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暗暗一惊:“全部监控?为什么?”
刘大道:“当然有原因。湖州县到处都有我们的人!因此,我奉劝大人一句,内卫经办的案子,大人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会引火烧身!”
狄公问:“你们的目的是针对太子的吧?”
刘大一惊,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狄公道:“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刘大望着狄公,眼中充满狐疑之色,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说得很对。既然大人知道这个,那就应该明白这件事情是谁授意的?”
狄公咽了口唾沫:“皇上。”
刘大点点头:“是的。我还是那句话,为了自己的安全,大人应该马上放弃调查。”
狄公问:“置太子于不顾?”
刘大笑了:“太子已经完了!”
狄公一惊:“你说什么?”
刘大道:“好了,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再说下去,即使你肯放我,皇上也不会放过我。”
夜深沉,狄公还在正堂焦虑地踱着步。门打开了,狄春冲进来:“老爷,您叫我!”
狄公急促地道:“湖州县已被内卫全部监控,万一太子不慎落入他们的手中,就大事不妙了。你立刻骑马去追,请他马上返回!”
狄春应了声“是”,立即行动。
却说此时,太子李显率卫队正在官道上飞奔着。忽然道旁飞出一枝响箭,刹那间,官道上出现了数十条绊马索,坐骑发出一声悲嘶滚翻在地,马上的太子和卫士们倒撞下来。太子翻身站起,大声喊道:“怎么回事?”话音未落,道旁长草中冲出数十名黑衣人,蜂拥而上,将太子和卫士按倒在地,绳捆索绑。
刘家庄正堂。曾泰急匆匆推门进来,劈头就问:“大人,是您下的令释放刘大?”
狄公点了点头。曾泰张大了嘴:“可、可,为什么?刘大是杀人重犯呀!”
狄公道:“我只是让刘大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刘家庄中可以自由活动。”
曾泰不解地道:“这是何意呀?”
狄公道:“我正要吩咐你做这件事情。你马上率人,严密监视刘大的一举一动。我想,他是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房中的。”
曾泰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顺藤摸瓜!”
狄公道:“现在,我们只有这一条线索了。”
当晚,刘大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飞快地凑到窗前,透过窗棂间的缝隙向外看去,见屋外不远处的墙角旁有几条人影闪动,刘大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他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翠屏山中的小院中,“扑啦啦”一声响,一只鸽子落在了井台上。一名值夜的黑衣人赶快走过来,抓住鸽子,从它的腿上解下一个小小的竹筒。
石头房中,紫袍人来回踱着,显得非常烦躁。门“吱呀”一声打开,刘查礼走进来,将手中的小竹筒递过去:“二队传来的书信。”
紫袍人接过竹筒,从里面抽出一个纸卷,展开,迅速看了一遍,猛地抬起头道:“这可真是意想不到!”
刘查礼问“什么事?”紫袍人将纸条递过去,陷入了沉思。
刘查礼接过来,看了一遍,微笑道:“看来,我们又有文章可做了!”
紫袍人没有说话,良久,他抬起头来,双眼死死地盯住刘查礼。刘查礼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干笑道:“怎、怎么了?”
紫袍人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刘查礼一愣,赶忙道:“我说,咱们又有文章可做了。”
紫袍人点点头:“这话说得非常好,我确实是又有文章可做了。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刘查礼道:“哦?”
紫袍人道:“而这个计划要用你来做。”
刘查礼愣住了:“我、我来做?”
紫袍人仰天大笑,笑得很开心:“是的。就像一服完美的药方,需要一个更加完美的药引,你就是这个药引,确切地说,你的尸体就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药引!”
刘查礼吃了一惊,继而干笑了两声:“你、你真会开玩笑。”
紫袍人的声音顿时变得冷若冰霜:“我从不开玩笑!”
刘查礼吓得心惊肉跳:“你、你、你说真的?”
紫袍人没有说话,双目如电,冷冷地望着刘查礼。
刘查礼颤抖着道:“你、你说过,要、要和我平分那些财宝。”
紫袍人道:“是的,我说过,可现在我改主意了。”
刘查礼绝望地道:“没有了我,你怎么能得到《蓝衫记》?怎么能抓住李规?还有,吴孝杰……”
突然寒光一闪,一柄钢刀刺进了刘查礼的胸前,刘查礼张大了嘴,双眼突出,死死地瞪着紫袍人。他到死也不相信,自己竟会像一条狗一样被人宰掉。
紫袍人冷冷地道:“是的,一年前,你确实很有用。可现在,你已经完全失去存在的意义了,留着你,只会败事!”说着,他击了两下掌。一名黑衣人应声走进来,一见屋中情形,大吃一惊。
紫袍人道:“把李规带到这儿来,我要和他谈一谈。”
不一会,李规被押了进来。他一眼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刘查礼,登时大惊失色。紫袍人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李规缓缓坐下,轻蔑地道:“刘查礼是你杀的?”
