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临走前那个骤然降温的冰冷视线以及转身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露出了非常虚假的笑容让他感到一股寒意直窜心头。
想到回去后可能会面临的一些事情，刘宇就有一些无精打采。
“你们是恋人吗？”冷不丁防的，陈月忽然这么问道。
闻言，刘宇顿时感到一个激灵，很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又连连晃头。
“不是的，都说了只是兄妹。”
陈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用以往不曾有过的复杂语气说道：
“这种事情只要看两眼就知道了。”
“.....”
而后，两人来到了住所后面的小庭院，正是下午和孙博士谈话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要变天的缘故，夜晚的庭院稍微有些微凉。
若是末世前的城市，即使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夜空，也只能够看见几颗零散的孤星在夜空熠熠生辉。
可到了现在，大自然展现出了惊人的自愈力，让如今的夜空变得通透无比，有着数不清的绚丽星辰遍布夜帘，构成一幅绝美的景象。
无数的星星相互辉映，那壮丽的光之河流令人流连忘返，但是人们却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欣赏星空，拼命想尽办法让明天的自己也能够活下来才是应该摆在第一位的事情。
四周传来空灵悦耳的夏虫窃语，沐浴在这样温柔的夜色下，像是一闭上在眼便能感知到心灵受到洗涤的愉悦。
“想说的话是什么？”
陈月抬头看了眼正温和笑着的刘宇，先是露出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随后又像是决定了什么，忽然抬起了头直视向他。
刘宇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坚定之色，刘宇有些紧张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该不会是表白吧....
这也不能怪他乱想吧，因为这个气氛这个场景....
漫天星河下，烂漫夜景中，年轻的少男少女秘密的约会于环境优美的庭院中。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要告诉你我的身世。”
心中闪过一种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的复杂情绪。
刘宇苦笑了一下，心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于是点了点头道：
“是有说过。”刘宇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问道：
“可既然你现在愿意和我说的话，为什么不在刚才的时候告诉大家呢？”
“还是说，你并不能相信他们....”
“不是这样的。”陈月面容苦涩的摇了摇头，否定了刘宇的话。
“我是相信他们的。”陈月抿着嘴，有些复杂的道：
“只是，我不想告诉他们之后，他们看我的眼神就会带上那种同情的意思.....”
“我不想要那样。”
刘宇看着她低着脑袋，宛若正准备诉苦的女孩般，半眯起了眼。
这么说，那她的过去一定不是什么说出来可以让人心情舒适的事情。
至少，不是像自己这般平凡的在光明世界安然的成长成人。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一个人？”
保持这般静美的时间良久，刘宇才吐出一口悠长的气，语气复杂的询问道。
“因为....很像。”
“很像？”刘宇闻言，撅起了眉头，满脸疑惑之色。
“你的眼神，和以前的我很相似。”
刚听见这话的时候，刘宇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经过仔细思考后，刘宇才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那是对生活完全失去色彩，是一切都是灰色的深沉绝望啊。
由于身体的病状，刘宇早已将自己视作将死之人许久，因此他的眼神深处一直有着一抹深刻的死寂之色。
因为，如果马上就要死去的话，做什么都是徒劳而没有意义的吧。
尽管由于成为半进化者导致情况有了好转，但是具体是好是坏还是得看孙博士那边后续的解析。
而她居然说自己的眼神和过去的自己相似，也就意味着——
“我在小的时候，就一直生活中孤儿院，刚开始那里一切都还很正常，日子虽然很简单但和院里的朋友们在一起生活，很充实，也很开心。”
陈月的脸上浮现出了缅怀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温暖的画面，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这时的她，才像是一个真实的少女，卸下来平日里冰冷独立的表面，展露出了内部的柔软和脆弱。
“但是那其实都是虚假的。”
至此，她的话锋猛然一转，目光中带上了些许冰冷，那是满满的仇恨之情。
“到我们成长到开始记事的时候，那里就变了，变成了为极秘组织培养杀手和间谍的地方。”
“我们被当做道具一样对待，每天面对的就是高强度的极限训练，每一年都有人被折磨到死去，没有自由，没有人权，大哭大闹也只会被带去封闭的房间体罚，真的很痛苦....”
