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南十字座集团放弃此地后，小型工业公司和小作坊成了这里的主流。他们毫无规划的扩展着自己的生存空间，每天，由此引发的属地冲突、团队火并数不胜数，而同时，也有无数的妥协、和解、约定达成。有一技之长的投机者每天都会涌入这里，也每天都有人离开。新势力会试图改变格局，既得利益者和旧势力则竭力抵挡改变。
在那些充满了金属、钢铁、化学和电路溶剂味道的建筑中间，闪烁着红光、红色雕花牌匾和装修了斗拱的中餐馆显得格格不入。
亮红色的灯笼在半空中摇曳，散发着潮湿的暖意，雾霾一般的油烟从餐馆旁边的通风管排出，跟水汽混合后沉淀在空气中，隐隐还有中餐馆的广告声音。
陈立脑海中仿佛劈开了一道闪电。
“酸馊味的废水……混在饭店排出的泔水中，两个如此相近的气味结合，将毫无痕迹！而且，蒸汽也完全可以混在油烟当中。”
“不会有比这里更合理的隐藏地点了！”
他快步走下冶炼塔，再次穿过路口回到刚才的地方。
拥挤潮湿的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仿佛所有人都不睡觉一般。
他抬起头，头顶油漆剥落的管道下方，摇曳的红色灯笼在淡淡的水雾中像一串朱果。他的视线顺着灯笼向左，管道的尽头是中餐馆的空调机，空调机上方放了只人造树脂的狮子雕像。
为了营造气氛，中餐馆还在沿街的一侧装修了一些小型红色勾檐。红色的牌子在墙上横着挂了数块，上书五个大字：
翠仙中餐馆。
中餐馆位于二楼，建筑的一侧，在一楼矩阵排列的管道中间，留出了一道狭窄的缝隙，有红光透出，缝隙两边是点着黄色LED灯的化工作坊和武器作坊。
陈立暗自离开，又绕到街道右侧，转过一个弯，来到明斯克棕熊附近。
这里一排数十家小门面，都是制作聚酯纤维板的，明斯克棕熊不过是其中之一。走了约有二十米，
陈立看到不远处一群斯拉夫人正在喝酒。
明斯克棕熊是斯拉夫人开的作坊，在电路板一般密集的管道之下。门店两侧与其他商铺交界的地方，他们停了两辆老式的T72坦克，几乎将两侧的门店全堵上了。
坦克早已锈蚀不能使用，留下的仅仅是驱壳而已，炮塔和炮管摇摇欲坠，但那几个斯拉夫人还是毫不介意的坐在炮管上。
泥水、塑胶焦味、钢铁。
这里只有三样东西。
陈立混在人群中缓缓走过，绕到明斯克棕熊的门店后方。这里确实有一个窄巷子，脏兮兮的巷子里贴满了广告和D品交易信息，巷子的墙上，从往外往里依次挂着五盏冷光灯。
他随意踢开几个塑料针管，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巷子里走去，往左转了两个弯，又向右转弯，他路过了一个挂着红色五角星的锈蚀铁门，再走过一段没有路灯的漆黑巷子，转弯经过一个约有两米宽的小路，一旁的玻璃门内透出粉色的霓虹，他跟着两个从门后出来，穿着高跟鞋、扭着臀部的女郎往前，不到二十米，眼前豁然开朗。
旁边就是翠仙中餐馆。
眼前还是那条忙碌的街道。
这两者是想通的，
他的推测没错。
口罩之下，陈立笑了笑。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翠仙中餐馆的厨房位置，然后顺着翠仙中餐馆的厨房下水道追寻。
他转身向左，顺着有红光透出的缝隙走了上去。
缝隙中间是两段狭窄的水泥扶梯，墙上的动态屏幕播放着巨大的红色招财猫视频，招财猫并不变动，只有动态的爪子前后晃荡。
红光正是这玩意发出的。
走在楼梯上，食物香气扑鼻。陈立快步上楼，抬头看去，左手边就是中餐馆。
忽然。餐馆的动态门帘被掀开，两个十五六岁、乞丐一般的孩子，被粗暴的踢出了中餐馆，重重摔倒在地。随后两只带着馊味的铁碗甩在孩子脸上：
“滚！”
“咣、咣当！”
铁碗发出清脆的长鸣。
俩孩子一男一女，女的才不过十一二岁，男的十四五岁。
女孩吃痛，当即两眼噙满了泪水，但也许是曾经被打过，她不敢大声哭喊，只是缓缓地坐在地上，靠着墙低低的啜泣。
男孩揉着屁股先站起身，快速弯腰捡起两只铁碗，随后一把拉着女孩的手，搀扶着将她拉起。
女孩低着头，嘤嘤哭泣。
红色灯光的楼道里，小男孩装出一副大人样子，低头爱怜地看了眼稚嫩的女孩，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孩枯黄毛糙的头发。
女孩的头发触感非常差，纤细而没有营养的枯发，似乎轻轻一扯就会大把脱落。
“小五，我们走吧。
我认识一个做能量棒的师傅，他是个好人，我们会有饭吃的。”
“嗯嗯。”
女孩依旧啜泣着，低声点点头，轻轻将头颅依靠在了男孩纤瘦的胳膊上。
“走吧。”
男孩小声说道。
搀扶着女孩垂头丧气地走下楼梯。
陈立盯着这一幕，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如果我是青盘蝮，为了安全起见，防止被人偷袭，一定会派人盯守在落脚点附近。而我不是这里的人，如果长期在此地晃荡，很可能会引起青盘蝮的怀疑。或许，沿着中餐馆找到青盘蝮的事情，可以交给这两个小乞丐。”
想到此，等俩孩子经过陈立身边时，陈立突然开口：“孩子，等等。”
男孩脚步一顿，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他脚步缓缓地向下迈，不着痕迹地将女孩拉到身后。
“你想干什么？”
陈立摘掉口罩，露出一个还算真诚的笑容：“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吧？我刚来这里，想做点小生意，但人生地不熟。想请你们俩帮个忙。这样，你们跟我上去，晚饭我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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