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落下,此时睢阳城下没有了往日的热闹非凡,有的只是杀声四野、处处尸骸、浮桥崩塌、硝烟弥漫、城下护城河浮尸更是堵水而不流,大地尽头的晚霞此时都似乎有所感染悲殇,此刻映照出天边嫣红如血河。
“咚…咚…咚”
又一天攻城落幕,鸣金收兵鼓声声传四野,咚咚之声,可谓是传遍十里能闻其苍凉,吴、楚二军听到鼓声也缓缓的踩着地下同胞的尸体退了回去。
“呼……”
睢阳城墙上的韩安国与张羽看到了敌军退回营地,他们都同时大呼了一口气,此时二人的铠甲上都染满了鲜红血液,甚至于有些地方已经呈暗红色,这侧面证明了双方的拉据战已有些时日。而二人铠甲之上亦留下了横七竖八刀剑口子,他们的双眸亦充满了血丝,连日来的吴、楚二军日夜疯狂攻城几乎耗尽了两人身上所有力气。
“张羽,王爷怎么说?”韩安国看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闭上了双眸痛苦道,不是不知道战场无情,但战到河水呈暗红冷酷至此,那是他平生仅见。
“王爷说了,他已经派出了快马向函谷关与荥阳【现今河南省郑州市】方向求援,相信不久后就会有消息的。”张羽也皱着眉头看着城下的尸山血河道,双方銮战至连伤兵尸体都来不及处理,那是极其罕见之事。
所谓百兵一队,千兵一排,万兵人头涌涌,过万兵是无边无沿,此刻城墙下方圆百米之远范围都是堆满了尸体,层层叠叠,尸山之高足以触及城墙脚根六尺之高,有的是来不及攻城被射亡在远处,有的是双方攻城坠下护城河堆积起来的,有的是受伤过重倒在了回去路上失血而死的,战况之惨烈可真是非常人所能承受。
“有统计过伤亡数字了吗?”韩安国睁开了双眸后轻声道,似乎怕打扰了城下将士的沉眠。
“没有,根本就没时间统计,稍后晚一点应该就会统计出来吧!”张羽既无力又无奈道,吴、楚二军太过于疯狂,竟然不计日夜轮番攻城,这让己方士兵差点崩溃。
“骠骑将军那边有消息了吗?”韩安国突然说道。
“没有,派出去的斥候完全没有消息反馈回来。”张羽有点咬牙切齿接着道:“这家伙自烧毁了粮道后就无影无踪,吾怀疑他这是存心让梁王削弱吴、楚二军的实力然后再寻找机会突施袭击,真是可恶之极。”张羽这是越说越气愤一拳砸在城墙边上当即血流如注犹不自觉,都怪那个家伙摧毁了粮道,才会让吴、楚军队如此癫狂不计一切后果攻城导致梁军伤亡惨烈。
此时,城外吴、楚军营的中军军帐内吴王、应该称为东帝的刘濞面沉如水的听着报告。
“陛下,军队到此为止共计伤亡五万一千二百十四人,至于梁军可能会少一些,应该将近四万人左右。”田禄伯身为大将军,正在及时向刘濞禀报道,看来他做得比韩安国与张羽稍好,还能统计出大概准确数字。
而这也间接证明了此战之残酷,攻城至此,双方已有近十万尸体来不及处理,难怪吴、楚二军退回来都是踩着尸山血河回来。
“嗯,想办法尽快将士兵的尸体都处理掉,然后继续攻城。”吴王冷漠如冰道,他不是不想继续攻城,而是尸体太多,有的已经开始发出腐臭,若不是及时处理就会产生瘟疫,到时候军队只会更快崩溃。
“遵陛下之命,臣下亦已经派遣人开始处理了。”田禄伯也知道,如此多阵亡士兵堆积在一起会出事,但奈何盟军粮道被摧毁,逼不得已日夜攻城来不及处理阵亡将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还好,此时不是夏天也不像后世工业污染的严重环境,要是在夏天这么多尸体堆在一起,早就已经发生异变而产生疾病,不过即便如此,这也到了临界点,再不处理就会肯定有大疾病出现,刘濞由此不得不下令暂时退兵。
“有羽林军的消息了吗?”坐在刘濞右下首处的楚王戊突然开口道,刘戊提起口中那个人统率的军队就如同芒刺在背,盟军之所以遭遇此时的困境,都是完全拜那个人所赐。
“禀王爷,派出去的斥候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的。”田禄伯不敢将话说得太满,只能委婉的道,而让他心中尤为嘀咕的是几万大军虽是不多,但怎么就探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探,给朕探清楚,数万军队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的,朕要将他抓出来削皮拆骨祭奠三军将士。”刘濞一拍龙椅狠狠道,但他心中也是颇为后悔莫及,近来探子回报,羽林军统帅想不到就是在胶西碰到的那个少年人,自己当日就因为一个小女孩与那个人起了冲突,要是当初没有看走眼的话,说不定那个人就为自己效力了。
