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满头大汗，身穿一身浆洗的发白夹克衫的瘦高个子，是前世何小山在岭南的一个竞争对手。
几次交锋互有胜负，后来不打不相识，变成了好朋友。
何小山想起来一件事，这位顾老板原本是一家国企的员工，后来卖掉了祖传的一件宝贝，获得一笔资金后下海，凭着他油滑的处事能力，渐渐将生意做大。
这个福长街旧货市场就是他告诉何小山的。
顾老板因为家里有宝贝的缘故，经常出入这里，就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买家……难不成，现在他想让自己帮忙……将宝贝卖给埃达克？
顾长顺将何小山拉到一边，指指自左手拎着的袋子：“我手上有个宝贝，你能不能帮我说和一下，要是成了，我给你十个点！”
何小山心里叹息一声，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记忆中，顾长顺凭着超凡的耐心，混迹于此，足足晃到三年后，才出手将一件元青花棱口盘卖给了港商，获得了五万块资金。
原本的成交日期应该是在在84年春天。
难道这是自己重生之后，小蝴蝶扇起的风，把这顾长顺给吹起来了？
顾长顺提前三年多出手这个宝贝，说不得也会提前三年多下海……
何小山有些纠结了。
其实……顾长顺没有卖掉这个盘子，没有赚到那五万块钱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要知道，当初何小山可是看着顾长顺最终因为吸毒把家业全部败光，最终流落街头的。如果没有这第一桶金，他或许还能安安稳稳地当个老百姓呢！
“这可不行，我和他还没交易结束呢！”
顾长顺一脸期待，急切地哀求：“那能不能等你们完成交易之后再……”
想了想之后，何小山同意了。
他想跟埃达克商量。
埃达克问了何小山的报价，直接让保镖回去筹钱，而他自己又续了一壶茶，并且点了一桌茶食，慢慢品尝起来。
何小山被顾长顺带到了茶楼经理的办公室里。
不用说，何小山也知道了，是茶楼经理联系的顾长顺。
他心里冷冷一笑。
真拿埃达克当钱多人傻的美国凯子？
交谈中，何小山已经知道，其实埃达克不是美国人，而是因为在年轻时就在美国读书，因此获得了美国国际的吉斯坦人。
毕业后，埃达克就在美国创业，短短三年就成为一家中等规模的进出口代理商。
此次是中美建交后第二批进入中国找机会的商贸代表团，埃达克满足了一定条件之后才有资格参与其中。
这样的天之骄子，商业天才怎么能是傻子呢？
而且何小山试探了一句，人家对瓷器字画之类的古玩根本不感兴趣，他们家族只是收藏钱币。
坐在非常纯粹的中式装修的办公室里，顾长顺拿出了那件元青花棱口盘。
何小山一下子呼吸都屏住了。
这是件国宝啊！
因为前世的资料，何小山知道这是真正的国宝级文物。
当年顾长顺虽然没有后悔，却也透露了一点惭愧，因为国宝在他手里流失到了海外，并且卖出了天价。
“要是晚二十年出手，我根本不用那么辛苦，就能躺在钞票上混吃等死！”这是顾长顺酒醉后吐露的“真言”。
此时面对这件罕见的国宝，何小山同样不愿意它流失到海外。
要知道，一旦流失出去，往往会成为后来榨取中国富商财富的道具。
一个个天价文物被肆无忌惮的拍卖，然后被那些爱国商人付出巨大代价买回来。
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细思极恐！
既然顾长顺这阶段想尽办法要卖掉，那么何小山决定自己买下来！
哪怕捡前世挚友的漏，何小山心里也没有半点歉疚。
心中谨守的原则是不让国宝落入外国人的手里！
“何先生，只要那位埃先生出三万块我就卖！”
何小山冷笑一声：“恕我直言，这东西即使再好，埃达克也不会买的！”
“为什么？”
“因为，国家不会允许它出国！”
顾长顺咬咬牙说道：“要是我可以出具一份文件，证明这是工艺品呢？”
你倒是门清！
何小山凌厉地扫了顾长顺一眼。
事实上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国内对瓷器类别的文物并不重视，所以大量的文物被冠以“手工艺高仿制品”的名义流失出去。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去了日本，剩下的基本是欧美。
何小山恨不得咬人……这是元青花啊！
存量极少的元青花！
“这倒是条路子，不过顾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你卖掉这件祖传宝贝，获得的只不过是几万块钱，然后呢……”
顾长顺显得有些痛苦：“我不管，卖掉得钱，我有大用处。”
“你想要大笔的钱做什么……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数钱数到手抽筋？”
“不是，我要下海……”
哐当！
何小山猛地一拍桌子：“你想钱想疯了吗？你以后就不后悔？说不定过几年能卖更多钱呢？”
顾长顺抱着脑袋：“我快疯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何小山很想安慰他，我知道你的痛苦，你觉得在国企简直是浪费生命，可是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行，你要真想卖掉，我带你去试试，不过你最好不要抱什么希望！跟我来！”何小山灌下一口茶，毅然站起来。
顾长顺抬起头来，眼睛居然已经充满了血丝。
他抱着报纸包裹的盘子，跟在何小山身后。
埃达克看到何小山再次将那个落魄的男子带过来，有些诧异。
看到桌上的瓷器，埃达克耸耸肩，表示不感兴趣。
顾长顺的心一下落到深渊里，他只觉心中酸楚，眼角都快渗出泪水来。
“幸不辱命，这是我筹来的钱！”偏偏这时候保镖出现了，将一个纸包放在桌上。
一万五千块人民币，还有一些花花纸……
“这是什么钱？”何小山有些傻眼。
看到“一桌子”的钱，顾长顺都快疯了，人家用几枚银币就换来很多钱，而自己居然卖不掉祖传的“宝贝”，一时间羡慕嫉妒的情绪充满了心扉。
等等……好像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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