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吗？我目前在星城间旅行，你就算说什么人坏话我也没有机会跟人嚼舌头的。”
中年人闻言愣了愣，紧张的神色放松许多，“嘿，没什么，帮个忙，就跟我保持像是在聊天的样子就行了。”
凌何疑惑的嗯了声。
“啊……没什么，你看到我后面那个人了吗？”中年人在自己胸前朝背后某处指了指，为了不让身后的人看到什么异状，他动作十分小心。
凌何小心的朝中年人身后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发现那里正有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向自己这边张望，凌何看时刚好和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黑人青年对上眼。
“她是我以前的心理医生。”中年人嘘声说道。
“恩？”凌何一楞，再次抬眼看了看那个黑人青年，头盔一般规则浓密的细卷发，嘴角、鼻子、眉梢还有腮帮和耳朵都戴了陶瓷的戒环，身穿一件很大的褶痕墨绿T恤，上面印着醒目的血红色字样“all we ever did was be black”。
“看起来不像啊，这么年轻，而且打扮还……”凌何不自信的小声说。
“是他旁边那个消瘦的老女人啦。”中年人闻言很快打断凌何。
“哦。”凌何这才注意到黑人青年旁边站着的那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因为身材的缘故，她实是没什么存在感。
“她这是，你这是……？”凌何仍不解问他。
“在公共场合心理医生不允许主动和客户打招呼，只能由你主动搭话，这条规矩你知道不？”
“你一提我好像有点印象。”
中年人舒了口气，“她曾经是我的心理医生，那个老女人盯着我看了一路啦！我实在是不想和她说话，那个女人很怪，那句话怎么说？每个心理医生都有些破碎？不提这个，她似乎对我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反正我去她那儿两次后就换了心里医生，她还一直死缠烂打的找我。”
“还有这样的事？”凌何有些惊讶，余光瞥见那位医生的瞳孔是灰白色，眼神中天生带着点阴厉气息。
“难得我想出门散散心，出了空港才发现她居然也在船上，我甚至怀疑她在跟踪我！不停地直勾勾的看，暗示我跟她打招呼，老天……像个吸血鬼似的，我躲还来不及，刚才我实在是扛不住了！”中年人语速很快的一口气说了一堆，把心中的话吐完后终于露出些安心的神态。
“呵呵，原来是这样。”凌何笑着说道，“不过她现在没再望这边。”
“多谢。哦对了，我叫莱弗勒。”中年人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
“凌何。”凌何和他简单握了手。
“你说你在旅行？年轻人就该多走走，没坏处的。”莱弗勒搭上扶手开始闲谈。
“你不也在？”
“哎！我不一样，我不常出门的，不凑巧最近刚失业了，哈哈。”莱弗勒轻松地说道，语气听不出来他有什么负担。
“方便透露你之前做什么工作吗？”凌何有些好奇的问他。
“你可能没听说过，机械师，搏击机械师”，见凌何依旧有些不明白，莱弗勒又补充道，“就是调整浸入式控制的搏击机器人的机师。”
“哦，我不太了解。”
“你就当成某种形式的拳击赛就行啦，我就是教练加队医。不是炫耀，好几位机甲选手都在跟我合作期间获得了‘铁拳杯’的最佳搏击手！”莱弗勒自豪的说道，满脸的神采飞扬。
“听起来你很爱你的职业，似乎职业生涯也很出彩”，凌何随意的恭维道，“那为什么不继续了呢？”
“我也不想哇！还不是最近冒出来的那个‘痛觉反馈系统’惹的祸，金主老爹们想搞，我极力反对，但……在人的欲望和血腥的资本面前，我觉得自己的抵抗像片羽毛一样轻，被人稍微吹口气，就这样……被扫出门啦！”莱弗勒挠着头抱怨道。
“那你顺从就好了，搏击……体验痛觉，真人搏击不也不会感到痛的么？为什么你要反对这个，还跟钱过不去？”凌何奇怪的说道。
莱弗勒瞪大眼睛看着凌何，见凌何一脸茫然后无力的笑了笑，说道：
“你不了解那些，恩……这个和真人搏击，哪怕是适度机械改造的肉体搏击，是有区别的。怎么说……人体是完美进化的结果，有强大的调节能力和自动保护机制，一般情况下，不会让痛觉等一些负面刺激伤害到你。而外界将这些生硬的植入，不但会带来很大的负担而且会造成心理创伤，但，加入过量的痛觉反馈，体验频临死亡……能激发选手最大的潜力和原始的残暴，让比赛更加好看。”
莱弗勒缓了口气，接着说道：“精神损伤难以界定，只要身体无外伤，他们当然往死里搞，不把选手当人看，只要能赚更多的钱。”莱弗勒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和身体不一样，出毛病了，可不是想治好就能治好的。我认识的几个很不错的机甲选手，自从在这套系统下比赛后，都变的开始有些暴躁和残忍，有个甚至患上了躁郁症。”
“哦。”凌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类东西原本是禁止的，但不知谁公布了一份核心代码和技术文档，那些东西，肯花费心思是不难搞到的，我用俱乐部的资源找到看了看，我的天，发布的东西含有相当成熟的内核，大概能延伸到多种知觉反馈，不知道这事情以后会发展到什么情形。虽说现在已经出台了禁令，但这种东西一旦开始流传就不可能完全杜绝。”
听了莱弗勒不停的抨击，凌何总觉的有些片面，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便开口问莱弗勒：“话说当初为什么要禁止？”
莱弗勒心神一动，随口满不在乎的答道：精神创伤？容易让人沉迷？虚拟世界的价值猛增？对人身体和现实的挑战？社会不再可控？你怎么认为都行，总之有一大堆的理由。”
“听起来你在这领域相当有见识，那你一定有自己的个人看法吧。”凌何有点想听莱福德对这些真正的想法，便如此说套下他的话。
莱弗勒闻言先是呵呵一笑，接下来便默不作声，专注而从容的思索起来，很难想象几分钟前他还是那个吞吞吐吐找凌何搭话的邋遢中年人。想了几分钟后莱弗勒将眉头舒展开，轻声开口：
“我的个人看法嘛……我始终相信人的存在分成两部分，你的精神存在和身体存在，两者一直紧密联系，相互牵制和扶持，彼此互为依存。你看，人的想法直接受到各种知觉的影响，对吧？而我们一直在聊的这种技术，一旦应用，精神存在就可以摆脱对身体的依赖。比如，找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小行星，你整一套知觉模拟系统，安装几个小型反应堆和太阳能板提供能源，储存些维护机器人，就算放弃了身体，只剩大脑活一辈子，在物理上完全脱离于社群，你一个人，或者只剩大脑的一群人，也照样能度过丰富完美的一生。”
莱弗勒突然嘿嘿笑起来，颇为自恋摸起自己的胸膛，“你可以说我老土，但我就是迷信这副肉身躯体，我的眼睛，我的鼻子，嘴巴所带来的感受是独一无二的，就算你在物理上证明……它们发送给大脑的知觉电信号和计算机模拟出来的完全一致我也不买账！这个世界，我眼中所看到的美丽，我嗅到的味道，耳中萦绕的声音，这些原始的原本的知觉，对我都有特殊意义。某一天你可以告诉我这些器官可以被替代，这些感受可以完全由生物科技凭空实现，但我依旧认为原装的充满神圣，哈哈！这可以算作是某种原创强迫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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