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血的回光返照,终于唤醒了人类时期的记忆,可是他宁愿她没有记起从前。
她铭记的“你是我的明日”,是多么大的命运嘲讽。
他自诩的“在这个没有明天的世界,我就是你的明日”,又是多么响亮的自抽耳光。
或许,他可以拯救人类的明天,却连爱人的明天都拯救不了……
不!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的爱人!
明日的思维潜能被小血的死亡倒计时彻底激发,调动所有的大脑细胞,在自己穷尽一生的记忆中,光速搜寻那可能存在的救命稻草……
一片记忆的雪花瞬间被捕捉,放大至整个脑海,他的血目蓦然一亮,自己怎么忘了它?
明日惊喜地狂叫起来:“宝贝!你有救了!”
他近乎疯狂地左手一挥,五指如刀,在自己的左臀上生生剜出一团血肉,手掌一箍,血肉挤出指缝,只留下一支拇指大小透明针筒,里面的金黄色液体熠熠生辉,那就是拯救小血的希望!
这是另一个令明日刻骨铭心的女人——敏敏,留给他的最后礼物:世上唯一的加强型核菌血清。
敏敏留下遗言,当明日遇到不可抗拒的敌人时,可以注射它,将对他的战斗力产生质的飞跃。
但他在此后的各种生死危机中,都没有丝毫注射这支血清的念头,一则把它作为对敏敏的纪念,二则不想自己的身体发生不可控的变化。
此一时彼一时,在这比自己生死更重的危急关头,他终于记起了它,成为拯救爱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核菌强大的自愈基因、近乎永生的生命,还有同样能产生蜂群思维的生物电波,无一不是眼前的小血所需要的……
明日对屁股上的剧痛毫无所觉,扬起手中的针筒,就欲扎向小血的大腿。
至于敏敏所言,这支唯一的加强型核菌血清只对明日的特殊体质有效,则被他完全忽视了。
但他忽视,小血却没有忽视,在共同意识下,他的记忆和思想被她无一遗漏地读取,那只一直跟他纠缠相连的尾巴,忽然闪电般一扬,已自他手中夺过针筒,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倒卷一抽,扎在他的右臀上,金黄色的液体全数注入他的肌肉……
“不!”明日剧声哀嚎,最后一线希望就此破灭。
小血的尾巴再次跟他的尾巴缠绵,依依难舍,心声显露出一丝顽皮:“还有这好东西,别浪费在我的身上,只对你有效的……存活一万年?真好……我的明日,你活着就是我活着……”
“宝贝……别说了……我只要你活……”明日已经哭不出眼泪了,一颗心痛得四分五裂,恨不能就此死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他第一次,对造物主创造的“爱”,生出无比的怨恨,这世间,为什么要有爱?
就在两人的生离死别中,两个核尸巨球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五公里,各自的体积,又缩水了不少。
在两球的身后,那两道碾出的巨大沟壑,正重新被活死人树一株接一株地填满。
其他的核变异族群,包括百万计的蚯蚓和巨鼠,都聚集在活死人树森林的外围,围个水泄不通。
再加上空中越聚越多的鸟群,可谓天绝地灭的终极杀阵。
那情形,两只核尸大军会合之际,就是敌人总攻之时。
五艘游击舰内,将士们已看不到外界的画面,但从雄血族的泣嚎中,听出了情况不乐观,一个个脸色凝重起来。
“五妹,我们不是还有微型核弹吗?都扔出去,炸他个内外开花……”胖子哇哇大叫。
珍妮也沉不住气了:“你是要把自己炸开花吗?我想大哥自有对策。”
胖子这才醒悟过来,五舰在核尸巨球的内核之中,核弹不好发射,恼火道:“老明也不放个屁,吱一声,让我们干着急……”
雪莉显出了指挥官应有的冷静:“二哥、四嫂,我们之前不是用过微型核弹对付活死人树吗?收效并不大。这样的战争,我们确实起不了什么作用。一切都交给大哥吧……”
距离五舰不远的巨球核心,小血的剧烈震颤渐渐变缓,汗血也不再流出,并非好转,而是即将油尽灯枯。
她的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唯有干瘪的小手兀自向内推动,彼此的距离不过一拳。
“宝贝,我爱你!我爱你……”明日几乎感觉不到背上小血的重量了,他心碎到无边、心痛到极致,几近麻木,只是痴痴地念叨这“三个字”,为她减轻最后的痛苦。
“我的明日……别碎碎念了……我想听点好听的……你以前经常对我讲的……”小血皮包骨头的尾巴,紧紧地裹住明日的短尾巴,撒娇般地摇了一下。
明日的心在滴血,却怎能不满足爱人最后的愿望?
哪怕他的每一句人话,都是用刀子扎自己的心。
“好……我说……”明日用力地点点头,虽然在黑暗中,彼此看不见,他却痛苦地强笑着,说出生平最艰难、最沉重、最苦涩的情话,“宝贝……我一直都想……陪你到天涯海角……陪你到地老天荒……从此,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宝贝……我就是你一个人的明日……我会宠你、爱你……永远不离开你,直到世界末日……我们会生下一堆的孩子,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明日,你要记住我……永远记住我!我的明日……你是我的明日……永永远远是……”小血的心声越来越弱,如同一支蜡烛烧到了尽头,只剩下微弱的火苗在余烬中闪烁。
蓦地,她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力,意识流亦如流星般的爆发,两只小手猛地合在了一起。
在苍茫的天地之间,两个缩水一半的核尸巨球,蓦地加速,碾压过彼此之间的最后一片活死人树,轰然一震,已合二为一……
“宝贝……”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凄厉悲绝的长嚎,从震动重组的核尸巨球内部传出,直冲九霄,震彻大地!
五舰的将士们无不骇然变色。
男兵们包括最没心没肺的胖子,皆心如针扎,仿佛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以雪莉、珍妮为首的女兵们,则悲从中来,产生为之恸哭的冲动。
更大的冲击还在后面,一道空前的意志,跟着在他们的脑海中炸响:“我是你们的王!所有听到我召唤的你们,向我靠拢!王,需要你们……”
这一道强悍决绝、不容违背的王者意志,以光一样的速度,向外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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