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五年,策妄死后,他的儿子噶尔丹策零即位。雍正帝打算兴师追讨,任命傅尔丹为靖远大将军,屯扎阿尔泰山,从北路进军;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屯扎巴里坤,从西路进军;两军约定明年一起进攻伊犁。
傅尔丹容貌奇伟,气宇轩昂,但有勇无谋,外强中干。他与岳钟琪同时出兵,沿途扎营时,两旁必列兵器。钟琪问他做什么用,傅尔丹回答:“这些兵器都是我的家伙,摆立在两旁,用来激励众人。”岳钟琪微笑着出营后,对自己的将佐说:“将在谋不在勇,只靠兵器,恐怕不中用。这位傅大将军,不免要临阵失误呢!”
此次奉命出兵,清军走到科尔多时,大策零派小策零敦多布率三万士兵,进军到科尔多西边博克托岭。傅尔丹得到消息后,令部将前往侦察,捉回几名番兵,由傅尔丹亲自讯问。番兵回答:“我军前队有一千多人,已到博克托岭,共带有两万只骆驼和马匹,后队现在还没到。”傅尔丹又问:“你们愿意投降吗?”番兵说:“既然已被捉住,为什么不投降呢?”傅尔丹大喜,令他们在前面带路,准备率兵攻袭敌营。忽然有几人入帐进谏说:“降兵的话不可信,大帅宜慎重!”傅尔丹一看,正是副都统定寿、永国、海寿等人,便说:“你们为什么要阻挠?”定寿说:“行军之道,精锐在先,辎重在后,绝对没有先后倒置的道理。据降兵报称,敌兵前队只有一千多名士兵,骆驼和马匹却有二万头,这样的话显然是前后矛盾。请大帅拷问降卒,自然可以得到真实的供词。”傅尔丹斥道:“他既然已经投降,为什么还要拷问?就算他言语不实,他总有兵马驻扎在岭上,我去驱杀一阵,击退贼兵,也是好的。”便令副将军巴赛率一万名士兵先行前进,自己则亲率大兵在后接应。
巴赛挑选四千名精骑,跟着降卒前行,作为先锋,另外的三千名士兵作为中军,剩下的三千名士兵为后劲,全军悄无声息向博克托岭飞驰而去。到岭下后,望见岭上果然只有几十头骆驼、马匹,还有几十名番兵,巴赛忙驱兵登岭,番兵立刻逃尽,剩下骆驼和马匹全部被清兵捕获。部队又向岭中杀入,山谷中只有几头骆驼和马匹四散吃草。前锋不愿劫夺,只管急行。后队见有骆驼和马匹,争相上前抢夺,猛然听到从远处传来胡笳声,然后就看见漫山遍野的番兵。巴赛想整队迎敌,可惜兵马已经乱成一团。霎时间,番兵四面围合,将清兵前后隔断。前锋到和通泊后陷入重围,还指望后队赶来支援;而后队的巴赛又指望前队回来援救,两队无法互相照应,只好溃逃。番兵趁这机会,万箭齐发,清兵四千名前锋全部陷没,巴赛也身中数箭死在谷中。六千人不值番兵一扫,立即被荡得干干净净。
这时候,傅尔丹已到岭下,暂且把大军停住,正想窥探前军情形,再决定进止。忽然见番兵乘高而下,呼声震天,傅尔丹急忙令索伦蒙古兵抵御。科尔沁蒙古兵悬着红旗,土默特蒙古兵悬着白旗,白旗兵争先冲锋陷阵,红旗兵则纷纷望后而逃。索伦兵惊呼:“白旗兵陷没,红旗兵退走了。”各军听了这话,吓得心惊胆战,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拼命乱跑。傅尔丹惊慌失措,只得边战边退。番兵长驱追杀过来,杀死无数清兵,十几员清将伤亡,只有傅尔丹手下两千名亲兵,护着傅尔丹逃回科尔多。番兵俘获清兵后,用绳子的一端绑住他们的小腿,另一端系在马后,高唱胡歌而去。战败的消息传到北京,雍正帝急忙令顺承郡王锡保代任大将军,降了傅尔丹的职。另外派大学士马尔赛率兵赶往归化城,扼守后路。
大小策零击败傅尔丹后,随即乘胜进军喀尔喀。绕道到外蒙古鄂登楚勒河时,惹出一个大对头来。这个大对头名叫策凌,他是元朝十八世孙图蒙肯的后裔,小时候曾住在北京,后来带着家眷回到家乡,居住在外蒙古塔米尔河。他的祖宗蒙肯尊奉黄教,达赖喇嘛给他一个三音诺颜的美号。藏语叫善人为三音,蒙古语叫官长为诺颜,蒙藏合词,译成汉文,就是好官长的意思。策凌承袭祖宗的徽号,归服土谢图汗。他因喀尔喀与准部毗连,便预先练兵,以防备准寇。适逢小策零绕道进攻,策凌先派六百骑兵,诱他追来,自己则亲率精骑,跃马冲入。敌将喀喇巴图鲁勇悍善战,持刀来迎,被策凌大喝一声,劈死马下。小策零的部众见喀喇被杀,无不胆战心惊,当即撤退。策凌追出境外,俘获几千名敌兵,这才下令退兵。清廷得到捷报后,晋封策凌为亲王,令他独立,不再隶属土谢图。从此喀尔喀蒙古内,特别增加三音诺颜部,策凌与土谢图、札萨克、车臣三汗比肩而立了。
