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末世的前三年,他则变成了一个跟儿子相依为命、苟且偷生的掘荒者。
直到两年前,因为儿子受伤,他不得不踏上了一条不可逆转的命运征途。
极其戏剧化的是,原先只是个小人物和底层幸存者的他,反而迈上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生巅峰,变成一个乱世英雄,甚至顶上了救世主的光环。
只是,那些摊到他头上的责任,并不是他真心接受的,而是被动地承担、心不甘情不愿。
在一个又一个重任强加于身的过程中,他经过小我和大我、小爱和大爱的不断反复、徘徊之后,终于自觉地扛起命运赋予自己的责任。
不知不觉,明日走上了一条自己从没想过的人生道路,再也无法回头。
他的这一转变,即便秦冰等人,都没有觉察。
其实,真正的英雄,绝非天生的,都是从小人物开始,经过时势风云、千锤百炼,才造就的。
只要时机契合,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成为救世主……
众人被说服了,都有点不甘心,等于到了家门口,却过门不入。
明日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军医阻止了,他需要休息、需要更好的治疗。
他的伤情相当严重、也相当古怪,伤及内脏和骨骼,以军医的医学知识,感到不可思议。
大家都在一艘舰上,受到的攻击是同等的,为什么只有明日受了重伤?
明日心中有数,很想跟秦冰、伊凡探讨一下,但在军医的要求上,众人都退出了医务室。
亮亮一脸的担心,非要留下来陪父亲,不过秦冰对他耳语几句,便满眼惊奇地跟她离开了。
显然,秦冰将明日神奇的自愈能力告诉了亮亮。
其实亮亮在蜂巢的消息并不闭塞,父亲的传奇经历,他都通过X阵营的电视节目了解到了,虽然有相当程度的失实和负面宣传。
现在他回到了父亲的身边,自然要刨根问底,通过秦冰等人的口,对父亲两年来的成就有了更全面、更真实的了解,反而像做梦一样。
每一个父亲在儿子的心目中都是英雄和偶像,但明日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即便身为他的儿子,亮亮也对父亲感到了一种陌生。
绝非分开两年的时间疏离感,而是父亲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亮亮的感觉并没有错,因为明日已非纯粹的人类,即便他没有忘本,但总有一种超越人类的气质,其他人还好,而他身边的人,越是亲近,感受越深。
明日独自躺在悬浮救生箱里,很有失重的感觉,看到边上胖子安祥的肥脸,心中嘀咕,死胖子倒是舒服,在睡梦中度过了一场死亡的危机。
明日又想到一个疑点,Y小姐为什么不发射共振波?
以她的超强反应力,不至于惊慌若此,倒像是有意放水。
联想她的前后表现,明日越发有这样的感觉。
“Y小姐,我又欠你一次……”他默念着,渐渐睡着了。
明日是被班长唤醒的,原来一号舰已到了柏林安全区的上空,发出联络信号,收到了回复,柏林区长要求跟明日通话,以确认身份。
医务室的电子屏打开了,白发苍苍的柏林区长出现在画面上,惊讶地看着明日:“明日先生,你受伤了?”
明日苦笑:“阁下,我走投无路了,你还欢迎我吗?”
