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华拉起两个兄弟的手,压低声音询问道:“在春风上了半个月班了,还行吗?”王永华之所以让两个兄弟到春风去上班,因为这个公司正在招聘车间操作工,每月的工资都能按时发放,还能给员工提供住宿和伙食。王永华知道,自己现在居住的房子是丈母娘给购置的,自己根本不可能让两个弟弟留在家里居住,先让两个弟弟在深圳站住脚,等有机会了,再想办法让两个弟弟找一份好点的工作。
可是刚刚干了半个月活,今天星期五,还不到休息时间,怎么两个弟弟就找上门来了呢,还把自己的行李全部都拿了回来?
坐在右手边的王德华抬头看看左手边的王长华,欲言又止,随即又沉沉的低下了头。
“你们倒是说话啊,要急死二哥是不是?”看着两个沉默不说话的弟弟,王永华急的冲着两个兄弟大声吼叫起来。
“你们看看你们今天闹的这一出,要不是我今天回来正好赶上了,是不是真的被当做贼押送到了派出所去!”王永华气愤的冲着两个弟弟大声吼叫着。
年前大哥和娘千里迢迢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一千多块钱丢了不说,还被警察误以为两个人是在街头行骗的骗子,在派出所关押了一晚上,这倒好了,自己的两个兄弟来家里找自己,差点又被邻居误以为是入室抢劫的坏人,我王永华家的人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就跟派出所有“缘分”了呢。
因为家人的事情,跟丈母娘闹的不可开交,可怜自己的妻子蔡小琴,为了让自己过的舒心一些,宁愿不让丈母娘照顾自己,跟着自己来到新家居住。蔡小琴以前从来就没有做过家务,自己对家务活更是门外汉,吃着自己拿不出手的饭菜,蔡小琴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
可是,今天自己的弟弟突然来到了家里,把蔡小琴好一个惊吓,肚子里的孩子本来胎像就不稳,在医院里保胎那么长时间,万一真的有个什么事可怎么办?再说,看看自己弟弟这个打扮,头发长的像个女人,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污垢,穿的破破烂烂的,裤子上还打着补丁,老三的屁股上的补丁还都开了,露出让人笑话的破烂毛裤,两个人脚上的鞋子像是一年没有洗刷过似的,散发着恶心人的脚臭味,别说蔡小琴现在闹情绪,就连王永华脸上都觉得难堪。
邻居们会怎么议论自己?自己怎么会有这么难堪不修边幅的兄弟!你们就不能收拾好了再来家里吗?穿的破点不要紧,但是好歹要干净整齐啊!再说,刚来深圳的时候,不是给他们每个人买了一身新衣服吗?新衣服怎么不穿呢?
王永华气的一拳头重重的打在了沙发上。
两个弟弟吓的打了一个激灵,坐在左手边的王长华,抬起头,眼睛里露出胆怯的目光小声用方言跟王永华说着话。
“哥,那个厂子干不下去了···”
“什么?怎么了?被厂子开除了?”王永华像是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你说,你俩赶紧给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永华气愤的指着面前低着头的两个弟弟,大声吼叫着。
原来,王长华和王德华顺利的通过面试之后,跟着车间的管理人员来到了生产线上,两个人被分配在同一条生产线上工作,老三王长华负责将盛放日化液体的瓶子放到流水线上,老四负责将商标贴在指定的位置。
相比老家地里的那些庄稼活,这点工作的工作量和劳动强度实在是太少太轻松了,兄弟两个人非常喜欢这份工作,凭着农村人吃苦耐劳的精神和不偷懒不耍滑任劳任怨的工作态度,很快,车间的组长对新来的哥俩青睐有加。
工作了一个周之后,车间的班组长将哥俩调到了包装车间,这个车间相比原来的生产线能自由一些,将产品包装好后,按照规定的数量放到一定规格的箱子里。哥俩对班组长的安排感激不已,更加卖力的干起活来。
