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加装过滤罩的头盔，依旧闻到了腥臭味，比观光塔上还浓。
三人保持警惕，各持武器，缓缓地走过空无一人的长廊，过了消毒间，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白色的地下广场上，躺满了蜷缩成一团的人体——长满水疱的人体，如同无数蚯蚓纠缠在一起，令人恶心。
“他们”当然是白眼核尸，很容易确认，因为那一双双白色的眼珠，如同死鱼一样地睁着，要不是“他们”一动不动，明日几乎以为“他们”随时会跃起攻击。
“他们”在睡觉，睁着眼睛睡觉，这一点，跟红眼核尸不同。
还好，至少“他们”日落而息的生物钟是一致的。
明日做了一个继续前进的手势，踮着脚尖，无比小心地踩进了遍地白眼的空隙中。
小武紧随其后，步履轻捷，在横七竖八的白眼核尸中，跳舞一样地前进。
刀锋比两兄弟要高大，但一样灵活，每一次的落地都很稳。
三人身上的迷彩防护服，是抵抗军的正规装备，不亚于海山关军队的战斗服，具有防辐射、防生化、防弹、防火、防红外功能，但其中的防弹模块，只是保护要害部位，并没有覆盖全身，比如四肢的大部分，就挡不住核尸的一咬。
地下广场的面积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睡在这里的白眼核尸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真要惊醒了“他们”，三人要想快速通过，就很难了。
几乎所有的白眼核尸衣衫褴褛、沾满血污，与白色的地面形成黑白相间的凌乱图案。
三人呈一个三角形，像三只蝴蝶，翩翩掠行。
明日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有点不耐烦来了，恨不得一脚踩醒一个白眼核尸，大战一场，来个痛快，当然只能想想而已。
长夜漫漫，才是开始，他要节省体力，有自己战斗的时候。
他忽然感觉身后的小武停下来，忙原地停住，转身看去。
因为担心惊醒白眼核尸，三人不敢使用蓝牙对讲机对话，只能打手势。
只见小武指了指脚下，明日看清了，原来他的脚被一个白眼核尸抱住了。
“他”并没有醒，只是在睡梦里，无意识地想要抱住什么东西，而小武的脚，无巧不巧，刚好落在他的怀抱里。
另一侧的刀锋也停下来，紧张地看着小武。
此刻的小武，如同一脚踩在了地雷上，只要挪动一下，就有可能引爆整个地下广场。
空气中除了核尸的喘息声、呼噜声以及肠鸣声，没有其他的声音。
小武掏出了军用匕首，对准了脚下的核尸比划着，看看能不能一刀结果“他”，但他的姿势有点尴尬，对方抱在他的脚后跟，很难一刀毙命。
明日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要小武一刀下去，血腥味散开，一样会惊醒其余的核尸。
他忙对小武做个暂停的手势，自己掉头，小心地到了他的身后，将X步枪背在身后，掏出自己的匕首，弯下腰，看清小武的脚踝位置被白眼核尸的手臂环住，甚至长满水疱的脸也贴在了上面，“他”的身子弓着，像抱着一个心爱之物。
明日轻轻捻起核尸的一缕头发，匕首慢慢递下去，小武和刀锋都不解地瞪大了双眼。
明日轻轻一挥，一缕头发已到了手中，保持着现有的姿势不动，将手指慢慢伸向白眼核尸的鼻子。
刀锋和小武已明白明日要做什么了，屏住呼吸，盯着他的动作。
明日的心跳加快，将发梢稳稳地伸进了那被水疱包围的鼻孔，不知道自己的方法有没有效？
核尸是没有痛感的，但“他”的条件反射应该还在。
果然，“他”的鼻翼翕动起来，嘴巴也开始抽动。
明日迅疾直起腰跳离，白眼核尸的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四肢跟着舒展。
刀锋抓住着难得的间隙，脱脚而出……
三人有惊无险，终于游到了孤岛——地下站台的出入口，发现这里的白眼核尸更多，挤满了扶梯和楼梯，没有一丝缝隙，三人压根无处下脚。
明日眼露迟疑，即便救出了童子军，返回的时候，也只能凭借强大的火力，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三人相视一眼，只有华山一条路了，顺着扶梯的扶手滑下去。
明日还是打头阵，跨上扶手，两腿张开，身子后仰，如同玩滑梯的孩童，向下溜去。
扶手很陡，速度越来越快，他都快要控制不住身体了，好在，扶手的尽头已在眼前。
明日的心提起来，扶手下面的落足点，也躺了一地的白眼核尸，不过，密度相对稀疏。
惯性太大，他已收脚不住，眼前的世界倏然变慢，他晋入了潜能状态，一个空心跟斗，稳稳地落在白眼核尸的空隙之间，如同一个体操运动员。
第二个下来的是小武，一个轻巧的弹跳，仿佛一个芭蕾舞演员。
刀锋体重比两兄弟重，因此改变方式，很聪明地趴在扶手上向下滑，到了尽头，手脚并用，夹住扶手，及时刹车……
三人上了站台，可以看到两条平行的铁轨，两台只有一节车厢的绿色方头地铁停靠在站台边的支线上，如同有轨电车。
车门车窗上的五指血印到处都是，似乎里面的人想要出来，又仿佛地狱中的恶鬼挣脱了枷锁，扑向人间……
明日心想，这些恶鬼都是人类释放出来的，正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在拟定的行动计划里，三人并不打算搭乘地铁，路线有两条，一是铁轨，一是安全通道。
明日探头看了一下地铁隧道，铁轨上也躺着一些白眼核尸，数量明显见少，但隧道里面的光线很暗，不过，对三人来说，影响不大，因为可以开启头盔的夜视功能。
他又看了一下安全通道的门口，那边的核尸数量也不多。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沿着宽敞的地铁隧道走，便跟刀锋和小武做了几下手势，取得一致意见。
三人跳下站台，继续以三角队形前进。
万事开头难，现在感觉好多了。
接下来的路途遥远，但远没有刚才的惊险。
走了半个小时，才到第二层站台，核尸又多起来，支线上有一台地铁，车头都出轨了，歪倒在铁轨上，门窗的玻璃尽碎，可想而知当时的惨状。
三人不动声色地通过。
明日算算时间，按这个速度走下去，到了十八层，不知要多久。
他有些焦躁，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示意刀锋和小武加快速度，三人小跑起来。
好在越往下层，白眼核尸越少。
一路顺利，三人到了十八层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十八层的站台空无一人，一个核尸也没有，进站的支线上，停着两台地铁，绿色的车身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
眼前的景象说明，十八层似乎是安全的。
三人不约而同地松口气，都有些筋疲力尽，不亚于一次长途奔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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