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啷……呛啷……
足有两米多高的三角头拖行着巨大的铡刀缓缓的前进着,火星在厚重的铡刀与铁网之间崩现,沉重的脚步声就像死神的脚步,每一步都充满了巨大的压迫感,甚至让空气都变得粘稠了起来。
起身整理了一下黑色的外套,藏镜双手拄着手杖凝视着不断接近的三角头,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就仿佛他此时正身处于一场奢华的晚宴一般优雅,而并非是一个身处炼狱苦苦挣扎的求生者。
看到三角头正在不缓不慢的走近,宫无后立刻皱起了娇艳的小脸,这怪物他曾遇到过一次,力量巨大无比不说,每次将它重创后,它都会在一阵火焰与灰烬中再次出现,就像是没有死亡这一概念般,难缠得紧。
“师傅……”
就在宫无后准备说什么时,藏镜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傲然的问道:“徒儿,为师是不是好汉?”
好汉,嗯?好汉?
宫无后呆滞了一下,随后灵动水润的乌黑双眸轻轻的眨了眨,暗暗思量道:好汉不都是身高九尺,膀大腰圆,拳上能站人,肩膀能跑马,胸口碎大石,面目狰狞,满脸横肉,怒目如铜铃吗?
哦,对了,听说胸口还要有还有一片神兵难伤的护胸毛哩!
师傅这幅瘦瘦弱弱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吧?
唔……不过既然师傅这么问了,那善意的欺骗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想到这,宫无后那灿若星辰的双眸中闪过丝丝媚意,樱红柔嫩的小嘴微启,柔声说道:“是是是,师傅就是好汉,英勇的很哩~”
“啊……哦哦……没错,为师就是好汉……”
娇滴滴的吴侬软语让藏镜心中泛起阵阵酥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的,那感觉就像是小猫咪一边眯着水灵灵的小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你,一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的舔舐着手心一般酥痒。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只小天使和一只小恶魔……
两个小家伙在他的心里叽叽喳喳的争吵起来。
“看了那么多的多本道和东京贼热,难道你就不想学以致用吗?”小恶魔挥舞着叉子叫嚣道:“你不想看鲜嫩多汁的小萝莉在你的身下欲拒还迎,轻.吟浅.唱吗!想的话就上了她啊!你还在犹豫什么?”
小天使在一旁,激动的挥舞起小手,呐喊道:“没错,没错,不要犹豫啦!扒.光她,蹂.躏她,凌.辱她!捆绑、蜡烛、老虎凳、辣椒、黄鳝、神仙水!公园、野外、苞米地、教室、厨房、办公桌,让她成为一只离不开你的惹不起!”
等等,这特么真的是我内心里的小天使吗?为什么我的小天使会这么变态?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三角头拖着铡刀距离两人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声也愈来愈沉闷。
藏镜心虚的撇过头并抹了一把脸,再次恢复了刚刚的那副优雅的笑意,缓缓的将沉重的手杖夹在腋下,然后他犹如一阵划破夜空的闪电,身后卷起如同长龙般的滚滚浓烟与火焰飞快的向后门跑去。
足足过了两三秒,那带着多普勒效应的大喊声才传到了宫无后的耳中。
“乖徒儿快跑啊!”
徒儿快跑!
儿快跑!
快跑!
跑!
!
如同望夫石般望着自家师傅将空气墙撞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音爆,那早已消失的背影后跟着一条浓烟与烈焰组成的炙热长龙。
咔嚓一声,藏镜那高大的身影在宫无后的心目中变得稀碎。
好汉,不应该是骁勇善战,浴血杀敌的吗?
好汉,不应该是直面凶险,无所畏惧的吗?
为什么……师傅……会逃跑?难道,我与师傅之间对好汉的理解有什么不同吗?