紫袍人点点头:“你的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李规冷冷地道:“让这条狗这么轻易地死掉,真是太便宜他了。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紫袍人耸了耸肩:“因为,刚刚我改变了主意。”
李规双眉一扬:“哦?我倒想听听。”
紫袍人用手轻轻动了动脸上的面具:“你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交出那本《蓝衫记》?”
李规冷笑一声:“除非你肯起兵反武!”
紫袍人笑了:“真是血气方刚。你父亲败得还不够惨吗?”
李规愤然道:“你是奸险小人,当然不懂‘气节’这两个字的含义。我的身上流着太宗皇帝的血液,除非武氏还我大唐神器,否则,李姓子孙会前赴后继!”
紫袍人点了点头:“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帮你说服太子起兵,你相信吗?”
李规一愣,继而发出一阵大笑:“真是天大的笑话!”
紫袍人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李规收住了笑声,望着紫袍人,紫袍人仍然没有说话。
李规咽了口唾沫:“你说真的?”
紫袍人道:“你已经看到了,我杀了刘查礼。而且,我恐怕也没有必要对一个阶下囚撒谎吧。”
李规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相信梅花内卫会反武复唐。”
紫袍人笑了:“我既不想反武,也没兴趣复唐,我帮你当然是有条件的。”
李规问:“哦,什么条件?”
紫袍人两手一摊:“钱!”
李规一愣:“钱?”
紫袍人站起来:“你们这些公子王孙从来也不会有钱的概念。即使像你这种亡命之子,仍是锦衣玉食,越王给你留下了无穷的财富。可我呢,梅花内卫,不管多大的官,听到这四个字,都会浑身颤抖。可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内卫首领,薪俸是多少?”
李规摇摇头。紫袍人道:“月俸两石米。为了这两石,我要替皇上卖命,依靠嗅觉,像猎狗一样四处钻营打探,就为了博得主子的一笑。”
他指了指面具:“看到这个东西了吗?在我的记忆里,摘掉它的时间只有一年半。我厌倦了这种生活,也厌倦了做奴仆和鹰爪,所以,我要钱,我对别的都没有兴趣,如果你能给我大笔的金钱,我就可以帮你。”
李规望着他道:“怎么帮我?”
紫袍人道:“我会引太子卫队到这里来,救你出去,杀光所有的知情人,而后,我们分道扬镳。”
李规问:“你要多少钱?”
紫袍人道:“黄金十万两。”
李规道:“这个价钱可不低呀!”
紫袍人道:“这笔钱买了两个最值钱的人的性命——你和太子!”
李规“哦?”了一声。
紫袍人:“你还不明白,一旦我把你交给皇上,你肯定是死路一条,而太子也难脱干系,皇上正想废了他!”
李规陷入了沉思。紫袍人道:“好好考虑考虑吧。”说着,他向门外走去。
李规抬起头问道:“我该相信你吗?”
紫袍人耸了耸肩膀:“随你的便。可有一点,你必须明白,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相信我,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太子,共商大计,而我带着十万两黄金消失。这样的结果是世上多了一个反贼和一个富翁。皆大欢喜!”
李规脑子里激烈地斗争着,良久,他抬起头:“除非,我先见到太子。”
紫袍人道:“我会表示诚意的。”
武则天惊现湖州城
李元芳拉着莹玉从悬崖上纵身跳进了翠屏河,摆脱了杀手们的追捕,而后躲进一个山洞,点着篝火取暖烤衣服。莹玉坐在火旁,眼睛不时地瞟着洞口的李元芳。李元芳背对她坐在洞口,木然不动。
莹玉问:“你的衣服都是湿的,不冷啊。”
李元芳没有回答。莹玉笑了:“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心眼,我不就跟你开了个玩笑,扔了根树枝么。”
李元芳仍然未予理睬。莹玉道:“好了,我的衣服干了,你来烤吧。”
李元芳冷冷地说:“不劳挂心,我的衣服已经干了。”
莹玉吃惊地道:“什么?已经干了,不可能。”说着,她站起来走到李元芳身旁,伸手去摸李元芳的衣服。突然她双指一抖,点向李元芳后背。李元芳竟像背后长眼一般,手掌一张,护住了穴道。莹玉一见此计不成,腾身而起,向洞外跃去。一声龙吟,“幽兰”点在她的咽喉,莹玉赶忙收住脚步。
她哼了一声道:“你的反应还挺快。”
李元芳绷着脸道:“对你这种恩将仇报的人,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莹玉不屑地道:“你们这种男人真没意思,就知道欺负弱女子。”
说着,她走回洞里,又坐到了火堆旁。
李元芳收起了剑,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
莹玉瞪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哎,听说你还是个四品鹰扬郎将啊。”
李元芳不予置理。莹玉没话找话,问道:“这么年轻,就做这么大的官,心里很美吧?”