小策零战败而回后,屯兵喀喇沙尔城。雍正十年六月,他又纠集三万部众,偷偷绕过科尔多大营,准备北犯。顺承郡王锡保急忙调策凌截击,策凌兼程前进。将到本博图山时,忽然接到来自塔米尔河的警信,准兵从小路突然杀入策凌本部,掠走子女和牲畜。策凌悲愤至极,对天断发,誓歼敌军。他一面返回援救,一面向锡保告急,请求出师夹攻。
策凌的部下,有一个脱克浑,绰号飞毛腿,一昼夜能走千里。他浑身穿着黑衣,外罩黑氅,每登高峰,探敌虚实时,用两手张开黑氅,好像老鹰一般。敌兵就算望见他也以为是塞外巨鹰,不去防备,他却把敌兵情势看得明明白白,报告策凌。策凌到杭爱山西麓,得到脱克浑的情报,说敌兵就在山后,便令将士略略休息,到半夜越山而下,径直杀入敌营。这些番兵得胜而归,正在熟睡。等到敌军来袭,他们摸刀的找不到刀,摸枪的找不到枪;钻出头而头已落,伸出脚而脚已断;有人掣出刀,却杀掉了自己的头目,有人点起铳炮,却打伤了自己的部兵;只有脚生得比别人长的人、耳生得比别人灵的人,先行逃跑,才得以捡回一条命。策凌奋力追赶,杀到天明,追到鄂尔昆河,左边有山相阻,右边有水相逼,中间横着一座大喇嘛庙,叫做额尔德尼寺。逃兵一看,已经没有去路,只得冒死回头扑杀。策凌跃到阵前,也不顾死活,恶狠狠地与敌兵展开肉搏。到底敌兵已败,未免胆怯,蒙兵刚取胜,盛气凌人。这一场恶战,敌兵一半被杀死,一半被挤落水中。不但掠去的子女、牲畜全部被策凌夺回来,就是小策零带来的辎重甲杖也都被策凌抢了回来。小策零率领残骑爬山逃去。
策凌满心期望锡保出兵夹击,谁知锡保派出的丹津多尔济一味观望回避,竟让小策零生还。马尔赛已奉命移军驻守拜达里克城,也约束诸将,闭门不出。小策零沿城往西逃,城内将士请马尔赛发令追袭,马尔赛仍不答应。将士大为激愤,擅自出城追敌,无奈敌兵已逃光了,只得到少许敌械,带回城中。策凌将战事一一上奏,雍正帝立即降旨斩杀马尔赛,革掉锡保郡王爵,封策凌为超勇亲王,授平郡王福彭为定边大将军,代任锡保职务,令策凌做副手,守住北路。
此时,西路将军岳钟琪驻守巴里坤,按兵不动,只调将军石云倬等人赴南山口截住准兵归路。石云倬拖延不进,岳钟琪马上弹劾他,奏请治罪。大学士鄂尔泰将岳钟琪一块儿弹劾,说他拥兵数万,让投网送死之贼来去自如,坐失良机,罪不可赦。于是雍正帝下诏削去岳钟琪大将军号,降为三等侯,随后召他回京。另外任命鄂尔泰督巡陕甘,统帅军务,并令副将军张广泗保管宁远大将军印。张广泗上奏说准夷专靠骑兵,岳钟琪独用车营,不能制敌,反被敌制,因此日久无功。雍正帝又夺去岳钟琪职位,将他交兵部拘禁。
张广泗受任后,巩固边防,无懈可击。准酋噶尔丹策零派使者前来请和。雍正帝召大臣商议,有的主张剿灭,有的主张安抚。雍正帝朝纲独断,对大臣说:“朕从前奉先皇密谕,准夷遥远,不便深入进剿,只有诱他入关侵犯,然后前后截击,这样才能大获全胜。经过去年大创,准夷已经远徙,不敢深入。我两路大军在关外作战已久,将士个个疲乏不堪,不如暂时招抚准夷,再作长远打算。”诸王大臣同声赞成,于是雍正帝降旨罢征,派侍郎傅鼐及学士阿克敦前往准部表达清廷招抚之意。准酋想得到阿尔泰山的旧地,超勇亲王策凌坚持不答应,互相争论不休。直到乾隆二年,才议定以阿尔泰山为界,准部游牧不得过界东,蒙人游牧不得过界西。从此,边境稍得安宁。
中国的西南有一种苗民,很是野蛮。相传轩辕黄帝以前,中原本是苗民居住,后来,轩辕黄帝与苗族头目蚩尤大战一场,蚩尤战败被杀,余众窜入南方,后来又逐渐退避,居住在南岭,逐渐分为几支:在四川的叫做僰,在两广的叫做僮,在湖南、贵州的叫做瑶,在云南的叫做倮。这几个省中的苗民,要算云、贵最多。地方官管不了这么多事,向来令他们自治。族中的几个首领归地方官约束,号为土司。吴三桂叛乱时,云、贵土司都为他效命。叛乱之事扫平后,清廷也无暇追究。
