过了？”
张监院摆手回道：“我哪里有那份闲心，这他们的死活跟咱们有什么干系。要我说不看也罢……”
石保从连忙说道：“那张监院我先走了。”
他神情严肃，脚步匆忙，谁都看得出，这是想去看榜的。
张监院望着石保从远去的背影，想起那日的《汴梁日报》，不由得摇头笑道：“这美人都让你收了，还在乎那干嘛！多此一举。”
别人是可以不在乎，可石保从却是亲眼目睹了冰窖之中的惨象，心中自然盼望王继勋为这些死去的人偿命。
他脚步极快，到了御街北上，直奔宣德门而去。来到宣德门前，放眼望去，人声鼎沸，哪里像张监院所说的。这些人怕是中午得知消息，都来瞧热闹的吧。
而其中一侧人群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用说必是张榜之处。可这有人进去，有人出来，挤得水泄不通。
石保从虽是看榜心切，却也没长翅膀飞不进去，左右张望，最后还是暂且放弃，来到上回那间茶楼的露台处坐下。
茶博士还是上回那个话痨，他同时也一眼认出了石保从，笑道：“小哥今日又来了！”
“嗯，来看看。”
茶博士见石保从的目光一直紧盯张榜处的人群，不由得问道：“小哥也是来看榜的？”
石保从笑了笑，轻轻点头。
“小哥，要我说也就别看了。”
“怎么？”
“没意思，前几日叫的那么凶，说什么王继勋杀人偿命，如今才知道这主犯竟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石保从一皱眉，问道，“是谁？”
“也是个当官的，好像叫什么董孚德吧，没听过这名字，想必也不是什么大官。”
“竟是他？”石保从问道，“大哥可敢确定？”
“那还有假，我一上午已听几人提及，”茶博士好奇道，“小哥可认得此人？”
“不认得……”
这茶博士见石保从面色不善，一寻思，连忙说道：“瞧我这记性，给您上茶！”
石保从心中不平静，接过茶博士送上的大碗茶，猛地灌了一口，如今这茶也彻底没滋味了。
他接着问道，“大哥，你可知那王继勋如何？”
“他啊，他还没死，据说是那董孚德的同谋，”茶博士冷哼一声，“谁让人家有个好姐姐，这要是咱们普通百姓，早就随那董孚德一同杀头了，可人家姐姐是皇后，别看死了几年了，人家还是外戚。据那狗屁的宋律，这才抵了条命，如今不过才杖脊五十，流配走了，过几年啊，咱们都把这事忘了，官家金口一开，把自个小舅子再接过来，照样过的滋润，反正咱们都是贱命，就糊弄咱们呗，你说气不气人。”
石保从叹了口气，再不言语，闷头在那喝茶，茶博士见他心事重重，道了一声也就忙别的去了。
足足过了有半个时辰，眼瞅着榜单前面的人越来越少。石保从这才放下铜钱，与茶博士告别。下了楼，挤入榜单前的人群之中。
他来到在榜单前仔细看着。果然如同茶博士所讲，王继勋活了下来，那董孚德则成了替罪的羊羔。
石保从一阵心寒。虽不知朝堂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毕竟是一百多条人命啊，真不当回事吗？绑架吃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罪大恶极！
想想那些死去人的尸骨就算是挖坑埋了，还得干上几天呢，可在有些人眼中却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他也不敢断定这到底是赵光义不作为，还是赵匡胤有心包庇，又或者发生了别的什么。可无论如何，打酱油的董孚德成了主犯，而真凶王继勋却活了下来。
就在此时此刻，他才觉得自己太幼稚了，自穿越以来把太多的人和事都想的过于美好了，对大宋的政治也太想当然了。
石保从差点忘了，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只要人还存在着，那人性的本质就永远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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