可惜,这世上自古长存一个道理,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用情女万里挑一,无理男颐指气使,后悔药三岁小孩都知道,奈何神仙子都买不起,这就造成了刘濞此刻进退两难的局面。
“陛下,臣有事要奏。”田禄伯见刘濞与楚王戊都执着于寻找陈火,他沉吟了一下道。
“奏。”刘濞简单直接道。
“陛下,按臣之见,臣愿亲率二十万大军绕道长沙直攻武关,只要武关一破,对方也势必大乱,皆时陛下既可以选择乘势一鼓作气攻下睢阳而前后夹击潼关,亦可以直捣黄龙走武关夺取关中效先秦之法抗四方敌,如此一来大事则成矣。”田禄伯抱拳严肃道。
田禄伯身为大将军说出这番话当然也自有考量,朝廷南军在临淄被胶南王与胶北王拖住,落云郡主在萧关率兵与匈奴对持分身乏术,而剩下的北军一半屯兵荥阳,一半驻守潼关,只要吴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武关进入关中,然后再集中兵力由内而外攻打潼关周亚夫部则有九成机会攻下和短时间内稳定关中局势,没必要如此执着于一人与死磕于一城。
“田将军先退下,容朕再考虑考虑。”刘濞一听要分兵,马上就变得慎重起来。
“陛下……是,臣这就回去处理事情。”田禄伯本欲再说,但见刘濞一听之后还要思考,这就知道事情已经不太可能,试想当初刚起兵时向刘濞讨五万兵卒出奇不意走长沙攻武关都不愿给,莫说此时率二十万攻打早有防备的武关就更不可能,想及于此,他心中只有叹了一口气后就退了出去。
“尔等怎么看?”待田禄伯退出了军营,刘濞对于他提出的意见确实有些心动道,但是他在这件事上又少了帝皇决断。
“这事得慎重。”楚王戊谨慎道,他们现在本就粮食短缺,如果再分兵的话就无法再集中兵力攻城,万一攻打武关不成,那离败亡就更快了。
“父皇,儿臣亦赞同楚王的意见,分兵之事还得再三考虑。”吴国太子刘驹【上一章错为刘奇,现修正】站了出来继续道:“田禄伯虽有才能,但当日说只率五万成事,此时却又改为二十万,前后相差之大让儿臣怀疑他是否心存不轨之心。”刘驹也是奇葩没脑,竟然怀疑起了忠心耿耿的田禄伯来。
“嗯,驹儿莫乱说,禄伯之意朕清楚。”刘濞抬手挥了挥阻止道,心中明白此时武关已非彼时武关,当下没有二十万大军的确攻不下来,但同时他又担心像自己儿子说的一样,这就让刘濞沉默了下来难以决断。
“将军,陛下怎么说?”就在田禄伯退出了军营后一边走一边叹气,突然间他的中年副将从旁边走了出来问道。
“是你啊!还能怎么说?陛下这是信不过老夫啊!”田禄伯抬头望向天边晚霞大是感慨道,同时在心中也是感叹自己的命运:“难道老夫就像这天边的浮云已到了好看不好用的地步了?”
“将军,陛下如此执着可不是好事啊!”中年副将若有若无说了一句道。
“你想说什么?”田禄伯转过身来虎目一瞪道。
“没有,请将军恕罪,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副将被田禄伯瞪了一眼,吓得后退一步抱拳道。
“说,吾不怪罪于你。”田禄伯淡淡道。
“将军,当下军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不分兵攻下武关则会大事不妙啊!”副将抱拳继续压低声音道:“陛下既是如此执着,将军不知是否另有打算方为上上之策?”
“够了。”田禄伯一声怒喝后继续道:“李广,念在你与本将军相识多年,今日之事吾不与陛下禀报,若有下次,就别怪本将军无情了。”说完这些,他就大踏步而去,田禄伯又怎么不知道,吴王这次不采纳自己的意见,那就离末日不远了,奈何他田禄伯放不下当日知遇之恩罢了。
“老田啊!承蒙你在吾李广落难时不惜伸手援助,但奈何吴王乃是吴广之流,不足以成事也。”李广看着田禄伯远去的身影,心中默念了一句后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就往南城门军营方向走去。
原来,此中年副将就是李广,史上称为李广难封、后世被供为武成王庙六十四将之一就说的是他,本应为北部边域七地郡太守,皆因酒后失言被小人陷害设计被贬,而近来因为田禄伯这个相识多年好友举荐给了吴王才当上了副将。
黑夜降临得比想像中快,因为没有战事与连日来的征战,大部分将士很快就沉沉睡去,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匹快马从南军营驰出向东边一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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