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长城外,就是蒙古,分为三部:一部与长城相近,叫做漠南蒙古,也称内蒙古;内蒙古的北境,又有一部,叫做漠北喀尔喀蒙古,也称外蒙古;还有一部在西边,叫做厄鲁特蒙古。其中,内蒙古和外蒙古都是元太祖成吉思汗的后裔。漠南蒙古内部分为六盟,清太宗时已先后归附清朝,只有喀尔喀、厄鲁特两大部,还未归服。喀尔喀遣使乞盟,厄鲁特从未通使,清朝也没把它当一回事儿,从不过问。厄鲁特又分为四部,一个叫和硕特部,一个叫准噶尔部,一个叫杜尔伯特部,一个叫土尔扈特部。其中准噶尔部最强。顺治年间,准噶尔部部长巴图尔浑台吉吞并附近部落,势力渐盛。康熙初年,浑台吉死,其子僧格即位。僧格死后,其子索诺木阿拉布坦即位。僧格的弟弟噶尔丹将侄儿杀死,篡夺了汗位,并将和硕特部、杜尔伯特部、土尔扈特部等部全部霸占,随后向东略地,想要夺取喀尔喀蒙古。
喀尔喀蒙古很早以前分为土谢图、札萨克图、车臣三部,土谢图部与札萨克图部相连。札萨克图汗娶了个小妾,人人都说她是西施转世,天女化身。她的艳名传到土谢图部,土谢图汗竟患上了相思病。于是他对外声称要到札萨克图部贺喜,令部下将军械包裹好,假称是贺礼,然后带了几百名部下向札萨克图部进发。蒙古这地方本没有什么宫室城郭,即使是头目的住所,也不过立个木栅,叠些土垒了事。土谢图汗到札萨克图后,札萨克图汗立即出去将他迎入,席地而坐。一坐定,土谢图汗便说:“听说贵汗新娶宠姬,特来道贺!”札萨克图汗答道:“不敢当,不敢当!小妾已娶回多日了。”土谢图汗说:“敝处与贵部虽是近邻,有时也不通消息,直到近日才知,特备薄礼相赠,还望笑纳。”札萨克图汗忙谢道:“这就更不敢当了。”土谢图汗说:“何必客气!只是贵姬艳名远传,看在邻谊的面上,可否让我见一面?”札萨克图汗笑道:“这有何妨。”说完,便召爱姬出室,与土谢图汗行相见礼。土谢图汗见她颀长白皙,楚楚可人,不禁心旌摇曳,魂魄飞扬,当即定一定神,召部下将礼物送入帐内,随后一声大喝:“还不动手?”札萨克图愣住了,只见土谢图汗的部下从礼箱中取出的,竟然是一把把亮晃晃的腰刀。札萨克图汗顾不上爱姬,转身就逃。那位爱姬正想跟着逃走,无奈两脚好像被钉子钉住一样,随后被土谢图汗拦腰抱住,往外飞奔。部下一声吆喝,都赶着骆驼回去了。
札萨克图汗失去爱姬后,顿时大怒,召齐部下,要来攻打土谢图部。土谢图汗知道札萨克图汗不会善罢甘休,急忙派人前去联络车臣汗。两部联合打败札萨克图汗。三部内讧,准噶尔部大头目噶尔丹乘虚而入,派人到札萨克图部,表示愿意为他调停。札萨克汗大喜,便叫这名使者去土谢图部帮他索回爱妾。使者于是前往土谢图部,一坐下便索要札萨克汗的爱姬。
土谢图汗费了好些心机,才把这个美人儿抱回来取乐,哪儿肯完璧归赵?偏这名使者恶言辱骂,土谢图汗恼怒之下,令人将使者杀掉。噶尔丹借机报复,扬言要借俄罗斯兵攻打土谢图。土谢图汗大为惊惧,忙修整战备。结果等了几个月,毫无动静,到边界窥探,也没有什么俄兵入境,只有几个外来的喇嘛在四处游牧。蒙古人向来以游牧为生,邻境往来,也是常事,土谢图汗毫不在意,整天与抢来的美人调情饮酒。没想到噶尔丹竟率领三万劲骑穿过札萨克图部,越过杭爱山,直入土谢图境内,与游牧喇嘛会合。喇嘛将他们引到土谢图汗的住所。夜静虫鸣,土谢图汗正拥着美人酣卧帐中。忽然火光四起,呼声震天,宛如千军万马排山倒海而来,他也不辨是哪里的人马,忙从帐后蹿去。噶尔丹杀入帐中,不见一人,到处搜寻,只剩一个美人儿在床上缩作一团。噶尔丹不去惊扰她,令部骑在帐外驻扎,自己则回到内室,做了札萨克图汗第三,慢慢抱住娇娃,享受个中滋味。到了第二天,又兵分两路,一路向东进发,袭破车臣部,一路向西进发,袭破札萨克部,自己则盘踞着喀尔喀王廷,募集几十万兵士,声势大张。
