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起浴室柜子里那一袋底部有洞的塑像以及掏空的背包,陈立若有所思。第二条留言后面“喇狗”自称遭到了跟踪,撤退到“老家”,暂时没有办法分析出什么,第三条留言则是纯粹的催促。
思考了一会儿,陈立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打给“喇狗”。这个“喇狗”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还不好判断,且他自身情况不明,贸然打电话很可能被戳穿,因此这个可以先放下。
目前的首要任务,是离开现场,以最快速度了解这个世界。
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想到这里,陈立以最快速度穿好衣物,确认浴室没有有价值的物件后,推开铁门走了出去。
……………………
浴室是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
走出浴室以后是一个几乎堆满东西的杂物间,走出杂物间再拐过两条黑暗走廊,在走廊尽头终于有了灯光。灯光隔着粉红色的门帘透出来,远处隐隐还有摇滚音乐的轰鸣。陈立在黑暗里摸了一圈,没有找到其他可以离开的通道,走廊两侧房门也都是锁死状态,粉色灯光的小门,几乎是唯一的出口。
陈立没有办法,硬着头掀开了帘子。
走进房间一股脂粉气扑面而来,这是一个大型的女性更衣室。
旁边架子上挂满了各种戏服,演出道具,暴露的内衣,隐隐有一些细碎的说话声音传来。粉红色的灯光下,这一切都充满了令男人欲血喷张的魅惑的气息。
前面应该有人。
陈立不敢现身,他是死在这栋楼里的,现在情况不明,能躲起来还是尽量躲起来为妙,更何况这地方还是男士禁地。
他小心的贴着架子往前走,没走多远一个脱衣舞装扮的女人从前方走了进来,带起一阵浓郁而刺鼻的香风。
陈立赶紧躲避,好在这个女人没有留意,走向了化妆台。
化妆台前,一个身穿内衣的女人正在对着镜子化妆,脱衣舞装扮的女人坐到了她旁边,两个女人几乎都是一丝不挂的状态,仅有的衣物也只是遮住了两个重要部位。这会两女人碰头,相互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陈立不敢分心,趁着两人没注意,弓着腰一个飞步窜了出去。
出了更衣室的他不由得轻呼一口气。但更衣室外面的空气并没有比里面更好,一样的浑浊。
继续走了几步。
前方的房门拐过弯,眼前是一个人来人往的演出后台通道,音乐声一下子大了起来,类似于DJ摇滚的节奏声轰炸着人的耳膜。几个人急匆匆的从陈立身边走过,有个人回头看了眼陈立,惊讶为什么这个人脸色白的跟死人一样,但想到可能是化妆效果,就转头离开了。
一路有惊无险。
蒙混过关走出演出通道后,前方视线终于开阔起来。一个可以容纳上千人的舞厅人头攒动,音乐震耳欲聋,舞台中央一个白头发歌手正在献唱,歌手的身后,投影出了近三个人高的歌手3D全息影像,舞台下,一对对男男女女跳的正嗨。
这是一家夜店。
昏暗的台下烟雾缭绕,汗味,香水味,酒精的气味,烟味混杂,隐隐还能闻到一股令人迷醉的馨香;一盏盏镭射灯映照着一个个人影轮廓错杂斑斓;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一对对男女正相互做着运动。
这里很混乱,也很嗨,甚至可以说嗨的过分。
里面狂欢的客人们,甚至根本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不知道是磕了药神志不清,还是根本无所谓。陈立的近处,一个光头男人,正趴在地上,整个头深深的埋在了前方双腿开叉的女人两腿中间。
这不过是整个夜店的一角。陈立摇摇头,浑浊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呼吸的他整个人都有些头晕。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里是他穿越以后的出生地,而且原本的主人是死在了这栋建筑的深处,很难说这家夜店和他的死有没有关系。
看了一眼夜店的吊顶,舞台正对的顶上,朝三个方向挂着三个巨大的标识牌——死亡幻境。
陈立默默记下夜店名字,不敢逗留,穿过人群找了一个侧门离开了夜店。
一扇门,两个世界。
仿佛一个在密林蹒跚开荒的旅者,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密林,
又仿佛《桃花源记》中的武陵人刚进入桃花源的一瞬间。
门外,一个绚丽宏伟的世界在他面前展开。
眼前是一片陈旧的建筑和水泥街道,人流密集,整体不算干净,各种电线和管道裸露在墙上,缺少打理的墙壁上斑驳脱落了一块块石灰。
目之所及,无数的广告牌和门店牌遮掩了建筑的老旧和肮脏,霓虹灯和投影广告混杂,更有高级的3D全息投影滚动播放着或者模特、或者产品的演示。从地表到近百米的高楼顶端,几乎被商业广告和视频遮盖,各色的灯光照的街道地面五彩斑斓。
站在地表,街道的视野很狭窄,一幢幢数十层的建筑将整个街道围在中间,高楼既有显得很新的钢铁构造,也有老式的砖墙结构,显得有些混乱:不少建筑窗户外面,住户和商户都努力的扩展出一个个小平台。空间的利用被最大化,一些靠近窗户的电线杆被用作了晾衣绳,一些窗户边用绳子绑起了一个个投影杆,接通电源后滚动播放广告,一些狭窄的巷子,甚至直接在半空搭了一块板用于放置杂物。
而远方,顺着街道向前看去。