李元芳没好气地道:“省点儿力气吧!”
莹玉道:“我知道,你想带我回刘家庄,见狄仁杰。”
李元芳道:“你还想回刘家庄,别做梦了!那些杀手已经埋伏在翠屏河的四周,只要我们一出现就会被乱刀分尸!”
莹玉不信:“你怎么知道?”
李元芳道:“傻瓜都应该能想到!”
莹玉道:“你说谁是傻瓜?”
李元芳冷笑一声:“当然是说那些自作聪明的人。”
莹玉道:“我怎么自作聪明?”
李元芳道:“你在树林里如果不扔那根树枝,就不会暴露自己的藏身所在。那个杀手被我制住,穿上了我的外衣跑出树林,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逃走。可是你却偏偏认为出卖了我自己就会安全。怎么样,河水的滋味不错吧?”
莹玉的脸刷地红了:“不错,我是想甩开你,我还有事情要办!”
李元芳道:“是吗?那你就去忙吧!”
莹玉道:“你不跟着我?”
李元芳道:“就当我不存在吧。”
莹玉站起身,气愤地道:“废话,你在身边,我怎么能当你不存在!”
李元芳赌气道:“那就随便你了!”
莹玉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李元芳道:“因为你是犯人。”
莹玉愣住了:“我为什么是犯人?”
李元芳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莹玉冷笑一声:“你知道个屁!”说着,她赌气地坐在了石头上。
与此同时,刘大一声惊叫,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头上渗满了细细的汗珠。四周一片寂静,他深深吸了口气。
“笃笃笃”,东山墙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敲击声,刘大一惊,赶忙翻身坐起,快步走到山墙旁。敲击之声再起,刘大跑到窗前,向外望了望,无人,而后走到山墙旁,抽出一块灰砖,按动里面的机关。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山墙缓缓地打开了,透出了里面的一丝灯光。刘大闪身而入。山墙徐徐合上。
夜已深,狄仁杰昏昏睡去。一个无底的深渊,狄公飞快地向下坠去,他伸出双手,拼命地叫喊。轰的一声,他的身体落进了火山的熔岩中……他大叫一声,蓦地从床上弹起来。原来是个梦。他大口喘着粗气,惊恐地四下望着。
他披衣起床,走进花园散步。寒风吹过,他浑身一抖,凉爽的空气令他的头脑清醒了很多。他深深吸了口气,喃喃地问自己:“刘传林为什么要给太子送信?他和李规到底是什么关系?”
忽听“轰隆”一声响,狄公只觉得脚下一阵震颤,不禁一愣。就在此时,曾泰率几名衙役从他身后飞跑而来,高喊着:“大人!大人!”
狄公赶忙迎上去:“怎么了?”
曾泰道:“后园小楼中传出一阵巨响,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您快去看看吧!”
狄公拔脚向后园奔去。后园中站满了卫士和衙役。狄公和曾泰冲进门来,轰隆声已经停止,四周又恢复了寂静。狄公走到小楼前。门虚掩着,狄公伸手轻轻一推,“吱呀”一声,门开了。身后的曾泰一挥手,衙役们一拥上前,抢在狄公前面,打开门冲了进去。狄公缓缓走进楼中。
楼里的情景令众人目瞪口呆,毛骨悚然:两片镶满利刃的铜网已经合在一起,中间夹着一个人——刘大!此时的刘大已经血肉模糊,瞪着两只眼珠子,望着上方,煞是可怕。狄公走过去,仔细看着。
曾泰颤声道:“是、是刘大。”
狄公点点头:“是的。可怜的家伙。”
曾泰道:“他不是在自己房中么,怎、怎么会在这儿?”
狄公抬起头来:“是呀,他怎么会来到后园?监视刘大的人呢?”
曾泰道:“在他的房间外面。”
狄公道:“马上叫他们到这儿来!”
一名衙役大声答应着飞跑而去。曾泰四下看了看道:“这、这铜网好生厉害呀!”
狄公道:“这是机关。”
曾泰一愣:“什么叫机关?”
狄公道:“是一种由机簧和消息控制的杀人埋伏,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一旦触动机关,杀机便立刻来到。元芳恐怕就是中了这里的埋伏。”
曾泰大惊:“那,李将军不会……”他看了一眼刘大的尸体,声音有些颤抖了。
狄公没有说话,目光四下里搜索着。脚步声响,衙役带着几名监视刘大房间的卫士快步走了进来。
狄公问道:“刘大出门了吗?”
一名卫士摇摇头:“自从进屋后,连灯都没点,一点动静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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