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是，按律该杀！”李隆基表情又有些惶恐，“可……”
“让你说，如何吞吞吐吐？”
“皇祖母心有定断，孙儿实在不敢胡言乱语。”
“朕命令你说！”
李隆基神态继续惶恐，但语气颇为坚决：“徐玄玉于国有功，于君有忠，于民有益，不贪权，不爱财，不攀附势力……这样的臣子，杀了，着实可惜。”
“确实，可惜……”武曌颔首，“英国公徐敬业本也是人才，骆宾王、魏思温等人皆是人才，奈何心思不正，就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而无需可惜。”
李隆基连忙跪伏了下去：“皇祖母圣断，孙儿不敢辩驳。只是，孙儿还有一句话，想说与皇祖母听，却不敢……”
“基儿，你何时变得如此畏畏缩缩？你是朕之孙，应当有足够的勇气和担当！”
李隆基暗自腹诽，但还是点头道：“皇祖母批评得是。”
“朕还记得，你七岁那年，一次在朝堂举行祭祀仪式，当时任职金吾大将军的武懿宗，大声训斥侍从护卫，你竟然马上怒目而视，大喝一声……你可记得你当初说了什么话？”
“孙儿不记得了，年少无知的话，肯定是笑话。”李隆基躬身。
“可不是什么笑话！你说……这里是我李家的朝堂，干你何事？竟敢如此训斥我家骑士护卫！随后你便扬长而去，有人到朕面前来告状，朕不但没有生气，没有责怪你，反而因此更加喜欢你。因为朕的子孙，就得有这份勇气和担当，可你现在，让朕颇为失望。”
李隆基连声道：“多谢皇祖母厚爱，可那时真是懵懂无知，这朝堂可并非我李家独有，皇祖母娘家也有一份，孙儿有再多的勇气和担当，也有这个基础认知，再不会如此胡言乱语。”
武曌颔首：“这也算是一种成长……好了，不扯远了，你刚想说什么？尽管说！”
“孙儿想说的是……”
“人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出身的，但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孙儿觉得，皇祖母或许可以多看看徐玄玉的选择。”
武曌眸光微动：“朕……会看的！”
就在这个时候，徐玄玉过来了。
“小子拜见圣上！圣上福泰安康！”
“徐县男，你来得挺快的啊！”
“小子正好过来这边，听说圣上召见，担心圣上久等，丢下了手头的事连忙赶过来。”徐玄玉很是轻松地笑了下，“不知圣上招小子来有何事？如果是关于武举制度的事，小子还没有完全弄出来呢。”
“不是这事，朕也知道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武曌沉声道，“朕叫你来，是突然觉得朕不是特别了解你，想加深下对你的了解。”
“嗯，圣上想了解什么？小子定知无不言！”徐玄玉躬身道。
“朕记得，你是孤儿对吧？”
徐玄玉点头道：“是的，小子是被人在渤海边上捡到的，所以才一身寒毒，小子记得这个事有跟圣上提到过。”
“没错，朕也记得，只不过，朕有些好奇，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毕竟人总是父母生的，如果你需要朕帮助的话，也可以跟朕提，朕可以发动天下的力量，帮你查找身世。”武曌目光无比的柔和。
李隆基内心极度不安，他很想给徐玄玉暗示，让他不要被武曌迷惑，但他还是记得徐玄玉跟他说过的话。
任何时候不要在武曌面前搞什么心眼，保持惶恐就是！
李隆基愿意相信，徐玄玉一定能应对的。
“多谢圣上！”徐玄玉躬身道，“曾经也有人帮小子我查探过身世，不过小子我并不以为然。”
“你认为朕查不出来？”武曌冷声道。
“不是这个意思，是说别人曾经给我的答案，我并不以为然。”
“别人给你的什么答案？”
“说我是扬州叛乱贼首徐敬业遗腹子，非得叫我少主。”徐玄玉一脸无趣，“我觉得他们很缺心眼。”
武曌这脸皮子都差点绷不住了：“怎么算是缺心眼？”
“他们以为我年少无知，想诓我当什么替罪羔羊，好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关于这种人，我师父早就提醒了我，要我离这种人远点。一群成年人都干不了什么事，还指望我一个少年人，这要不是缺心眼，就是没安好心。”徐玄玉冷笑，“我岂能被他们骗了？”
“他们想让你出面干什么大事呢？”
“说什么为徐敬业报仇之事，杀几个叛徒，然后再纠结旧部，图谋一番大事业。我压根就不会去搭理他们，要做大事业我自己会去，天下第一轩，天下第一墨，天下第一酒，哪个不是大事业？”徐玄玉冷笑，“我岂能给他们当枪使？”
武曌凝眉：“你擅长天预地演术，那你推演下，你有没有可能是徐敬业之子呢？”
“不敢欺瞒圣上，从出生时间和我被救起的位置来说，有很大的可能。”徐玄玉伏身道。
李隆基心里咯噔了下，这下玩瞎了，这徐玄玉今天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那你这算是承认身份了？”武曌脸色一沉。
“这不是承认，只是从天预地演术的推演上来说，很有可能！”徐玄玉轻笑。
“你在跟朕玩文字游戏么？还是觉得朕调查不出来？”
“小子不敢，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徐玄玉摇头道，“如果圣上希望我是，我就可以是，圣上不希望我是，我就不是！”
武曌凝眉：“那你可知道，朕若当你是徐敬业的儿子，即便朕不开口，按律你就当斩！”
徐玄玉伏身道：“全凭圣上圣断！如若圣上认为杀小子我，于君于国有利，小子亲手将刀擦亮点，反正小子也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用这条贱命给圣上拿来震慑四方贼寇，也是好事。但若圣上觉得，小子活着，还能经营点利国利民的事，比死了更有价值，小子也恳请圣上开恩，能让小子以清白的身份活完最后这点时日。”
武曌沉默了。
徐玄玉的话，确实直接说到了她的心里。
她考虑的正是徐玄玉是否还有活着的价值。
正如徐玄玉所说，他是什么身份，还不是武曌说了算？只要武曌说证据不足以证明徐玄玉是徐敬业之子，而纵观徐玄玉所做的事，皆是忠君爱国、利国利民之事，那有什么理由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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