苗民不服清廷,专喜劫掠,边境良民被他们骚扰得受不了。雍正皇帝便任用镶黄旗人鄂尔泰为云、贵总督,他见苗民横行无忌,竟独出心裁,呈上一本奏折,说:“苗民冒着砍头的危险不服王令,隐为边患,要想一劳永逸,应当改土归流,应勒令所有土司献土纳贡,违者立剿。”这奏章一上,满朝王大臣都吓得瞠目结舌。只有雍正帝欣赏他的远见,极力称赞道:“奇臣,奇臣!这是天赐给朕的呢!”因此将铸滇、黔、桂三省总督印颁给鄂尔泰,令他见机行事。鄂尔泰剿抚并用,擒了乌蒙土司禄万钟及威远土司札铁匠、镇远叛首刁如珍,招降了镇雄土司陇庆侯及广西土司岑映震、新平土司李百叠。于是云、贵的两千多寨苗民一律归命,愿遵约束。自雍正四年到雍正九年,这五年内,鄂尔泰费尽苦心,开辟两三千里苗疆。麾下的文武人才,如张广泗、哈元生、元展成、韩勋、董芳等人都因平苗有功而升官,鄂尔泰也被封为伯爵。
雍正十年,鄂尔泰回朝,雍正授他为保和殿大学士。不久因准部内侵,令他督巡陕、甘,处理军务。张广泗也早已调任西北,代理宁远大将军事务。苗疆于是又生变端。
雍正十三年春,贵州台拱的九股苗叛变,接连攻陷贵州各个州县。雍正帝降旨调发滇、蜀、楚、六省兵联合进剿,特授提督哈元生为扬威将军,湖广提督董芳为副手,随后又任刑部尚书张照为抚苗大臣,筹划剿抚事宜。
哈元生沿途剿苗,接连收复多城。不料副将冯茂诱杀投降的苗人六百多名及三十多名头目,剩下的苗人逃跑后相互转告,又聚集在一起诅咒发誓,先把老婆孩子杀死,然后和官兵抵抗到底。一时间,星星之火遍地蔓延,一发不可收拾。张照到镇远后,便迂腐气十足地密奏,说改流非常长远之计,不如议抚。哈元生、董芳两人也因政见不同,互相龃龉。商议分地分兵,滇黔兵隶属哈元生,楚粤兵隶属董芳,彼此互不顾应。他们一任苗民东冲西突,没法平定。在朝上大臣争相说鄂尔泰无端改流,酿成大祸。鄂尔泰此时已回朝,迫于时论,也上奏请罪,力辞伯爵。雍正帝就依他所请,只是仍然令鄂尔泰住在紫禁城中,商议平苗的政策。张广泗听说鄂尔泰被贬,心中自是不安,奏请立即革职,效力军前,雍正帝拿不定主意。
一天,雍正帝正与庄亲王胤禄、果亲王胤礼、大学士鄂尔泰和张廷玉在大内议事。差不多商议了两个时辰,几位大臣才出来。鄂尔泰因心中格外惦念苗族的事情,回到家中,胡乱吃了一顿晚餐。忽然见太监奔入,气喘吁吁地报称:“皇上驾崩,请大人立刻进宫!”鄂尔泰连忙起身,骑马驰入宫中。一路跑到后宫,见御榻旁只站着几人,皇后已经提前赶到,泪容满面。鄂尔泰揭开御帐,不瞧还好,略略一瞧,不觉“哎哟”一声,脱口而出。正惊讶时,庄亲王、果亲王也已赶到,上前看了御容,都吓了一大跳。庄亲王说:“快把御帐放下,处理后事。”一面和果亲王一起向皇后请安。皇后呜咽着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暴亡?应当将宫中侍女、内监先行拷问,追究原因。”还是鄂尔泰顾全大局,说:“侍女、太监未必这么大胆,此事先慢慢审查,现在最要紧的是续立嗣君。”庄亲王接口说:“这话有理,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的锦匣,内藏密谕,应立即取出宣昭。”随即督率总管太监到乾清宫取下秘匣,当即展开宣昭,只有“皇四子弘历为皇太子,继朕即皇帝位”两句话。
这时,皇子弘历等人都已入宫奔丧,随即奉了遗诏,令庄亲王胤禄、果亲王胤礼、大学士鄂尔泰与张廷玉辅政。经四大臣商酌,议定明年改元乾隆。乾隆即位,就是清高宗纯皇帝。
雍正帝暴毙的原因在当时讳莫如深,不能详细考究。只是雍正帝以后,妃嫔侍寝都必须脱去外衣,只罩一件长袍,由太监背到后宫,然后将长袍除去,裸体入御。据清朝宫人传说,这不是专图肉欲,而是防备妃嫔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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