一阵刺耳的破空声与冰冷彻骨的寒光闪过。
瞬间回过神的宫无后俏脸微寒,娇躯在轻舞腾挪之间便闪过了三角头重重砍下的铡刀,随后藕臂轻展,纤细如玉的食指在铡刀厚重的刀背处“叮叮叮”轻弹三下。
轰隆……
在巨大的惯性与宫无后的巧劲之下,沉重巨大的铡刀从三角头的手中挣脱而出,像是出闸猛虎一般紧贴着一缕青丝重重的撞破了远处的墙壁,留下来一个巨大且布满龟裂的黝黑深洞。
这怪物有不死之身,与它纠缠也没什么结果,莫不如先去寻师傅。
三角头见铡刀脱手便立刻张开惨白宽大的手掌,漆黑的灰烬自铁网下的熔岩中升腾,在它的手中凝聚出一柄一模一样的巨大的铡刀,然后它如同疯魔向宫无后劈砍而去。
巨大的铡刀在三角头的手中好似鸿毛一般轻盈,在青筋暴起的粗壮手臂的挥舞下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接连攻向宫无后,或是横砍,或是重劈,或是猛刺。
每一次攻击都会带起一阵阵钢铁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的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和一股股带着腥臭味的炙热浪潮。
钢铁被拦腰斩断,墙壁被撞塌,桌椅刑具皆被三角头用蛮力所摧毁。
“不能再被它纠缠下去了,要想个法子脱身。”
纵身一跃,宫无后闪过三角头拦腰砍来的铡刀,电光火石之间踩踏着铡刀的刀面,飞身扑向在墙角中的玛丽安娜。
感觉到一股如针扎般的刺骨寒意从身后传来,宫无后将玛丽安娜向身旁一丢,随后腰肢猛的向后一弯,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被三角头投掷来的铡刀。
灼烧腐肉般的恶臭与丝丝腥甜的味道自宫无后面前不足一厘米处正不断颤抖着的铡刀传来,一缕青丝正在缓缓的坠向地面。
翻身再次躲过三角头凌厉的攻击,宫无后一边恼怒不已,一边暗暗心惊,这只怪物很明显比上次自己遇到它时更强了,无论是速度还是攻击直感,都要远超上次数倍。
就在宫无后与三角头激烈的交战时,早就已经跑的老远的藏镜正面色严肃的蹲在墙角的阴影里抽着烟,并不时的向两旁挪动一下。
摇曳的火光犹如呼吸般的明灭,漫天的灰烬如繁星一样闪烁,随后熄灭,炙热的岩浆在铁网下不安的流淌,酝酿着可怕的灾厄,这里是地狱,炙烤着铁网之上的罪人。
“‘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道理。’狐狸说:‘可是,你不应该忘记它。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永远的负责……’‘我要对我的玫瑰负责……’小王子又重复着……”
藏镜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忧伤与沉重,就像吟唱着凄美故事的吟游诗人一般。
而在他停下抽烟时,黑暗阿蕾莎那略微有些沙哑,听起来好像有些无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爸!爸!你把我叫过来,只是为了让我听童话故事的吗!”
沉默的抽了口烟,藏镜挪了挪位置后抬起头深沉的看了一眼远处的黑暗阿蕾莎,随后又低下头自顾自的说道:“那个不懂爱情且略有些“矫情”的花儿。她的内心无疑是爱慕、依赖、渴望着小王子的,但是骄傲的她却无法放下自己的高傲与尊严去向他坦白情意,而这也导致小王子离开了她。
但在离开的日子里,小王子内心却是一直存在着玫瑰花的。
所以小王子驯服了玫瑰花,同时,玫瑰花也驯服了小王子,所以小王子要对她负责,永远的负责。”
“……”
怎么办?他根本就不说人话啊!可以打死他吗!可以的吧!
果然,爸爸什么的还是杀掉的好,温柔是假的,理解也是假的!
黑暗阿蕾莎乌黑的小眼睛逐渐变得空洞起来,就像被玩坏了的布娃娃一样,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残忍弧度。
就像丢了阿毛的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的,就在黑暗阿蕾莎准备跑过去暴打他一顿时。
藏镜突然猛的抬起头,苍白而又俊逸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向她并深情的说道:“我爱你,阿蕾莎,我的女儿,我们彼此已经驯服了对方,所以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并非你独一无二我才会爱你。”
温柔怜惜的笑容,饱含爱意与深情的话语,这一切恍如晴天霹雳一般击在她的心头,就像凝视了美杜莎的双瞳,黑暗阿蕾莎如石像一般呆呆的站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爱你,这个词对一直身处炼狱之中,从未接触过美好事物的她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美好与虚幻。
亲人的背叛、燃烧的罪恶、无尽的杀戮、沉重的复仇、猩红的鲜血、炙热着的火焰……
这扭曲而可怕的经历与这残忍到病态的世界便是黑暗阿蕾莎的全部,她知道自己于痛苦与仇恨之中诞生,也将会在痛苦与仇恨之中死去。
所以她从未曾敢幻想过有人会对她亲口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她从不奢望会有人爱自己,没有人会爱自己,因为自己就是罪恶。没有人会爱自己,因为自己是邪恶。没有人会爱自己,因为自己会把他们拉入地狱之中。没有人会爱自己,哪怕另一个是自己,因为自己是……杀人的怪物。
但是自己就在刚刚,就在这个燃烧着的地狱之中,从眼前这个卑鄙、恶劣、无耻、下流、一直威胁着自己叫他爸爸的混蛋嘴中,听到了那三个字。
不是幻听,不是虚假,不是梦……
颤抖,自己那颗早已死寂的心,在颤抖……
望着依旧在深情凝视着自己的那个瘦弱的男人,鲜红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顺她着那张肮脏惨白的小脸上无声的滑落。
黑暗阿蕾莎是个好女孩儿,虽然她恶毒、她杀人、她从不洗澡,但她确实是一个好女孩儿。
但就在她感动的想要跑过去,扑在他温暖却不宽厚的胸膛中,叫他一声爸爸时,藏镜的下一句话却止住了她的动作。
“就像狐狸对小王子说的:‘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永远的负责……’,所以阿蕾莎,你也要对我负责。”
“诶!对你……负责????”
