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街尾拐角，透过稀薄的雨幕，远远地就看见了王龙江正蹲在矮楼的屋檐下，专心致志地消灭着塑料袋里的白面馒头，腿边是磨得发白、印着协会ＬＯＧＯ的大号行李箱。
“喏。”
王龙江嘴里塞满了，含糊不清地将手里装着馒头的塑料袋递到高湛身前。
高湛抬头，假装没有看见似的任由视线跃过新城上空若隐若现的穹顶，陷入厚重乌云笼罩下的黑暗中。
“吃，可是大事！谁都不能辜负馒头的香软。”王龙江也不在意高湛的态度，依旧自顾自地往嘴里塞着馒头。
“六点了。”掏出终端，高湛确认了时间。
“别急。不守时是女生的特权。”
女生？
这点完全出乎高湛的意料，耸耸肩，“好吧。”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平淡的女声就从身后传来，“在说什么？”
女孩头顶栗色短发，脚踩特质作战靴，身着一套连体式紧身衣，勾勒出玲珑曲线，露出精致白皙的俏脸，没有任何表情，显得英姿勃发。
“来了。”王龙江见了来人，两三下干掉了手里的馒头，拍拍手，站起身来，“那就走吧。”
说完，扭头进了破旧矮楼。
电梯上行，来到了矮楼二十七层。
直到电梯门打开，看见整层被改造成了机库，摆满了十数架小型飞行器的机库，高湛才惊觉旧世代保护协会的疯狂与强大。
而这时，银色涂装，流线造型，编号为“ＡＳ－９１４７”的小型飞行器正喷涂着橙红色火焰，缓缓驶出机库，滑行到起飞跑道上。
引擎巨大的轰鸣声正回荡在三人耳畔，只见王龙江打了个手势，便迈步登上了机舱。
高湛走在最后，眼神不自觉地被女孩的身材所吸引，吞咽口水。
随着三人先后进入机舱落座，气闸在“噗呲”的一声中彻底密闭。
在智能系统与舰载系统连接确认航道内安全后，便在轻微的振颤中起航了。
穿过一阵无声的静谧，飞行器一头扎入了狂躁的暴雨中，斜插擦着灰色浓云中的银蛇飞行，嘈杂的声响透过舱壁争相恐后地涌入大脑。
突然一阵淡淡的香风涌动，只见短发女孩在高湛的身旁落座，俏美的脸蛋白皙透红，一对刀削般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就是高湛？”她没作任何掩饰，刻意地提高音量。
看她的样子，年纪应该是与高湛相仿。
“样子很像，……”后面的话被淹没在了一声雷鸣里。
随后，少女像是失望至极，起身走到了机舱末尾无人的角落，闭目养神。
“正点吧？！”
高湛无视了王龙江的挤眉弄眼，皱眉问道：“她是谁？”
“哈哈。”露出一口黄牙，“她想说的时候会告诉你的，准备吧，马上到了。”
王龙江打开了放置在座椅下的行李箱，取出了黑底红纹、伤痕累累的ＰＡ－ＩＩＩ动力服，开始穿戴。
高湛有样学样，一丝不苟地做着任务前的装备检查。
重新坐好，看着依旧坐在角落一动不动的那名少女，问道：“她呢？”
“她有更好的。”
“更好的？”
答案很快就揭晓在了高湛的眼前。
“十分钟后抵达，请做好准备。”
电子提示音落下，高湛透过泛着蓝光的全封闭式面罩，看见少女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略大的银色的公文箱，上面同样印着协会的ＬＯＧＯ。
随着拇指按下了提把上的按钮，公文箱开始自行展开。
无数泛着金属光泽的纳米虫被解开了束缚，瞬间奔涌而出，沿着少女的手臂吞噬身体，形成了一件贴合度极高的作战服装。
纳米服！
一件就抵得上小妹手术所需的费用！
随后，少女从公文箱内取出面罩、武器分别戴上、套进大腿外侧的快拔枪袋。
“已抵达，开始降落。”
当轻微的失重感消失，王龙江、少女与高湛先后出了机舱。
稀疏的小雨滴落在全金属的动力服上，不停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将高湛眼前的景物变得更加虚幻。
略显冷清的临时营地背后，是被灰蒙蒙的放射性尘埃笼罩着的、破烂不堪的旧世代大都市——东京。
昔日耸立云端的壮阔城市，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在不时拂过的微风中，荡起灰色的放射性尘埃，为她陇上面纱。
面罩受到辐射干扰，屏幕上的绿色方框与数字正不断跳动，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铭记逝去的旧世代。
当高湛收回视线，王龙江已经与身穿银黑色纳米服，手臂外侧贴着象征协会雇员臂章的临时营地负责人完成了任务对接。
“跟我来。”
身材略显消瘦的数字猎人摆了摆手，领着众人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处行军帐篷。
帐篷内的长形桌面上正投射着东京地区的等比例全息影像。
影像将整个东京地区大致划分成了Ａ、Ｂ、Ｃ三个板块，每个板块内又细分为１至５区。其中Ｃ５、Ａ１、Ａ３－５、Ｂ１、Ｂ４、Ｂ５都显示为未被锁定的绿色。
“你们打算去哪？”
