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山也不理这中年人，就和边上那家小旅馆的老板娘套近乎。
嗑着瓜子，长得肖似包租婆的老板娘倒是个热心肠的湘南女人，爽快就答应他们进来休息。
老板娘趁着端水的功夫悄声问何小山：“这真是北大的教授啊，我怎么看着他们这里好像有问题？”
她指指自己一股子冷烫精味道的脑袋。
何小山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原来，老板娘之前带着两个中年妇女去拉生意。
清晨一班到站的，一般都不住宿，所以她们也就没多少热情。
正好遇到这两个老人出站，大包小包的，看着就像是好欺负好骗的样子。
老板娘就主动上前招呼。
正这时，出来两个扛大包的，说的是极难听懂的桂东话，没说几句，趁着老头懵懂呢，两人抢过包裹就往外跑。
老头急了居然用砖头砸人。
两个小伙子其实是想挣五块钱的出站费，被打了之后，自然不干了。
好在老板娘在，一阵劝说之后，双方才没打起来。
不过老头硬梗着不肯赔偿。
两小伙子差点抢包……
老板娘好说歹说，劝两小伙子别计较，赶紧去挣钱，周围的人也帮着说好话，两小伙子才骂骂咧咧走掉。
不过临走威胁两老人，别再在车站看到他们。
老板娘就趁机提出来，让两老人跟她走，去旅馆住一晚。
老头虽然跟着出来，却不肯住宿，说不能乱花国家的钱。
老板娘加上两个拉生意的女人，帮着把行李带过来，老头还是不愿意进门歇会。
水也不要和旅馆的，吃的又是自带的面包，从北京带来都有些馊了。
老板娘说，既然你们不住，那赶紧走，别蹲守在旅馆门口，碍着旅馆的生意。
老头说只要打个电话，就有人接。
于是打给了何小山……
烈日炎炎，两老人就硬扛在旅馆门口，老板娘说她都愿意只收十块钱，让谈进来先休息，可是老头死活不肯。
又打了两个电话，其中一个是长途，花了五块六的电话费。
也难怪老板娘要这样说。
何小山连忙打招呼，他塞了十块钱给老板娘，以示感谢。
老板娘哼哼着收了，不过打开冰箱，给了他们五瓶汽水。
显然是把两位老人、何小山还有中年人和司机都算在里面。
“我不是想要钱，出门在外也不容易，广州车站那边有点乱，我就是觉得我好心没好报，还被人防着，没意思！”老板娘抱怨了两句之后，走出去，却又是一副“你爱住不住”的表情，也不搭理其他人。
何小山出来的时候，几个人的身份都已经互相确认了。
中年男子是中国技术进口总公司的技术干部严家明。
他提前一天过来，正在广州外经贸委联系港方对接的单位。
司机是外经贸委小车班的。
魏教授等不到何小山，只能辗转找到他。
和魏教授一起来的是他的爱人，已经退休的北京某所中学的高级教师。
原本说好在盛佳厂汇合之后，在赴港，何小山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魏教授坚持要叫车到广州来接。
不过，看到魏教授死活抱着拿过纸箱不脱手，何小山也有些意动。
“纸箱里是什么？”
魏教授瞪了何小山一眼：“这里这么能说这个？赶紧走啊！车呢？”
何小山哭笑不得，他也是租了个车过来的，现在也没有专车，只能租车……
“租车怎么行？”魏教授凑到何小山耳边小声说道，“这是咱们北大一个重点项目，你应该是知道的，CBD—DOS的汉卡设计图纸，和全套资料，以及一个手工样板！”
说完，魏教授目光扫了周围一下，又补了一句：“注意保密，这是国家重点项目！”
何小山“啊”了一声，差点告诉他，这就是自己和一帮子同学搞出来的。
不过，严家明也在，这个还真不能多说。
严家明已经不冷着脸了。
他也有些尴尬，魏老夫妇一来，就意味着要赴港，而他还没准备好。
之前误会何小山是魏老夫妇的子女，他小声地道了歉，然后问魏教授怎么安排。
“既然跟艾卡公司联系过了，那么我们今天就过去，不是说艾卡公司负责在港的费用吗？正好我们也能省点钱……”魏教授一边说着，一边抚慰着老妻。
显然教授夫人有些劳累，精神状况不太好。
严家明和何小山面面相觑。
“既然这样，也行，早一点过去，也能早一点休息，不然休息一晚上，明天还是要坐车！”何小山对严家明点点头，暗示老太可能惊魂未定，有点撑不住。
严家明只好答应，可是小车已经回去了，外经贸委也不可能派一辆大车过来。
他想了想：“我来安排车子吧，我老家那边可能有点办法。”
何小山怎么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个熟人。
林家胜。
这胖子才十来个小时不见，居然脸色都红润了。
一看到何小山，就向他鞠躬致谢。
“你们认识？”严家明惊道。
林家胜没多说什么，不过说到是从严礼那边得到的消息，还把严家明的老婆给捎上了。
严家明一听这个，脸都有些变色了。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子从外面的大巴车上下来，走到了严家明身边。
她是严家明的新婚妻子，请了假去严家祭祖，严家明原本想让她直接去港岛，然后汇合。
严家明这是公私兼顾顺便带着妻子度蜜月来了。
“刚才说什么来着？公费旅游？”魏教授好耿直！
严家明讪讪说道：“我爱人是自费的……”
这话很没底气。
边上魏教授的老伴也拉了拉魏教授的袖子。
偏老头耿直的不行：“怎么，临退休了我还不能享受一次待遇啊，住牛棚被批斗每回都有我们的份，出国偏偏没有，凭什么啊？再说了，你也是自费啊，一毛钱没要国家的！连这水都是我家院子里打的……”
何小山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严家明和妻子都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候林家胜打岔：“这个……要不走吧，我大巴车停在街上不能时间太长！”
于是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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