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鼻子眼睛挤成一团，愤怒地看着秦冰一扭一扭消失在门口的翘屁股，又有种冲上前暴揍她屁股的冲动。
她早已机警地关上门，在空气中洒下一连串银铃般的得意浪笑。
“贱人……”明日的破口大骂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就被反冲上喉的恶心逼住了，一头冲进了卫生间，抱住马桶狂呕起来。
但他只呕了一口，就以莫大的毅力，将满嘴泛着胃酸的食物咽了回去，却是想到，为了安全起见，这将是他在季赛前所吃的最后一餐了。
也亏这样的反刍，他在秦冰的训练下早已习惯，换了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这个妖女，真是他的冤家，“美女过敏症”刚刚好转，以为可以告别那只有怀孕的女人才有的呕吐感，她又将他打回去了。
明日按下了抽水马桶，冲去了那一小团呕吐物，却又感觉，在救助站治疗时的各种恶心气味，仿佛被人肉饺子全面引爆了。
比如那浸泡全身的蟑螂液气味、消毒水的气味、还有那些鼻涕一般的营养餐气味，一起泛上来，令他窒息。
他嫌恶地脱光衣服，站到沐浴喷头下，打开冷水，将全身冲个遍，冲去救助站遗留的各种污秽。
刺骨的冷水激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乍一看，就像核变异初期的小水泡，令人心惊，但也成功地压住了反胃感。
明日连打了几个寒战，精神一下子抖擞了。
习惯冷水浴也是秦冰对他训练的成果，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老话揭示了生命的真谛。
身处末世，如果习惯了舒适的环境，必定活不长。
她做到了身体力行，吃人肉饺子时的津津有味，绝对不是装的。
明日洗完澡，光溜溜地站到浴室的镜子前，时隔半个月，第一次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救助站的病房中是没有镜子的，怕辐射病人自己吓自己。
镜子中最醒目的，是他只长了一点毛茬的脑袋，就像刚刚还俗的和尚头。
浸泡治疗时必须剃光身上所有的毛发，让药液渗透每一寸肌肤。
但恢复健康后，他头发的长势极其缓慢，大概是辐射病的后遗症，毕竟儿子的斑秃也一直没好。
他看着自己光滑的皮肤，回想在水箱中的惨状，兀自有些心悸。
明日像不认识似的，重新打量着自己，他感觉到自己由内而外的变化。
如果说，以前的他，只是一个沧桑有担当的父亲，为了父子俩的生存，苦苦挣扎在黑市的底层。
现在的他，则变成了一个成熟而坚强的斗士，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内敛的自信，足以击退一切困难的自信。
这样的变化，足以打动那些在末世中渴求强者保护的女性，不止心机不浅的敏敏做出了押宝式的倾斜，就连阅人无数的妖女，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迷惑而着迷。
这就是一个男人的吸引力。
在和平时代，财富可以作为男人的最大魅力，将一个矮矬子变成高大上。
在末日世界，强大的生存能力才是男人的价值所在，赢得别人的尊敬，包括对手。
当曾经的热血和激情从青春蓬勃的眼眸中逐渐消退，变成澄静如湖的外表和暗潮狂涌的内心，这大概是每一个男人走向真正成熟的代价吧。
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棱角磨平，有的人峥嵘依旧！
对明日而言，却是用一颗狰狞的心，重新审视着身外的世界……
一出洗手间，明日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佝偻着赤条条的身子，好像呕空了所有的力气，虚弱毕显，几乎是爬着上了床。
在局势未明之前，示敌以弱，是一个不错的应对策略。
“贱人！坏了老子的胃口，接下来怎么吃饭？”明日又咒骂了几声，为接下来的禁食打下伏笔，这才躺在了干净雪白的床单上。
他看着天花板，平息自己的心境，思考跟妖女短暂相聚时的每一个细节。
毕竟朝夕相处了大半个月，又恩怨交集、相爱相杀、生死与共了几回，彼此之间的默契早已超越了正常的男女，在某种程度上，比情侣更了解对方。
他试图从她的一言一行中，推断她和站长关于他的交换，到底是什么内容？
首先，应该不是要他的命，至少暂时不会要他的命。
毕竟，无论在救助站，或者在小黑，两个寡头要取他的命，易如反掌，即便他的个人战斗力已经强大到令他们平视的地步。
其次，应该跟儿子的关系也不大，亮亮已被他们牢牢地掌握在手中，除非明日有破局的办法，否则根本不可能救他出来。
既然是交换，就要有交换的价值。
明日的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已貌合神离的两个寡头做交换的价值？
他开始在脑海里回放着秦冰进入308室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极其背后的身体语言。
这种回放推演的能力，是他在接连不断的生死战斗中，不知不觉形成的。
通过换位思考，从敌我的角度，观察彼此的攻击招式和临敌反应，并预判对手下一步的行动，他称之为“战术预判”。
人类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预知未来的，就如天气预报，只要有足够的信息采集，便能预测未来可能发生的某事。
明日在战斗中，逐渐可以预判对手下一步、甚至几步的行动，这也是他几度绝地求生、败中取胜的源泉，也可以归于“潜能”。
如果说潜能的一面是体能的爆发，另一面就是思维的爆发。
只是他没想到，会把这种“战术预判”的能力，运用到日常情况中。
大脑的回放表明，她和他默契地在监控下做出亲热之态，说明妖女仍要保守她和他交换的秘密：作为她小白脸的秘密。
如果他对女人不感兴趣，那么站长一定会对他住到她家半个月之久产生怀疑，也就是说，她逃离黑市的决心并没有改变。
当然，这绝不影响她和站长做出新的交换。
如果站长答应秦冰离开呢？满足她的逃亡要求和所需补给，让她可以从容离开而非秘密出逃，这绝对值得她出卖他。
问题还是回到源头，已成弃子的他，对两个寡头而言，还有什么剩余价值？
纯粹的医学研究？站长完全可以将他囚禁在救助站中，变成一个小白鼠。
就连脱胎换骨、站到核尸食物链顶端的“她”，都逃不脱变成笼中鸟的厄运，他又能翻出什么波浪？
或许，这是秦冰对他余情未了，当然不是男女之情，毕竟过命的交情摆在那里。
也可能，她担心他对站长泄露她的逃亡计划，所以才将他带回小黑，并表现出余情未了，要知道，妖女可是最好的演员。
可是按刚才的推演，如果站长愿意给她自由、放她离开，这个前提就不存在了……
明日越想越头大，只觉心浮气躁，这样的状态，对三天后的季赛非常不利。
他索性不想了，蒙头大睡，只要睡上一觉，状态就好了。
他四仰八叉，躺在温暖的被窝中，躺在在无边的黑暗中，尽量让大脑一片空明，逐渐进入懵懵懂懂的状态。
他似睡非睡，但盘桓心底的那丝烦躁，怎么也挥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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