任务难度不大，负责人也没有啰嗦，将视线挪向了身着同款纳米服的少女。
弱肉强食的世界自然就以强者为尊，王龙江与高湛并未因此而感到不妥。
Ｃ区几乎包含了大部分城市废墟的中心位置，常常也是收获最为丰富的地区。
而剩下的Ａ、Ｂ区则包含了数座规模较小的卫星城，和之间的缓冲地带。
少女眸子微动，道：“Ａ２。”
“好吧，那就Ａ２区吧。”王龙江耸了耸肩，没有反对。
而高湛则更是没有发言权。
“好的。”负责人凌空虚点两下投影，锁定任务区域后，说道： “全地形车就在正门口。你们现在就出发吧。早点干完，我也好向上头申请假期。”
“吴宇，中阶少尉。”一边说着，吴宇一边伸手与王龙江握在了一起，神情真挚道：“一路顺风。”
协会似乎与军方有着密切联系，中阶以上的雇员都会授予与等级相对应的军衔。少尉对应中阶的起始，６级，也是成为协会雇员的最低标准。
“谢谢。”
王龙江笑着回应，走出了帐篷。
“ＡＭＡ全地形重型装甲车，前两、后四轮，荷载六人……”
仅看了一眼，动力服便完成了扫描，在头盔屏幕上显示出了详细参数。
……
临时营地位于东京市废墟的东南角外侧，距离Ｃ区最远、Ａ区最近。
这就是少女选Ａ区的原因？不浪费时间？
高湛下意识地便将视线挪向了副驾驶位上的少女。
薄薄的纳米服就像是皮肤，将她的身形衬托得柔弱无骨，与大腿外侧的黑色大口径手枪发生了极其强烈的风格冲突，平添了一抹肃杀之气。
王龙江坐在主驾，看似神情自若，眼眸却凌厉有神，正如同雷达般不断扫视着前方。
至于高湛，明显能看出来他正神经紧绷，双手将步枪紧紧地攥在手里，动力服早已开启降温装置，让清爽的凉风在体表形成了循环，有效降低体温。
“到了。”装甲车缓缓泊入残骸的阴影中。
王龙江没有立刻打开车门，反而谨慎地开启了车载探测器，在经过了几分钟寂静无声之后，才抬头向少女示意。
少女点头回应，推开车门，双手紧贴着大腿外侧的手枪，离开车厢，身体犹如猎豹般紧绷，防备着任何可能发生的袭击。
王龙江的武器同样是一把ＫＩ４战斗步枪，但聚合材料外壳上遍布伤痕，上、下两条长度不一的导轨上更是载满了配件。
只见他回头看向高湛，眼神示意后轻轻地拨开保险，无声踏上了满是灰尘的路面。
与高湛一前一后，来到了倾斜的破烂大楼与车体的夹角面，与少女汇合。
“你前我后，三小时一换。”
少女点头，王龙江望向高湛继续说道：“注意观察，不要胡乱开枪。”
“出发。”
说完，三人成一字队形朝着破烂大楼深处的黑暗中走去。
高湛、王龙江相继打开了动力服上的探照灯，驱散浓稠的黑幕，将远处的灰色轮廓隐隐约约地显现了出来。
三人没敢过于深入，稍作检查，没有值得冒险的回收物后更换了目标。
摇摇欲坠的残破大楼，给高湛带来极大的压力，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在接连完成另外几栋建筑的探索后，高湛脸色苍白地开口了，“我需要休息。”
王龙江闻言，立马查看了高湛目前的状态，确认只是精神剧烈消耗导致的乏力后，明显松了一口。
遭受“核平”打击的旧世代里，有太多人们难以解释的现象与生物，所以，不论再怎么小心，都不会有错。
“前面快餐店过夜。”
原来时间早已过了晚上十一点。
黑色的浓云厚度起码在三千英尺往上，将太阳完全隔离在了太空之外。
王龙江驾驶着装甲车挡住了快餐店的大门，当做掩体使用。
少女与高湛则迅速清空了大厅，在中间的空地铺上柔软的碎物后便成了今晚的临时住所。
三人决定好以两小时为限，轮流放哨。
高湛从现在开始值守到凌晨两点，王龙江与少女则分别值守相对危险的凌晨两点至六点。同时，也让高湛有了连续、完整的休息机会。
自知斤两的高湛对此毫无异议，抱着步枪就钻进了厚实的装甲车，开启雷达。
……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
唤醒王龙江后，第一次试图穿着动力服入眠的高湛，毫无例外的失眠了，索性待在了装甲车里，闲聊起来。
“她到底是谁？怎么会有纳米服？”
王龙江坐在主驾，咧嘴一笑，道：“她自己赚钱买的。”
“什么？！”高湛张大了嘴，忘记合拢。
这价值一百万消费点的玩意儿，她能买的起？
“她已经做了六七年的数字猎人了。”
“……”
透过车窗，望着快餐店里熟睡的少女，高湛难以想象，一名花季少女到底是怎样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来的。
“是你爸将她从某个地堡里带出来的。”
“我爸？”
“从这件事之后，他就隐退了。”
说道这里，高湛依稀记起十二年前父亲曾神秘“消失”过一段时间，之后便摇身一变，成为了著名专家，赶在小妹高莹出生之际回到了亚南新城。
“她叫什么名字？”
“杨莎。”
王龙江似乎烟瘾犯了，显得不太自在，陷入了沉默。
浓浓困意在悄然无声中来袭，高湛半靠着金属靠背缓缓坠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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