喀尔喀三部民众走投无路,只得投奔漠南,向中国乞降。康熙帝让尚书阿尔尼发粟赈赡,且把科尔沁水草地借给他们。噶尔丹派使者入贡,康熙帝便令阿尔尼劝噶尔丹率众西归,退还喀尔喀的属地。噶尔丹拒绝清廷,反而日日练兵,竟于康熙二十九年,打着追击喀尔喀部众的名号,挑选锐骑向东入犯,侵入内蒙古。尚书阿尔尼急忙率蒙古兵截击。噶尔丹假装战败,沿途丢弃牲畜。蒙古兵纷纷争夺战利品,队伍错乱,噶尔丹反身来攻,阿尔尼来不及整队,被他一阵追击,杀得大败,鼠窜而逃。
康熙帝得知战败的消息后,便打算亲征。他先任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率同皇子胤禔出长城古北口;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率同简亲王雅布出长城喜峰口;令阿尔尼率旧部与裕亲王军会合,听从裕亲王的调遣。又另调盛京、吉林及科尔沁兵助战。这年七月,康熙帝御驾亲征。刚出长城,忽然得到探报,恭亲王军在喜峰口九百里外,被噶尔丹杀败而回,康熙帝命令诸军急进。途中,又听说噶尔丹前锋已到乌兰布通,距京都只有七百里。康熙帝惊愕起来,飞诏调裕亲王军到乌兰布通,截击敌兵。没过多久收到裕亲王的军报,说他已到乌兰布通驻扎,康熙帝才稍稍放心。
噶尔丹乘胜向南进军,到乌兰布通时,被清营阻住,便派使者去见裕亲王,说是为追击喀尔喀仇人而进入内地,不敢占有寸土,只要抓住土谢图汗,立即班师回去。裕亲王福全将来使斥回。第二天,两军交战,噶尔丹战败。第三天,噶尔丹派喇嘛到清营乞和。福全立即向康熙帝奏捷,康熙帝降旨“立即进兵,不要中了敌人的缓兵之计”。福全急忙发兵追赶,已是来不及了。噶尔丹早已奔回厄鲁特。而后又派人送信谢罪,发誓不再进犯边境。康熙帝刚巧身体不适,便让来使回去告诫噶尔丹,让他此后不得侵犯喀尔喀一人一畜。来使唯唯而去,于是康熙宣昭诸王班师回朝。
三十年,康熙帝编外蒙古为三十七旗,令这三十七旗与内蒙古四十九旗同等位列,自此外蒙古归顺了清朝。隔了两年,康熙帝正想让三汗各回属地。谁知噶尔丹又来寻衅,屡次要求索拿土谢图汗,并暗地里诱使内蒙古叛清归己,科尔沁亲王据实上奏。康熙帝令科尔沁亲王装作内应,诱使噶尔丹深入。噶尔丹率三万名精骑沿克鲁伦河南下,克鲁伦河在外蒙古东境,他到了河边,竟停住不前。康熙帝派人致信催促,去使回来报告说,噶尔丹声言要借俄罗斯六万枪兵,等借到后,立刻进兵。康熙帝说:“这都是谣言,他以为上一次失败是火器不敌我军的缘故,所以故意扬言借兵,恐吓我朝,朕岂能由他恐吓?”便召大臣们商议,再次决定亲征。
康熙三十五年,令将军萨布素率东三省军出东路,遏制敌兵前锋;大将军费扬古与振武将军孙思克率陕、甘兵出宁夏西路,断敌归路;自己则亲率劲旅出中路,由独石口进军外蒙古。约定在克鲁伦河会师,三路夹攻噶尔丹。这年三月,中路军已入外蒙古境,与敌军相近,东西两军因道路不畅而没有及时赶来,康熙帝援兵以待。谣传俄兵将到,大学士伊桑阿非常恐惧,极力请求回銮。康熙帝大怒:“朕祭告天地宗庙,出师北征,如果不杀一贼便回去,怎么对得住天下?何况大军一退,贼必尽攻西路,西路军不就有危险了吗?”于是斥退伊桑阿,命令军士急行军到克鲁伦河。康熙手绘阵图,指示进军方案。随行的大臣还是议论纷纷,各执己见,康熙帝却派使臣催促噶尔丹出兵。噶尔丹登高遥望,只见河的南岸驻扎御营,黄帐龙旗,内环军幔,外布网城,护卫兵个个勇猛异常,不由得心惊胆寒,连夜拔营潜逃。第二天,清朝大军到达河边时,北岸已无人迹,急忙渡河前追,到拖诺山仍不见有敌踪,才下令回军。然后让内大臣明珠把中路军的粮草运去西路,接济费扬古军。
