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即便自己的意念壮大，也未必敌得过血族的意念，还不如集中于一点，更容易取得突破。
明日的蜂群思维变成了一股真实的力量，以其之道还治其身，在血族的大脑和全身各处翻腾起来，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共振攻击，要将它震成碎片。
他虽然看不见它，但是可以感应到它，他刚才的痛苦，它也尝到了，甚至可以感觉到它的身体哆嗦着缩成一团，想要回缩。
这一次，却是血族被明日吸住了，它的意识流被越拉越长，越拉越细，就像拉面一样。
这样的痛苦是双向的，明日的痛苦即便有其他人分摊，他承受的压力依然是最大。
他头发针竖，肌肉颤抖，每共振一下，都像迈过一条巨大的坎，令他的身体不堪负荷，浑身的关节再次噼里啪啦作响，随时会解体一般。
与此同时，他死死咬着血族不放，将强悍的意志随着意念侵袭过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在明日排山倒海的共振攻击下，血族完全放弃了对核尸军团的控制，困兽犹斗，跟他展开意念对攻。
监控画面上，近卫军已经控制了局面，临时掩体的火力，彻底压倒核尸军团，打得“他们”溃不成军。
反倒是十字口的战斗，进入了白炽化，核变异大潮以数量的优势，对撼守军的火力优势。
在双方接触的最前沿，几乎被核变异族群的尸块碎肉充满，又随时被密集的火力扯开，惨烈之极……
机械师紧张得满头是汗。
从近卫军的战况来看，明日在和血族的争斗中隐然占据了上风，可是他的情形似乎又不太妙。
机械师越发纠结了，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关掉共振波发射器，只能嘶声大喊：“元首，要不要中断连接？你倒是做个手势啊……”
明日什么也听不见，浑身颤抖，拼命承受着压力如山的共振负荷和来自血族的反击。
如同面对一股激流直下的瀑布，他的大脑和肌体所受到的冲击越来越大。
那是一种心灵痛苦远甚肉体痛苦、却又无法抵挡肉体痛苦的痛苦，明日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盛满水的气球一样来回变形，随时会爆裂。
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的耳际轰地一鸣，双方意念的对攻，在一瞬间实现了交汇，他的大脑仿佛裂开了，四肢百骸都要分离而去。
血族的意念跟明日的意念交缠在一起，从头贯到脚，在他的体内产生了剧烈的碰撞，似乎要将他爆成碎片、化为虚无。
明日蓦然发一声撕心裂肺的暴喊，将这种非人的痛苦反弹出去，全面渗透进血族的本体之中，开始剧烈的共振，要在自己的潜能透支之前，结束战斗。
就在他准备发起致命一击的时候，身边的一圈同伴，齐齐喷出一道鲜血，皆委顿在地，但彼此相牵的双手，兀自死死攥紧，保持着有线连接。
此刻，所有能顶缺的战士都顶上了，已无轮换之人，只要有人坚持不住，就将缩减群体意识的量能将缩减，令明日功亏一篑。
明日忽然意识到，自己一旦干掉血族，彼此纠缠的意识流就会断开，将产生空前的反弹，这些重伤不下火线的同伴，也很可能同归于尽。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今日的大战尚未结束，这支秘密部队是他最后的底牌，一旦出现重大伤亡，代价难以弥补。
不能杀了血族，可是又无法摆脱它……明日心念陡转，那就控制它！
相对而言，意识控制比共振攻击，所消耗的能量小，但难度却增大，因为需要达到身心的交融、灵肉的合一。
明日从未跟血族连接过，毕竟它跟普通的核尸不同，属于核尸进化的最高一层，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意识，几乎等同于另一个物种。
既然不能承受不可承受的损失，明日只有试一试了。
他心随意动，改变了攻击形态，由共振攻击，转为了意识连接。
明日一咬牙，水落石出一般，他跟连接团队同时打个激灵，几乎没有阻碍地和血族建立了连接，两道意识流融为一体……
成功了！
在明日的眼前，又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的意识流，水银泻地一般地包住血族的体表，渗透进它的体内，从外而内，“看”得清清楚楚，直至进入它的心灵……
它是一个雌性，一个将人类女性的各方面特征都发展到极致的雌性，完美而妖孽！
仿佛水到渠成，明日和相隔千米的那只雌血族身心合一，对这种妖孽的存在，有了前所未有的认识……
在群体意识中，无论是双人还是多人，都分为主导者和被动者。
主导者可以控制被动者的身体，渗透体内世界，可以感受到情绪，但并不能进入对方的思想。
被动者能够产生正常的感知，拥超越自身的能力，但无法拥有超越自身的意识……
明日一直是主导者，被动者则有不同族群：人类、核尸、大猩猩等，他们、“他们”或它们，在个体的潜能方面，无一能超越明日，因此无法拥有超越自身的意识。
但这次不同，血族的潜能无论从哪方面，无论是身体的力量、速度、反应力，还是意识流，都比明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日之所以能够控制它，是借助了群体意识的力量，可以说胜之不武。
也正因为雌血族的意识流强过明日，当两者实现连接时，他所感应到的情绪，远远大于其他被动者。
原来此前，他认为血族没有人类意识，竟是错误的。
如果说，红眼核尸保留了成人的意识，白眼核尸的意识则相当于六七岁的孩童，突变者和核殍好比三岁娃娃，那么，血族的人类意识近乎胎儿，无限接近动物本能，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人之初，性本善或性本恶，其实都是有失偏颇。
人之初，天性如同一张白纸，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人之初，肉体极度虚弱，意识极度原始、极度单纯。
所谓无知者无畏，就是这个道理。
血族，就是这样的一张白纸，拥有无畏的精神。
它和婴儿唯一的区别就是，它的肉体非常强大，强大得足以支撑超出人体极限的意识流，一种空白的人类意识……
明日一念及此，有如醍醐灌顶，对人体潜能的认识也发生了质的飞越！
原来人类的意识，同样分为层层递进的不同境界。
普通人的行为举止，都是有意识的，这是最低境界，是在固有的世界观下，所形成的条件反射。
这跟他们的知识、阅历、经验有关，因此，这种“有意识”的条件反射，未必是正确的，往往受到了自我认知的束缚。
反倒是在某些特殊的时刻，比如遇到危险时或者处于人生的转折点，人类的“下意识”反应，几乎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潜意识”更进一步，它来自人类进化的源头，蕴含了人类的基因记忆，只有少数人或者少数时刻，可以唤醒。
“无意识”则是人类意识的终极境界，蕴含了进化之源、宇宙之源的潜力。
而血族的意识流，就接近了“无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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