可是车间组长对哥俩的照顾,引起了一个人强烈的不满,这个人就是比哥俩早进场一个月的张强。
今年十八岁的张强,来自河南的一个小山村,眼看着来深圳打工的乡亲们,每逢过年的时候都是穿着新衣服回到家里,跟张强炫耀着外面世界的精彩,早已经厌倦了贫困的农村生活的张强,央求着乡亲带自己来到了深圳。
在乡亲的介绍下,张强来到了春风日化,别看张强年龄小,可是心思却别同龄人重的多,进工厂工作了半个月之后,张强就意识到,在生产线上干活是最没有意思的,每天重复着简单的动作上千次,将整个人的大脑都重复的傻了,张强环顾整个车间,对包装车间的工作有了一定的想法。
在包装车间干活非常自由,不用跟在生产线上一样,必须马不停蹄的跟着上边传下来的活干,在包装车间里可以自由活动,更重要的是,包装车间里女孩子比较多,年满十八岁的张强,来到深圳的目的,不仅仅是赚取一定的钱,更重要的是想找个媳妇。
在河南农村,十八岁娶媳妇的比比皆是,跟张强同龄的同学,好多都已经当了爸爸,可是张强家里实在是太穷困了,兄妹五个,最大的张强十八岁,还有个十岁的弟弟正在上小学,媒婆根本就不敢给这样的人家提亲。
不出去,在这个山村里呆着,早晚就熬成光棍了,张强心一横,春节过后,跟着在深圳打工的乡亲来到了深圳。
为了能调到包装车间干活,张强没有少费力气。第一个月张强拿到手四百块钱的工资,花了五十多块钱给车间组长买了一些水果,并委婉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组长收了张强的礼物后,跟张强说,包装车间现在暂时不缺人手,婉言拒绝的了张强的请求。
包装车间相比流水线,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工序,所以在包装车间工作的人员,大多数是车间管理人员从生产线上挑出的能够吃苦耐劳,不计较事,能够团结工友的员工,而管理人员对张强没有一点的好印象。
来自河南农村的张强,骨子里小农意识非常严重,跟张强搭档的一位老工人苦不堪言,干活的张强总是偷奸耍滑,卖弄小聪明,变着法子的少干一些活。因为是流水线,根本就不敢耽误活,仗着老工人手法熟练,两个人的活是放到一起的,如果干不完手里的活,整条生产线的产量都会受到影响,没有办法的老工人,只能自己多干一些,而两个人却只能发同样的工资,因为工种的特殊性,根本没有办法将两个人的产量区分开。
老工人多次找车间的班组长,要求重新更换搭档,可是此时正是人手缺乏的时候,春节过后,人员流动性非常强,车间组长只得安慰老工人,让老工人多担待些,等有机会了,再重新给老工人更换一位搭档。
班组长对张强的做法非常反感,这种心胸狭窄卖弄小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把他安排到包装车间呢?就在这个时候,班组长发现来到工厂干了一个周的两个哥俩,干起活来非常卖力,恰巧此时包装车间正缺两个人,于是车间管理将王长华和王德华调到了包装车间。
王永华和王德华来到春风日化后,不仅对工作非常满意,并且对居住条件和公司的食堂也是非常的满意。
公司的员工宿舍,是装修简陋的厂房改建的,已经有了年岁的大白墙上被员工胡乱的涂抹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地面简单的刷了一层水泥,一个房间里放置了十几张上下床,每个房间里有二十个员工。虽然宿舍里人数比较多,并且床是最简陋的那种上下架子床,床板是几块木板拼接而成的,可是王长华和王德华看到宿舍的时候,高兴一直咧着嘴笑。白色的墙壁,水泥的地面,上下铁架子床,这住宿条件,比农村老家那个黑乎乎,就连白天光线都昏暗无比,床上到处都有跳蚤的的老房子相比,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
