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暖风开着，体感很舒服，但各人的心都是凉的，无论谁刚看过地狱，都不会好受，明日也不例外。
雨刮器飞快地划动，明日打开远光灯，也照不了多远。
在没有导航的世界，只能依靠目测驾驶。
明日仔细辨认着道路，车速慢下来。
好在路上已没有红绿灯，也不用担心会车，更不怕撞到人，因为撞到的也是核尸。
后座的两人沉默不语，思考着该何去何从。
只是人类都走向末路了，其中的个体还有出路吗？
他俩不知道，明日已经帮他俩规划好了。
秦冰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开口问：“明日先生，我们去哪？”
“安全屋。”明日说出了一个很专业的词，更像雇佣兵了。
“大、大哥，我无地可去，可不可以……”胖子心中忐忑，担心自己被半路扔下。
“可以！”明日不等他说完，就一口答应，跟着补充一句，“我正好缺个助手，你可以试试。”
胖子大喜，当即改了称呼：“是，头！”
“头？”明日不喜欢被老兄弟这么称呼，纠正道，“你就叫我老明吧，别头不头的。”
“是，老明！”胖子的语气不减恭敬，很有当小弟的觉悟。
明日久违地听到这个兄弟之间的昵称，心中一暖，又从后视镜中瞟了秦冰一眼：“冰医生，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秦冰警觉地坐直身子：“别！我跟你没这么熟。”
显然，她真的以为明日在打她的主意。
胖子立刻善解人意地帮大哥牵线，称呼也改了：“冰姐，我大哥这么厉害，比这个半死不活的小白脸强多了。”
“死胖子，你们别过分……”秦冰抱紧昏迷不醒的未婚夫，孤立无援，泫然欲泣，有种进了狼窝的感觉。
大家都是成年人，虽然核爆炸才过去两天，但外界的情况却越变越坏，都能看得出来，至少在这个城市里，原有的社会秩序已经崩坏，法律和道德对人的束缚越来越弱，即便不至于坏人当道，也是强者横行。
而明日，明显就是这样的强者。
明日对胖子拉的这个皮条明显不悦，也是为了让秦冰宽心：“胖子，别乱说，对冰医生放尊重点。我有老婆和孩子，你们很快就会见到的，他们也在安全屋。”
“老明，你结婚了啊？”秦冰一下子放松下来，主动改了称呼，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她的情商一向很高。
明日点点头，心想自己和小爱虽然没领证，但也是夫妻了。
“老明，你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秦冰的嘴收不住了。
“四岁，男孩，叫亮亮。”明日微微一笑，却是想到在另一个末世，亮亮叫秦冰“冰妈”，跟她比自己还亲。
他对秦冰的脾性了如指掌，知道她是外壳坚硬、内心柔软的女人，立场摇摆不定。
小爱则相反，外表柔弱，却内心坚韧，认准一件事就不回头。
不知等下二女见面，会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胖子也“冰姐、冰姐”地叫起来，车内的气氛迅速融洽。
明日想起未来记忆中，自己对一干兄弟姐妹在和平时代的情况一概不知，现在倒可以问一问：“胖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胖子没心没肺地笑道：“就我一个，我爸妈生下我时都六、七十岁了，前两年我刚把二老送了终。”
老年产子——这是二十二世纪华夏人的一个普遍现象，很多夫妻年轻时选择享受二人世界，到了生命的后期才想到生孩子，看着幼小的孩子长大，感觉是自己生命的延长。
虽然有点自私，但也是医学科技的发达和国家福利制度的保证，才让老年夫妻没有后顾之忧。
秦冰也介绍了家里的情况：“在我成年之后，我父母就去环游世界了，他们前两天刚登上我国的“天宫号”空间站，在太空中肯定安全。”
“伯父伯母真幸运啊。”明日没说出这场核灾难是全球性的，汇聚到平流层的辐射尘干扰了几乎所有的远程无线信号，所有的太空飞行器和地面都失去了联系，空间站并不安全。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车载收音机，流星余迹广播是唯一不受辐射尘影响的通信手段。
果然，收音机收到了断断续续的女声广播，只有一条不断重复的官方通知：“请灾区的群众留在家中，等待救援。”
“国家没忘了我们，救援来了！”后座的两人精神一振。
明日心中一叹，没告诉他俩一个残酷的事实：这场核灾难已超出了所有国家的应对范围，救援来了也没啥用。
对人类而言，同样一个不可承受的结果，如果一下子摆在一个人面前，他可能会立刻崩溃。
但如果将这个结果一点一点地告诉他，温水煮青蛙一般，哪怕他最后变得彻底绝望，反而还能坚持住。
总之，这场核灾难中的所有幸存者，最终都会认清这个事实，并选择苟延残喘，像狗一样地活下去。
秦冰也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片，用瓶盖装着，自己吃了一粒，又分别给胖子和明日吃了一粒，这是阻断核侵害的碘片。
明日到医院里，除了找秦冰，也要找碘片。
胖子一脸的庆幸，只觉自己的运气真是好到爆了，不仅保住了小命，还找到了活下去的靠山。
这时，秦冰有些难以启齿地冒出一句：“老明，能不能把车停一下，我想方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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