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单薄囚衣带着一股霉哄味，在这漫漫长夜之中如同盖在身上的宣纸一样，避不了半分寒意。
他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心中即希望这夜色能赶紧过去，可又怕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天亮之后，就是自己的死期了，这样一想，又觉得这一夜再长些才好。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孙询有些心烦意乱，他朝着那些老鼠踢了一脚，老鼠们纷纷慌不择路，四散开来。
看着那些受到惊吓的老鼠，孙询莫名其妙的心底有些舒畅，像是知道原来自己也不是最惨的那个。
方寸大小的囚窗外，一缕月华如水般流入这间让人绝望的深渊。见到这些光芒，孙询的眼睛里似乎有了神意，不再如之前那样绝望了。
其实仔细想想，归海禅成是自己从未听过县的名字，自己能突然知晓这个名字想到，自然就是那来历不明的面铜镜在作祟。
那一夜在西凉大地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了，只要有了月光，铜镜就一定会显现出它神异的一面。
若是那铜镜真能让人知晓当今皇上归海禅成的名字，又是出现在人族大胜异族的战场之上，那必然就是上天降下的异宝，是对大夏万年国运的福泽之宝。
孙询一介平民，自然想不到这么深，可那县令久混官场，只轻轻一想就明了了其中三昧。
如是孙询所述无异，那这面铜镜就是县令今后平步青云的保障，也因此那县令才会饶孙询一命。
“不论结果如何，快点天亮吧！”孙询口中喃喃自语。
比死更让人绝望的就是临死前的漫长等待，而孙询还要经历被人抉择生死。
他只是一个有着十来亩土地的普通百姓，西凉城外兽灵族的入侵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血腥厮杀的场面，那是他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梦魇。
可为了生计，为了自己的妻儿老母更好的生活，不至于只能接受朝廷的救济，他和一群人选择回到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只是这个世界不是孙询心中所想的那样简单，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掌握世间万灵的天运石，也不知道有个能击碎天运石的大罗天，更不知道原来故事中的归海天人，能凭着一己之力，葬灭整个西凉城。
所以他们注定一无所获，哦不，他们得到了那面铜镜。
这该死的镜子指引他寻找归海禅成，可归海禅成是谁，大夏国的皇帝！若是没什么惊世骇俗的变故，归海禅成的真容孙询三生都难见，可不知者无畏，他找了，所以他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宁愿在行戍城中没有尊严的过完余生，也不会再度冒险。
可哪有那么容易，既然做下了选择，自然就有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所以说，若是没有追寻梦想的实力，很容易就夭折在追逐梦想的途中了。
孙询不断的胡思乱想，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忘却天亮之后，他将要面对的一切。
夜深了，难以入眠的不光是孙询，这一夜许多人都无法安睡。
归海乱与羲皇来到了昆仑山巅的神宫，借着皎洁的星月之光，这三个世间至强之灵于这神宫中居首。
“兽灵族亡了，南灵的毒兽也被清剿一空，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了。”
归海乱开门见山，他与大罗天的关系就是纯粹的想要联手避开之后的大劫，没有什么的利害交易。
“天运石碎了。”
大罗天的话语更是干净利落，让一旁的羲皇都有些不适。
“我知道，全天下的生灵都知道了！”归海乱点点头。
见到归海乱与大罗天的对话结束，羲皇上前一步。“我叫羲皇，算是兽灵族的最后遗脉吧！”
大罗天看了他一眼，精致的面孔没有半分变化。
“他实力不错，到时候用得上。”归海乱开口解围，大罗天轻轻点头。
“你知道那个大劫究竟是什么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与其相抗！”归海乱问向大罗天，眉头微蹙。
“本尊也无从得知，之前本尊在天运石下查阅某些讯息时，突然发现在十年后，这世间所有生灵的命运都横遭一截，再往后，这世间便空空荡荡，重返混沌了。”
归海乱点点头，既然问不到什么，再待在这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还好么？”
“本尊也有些日子没去看她了，你去了便知。”
离开了大罗天的神宫，羲皇就跟着归海乱赶向了白麟所在的囚宫。
“呼！没想到那个大罗天还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只是脾气差了点，以后肯定嫁不出去！”羲皇长舒一口气，朝归海乱发着牢骚。
方才在神宫之中，他被大罗天的气势惊摄，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儿不在面前了，自然要过过嘴瘾。
“以大罗天之能，你猜她有没有听见你刚才说的话！”归海乱似笑非笑的看着羲皇，把他惊的赶紧闭上了嘴。
寒风凛冽，檀香幽若。
白麟像个九天神女，安然自然躺在温玉床上，归海乱看着白麟的面孔，眼神愈发的温柔。
......
孙询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县令是否借着月光知晓了铜镜的神异。他有些困，可是睡不着，他又饿又渴，也没有食水充饥。
他默默的看着在他身旁徘徊的老鼠蟑螂，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驱赶它们。
他觉得的自己快死了，就要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黑暗角落，与那些虫蚁老鼠永远在一起了。
虽然难受，可孙询也无力再挣扎了。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暗，黑暗越来越浓郁，在这段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的时间，似乎就是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候了。
孙询闭上眼，他似乎已经死了。
然后，一缕温热的阳光唤醒了他的生机，孙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喜爱过平凡的阳光。
“那么，无论生死，来吧！”
这一刻的孙询似乎不再是怯懦的平民百姓，此时的他似乎敢于一人面对百万雄兵。
牢门被狱卒打开，他啐了一口。“感谢县令大人的恩泽吧！你自由了。”
孙询所有的勇敢都被击碎，他瘫倒在地，毫无遮掩的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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