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挣扎着爬起了床,然后麻木的迈向了一如往昔般枯燥而又乏味的崭新一天。
他们就像是一个个不知疲倦的齿轮一般,源源不绝的为名为“社会”的这座巨大而又精密的机器提供着几乎无限的动力。
闹铃声响起。
嘉莉揉了揉有些稀松的睡眼,便去洗漱,镜子中,那双透彻的眸子中爬满了憔悴与疲惫。
显然,昨晚她睡得并不怎么好,或者说她几乎是整夜都在床上辗转反侧。
因为一切都太奇怪,太不正常了。
母亲在前天并没有因为自己因那件事顶撞她而发火,甚至就连自己不断的质问她时,她都是那副诡异的表情看着自己。
而且……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一切都给自己一种活物般的感觉,无论是餐桌还是椅子,无论是地板还是楼梯,甚至就连壁纸都仿佛是在呼吸一般。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玛格丽特的声音。
“嘉莉!早餐已经做好了!”
“好的妈妈,我这就下去!”
“呼,一定是我想的太多了,没错……”
嘉莉看着镜子中神情憔悴的自己,安慰了两句后便匆匆的擦了擦脸,下楼去吃早餐。
而镜子中,嘉莉·怀特的倒影突然剧烈的扭曲了起来,就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节目一般扭曲着。
然后,她的嘴角撕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冷冰冰的注视着嘉莉离去的背影。
下楼后匆匆的吃完早饭,嘉莉连忙背起书包跑向学校,逃离了令她不安的母亲和这座令人感到惊惧的房子。
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玛格丽特的脸上扯出一丝不协调的表情,僵硬的笑了起来,她一边收拾着餐桌,一边喃喃自语着:“是的,玛格丽特,是的,没错,伟大将至,我们的时代……即将到来!”
学校并不适合聪明人呆,这是瑞秋曾对藏镜说过的,因为在她的眼中,学校就像是墓地,埋葬着无数有趣而又鲜活的灵魂。
就像是鱼罐头加工厂一样,每一个学生都在流水线上被不断的加工,不断的打磨,直到抹去他们的不同与棱角。然后麻木的在他们的脑子里塞进有用与无用的知识,再印上大人的世界观与认知观的合格证,最后包上精美的外包装贴上标签与价格流向世界。
而今天,工厂中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细小的手杖在塔姆肯奇短粗的手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那双镶在如同鲶鱼般脸上的金色小眼睛中闪烁着贪婪的视线。
他看着那些围在嘉莉身边的指指点点的学生,一边把玩着手中金色的邀请函,一边愉悦的开怀大笑:“人类……真是令人食欲大开的……小点心……”
走廊中,几乎所有人都在一边戏谑的看着嘉莉,一边窃窃私语的低笑。
“嘿,她就是嘉莉·怀特。”
“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和她的发型一样,蠢透了。”
“杰克,你看到那个视频吗?”
“当然,哈哈哈。”
“…………”
红色储物柜上不知被谁喷上了「去死吧,嘉莉·怀特!」的字样,那白色的喷漆是那么的刺眼,刺眼到……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嘉莉如同被恶狼环伺的羔羊,怯怯的看着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指指点点的众人,她咬着唇,紧握着肩上的书包,无助的躲进了卫生间。
刺耳的嘲笑与低语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依旧在她的耳边回荡个不停,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不断的质问着。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我究竟做错了些什么?
疑惑,恐惧,愤怒,屈辱……
脑海中浮现出的过往画面在渐渐的将她拖向了迷茫的泥沼。
镜子在她的注视下绽放出裂痕,并最终在一阵清脆的响声后支离破碎。
嘉莉被镜子破碎时所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而就在她疑惑不解时,塔姆肯奇那听起来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身后响起。
“哦~!恭喜您,尊敬的嘉莉·怀特小姐,您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同之处。”
嘉莉慌乱的转过身,她望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强忍着心中升起的恐惧战战兢兢的问道:“谁?是谁在说话?!”