柏林区长没有任何犹豫,露出长者的慈祥微笑:“明日先生,柏林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你的到来,可以极大鼓舞柏林军民的斗志!对于凯撒集团来说,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明日知道自己对于X阵营的价值,这是他返回柏林的主因。
X阵营需要一面旗帜,而他需要一个平台,双方一拍即合。
有点滑稽的是,当日,凯撒将明日树立为地下组织反抗X阵营的旗帜,没想到今日,明日又成为X阵营反抗他的旗帜,真是造化弄人。
天色已黑,一号舰开启夜视模式,在地面哨卡的导航下,缓缓地下降。
如今的柏林安全区,柏林墙已名存实亡,地表变成一片废墟,成为活死人树和其他核变异族群的战场,好在它们在夜晚消停了不少。
柏林核掩体的战时指挥部,从废墟中打开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秘密隧道,让一号舰进入。
秘密隧道好似迷宫一般,需要专门而复杂的引导,才能摸准方向,一旦走错路,将落入致命的机关陷阱。
不能不小心,这是X阵营的最后堡垒,一旦这里失守,偌大的欧洲,除了巴黎和马德里,人类幸存者将无立锥之地。
一号舰七绕八绕,经过了重重关口,终于停在一个起降平台上,降落在核掩体的中心区域。
这是一处广场,荷枪实弹的红X士兵拉起了一圈警戒线,周围站满了憔悴不安的民众。
明日是被悬浮担架抬出来的,相比较此前数次进入柏林的风光,这一次最为狼狈。
当他看到这些欢迎的民众,还是尽力做出笑脸,保持形象。
然而,他的笑容马上僵住了,因为他听到了这样的“欢呼”……
“懦夫!”
“自私的家伙!”
“你为什么释放了魔鬼……”
原来不是欢迎他的,而是抗议的。
跟着明日鱼贯而出的小林及警卫班战士不由怒目以视,不能忍受指挥官受到这样的侮辱,差点就要拔枪相向了。
亮亮则被明日留在了舰上,班长率半个警卫班留守一号舰,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保持纪律!”秦冰体现出首领夫人的气魄,及时压住部下的情绪,转而俏脸一寒,扬声叱问,“区长阁下,你们就是这样迎接客人的?”
柏林区长从一辆军车中缓缓步出,迎了上来。
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公众们的叫骂声随即转移……
“无能的政府!”
“只会退缩!”
“下台吧……”
要不是一队警卫贴身保护这位老人,群情激昂的民众可能做出更激烈的举动。
这一幕,令明日大感意外,他对X阵营的秩序和民众的自律一向佩服,没想到,仅仅几天,就崩坏至此,X统帅部多年树立的权威,居然在一夕之间坍塌。
这也说明,一旦人类面临难以抵挡的大灾大难,首先崩溃的,就是凝聚力,在汉语里,又叫人心。
有句老话: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看得出,柏林的状况,比明日预想的还要恶劣,相信另外的两大安全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眉头大皱,既然局面如此糟糕,柏林区长就不应该让他公开亮相,直接安排走秘密通道得了,失策啊。
在一片不和谐的氛围中,老人来到明日的担架前,苦笑道:“明日先生,秦冰女士,别见怪,外面死了那么多人,这里也岌岌可危,人类的末日随时都会降临,大家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明日深表同情:“阁下,我理解。再说,在灭绝战境中,我的表现的确实自私,他们有理由指责我。”
老人叹口气:“你理解就好,既然来了,随便说两句吧,大众还是愿意听到你的声音的。”
明日见老人焦头烂额的样子,虽然没有思想准备,也只能点点头:“好吧,我只能躺着说话了。”
柏林区长似乎早有准备,挥挥手,一名警卫小跑过来,架起一个无线麦克风。
明日一眼扫到,那辆军车的车顶升起了两台自动摄像机,难不成还要搞个现场直播?
四周的民众都注意到了这个情况,逐渐安静下来。
经过刚才的一通发泄,他们的心情有所缓解。
柏林区长先做开场白:“柏林的人民们,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时刻,没有什么人是安全的,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身为柏林的区长,我承认,没有保护好大家。我老了,精力有限,能力也有限。但我想,有一个人可以比我做的更好,此刻,他就站在你们的面前。”
老人说着,冲明日一摆手,做出一个隆重介绍的手势,只是有点尴尬的是,明日并非站着,而是躺着的。
在场的所有民众一片大哗,就连那些警戒的红X士兵,也露出惊诧之色。
显然,柏林区长的宣布非常突然。
至于一号舰上下,都听傻了,情节如此反转,实在是出人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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