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芳冷冷地望着面前的青袍人:“你是谁?”
青袍道:“叫我‘蝮蛇’吧!”
李元芳问:“你在等我们?”
“蝮蛇”点点头:“是的。”
李元芳低声对始毕道:“快走!”
始毕如梦初醒,抱着包裹冲出城堡。“蝮蛇”没有动,只是望着李元芳。
始毕飞跑着,两行鲜血印在沙地上。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响起,始毕惊恐地回过头。一骑从身后飞驰而来,“仓啷”一声,始毕的头颅飞了出去,怀里的包裹“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一阵大风吹过,把包裹吹开,露出了里面的多宝珠。
城堡里,李元芳与“蝮蛇”对峙着,二人一动不动。好久,“蝮蛇”从袖管中抽出一方手帕,轻轻擦了擦手,而后扔在地上。手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李元芳双手空空,静静地望着他。“蝮蛇”悠闲地将剑背到身后,轻声道:“动手吧!”李元芳仍然没有动弹。
突然寒光一闪,李元芳的攻击开始了,“哧啦”一声,“蝮蛇”的左肩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徐徐渗出。
李元芳静静地望着他,手里出现了一柄其薄如纸的轻钢刀。
“蝮蛇”似乎很高兴:“多少年了,我从没遇到过对手。我真的很高兴。”说着,他悠闲地挽了个剑花,剑缓缓向李元芳前胸刺来,李元芳既不挡架也不闪避,掌中刀猛地一颤,直奔“蝮蛇”咽喉斩来。
忽然,“蝮蛇”手中那柄慢悠悠的剑,闪电般动了起来,“仓”的一声响,李元芳的刀被剑尖点在了一旁;“嚓!”李元芳的后背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汩汩流出。李元芳飞快地转过身来,“蝮蛇”已经不见了,静夜中传来一声长笑:“你不错,很不错!”声音越来越远。
一块白色的手帕静静地躺在地上,李元芳走过去把它拾了起来。李元芳长叹一声:“他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狄公道:“刚才你说到了那方手帕……”
李元芳一愣,继而露出了微笑:“大人的精明谨细真是世间少有,用我言辞中的细节,试探我所说的是真还是假。”
狄公也笑了:“话虽不错,但稍稍有一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方手帕是唯一的证物,我想看看。”
李元芳点点头:“它现在就在卑职身上。”说着,伸手入怀,掏出手帕递了过去。狄公伸手接过来,仔细地看着,手帕是上好的湖州真丝制成,右下角绣着一条小小的蝮蛇。狄公望着手帕沉思了半天,忽然抬起头问道:“他为什么要放你走?”
李元芳道:“我现在明白了,他们是要把串谋杀害突厥使团的罪责嫁祸在我的身上。果然,朝廷下了海捕文书,我本想藏匿起来,待风声过后再向上官说明原委,讨回清白;可想不到的是,就像是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看着我,不管我躲在哪里,那些想领赏格的江湖人物和公门中人就出现在哪里。到今天,卑职已经过大小十数战,身负重伤,无奈之下,今天才来见您。”
狄公双目如电,望着李元芳,忽然“噗嗤”一笑:“不是你想来见我,是他们让你来见我!”
李元芳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狄公冷笑一声:“你是怎么知道我奉旨回京查案?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落脚之处?这些都是朝廷机密,你一个落难之人怎能得知?嗯?”
这几句话问得李元芳张口结舌:“我、我……”
狄公道:“是有人指引你来的。是谁?”
李元芳大惊失色:“是,是……是这样,几天前,卑职潜入灵州治伤,不想被公门捕快发现……”
狄公道:“于是,你在夜里杀死了抓捕你的公门中人……”
李元芳道:“捕快不是卑职杀的。”
狄公冷冷地道:“哦,那是谁杀的?”
李元芳道:“是个奇怪的人,他站在窗外告诉卑职只有找到狄大人才能活命,而后就消失了。卑职出房间一看,捕快的尸体躺了一地,就连店家也被他杀死了。”
狄公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直视着李元芳,似乎要看到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李元芳咽了口唾沫,他第一次感到了紧张:“卑、卑职所说句句是实。”
狄公不置可否,笑了笑道:“你用什么武器?”
李元芳一愣:“卑职用刀。”
狄公道:“给我看看。”
李元芳赶忙从身后拔出钢刀,递了过去。狄公接过来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说道:“这把刀跟着你很多年了吧?”
李元芳道:“是呀,从卑职在凉州服役,它就跟在卑职身边。”
狄公点了点头。
狄公将刀递给了李元芳。李元芳道:“大人还是不相信我?”