噶尔丹奔驰五天五夜,逃到昭莫多。那里地势平旷,树木丛杂,噶尔丹怕有伏兵,格外仔细,步步留心。忽然林中炮声突发,拥出一支兵来,都是步行,大约不过四百多名。而噶尔丹手下还有一万多人,且个个都是身经百战,遇着这种小小埋伏,全不在意。众人骑马争先突围,清兵不敢抵抗,边战边撤。大约走了五六里,两旁小山夹道,清兵钻进右侧的小山。噶尔丹勒住马,远远地望见小山顶上,露出一角旗帜,上面大大地写着“大将军费”字样,便率众人上山争抢。清兵据险俯击,不停开炮,敌兵毫不惧怯,奋勇作战。从早上战到中午,也没有分出胜负。忽然山左绕出一千名清兵,袭击噶尔丹的后队。后队都是驼畜妇女,有一员女将,身披铜甲,腰佩弓矢,手中握着双刀,骑着一只似驼非驼的异兽。见清兵杀过来,她竟柳眉直竖,杀气腾腾,领着好几百悍贼截杀清兵。清兵从来没有与女将打过仗,此时,也觉惊异,与女将战了几十回个合,只杀得一个平手。没想到噶尔丹竟败下山来,冲乱后队。山上的清兵居高临下,接连开炮。顿时山脚下烟雾弥漫,只见尘沙陡起,血肉纷飞,敌骑抱头乱窜。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山上、山下就只剩下清兵,看不到一个敌骑。清兵暂停开炮,尘雾渐散,准部士兵倒地无数,连穿铜甲的女将也死在地上。这员女将是谁?她就是噶尔丹的妃子阿奴娘子,准部士兵呼她为可敦。可敦善战,本来可以抵住清兵,只因噶尔丹听说后队被袭,便退回去支援,清兵乘势杀下,敌兵大乱,自相践踏,导致可敦战死,只有噶尔丹逃去。
费扬古收兵回营,当即置酒高会,奖励众将士,然后向皇帝飞报捷音。康熙帝大悦,慰劳有加,令费扬古留守漠北,令陕甘军回朝,然后率劲旅回京。
噶尔丹再次奔回厄鲁特,途中得知僧格之子策妄阿布坦为兄报仇,占据准噶尔旧疆。噶尔丹被拒在门外,欲归无所,只好窜居阿尔泰山东麓。康熙帝听说噶尔丹走投无路,让他前来投降,噶尔丹倔强不去。过了一年,康熙帝亲征,渡过黄河,到了宁夏,令大臣马思哈、将军萨布素会合费扬古大军深入,并让策妄阿布坦助剿。噶尔丹得知,急忙派儿子塞卜腾巴珠向回部借粮。回部在天山南麓,噶尔丹强盛之时,也曾归服噶尔丹。谁知回人见风使舵,不但不肯借粮,反而将他的儿子捆住献给了清军。噶尔丹等了好久,粮食仍无着落,左右亲信又相率逃去。噶尔丹连接收到警信,有的说:“清兵将到。”有的说:“策妄阿布坦领部众前来进攻。”有的说:“回部也助清进兵。”一晚上几次受惊。噶尔丹自言自语说:“中国皇帝真是神圣。我自己不知利害,冒昧入犯,弄得精锐丧亡,国破家亡,如今进退无路,看来只有一死。”于是服毒身亡。
噶尔丹帐中只留下一个女儿,他的族人丹吉喇打算带着他的女儿以及他的骸骨,去清营乞降。不料策妄阿布坦中途截住丹吉喇等人,并把他们送交清营。康熙帝颁诏特赦,任命丹吉喇为散秩大臣,噶尔丹之子塞卜腾巴珠为一等侍卫,都安插在张家口外,编入察哈尔旗。土谢图、车臣、札萨克三汗也被遣归属地。此次亲征开辟喀尔喀西境一千多里,增编部属为五十五旗。朔漠安定后,康熙帝在狼居胥山上刻下功勋,然后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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