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

    嫦娥喃喃念道，看向南宫澈，问：“这是他的梦境，为什么在他的梦中，他会是这个样子？”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那么高傲冷酷的杨戬，可以用妹妹来换取前程，为什么在自己的梦中会是这个样子？

    南宫澈目光复杂道：“我说过，你们都活在杨戬编织的梦中，他一个人将所有的痛苦扛了下来，什么也没有告诉你们。而你们，只会在一边唾弃着他，一边来显示自己的高尚。”

    “可是，他，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嫦娥定定的看着他。

    “和谁说？和你？你洁身自好，心心念念着你的后羿，什么时候正眼瞧过他？玉树破碎，你和猴子给他插了最狠的一刀，他宁愿和龙四公主和小玉说，他也不会跟你说，可笑的是，龙四公主和小玉都被他把记忆给封印住了。有的，只有对他的不屑和唾弃，只有哮天犬和宝莲灯，只有它们，站在他那边。”

    一个堂堂二郎显圣真君，一个堂堂的司法天神，却有苦说不出，谁又能明白杨戬心中的苦？

    在杨戬的心中他自己就是一个罪人！

    小时候，为了救三圣母，暴露了第三只眼睛的力量，导致被天庭发现，父亲大哥身死，母亲被抓，那个时候他就认为自己是一个罪人了，如果没有暴露自己，或许一家人还会在一起，是自己害了他们一家，将一切的罪责都归咎于自己的身上。

    哪怕是亿兆众生之母的女娲娘娘，想要收他为弟子，也没有答应，他说自己这一生天弃鬼厌，拜入她的门下，只会辱没她的门墙，最终将这个珍贵无比的机会换来女娲教授三圣母。

    而宝莲灯本来也是一雌一雄一对，雄灯被杨戬用来重铸哪吒的肉身，用自身精血本源与雄灯一起铸就，导致自身元气大伤。

    “杨戬这一生如夏花般灿烂，若无意外，最终只会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南宫澈起身说。

    “这里看起来像是他的坟墓，实际上，不过是黄土一捧，在他心中，自己就是一个挫骨扬灰的下场啊，连坟墓都不配拥有，嫦娥，你认识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啊，不过是一个高傲到骨子里，卑微到骨子里的人罢了，悲哀却有伟大。”

    嫦娥默然，眼神复杂，似喜似悲，想说话，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来，莫名的伤心。

    “你们以为他要镇压三圣母，抓住沉香换取功名，你们为什么不想想呢？封神之后，听调不听宣的二郎显圣真君多么自在，打打猎，溜溜狗，何等的快活？为什么非要在三圣母‘失踪’之后成为司法天神呢？你以为他是为了谁？”

    “明知道天条有错，却不得不按照上面的方法实行，在沉香长大后，决意去救母亲，他就在为沉香铺路，哪怕被众生所瞧不起，哪怕被你所瞧不起，哪怕心爱的妹妹和外甥恨自己，众叛亲离、魂飞魄散他都认了，只要你们过的好，他心就安了。你以为最后三个月是谁在陪你？你以为为什么他的第二重梦境会是你？”

    南宫澈的话，像是一把重锤轰在嫦娥的心上，神色慌乱，再也镇定不住，看着他：“说谎，你在说谎！那是羿！那是羿！”

    “是不是后羿，你心里不是应该很清楚吗？从前的后羿你一弹琴他就昏昏欲睡，怎会和你合奏？一个自私自利，一心飞升的莽夫，又怎能明白曲中真意？是杨戬！他费心费力帮助后羿取得仙丹，却糟他偷袭，差一点就死了。”

    “可笑的是，后羿他啊，因为自私自利反被丹药反噬，而杨戬找到了真的仙丹，怕你日后伤心垂泪，怕你悔恨一辈子，他化作后羿的模样，去陪伴你最后的三个月，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吃下仙丹？还不是他设计的，在你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哪怕心如刀绞他也依旧忍了。”

    杨戬是真的君子，化作后羿，以养伤为由，三个月都与嫦娥分房而眠。

    “不，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杨戬，你出来，你出来，告诉我，那不是你，那不是你！那是羿！”嫦娥发了疯似的，用手扒开那土包，越挖越深，却什么也没有，南宫澈说：“既然不相信，你就问问他吧，最深层的梦境，杨戬把自己锁在那里了。”

    嫦娥这才停下，却听他说道：“杨戬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不要告诉他，你是真的嫦娥，让他以为你是一场梦，他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顿了顿，补充一句，“如果他真的愿意相信你的话。”

    撕开梦境，进入最深层的梦，那是一个洞窟，寒气逼人，洞中只有一点点光芒，嫦娥依稀可以见到一个穿着白衣，被锁链层层捆缚的男人。

    那是杨戬，胸口上一个大大的“罪”字不仅仅是锁链，还戴着枷锁，跪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或者说是动弹不得。

    嫦娥惊讶的看着他，她从没有见过杨戬这副模样，每一次见到他，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玄衣黑氅，目空一切，傲到了骨子里，冷到了骨子里。

    怎么会有现在这般落魄的样子？

    “杨戬。”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轻声唤着，却带着一点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音。

    杨戬不答，嫦娥尝试走过去，委下身子，尝试着去触碰他，她的手轻轻的抚摸上杨戬的脸颊，好冷！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而这时，杨戬醒了过来，睁开眼眸，嫦娥见到那双眸子，心中没来由的一痛，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如一汪死水，没有生气，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眸子亮起，却又瞬间暗淡下去，让她怀疑，这还是往死里冰冷无情的司法天神吗？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他的感情比谁都丰富，只是不擅表达。

    “娥子……”他轻声喊着，让嫦娥睁大了眼睛，这语气…就如同……当年的羿一般。

    她一咬舌尖，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强撑着笑了出来，“杨戬，羿真的是你吗？”

    “我怕你得知后羿的死讯后伤心，就伪装成了他，与你共伴三月。娥子，那是杨戬修炼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杨戬下意识的说了出来，这里只不过是梦境而已，他可以将曾经不敢说的一切都说出来，只是做梦而已，和最心心念念的人说出来又有什么呢？

    杨戬的自我防备意识极强，要不是元神重伤，南宫澈又用手段迷惑住了他的感知，恐怕他们现在已经被暴怒的杨戬给逼了出去。

    嫦娥呼吸一滞，泪止不住的流，身体几乎瘫软下去，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对不起，娥子，我怕你伤心，我怕你伤心，对不起，对不起…”杨戬不停的道歉，眼神越发的暗淡，她从始至终都不属于自己啊，自己又何必……

    外面的南宫澈沉默无言，只是坐在地上，他知道会是这样，真难受，可是如果让杨戬落得一个魂飞魄灭的结局他的心会更难受啊。

    他怎么能让他死？他的心不安，会耿耿于怀！睡不好觉！

    “那三妹妹被关押，沉香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吗？”嫦娥泪眼朦胧，见对方点点头，心中更是悲切，又见他再也不做声，晃着他的身体，“杨戬，杨戬，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的元神重伤，没死已经是奇迹，好了，该让你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该出去了。”南宫澈出现，留下灵魂宝石后，带着嫦娥离开。

    灵魂宝石散发着的力量，温养着杨戬的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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