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柴可拉着苗海，兴奋地往碉楼那边赶，在厚重的纯金木门前被拦住了去路。她着一身纯白的纱袍，同这个阴森森的地下世界分外相称。“啊？”他们俩被吓得不轻，吓到差点回不去了。

    “才这样就被吓到了？你们应该知道魂飞魄散的后果吧。”

    柴可最清楚了，他们这样是在利用自己的灵魂。如果魂飞魄散，他们就会以某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在地球上死去，随便一个理由。

    “我们现代地球人存活到现在很不容易，如果不受控制地发展科技，会害了地球的。这个你们应该知道吧。”

    简翎越说越生气，她虽已不再是一个凡人，生气什么的人类烦恼对她来说轻飘飘的，一点都不重要。但她还是不太想看到不受她控制的人和事物出现。

    很早之前，苗海还没有失忆之前，好像就把这个“秘密”告诉过柴可。但柴可现在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偏偏不信这个邪：“你说科技对地球不好，那你怎么会有基因枪，会有信息柱，会有脑电波成像仪，甚至你还有凝胶人。这些东西普通人类没有，你为什么会有。而且，你怎么还可以控制灵魂，想什么时候到地下世界，就什么时候到地下世界。别人没有的东西，你为什么有呢？现在的地球上不是最讲公平吗？你怎么例外？”

    “哼。”简翎看这个争得满脸通红的人类男性，就像是在看一个地上的小跳蚤在挣扎。

    “所以，我现在要给你上一节课，解释一下人类500年以来的历史，还有这个地球的未来吗？”她问他。

    “不用。”

    “我不想跟你解释太多，你们要知道我是在保护你们。如果你们执意违反我的意思，那你们只能从地球上消失，我会找到替代你们的人的。”

    一旁的苗海一时间不太能够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愣着神。

    可能是争吵声惊扰了碉楼里面的人，金色大门缓缓地打开了，门下走来一位浓发披肩，身着厚重氆氇，脚蹬铆钉皮靴，腰间配刀的壮士，他八字腿大步迈来，阴风刮起他身上飘香的酥油味道，伴和着他低缓厚实的声音：“诶？吵什么呢？”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回去把门关了。里面本来飘出来的唱诵声也戛然而止。

    简翎和柴可都停下来。

    依简翎的意思，她本来也不用跟这男的多做什么解释的。要到关键时刻了，她不想伤及无辜，以免旁生枝节。如果这个时候杀了人的话，很可能会影响最终那件大事的成功。

    “是你们啊，你们怎么都又来了，现在地上，那么容易下到下面来啊。”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想来打扰您。”简翎连连解释。

    “诶，还有你，你不是来拿过很多雪了吗？”壮士朝身后的雪山扬了扬下巴。他的意思是柴可每次来拿雪，虽然他没开门，但是他都知道。而且简翎跟这位壮士的关系也没有像柴可想象当中的这么好。

    “别吵了啊。我们需要休息一下。你们都回去吧，最近地球的磁场很不稳定，我们都不希望地球上有什么大的灾难。所以，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说完他就回去了，厚重的金门随着他的步伐缓缓自动合上。

    “等一下。”柴可哪里肯善罢甘休。他赶紧追到金门那里，趁着还有最后一点缝隙，他问：“我听说你们可以改变过去？”顿了顿，他怕对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又补充说明：“就是可以随意穿越？实现我们地上的人的愿望，对你们来说轻松简单？”

    “你有什么愿望。”

    “我想回去一次，跟我心爱的女人说我爱她，我愿意给她她想要的未来。”

    “哼，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个，年轻人，地球上好不容易形成的时空秩序不是让你用来玩的。”

    “那就回去一分钟可以吗？我不想留遗憾。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碰到过让我心动的爱情了。”

    “一分钟？太简单了。进来吧。”

    “等一下。”简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排除在了门外，她只能带着苗海回去。

    他们又到了那个殿上，朱红色的立柱，成列的，盘腿坐着的雄壮武士。还是那个古老的故事：一千年前，他们被国王派往遥远的疆域边区打仗，中了敌人的埋伏，掉入一个巨大的深坑当中，那个深坑连接了地下世界，他们从此就留在了这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有时候偶尔会来一些陌生人。他们有的在地上世界已经“死”了，有的只是误打误撞。现在能够来来回回的，只有简翎。

    他们让单独而来的柴可，先喝下一杯有点油的茶。每一个来到大殿上的人，他们都会对来访者如实相告。从不撒谎。

    “你们不能回去吗？”

    “是不想回去，对我们来说，已经不能适应地上的世界了。我们在这里很好，有的时候，地下世界文明中心的人会来看我们。”

    “你们的超能力是来自于他们？”

    “不，整个地下世界的所有一切，都可以让人看起来有超能力。”

    “你们的超能力从哪里来的？”“如果一个事物要找到原因才可以存在，那它就不是实有的。”

    “你的话有点多啊。”这时，一个更洪亮的声音起来了。“你直接说，你想要什么，我们给你，你满意了，就回去，不就可以了吗？”

    他们围着他坐成一圈，等他稍微安静下来一点之后，就开始念诵。音声由低到高，渐渐加强，他的心好像开始不听使唤了，他感觉到了它的跳动，但是又好像不是为他而跳动的。那个一直以来存在，却感受不到的家伙，开始具有了自我意识的一种感觉。他感觉有点难受，于是他本能低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无法判断自己有没有再睁开眼睛了，反正他看到，也得到了。

    “喂，柴老师，你怎么闭着眼睛啊。是不是又开始不开心了。”是的，那个熟悉的，温暖的，绵柔的女声。“你别吓我啊。”

    “有你跟我在一起，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你经常会不开心啊，所以我很害怕。”

    “对啊，你忘了吗？”那个时候的林绣绣梳着两个天真的大辫子，看起来纯真无邪，比白纸还要白。

    柴可忘了自己得过一种很严重的抑郁，随时会想起自己无能的样子。他跟林绣绣在一起的初衷，完全也只是为了得到一种有优越感的快乐。他忘了，这些他都忘了。而这么一回去。那种很忧郁，很无能的感觉又重新袭上心头。

    他不想再重构爱情，其实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已。他只是想再体验一遍那个时候的快乐，谁能想到，痛苦也伴随而来。他想离开，可是已经不可能了。

    心受控制，还有巨大的失落感和羞耻感，让他难以自抑，一时间，他只好再一次，低身俯在绣绣身旁。“绣绣，我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的，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可以做，哪怕是在这一刻牺牲生命。”

    “你又说什么生命不生命的，柴老师，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有这种轻生的想法了吗？怎么又来了。不可以。”

    绣绣转身而出，她只是想让柴可自己安静一下，她完全没有想到柴可是未来的柴可，也没有想到他的内心经历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只不过是很简单地想要吓吓他而已。

    现在只留下柴可独自一人在这个乡村小别墅里，灯影在刚刚他们戏水的游泳池里摇曳，只有凄凉的一种无名的夜鸟的陪伴。柴可此行是失败的，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他不知道有个人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他，他也不知道，还要多久他才可以重新回到那个地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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