狄公淡然一笑:“灵州传来的文书上说,仵作验尸的结果表明,捕快们是被剑杀死的。”
李元芳笑了:“大人真乃神人也!”
狄公笑了笑:“你藏到哪里,那些追杀你的人就会出现在哪里,个中原因你知道吗?”
李元芳摇摇头。狄公道:“因为,他们不想让你藏起来。也就是说,不管你到哪儿,你一直被人跟踪,当然,到这里也不例外。”李元芳绝望了。
就在此时,院里传来一阵喧哗,紧跟着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狄公猛地回过头。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喊道:“狄大人。狄大人!”
狄公问:“是谁?”门外回答道:“大人,京里的千牛卫前来传旨!”
狄公不禁一惊,向李元芳一努嘴,李元芳迅速蹿进里屋。
狄公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前站着四五名千牛卫,正中的首领手托圣旨:“请狄大人接旨!”
狄公双膝跪倒:“臣狄仁杰接旨。”
千牛卫首领展开圣旨读道:“京中巨变,朝内惶惶,使团遭戮,逆党猖獗,卿奉前旨北来,鞍马劳顿,朕本应顾念,然则,朝事紧急,无敢因循贻误,着即随千牛卫连夜赴京,不可迁延枉顾。钦此。”
狄公叩下头去:“臣领旨谢恩。”他的目光落在了首领的快靴上。首领递过圣旨,狄公伸手接过。
首领道:“大人,马车已经备好,就在门外。”
狄公道:“随我同来的钦差和随从卫士们是不是也要一起走?”
千牛卫首领道:“圣意急迫,就不必等他们了。请大人马上随我们赴京。”
狄公点了点头:“请贵使稍候,容我略略收拾一下。”
千牛卫首领道:“我们在外面等您。”
狄公微笑道:“将军是幽州人吧?”
首领一愣,赶忙道:“啊,卑职是山东人。”
狄公点头:“是这样。”
首领向院外走去。狄公关上了房门,李元芳从里屋走了出来。
狄公微笑道:“我能信任你吗?”李元芳点了点头。
千牛卫侍立驿馆门前,静静地等待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狄公身披斗篷,头戴风帽,快步走出来。千牛卫首领上前打开车门,狄公坐了进去。首领关上门,冲卫士们一挥手,众卫士飞身上马,马蹄声声,车轮挫地,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
千牛卫骑兵簇拥着马车一路飞奔,冲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头前的首领伸手用力一挥,马队停止了前进。首领飞身下马,身后众侍卫也跟着纷纷下马。十几个人将马车团团围住。首领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接着,闪电般拔出腰间钢刀一声大吼:“动手!”
轿旁的卫士们迅速出手,十几柄钢刀几乎是在同时刺进了轿中。“嚓嚓”之声不绝于耳。奇怪的是轿内竟然没有任何声响。首领一挥手,卫士们立即住手。他慢慢走到轿旁,小心地挑起轿帘。轿内亮起一点寒光,伴随着“嚓”的一声响,首领的人头飞了出去,鲜血标射而出。说时迟,那时快,车厢“砰”的一声四散崩裂,一条人影凌空飞出,正是李元芳!卫士们大惊失色,一拥而上,将李元芳围在了当中。李元芳的身体飞快地转动着,每次出手都有一名卫士的咽喉被割开,转眼之间,十几名卫士尸横当地。
李元芳钢刀反转,闪电般架在最后一名卫士的脖颈上。卫士的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光芒。这时,小巷的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狄公催马来到李元芳身旁,翻身下马,走到卫士面前。李元芳望着那名卫士冷冷地道:“要死还是要活?”卫士颤抖着,一言不发。
狄公微笑道:“只问一个问题,说了就放你走。”卫士看了看狄公,又看了看李元芳,慢慢点了点头。
狄公问:“你们在县城外埋伏了多少人?”
李元芳一愣,目光望向狄公。卫士的面色陡然大变,脸部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狄公逼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卫士浑身颤抖。忽然他一张嘴,一点寒星,直奔狄公眉心,由于距离过近,狄公根本没有反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元芳一举刀挡在狄公面前,“铛”的一声,枣核钉射在刀身上,反弹出去。
那卫士又闪电般地拔出腰间短刀,向狄公腹部刺来。危急之下,李元芳手腕一转,钢刀下劈,随着一声惨叫,卫士握刀的手臂落在地上。他双眼通红,和身向狄公猛扑过来,李元芳反手一刀,卫士的人头激飞出去,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
李元芳惊魂方定,问:“大人,您没事吧?”
狄公反倒非常镇定,他摇了摇头:“好凶悍的杀手啊!”