灰蒙蒙的大气下,却是巨大的、连绵不绝的钢铁穹顶,在近百米的上方将整个地区完整的遮盖了起来,就像一个人造的苍穹,一根根巨大的金属柱贯穿天地,为沉重的钢铁苍穹提供了最强的支撑,无数的电梯、无数的爬升车附着在电梯上,高速而有序的上上下下。
金属的苍穹上开了数个巨大的、足有数个足球场大的通道,炽烈的阳光从这些口子斜照进来,给地表一些建筑染上了金边,不少飞行器在其中穿梭,交织成了一道道空中流线。
靠近空中通道的金属苍穹上,投影出几个数十米的绿色大字:
D7地下区。
陈立有些失神。这个世界的发达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那些巨大的,充满力量感的金属,那些密布的广告,那些各色穿梭的人流,那些陌生且繁荣的景象,给与了他深深的震撼。
人总是天然敬畏那些浩瀚而不可匹敌的伟力。带着地球21世纪初的眼光,陈立难以想象,这些广袤、坚实、巨大的金属穹顶需要多强大的科技,以至于甚至可以强悍到遮天蔽日。这一刻,他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一个女人路过陈立,看他一眼,目光有些怪异。
陈立也回过神来,他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漫无目的的走了很远。他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到他这里,顺手一把拉住那个女人。
已经背对着陈立的女人被吓了一跳,转身又看到这个奇怪的男人,男人的脸水肿,还在掉皮,看起来有些可怕。她刚想大声尖叫,这个男人抢先说道:“我建议你先冷静一下。”
她也不知道这句话算不算威胁,男人面目可怕,女人把尖叫咽回了肚子里:
“你干嘛!”
语气中带着埋怨,声音倒是糯糯的挺好听。
陈立尴尬的笑了笑,谎话随口就来:“我刚从监狱逃出来,对现在很多事情不太了解,麻烦请教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好好配合我,我问完就放了你。你看行吗?行的话,你就点点头。”
监狱?垄断集团的监狱?
女人听完更怕了,眼角渐渐湿润,但想哭又不敢哭,捂着嘴委屈的点点头。
不是个刚烈的女子,很怂。
陈立心里顿时有了谱:“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间?”
“3……3月18号……”
“说具体点吧,这是哪一年?”
“2179年3月18号……下午2点。”
女人甚至具体到了几点几分。
“你是……”陈立眼神在她身上徘徊。
女人看了一眼自己暴露的衣着,露出了充满风尘的笑意:“哥,你懂得。”
说完特意撩了一把头发。可惜陈立不吃她这套,“规矩都懂吧,这里谁是管事的?”
管事的?什么意思,黑帮吗?
陈立不知道,他那看似内行的套路,其实早就被女人吐槽了。
“我……我就是个卖的,真不知道这些。”
女人可怜兮兮,想了半天没懂,只是觉得眼前的男人说话方式有点奇怪。
陈立不为所动:“我再问一遍,这里谁是管事的?”
看来是说的黑帮……那么凶干嘛……
女人更委屈了。
“我知道的也不多。”女人招了,看了一眼陈立回答:“是黑山。这一片街区都是他的地方。”
“他的老对手是谁?”
“隔壁老街区的陈老板。具体的我不知道,他们都叫他陈老板。”
“死亡幻境你了解吗?是不是陈老板的产业?跟我说具体点。”
女人思考了一下,答道:
“你说的是XX街口那家?那家我有点印象,十多年前开的,一开始是独立的,后来投靠了陈老板,算是陈老板的产业。听说那里跳舞接活赚的很多,但我不敢去,黑山手下查的严。”
陈立意义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暗自猜测,这女人八成是偷偷摸摸去过死亡幻境的。但他懒得管这些小事,于是紧接着试探问道:
“条子呢?不管这些?”
“什么条子,警察?”
女人目光十分诧异,“50年前就没有这个职业了,现在都是大公司的安保防务在负责治安,而且安保只管抓异星偷渡的生化人。”
说完,女人看了一眼陈立,嫌弃的皱了皱眉头。
暴露了。
陈立心想,这女人八成是把他当成了所谓的生化人。不过他还是很好奇,于是接着问道:“什么是生化人?”
女人胆子很小,此时虽然十分讨厌这个男人,但不敢跟陈立翻脸,回答道:
“你不知道什么是生化人?基因编辑后被流放到外星开垦资源的就是生化人。”
女人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生化人很恶心,他们什么都吃,自身还带着一堆病,比老鼠还脏!”
……
死亡幻境,陈立离开后不久,夜店监控室。
几个安保尽职的守着监控画面。一名值班人正在回看监控录像。正是陈立从演出通道离开夜店这段:满脸惨白的人影一脸迷茫,在大厅环顾一会后急匆匆的从侧门走了出去。
值班人不动声色的发了两条消息。他先通知了通讯录中一个备注“白哥”的人,随后通知了“阿健”。
此时,夜店大门口,两个身材结实的打手正在互相聊天。两个打手,一头卷发厚嘴唇的叫阿健,穿了件黑色外套,正双手抱胸;另一个手臂上纹了个刺青的叫阿海,套了个黑色背心,左手拿着根烟。
聊到一半,阿健低头看了一眼通讯器,拍拍阿海肩膀跟他打了个招呼,转到侧门跟着陈立离开的路线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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