等等,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对他负责?喵喵喵?是我听错了吗?
“没错,你要对我负责,阿蕾莎。”
藏镜严肃的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又向阴影里挪了挪。
“那……你要让我怎么对你负责?”
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黑暗阿蕾莎呆呆的问道。
“先去帮我找些纸。”
“哈?找什么?什么纸?”
“卫生纸啊,就是那种软软的,白白的,怎么扣都扣不漏的卫生纸。”
沉默,黑暗阿蕾莎缓缓的低下了头,一缕缕纠缠着的长发将她的脸藏在了漆黑的阴影中,娇小的身体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在不断的颤抖着,她用阴冷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问着他,话语中的恶毒仿佛是吐信的毒蛇一般。
“所以,你给我讲的故事,对我说的话,全都是为了让我帮你找卫生纸,是吗?”
看着颤抖不已的黑暗阿蕾莎,藏镜挠了挠头,心道:这孩子怎么了?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抖个不停?
卧槽,这地儿怎么比刚才那块还燎屁股,不行,还得挪挪地儿。
有些疑惑的藏镜挪了两步,随后抽了口烟对她说道:“嗯……虽然你的语法有问题,但基本差不多一个意思……”
“…………”
“嗯?怎么了?”
“让我看看……”
“你要康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血到底是不是黑色的!”
“卧槽,你要干嘛!”
“去死吧!欺骗少女美丽幻想的人渣!快去死啊!”
“等等!裤子,裤子还没提!不对,我还没擦屁股,你别过来啊!”
“西奈,西奈,西奈!”
“别推我,烟头!烟头掉进……去……了??噫!!!!!”
“食我咒法·玉天崩啦!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
呼,终于摆脱那个东西了,不过……师傅哪去了?
费尽周折背着玛丽安娜逃离三角头的宫无后叹了口气,随后站在屋顶望准备寻找藏镜,但就在他刚刚刚跳上屋顶的一瞬间,一声凄厉的哀嚎从远处传来。
“啊!!!!!!”
这种惨叫声……是师傅!
瞬间认出这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哦不,是师傅的声音,宫无后心中瞬间便充满了担忧与焦急,随手提起地上的玛丽安娜,然后如飞一般向远处的屋顶跳去,只见几个闪烁之间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没过几秒,气喘吁吁的宫无后便找到了藏镜,只见他满脸血痕,鼻青脸肿,嫣红的鲜血顺着他鼻孔如小溪一般流淌,而此时他就是被煮熟了的大虾一样,佝偻着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虽然模样凄惨了些,但看样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太致命的伤,他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又满腔怒火的问道:“师傅,是谁将您伤成这样……”
说着便扯下布条,小心翼翼的为他止住鼻血。
“哦……是无后啊,没事儿,这些伤是为师自己练功弄得,没事儿。”含糊不清的话语就像嘴里含了十几块糖,隐约中还有一些漏风。
藏镜说着便颤抖着坐了起来靠在墙上,一副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去世的模样,豆大的冷汗如雨滴一般从他脸上滑落,颤抖着手从兜里摸出一根烟,一脸淡淡的忧伤塞到了被打掉的门牙缝里,随手又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原……原来是这样的吗?师傅……”
世上真的会有这种与众不同的功法?练的面目全非不说,居然还会练掉颗牙,而且,师傅脸上的血痕,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挠出来的呀,而且那裤子上的血迹……难道师傅也……
宫无后看着藏镜长裤上渗出的血迹,心中即有担忧又有一丝令他颤栗的窃喜。
“没错,为师还会骗你不成,嘶……咳咳……哎呦……别……别碰我,别碰我!碎……碎了……”
抽了一口烟,瞬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藏镜倒抽一口二手烟,咳嗦了两声,又牵动了下身的伤势,他连忙挥手阻止了想要过来的宫无后。
缓了几分钟后,他哀怨的向远处的一处街角望去,一个娇小身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就消失不见,藏镜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问道:“对了,你怎么才溜出来?”
听到他的话,宫无后便颇有怨念的说道:“我还以为师傅你问我是不是好汉,是准备要上去解决掉那只怪物呢,谁知道您居然转身就跑了!”
“为师怎么不是好汉了!”藏镜梗着脖子嚷嚷起来,叫起了撞天屈:“你没听过那句老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吗!正因为为师是好汉,那玩意火化了骨灰都比我多半斤,我脑子有病了才会和它打。”
看着堆坐在地,一副悍妇撒泼的模样得理不饶人唠唠叨叨的藏镜,宫无后紧握秀拳目露凶光,心中天人交战。
这个师傅……是假的,所以打死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不行,要万一真的是师傅……
那就当替天行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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