公司的食堂特别的人性化,知道这些外来务工的人员一日三餐是头等大事,公司的食堂里免费供应工人的一日三餐。虽然饭菜简单,但是多少有些荤腥,这对王长华哥俩来说,已经是美味佳肴了,在甘肃老家的时候,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点肥肉,每逢工人们砸吧着嘴巴,嫌弃着饭菜不好吃的时候,哥俩埋头将餐盘里的饭菜吃的一粒米也不剩下。
当哥俩来到包装车间后,哥俩高兴的下班后,躺在床上嘴巴里哼着歌曲,翻看着别的工人借阅的边角都已经卷起来的《故事会》,老四王德华兴奋的用脚敲击着铁床的床头。
“啊呀!”王德华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声,随即将腿从铁架子床的床头伸了回来,两个手抱着脚痛苦不已。
看到弟弟王德华脸上痛苦的表情,不停的抱着脚呻吟着,老三王长华急忙将手里的《故事会》扔到了旁边,不巧的是,书顺着床单滑了下去,下边真好是一盆还没有来到及往外倒的水,书整个都掉在了水里,而王长华急于查看王德华的伤势,根本没有意识到。
“你为什么打我弟弟!”王长华将王德华的袜子扒了下来,看到王德华的脚背上已经起了一块青,王德华此时什么也顾上说,只是抱着脚痛苦的呻吟着。
“打你弟弟?你哪个狗眼看到是我打的?”张强不屑的吹着口哨,出言不逊的说。
“再说了,弄个熏死人的臭脚伸出来,你是要臭死人吗,你这种人,打轻了!”张强手里有一根木棍,张狂的张强,右手拿着木棍,不停的挥舞着。
“你!你讲不讲理!”王长华平日里脾气就比老四王德华大一些,看到张强打人不说,嘴里还不干不净说着,一时来了气,直接从床上跳到了地上。
张强低头时,突然看到了王长华床边的水盆子里有一本已经被水浸泡了的《故事会》,张强一把将书从水盆里捞了出来,猛的将湿漉漉的书摔倒了王长华的脸上。
“他妈的,你知道不知道这本书是我借别人的,你个穷小子竟然将我借别人的书给扔到水盆里,你是浑身痒痒,找老子给你刺挠刺挠是不!”说话间,张强手里的木棍已经落在了王长华的肩膀上。
刚刚被张强用湿漉漉的书打的两个眼睛还没有睁开,冷不防又被张强打了一棍子,此时的王长华,已经彻底被张强打的失去了理智,红了眼睛的王长华,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猛的冲向了张强。
原来一直坐在床上捂着脚的王德华,眼看着自己的三哥被张强骂了不说,还被张强打了一棍子,王德华也坐不住了,从床上跳了下来,哥俩一前一后,将张强死死的摁在水泥地上,混乱间踩翻了水盆,打倒了热水瓶,躺在污水里的张强,右胳膊一下子被热水烫到了。
张强疼的胡乱挥舞着胳膊,同一个宿舍的工友们眼看着三个人拧成了一团,因为平日里张强人缘不好,大家刚开始的时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是看到张强被烫伤之后,唯恐事情闹大了,将打红了眼的王长华和王德华两个人拉开了。
很快车间管理知道了这个事情,因为曾经收过张强的香烟,还没有帮张强调工作岗位,张强恶狠狠的对车间管理说,如果不将这两个打人的哥俩开除的话,他就将车间管理收取礼物的事情告诉车间的主任,车间管理生怕事情闹大了,对他的工作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昧着良心给哥俩做出了开除的决定。
张强跟哥俩索要医药费,可是哥俩刚刚参加工作不到一个月,手里根本就没有几个钱,掏遍了全身只有三十块钱,张强拿走了三十块钱不算,还将王永华给给俩购买的新衣服全部拿走了,说是没有钱可以,就拿这些衣服抵医药费。
可怜的哥俩走出工厂的大门后,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好点的衣服都让张强给抢走了,两个人只能穿着带着补丁的衣服沿着大街漫无目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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