李元芳好奇地望着狄公:“大人,您怎么看出这些人是假钦差?”
狄公笑了笑:“说穿了不值一提,宣旨的卫士脚上穿的是快靴。可千牛卫的标准服色应是飞熊服、红中衣、脚下穿虎头攒金靴。这是朝制,不可能更改,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宣旨之人明明是幽州口音,可他却矢口否认。第三,皇上并不知道我已到绛帐,更不会宣我连夜进京。”
李元芳惊讶不已:“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杀死灵州捕快,引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杀死大人,嫁祸给我!”
狄公道:“这一次,不光是嫁祸,连你也要死!”
李元芳一愣。狄公道:“还不明白?他们已在城外设下了埋伏,只要你出城,立刻就遭毒手。这样,一个故事就产生了,李元芳率歹徒假传圣旨杀死办案大臣狄仁杰,在出城时,遭遇仇家袭击身亡。于是,突厥使团被杀案涉案的第一号通缉犯与办案大臣同归于尽,再没有任何人证、物证!此案即成悬案,旁人即使想查,也无从下手,因而就不了了之。”
李元芳咬碎钢牙:“好歹毒的计策!”
狄公冷笑一声:“他们只是算错了一点。”
李元芳问是什么,狄公道:“他们要对付的是狄仁杰!”
李元芳道:“大人,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马上回到馆驿,有卫士们保护,谅他们也不敢造次。”
狄公沉吟着摇摇头:“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绝不会放我们离开绛帐。这些亡命之徒,定会孤注一掷,回到馆驿,不但你我性命难保,还要连累那些无辜的卫士。”
李元芳吃惊:“您是说,他们会攻击馆驿?”
狄公望着他:“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暴露,除此之外,他们已经别无善法。”
李元芳焦急地问:“现在怎么办?”
狄公道:“金蝉脱壳。”
夜,绛帐城外的树林中,猫头鹰发出一阵阵枭啼,令人毛骨悚然。
一条黑影如大鸟般从树顶落在了地上,正是于风。他一声口哨,树上飞快地滑下了几十个蒙面人。于风低声问道:“李元芳怎么还没来?”
身旁一人答道:“算时间早就应该来了。”
于风浑身一抖,颤声道:“会不会出事了!”而后一挥手:“跟我来!”说着,于风一伙飞奔入城,来到小巷。迷茫中,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十几具假千牛卫的尸身,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于风和杀手们静静地望着这般景象。一名杀手问怎么办,于风俯身摸了摸地上的尸体,咬牙切齿地道:“绝不能让他们逃走,尤其是狄仁杰,否则,我们的处境就会非常不妙。尸体还是热的,他们跑不远,给我追!”说着,他一挥手,身体鹰一般飞掠出去,身后众杀手迅速跟上,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地上那十几具尸体中,忽然中间的两具蠕动起来。“唰”的一声,其中的一具飞快地弹起来,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正是李元芳!他伸手扶起身旁的狄公,急促地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狄公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马上出城!”
武则天在武三思和内侍的陪同下,在御花园里漫步。秋风萧瑟,木叶飘零。武则天忽然大发感叹,吸了口气道:“夫秋,刑官也。好一派肃杀之象啊!”
武三思问:“陛下,还在想着突厥特使被杀案?”
武则天道:“两国修好,来之不易。突厥内部也有两股势力,以始毕可汗为首的主和,以莫度可汗为首的主战。两派明争暗斗,此次吉利听从始毕的建议,派遣始毕前来议和,想不到竟会被害死在石河川。一旦吉利得知此事,莫度派势力立刻就会抬头,两国的前景黯淡呀!”
武三思道:“哼,陛下,难道我堂堂天朝,还会怕他小小的突厥不成!”
武则天看了他一眼:“战火重燃,黎民涂炭,那些企图恢复李唐天下的逆党更会兴风作浪,借机起事,国家再无宁日,这些你都想过没有?亏你还是堂堂的宰相!”
武三思吓得赶忙躬身道:“是臣失言。”
武三思系武则天之侄,封梁王,参与军政要事,官居宰相。此人嫉贤妒才,结党营私,仗着武则天的权势,作威作福,专事排斥张柬之等直臣,唯对武则天忠心耿耿。武则天看在眼里,对他既爱之,又恶之,恨铁不成钢。
武则天哼了一声,问道:“狄仁杰还没到?”
武三思道:“还没有。”
武则天道:“这个狄怀英,怎的如此迁延,真是岂有此理!”
武三思赶忙道:“陛下,臣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狄仁杰回来?”
武则天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要不,朕把此案交给你处理,限期三个月,逾期严惩!”
武三思浑身一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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