“不必惊慌,不必恐惧,嘉莉·怀特小姐,我只不过是一个风尘仆仆,饿着肚子前来为您送上请帖的仆从……仅此而已。”
塔姆拄着与他那庞大身躯极不相符的细小手杖从虚无中浮现出身影,他微笑着摘下礼帽,然后彬彬有礼的向嘉莉鞠了一躬。
“很荣幸见到您,嘉莉·怀特小姐,我是塔姆·肯奇,您可以称呼我为……塔姆。”
嘉莉一边戒备的向后退了两步,一边摇了摇头道:“请帖?仆从?抱歉,我~”
说到这,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前两天场那不可思议的经历,然后愣了一下,一丝惊喜与期待在她棕色的眸子中闪过,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他吗?我是说……”
“您的智慧就与您的美貌一样,出众的值得令人赞叹,嘉莉·怀特小姐……没错,正如您所想的那样,藏镜先生十分诚恳的邀请您今晚与他共进晚餐。”
塔姆微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印有鎏金的字体与繁复花纹的请帖恭敬的递了过去。
嘉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接过了那张异常奢侈与华美的邀请函,打开后看着请帖上的那些手写的漂亮花式字体还有令她脸红心跳的优美诗句,迷迷糊糊的问着。
“他……邀请我,共进晚餐?为什么……我……”
“嘉莉小姐,您为什么会质疑自己的魅力呢?”
塔姆轻轻的走到她的身前,扳过她消瘦的双肩,指着那面不知何时恢复如初的镜子,在她的身后用异常厚重而又沙哑的语调缓缓的恭维着。
“您瞧,镜中的那位少女,是多么的完美无瑕啊!比冷血花还要淡雅迷人的芬芳,比皓月还要无瑕的容貌,比夏日里的长空还要纯洁的双眸……”
在塔姆充满魔力的诱惑声中,嘉莉痴迷着看着镜中的自己,金色的长发拥揽着少女心底朦胧的美好,纤细的身体收束着缱绻的旖旎和华年,特别是那双棕色的眼眸,好似初生的朝阳般剔透……清澈……
塔姆笑着捻了捻嘴边俏起来的两撇小胡子,缓缓躬身行礼:“嘉莉·怀特小姐,我无比期待着与您的……下次相遇。”
嘉莉从恍惚中回过神,她连忙道:“等等!我……”
“最后……祝您胃口大开……”
塔姆微笑顿了顿手杖,金色的小眼睛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彩,随后他的身影便在嘉莉惊讶的目光中渐渐消失,就像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但那张金色的邀请函却证明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嘉莉紧紧的握着那张邀请函迷迷糊糊的回到了教室,精致的侧脸爬满了红晕与羞怯。
少女的心……就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在羞涩中孕育着不为人知的美好与期待。
………………………………
昏暗的酒吧中,藏镜端着酒杯,目光迷离的看着下面。
绚烂闪烁的灯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的在嘶吼个不停,酒精与香烟在窃窃私语,低声呢喃。
它们蛊惑着那些痛不欲生的灵魂,它们腐蚀着那些麻木不仁的躯体。
于是,欲忘冲垮了道德,开始在心底肆意的流淌,禁忌与疯狂击溃了千疮百孔的理智向着无边的黑暗蔓延。
就如同魔鬼的失乐园,人们在这里撕下了虚伪的面具,褪下了浮夸的演技,将自己疯癫的一面血淋淋的展现在了你的面前。
冰冷的酒水顺着咽喉流淌而下,一丝灼烧般的刺痛唤醒了有些迷失的藏镜,他摇着头,无声的笑着,然后突然问道:“塔姆,你见过真正的地狱吗?”
塔姆·肯奇肥硕的身影在他的身后走出,他一边贪婪的看向舞池中疯狂摇晃着的人们,一边神情谦卑的答道:“当然大人,无论是海姆冥界,还是炼狱九层,亦或是无底深渊,我都曾去过。”
稍稍回忆一番,他吐了吐长长的舌头,一脸厌恶与嫌弃的补充道:“但说真的大人,那些地方没什么好吃的。燃烧的火焰和刺鼻的硫磺令人作呕,腥臭的鲜血和永不停歇的战争会黏答答的粘在你的脚上,甚至就连呼吸中都会充斥着阴谋与疯狂的腐臭味。”
空荡荡的酒杯在他的指尖轻轻的摇晃着,藏镜缓缓的摇了摇头,然后拿起身旁的手杖好笑的看着他。
“不,塔姆,不不不,地狱不在海姆冥界,也不在炼狱九层,更不在无底深渊。”
阴险的小眼睛眨了又眨,一抹贪婪爬上塔姆的嘴角,他好奇的问道:“呃?那它在哪儿?”
钥色的钥匙轻轻的转动着,猫屋的房门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藏镜推开房门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塔姆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地狱……”
说着他便缓缓走进了房门。
塔姆望着舞池中摇晃着的诱人甜点,稍稍犹豫一番后便拄着吱嘎作响的手杖向门走去,舔了舔肥厚的嘴唇,他嘟囔着:“真希望那里能有什么美味让我来嚼一嚼……”
房门关闭,藏镜与他的仆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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