她将下唇咬的苍白，手指深深陷入了肉里，刘宇见状，想要去安稳她，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那种痛苦，光是听见她的描述，便已让刘宇感到了深沉的绝望。
那种看不见曙光，像是生活在永夜般，就连希望的盼头也没有，唯一的心灵寄托便只是和身边的朋友们相依相伴并活下去....
相比之下，自己能够在温室中无知无畏的健康长大，已经足够幸福了吧。
“然后.....”
刘宇愕然的看着陈月眼角的殷红，以及眼角泛起的些许水纹。
那是极致的愤怒和不甘凝聚而成的眼泪。
她用仿佛从牙缝中钻出来的声音道：
“最后，为了泯灭道具的感情，让我们亲手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结果，昔日的朋友变成了敌人....”
亲手将唯一的心灵支柱毁掉，即使是意志在如何坚定的人也会悲痛欲绝吧。
但是，为了活下去，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真是残酷的事情。
刘宇有些不忍的看着她，将手放在了她的头上，温柔的抚摸了起来。
陈月的身躯反射性的紧绷了一下，那是面对突然的刺激，常年的训练下形成的可悲的条件反射。
她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将刘宇的手轻轻拍掉。
“在后面，就是被当做道具一样使唤的每一天，我当过杀手，做过间谍，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在逐渐淡薄，变得越来越像是道具。”
“直到末世来后，组织瓦解了，就一直随波逐流，漫无目的游荡，只是单纯的活下去，最后遇到了你们.....”
隐约可以看见，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月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面对她全盘托出的真心话，刘宇语塞了许久，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她。
“这就是我的全部了。”陈月的脸上露出了像是自嘲又像是释然的悲伤情绪，道：
“怎样？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道具很可悲？”
也许吧，被这样逼着当成了任人使唤的道具，终日惶惶，生活凄惨，就连情感都不允许拥有，面对这样残酷的命运，谁都会觉得很可悲吧。
但是....
“但是，陈月你现在不也还是会哭会笑，感情丰富，不是什么没有感情的道具，而是个人如其名的人不是么？”
闻言，陈月的眼瞳忽然像是焕发出了色彩，闪烁起了莹莹的微光。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我也不会去说，不过这样一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了呢。”
刘宇半开玩笑似的揶揄道。
依稀的月华下，陈月嘴角微抿，随后轻轻上扬。
“谢谢你，刘宇。”她露出了有些笨拙的笑容，尽管还显得有些不自然，但却足够动人心弦。
那昙花一现的嫣然笑颜宛若惊艳的烟花般美而短促，让刘宇心头一动，不禁窘迫的挠了了脸，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般开口道：
“那顺便也听听我的故事吧？”
对方已经将自己的全部告诉了他，那这边自然也不好在藏着掖着。
将自己的事情一口气倾诉出来后，刘宇也感到心头上的压力骤然减少了许多。
而听了他的描述，陈月的脸色也变得非常复杂起来。
“你的身体....没事吧？”
我倒是希望没事。
刘宇闻言苦笑了下，为了不让她担心，也只好大咧咧的笑了起来。
“没事啦，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很，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嘛。”
“嗯....”陈月看上去还是有些无法释怀的样子。
而在两人说过这么多话后，自然也是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刘宇望了望天，想到家里还有个麻烦在等着自己，拖太久的话好像后果会更加严重。
“那，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等一下。”就在刘宇转身准备离去时，陈月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边。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此时的陈月看上去面色稍显润红，在莹白的月色下更显突出。
“怎么啦？”
可是，看着刘宇那清爽直率的笑容，陈月那到嘴边的话却始终无法倾吐出来。
“不，没什么事情，晚安。”
她忽然幽叹了口气，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放下了手说道。
刘宇茫然的眨了下眼，注视着她那单薄的背影。
不知为何，在这片夜幕中，陈月的背影给了她一种茕茕孑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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