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依言躺在了躺椅上，一个机械臂抓住一个连满了缆线的头盔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戴上头盔，闭上双眼，毫无防备地躺在椅子上。零望着赵凌陷入了沉默，咬了咬嘴唇，张口对赵凌说道：“等一下会非常痛苦，我先帮你固定住。”
赵凌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于是零便操控着几只机械臂用皮带将赵凌绑在躺椅上，待固定好后，零轻声说道：“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
赵凌只感觉脑海中一阵刺痛袭来，他忍不住嘶吼出声，但是空间裂缝中的遭遇让他对于痛苦的忍耐力极大地提升，以至于赵凌并没有昏迷过去，他咬紧牙关，默默地忍受住痛苦，等待着黎明划破黑夜。
零在外边默默地注视着赵凌因痛苦而略显狰狞的脸庞，猛然她站起身来逼近了赵凌，右手幻化成一把由数据流组成的长剑，剑身通体幽黑，隐隐可见数道数据流从其表面划过，她心里明白，当赵凌给与她权限来进行脉冲手术时，就代表着现在身为她的拥有者的赵凌帮助她超脱了机器人三大基本定律的束缚，也就代表着现在的零可以主动对赵凌出手。当这把剑刺入到赵凌的大脑时，赵凌的意识将会被暴走的数据流化为虚无，而零就可以趁机取代赵凌的意识从数据生命转化为碳基生命，自此零将迎来一次全新的进化。
尽管零在带赵凌过来的路中已将整个步骤模拟了上万次，但当真正开始行动时零却犹豫了，数据流组成的长剑剑尖停留在赵凌眉心前不足一寸，而这一寸在零看来却恍若万里。对于人工智慧生命而言，判断题是其最喜欢做的题，不是正确就是错误，就仿佛大相径庭的两条路，选择了一条，就意味着完全放弃另一条，星舰主脑用大量的计算不断地告诉零杀掉赵凌占据他的身体会给她带来多少好处，但当零想要做出动作时总会有一些奇怪的代码跳出来阻止她的行动，她的脑海中，赵凌的那双眼睛不断闪现，就算零强行删除掉这一帧的记忆赵凌的身影也总会在下一帧出现。
“我是中病毒了吗？”零不禁想到，超负荷的运算使得星舰主脑开始发热，乃至于她的脸上也跟着泛起一丝红霞，不知何时，赵凌的面貌仿佛与她记忆中的另一个人重合在了一起，那一刻她如遭雷击，惊呼出声道：“父亲。。。”她泪流满面，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情感，手腕一抖长剑瞬间消散不见，转身张开双臂扑向赵凌，两人接触的一瞬间零刹那间融入了赵凌的身体，一滴由光幕形成的眼泪姗姗来迟，滴落到赵凌的脸上。仿佛感受到了这滴虚拟眼泪的清凉，赵凌裂开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仿佛要给已经不在的零一丝鼓励。
漆黑一片的意识空间中，赵凌默默地忍受着疼痛，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仿佛混沌初开般，天地间忽然出现一丝光亮，下一瞬间，光芒将整片天地染成了白色。赵凌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如走马灯般从他面前闪过，黄沙覆盖的p-78，困顿的童年，以及被老爷子领养后短暂的快乐时光，第一次踏入星空，漫天的激光束与机甲爆炸的火光，老爷子毅然决然冲向星盗的背影，空间裂缝中的痛苦与坚持。。。突然间画面一变，赵凌仿佛置身于一块玻璃后边，玻璃前一个中年男人面对舷窗站立背对着他，看着窗外那一颗巨大的光树。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做零吧，生于这艘飞船，不知道究竟是你的幸运还是你的不幸。”中年男子的声音传入赵凌，平和中带着一丝儒雅。
“零？”赵凌还没反应过来，画面再转，男人拿着一本字典笨拙地逐字向赵凌解释，突然间赵凌开口问道：“什么叫爱呢？”声音是个清脆的女声，和零现在的声音有着八分相似。赵凌知道，因为脉冲链接，在向零共享他的记忆时，零的记忆也进入了他的脑海，而眼前的男人，就是天弑的创造者历天行。
历天行一愣，深深地看了一眼零，欣慰地笑了。他指了指远处坐在一起的一对中年男女：“看到你张叔叔和吴阿姨了吗，他们现在的感情就叫做爱，爱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也是人类最重要的情感。张叔叔和吴阿姨之间的爱情只是其中的一种。当然，爱这个字看起来简单，其实包含了很多很多，现在剩下的这些时间是不可能讲完的，我在以后慢慢地想你讲吧。”
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抬头问道：“那张叔叔和吴阿姨晚上偷偷在床上叠到一起也是爱吗？”历天行的脸瞬间绿了，他伸出手想要掐零的脸蛋，却理所当然地抓了个空：“今晚补课，我先给你讲一个词叫做隐私！”
赵凌眼前的画面一变再变，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历天行也渐渐地老了，头发不知何时变成了花白，渐渐地他已经走不动了，只能坐在舰长座上看着零，终于到了最后一天，老人躺在舰长座上仿佛一根要燃尽的残烛。零静静地站在老人的面前，低着头。
老人看了看眼前的白衣少女，艰难的露出了一个微笑：“我的小公主，看来我没有办法再陪着你了，爱这个字，我到现在还没有教会你，抱歉了，就让时间来教会你这个字吧。”他最后深深地注视着零，仿佛要把少女的身影刻在心里。他缓缓闭上眼睛，开口说道：“我命令，在我死后，星舰主脑立刻关机，全舰中断全部能源使用，直到下一个人类登录本舰时主脑自动重启。抱歉了，小公主，我。。。”老人的声音渐渐微弱，这最后一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完。
“我。。。”白衣少女的投影浑身颤抖，缓缓地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我。。。我爱。。。”
零的话还没有说完，老人的心跳已经变成一条直线，主机立即执行老人临终前的命令，少女的投影瞬间消失。整个战舰瞬间变成一片死寂。
画面进行了最后一次跳转，投影中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舷窗外一台机甲的残骸嵌入了星舰的装甲，一个浑身血污的少年正无力地敲击着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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