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努力 谁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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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红韵

    人品、学问,俱成于志气,无志气人,一事做不得。

    ——申居郧

    一

    认识她,是在牡丹广场教跳肚皮舞的一个公益性舞蹈沙龙中。

    那晚,我和十几名学员跟着肚皮舞教练学完《印度新娘》后,练功服已被汗水沾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我掏出纸巾擦汗的时候,有位老学员走过来跟我聊起天来。

    交谈中,我发现,她的听力也不好,同病相怜的感觉让我们的心一下子靠得很近。回家后,我们互加了对方的QQ号。

    她就是辉,一位名字很阳刚,性情却非常柔媚的中年妇女。

    辉算不上漂亮,但很耐看。水汪汪的大眼睛,娇小的身材,肤色很白,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地在脑后挽了个蓬松的“马尾巴”,远远看去,青春靓丽。但是,当光线强烈的时候,辉眼角边的鱼尾纹就会悄无声息地透露她的真实年龄……不错,她已人到中年,比我还大两岁。

    大我两岁的辉,学跳肚皮舞也比我早两个月。每当我动作做不到位的时候,辉就会像教练一样帮我校正舞姿。肚皮舞基本功中的“大S”和“骆驼”等姿势,对我这样没有舞蹈基础的人来说,绝对属于高难度的动作,但辉却能做得非常准确,身体柔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教练经常夸她,辉听不到,总是等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她,还有人对她打出“剪刀手”或竖起大拇指的时候,她才明白怎么回事。

    辉和我一样,听不到音乐,跳舞不是跟着音乐跳,而是跟着前面的舞友跳。所以我俩即使去得很早,也从不敢站在前排,更别说独舞了。我跳舞的目的是为减肥,跳成啥样算啥样,辉跳舞的境界就高出不少,她说:我喜欢舞蹈这门艺术……

    辉从小就喜欢舞蹈,在邰丽华还没因“千手观音”一举成名之前,她就想当一名聋人舞蹈家。可惜由于多种原因,这个梦想一直没能实现,现在年龄大了,这些也就看淡了,跳舞只图个精神上的寄托。喜欢跳肚皮舞,是因为这种舞蹈比其他广场舞更能展现女性妩媚性感的一面。辉说,如果有一天,能上台过过“舞蹈演员”的瘾,不论有多少掌声,她都会很满足的。

    二

    辉听惯了的声音,不是掌声,而是“轰隆隆”的机床声。辉是个标准的蓝领,在新区一家私企单位做铣床工。

    辉曾让我看过两个她珍藏多年的“红本本”,那是十年前,在一拖某分厂当操作工时,单位颁发的先进证书。先后两次当选个人先进的辉,在那场轰轰烈烈的国企工人下岗风浪中,也成了企业改制的牺牲品,拿到一万多元工龄买断费后,辉成了没有单位的自由人。

    我问辉,怨不怨单位?她笑笑:“怨又怎么样?不怨又怎么样?改革要减员,我听力弱,竞争力差些,减掉就减掉吧,只要人不懒,到哪儿都有饭吃。”辉有饭吃,这不假,但没多久我就发现,她这碗饭吃起来也真不容易!

    那晚跳舞,辉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才来。来的时候,还戴着副茶色的太阳镜。我笑她:“晚上还戴太阳镜臭美。”辉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摘下眼镜叫我看……天哪,她右眼皮上方有道已渗出血的划痕!

    “怎么了?”我吃惊地问。

    “开机床,飞起的碎铁屑划破的。”辉重新戴好眼镜。

    “给单位说了吗?给你开两天工伤假休息一下。实在不行,请两天事假吧。”

    “公假可不敢说,那是私人单位啊,我听力不好,老板能留用我工作就不错了。事假也不敢请,工资才一千五,再扣,就更没钱了。”

    她的一番话,说得我心里酸酸的。

    “不说了,不说了,快跳舞吧。”她笑着催我。我俩就一左一右站在后排,跟着前面的队员跳了起来……

    转眼到了春天,我上网看到河洛文苑版主“洛神”在征集文苑7周年庆的节目,想起辉那个想上台表演的梦想,我就向舞蹈教练刘老师提议,由她带着我和辉一起参加文苑周年庆联欢会。刘老师爽快地答应了,辉知道后,喜上眉稍。

    表演进行得很顺利,文苑网友“千雨荷”“春雨”“风行疾走”等网友为我们拍了很多表演照,我一一拷贝下来,从QQ上传给辉。辉从网上发过一个感动的表情,打出一行话:“谢谢你,谢谢摄影师们,看把我拍得多漂亮啊!我终于有了舞蹈表演照。”

    三

    那晚,我们又去广场跳舞,老师有事没来,看看时间尚早,辉很热情地邀请我去她家做客。

    听到我们进门的声音,辉的母亲走了过来……不,应该说,是摇着轮椅过来的。我心里一惊。

    辉推着母亲进了卧室,我跟着走进屋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屋里光线好,我这才发现,辉的母亲双眼都是白茫茫的。辉的父亲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见我进来,点了点头,又低头看起报纸。辉的女儿正在另一屋写作业,怕影响孩子学习,我和辉打着手势聊了起来。

    “你母亲眼睛不好?”

    “是呀!去年做过一次手术,效果不好,看东西仅能看到轮廓。”

    她母亲听了听这边没声音,就摇转轮椅,侧耳倾听电视里的说话声。

    我不经常用手语,复杂的词汇打不出来,辉就找来纸和笔,开始和我笔聊。

    在笔聊中我得知,她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几年前,腿不知什么原因痛得走不成路,再回来,眼睛也出了毛病。茶几上那凌乱散放着的几个白色小药瓶就是母亲常备的药品,高昂的医药费,让这个原本已很清贫的家庭雪上加霜。

    正说着,一位比辉稍大些的中年女人走进屋来。辉向我介绍道:“这是我姐。”女人“哇哇呀呀”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在沙发旁的板凳上坐下来。

    辉的姐姐也是听障人,听力比辉还差,所以她基本上不会说话,上的是本地的聋哑学校,初中一毕业就接母亲的班进一拖公司当了名工人。辉的姐姐很健“谈”,手语加笔谈,我了解了更多辉的生活。

    辉和姐姐一生下来听力都不好,辉聪明,靠着残存的那点听力,居然也学会了说话,辉和姐姐参加工作后,都找到了健全人做伴侣。可惜,孩子未满三岁,辉和前夫的婚姻就出现裂痕。离婚后,辉带着女儿搬回娘家,和父亲一起照顾体弱多病的母亲。

    她每天一大早起床准备一家人的早饭,然后侍候母亲洗漱,吃完饭送孩子上学,自己再匆匆赶到新区工厂上班,下班后再赶回家做饭,晚上还要给母亲熬药、按摩,检查孩子作业……这就是辉持续了很多年的生活状况。辉像个上足发条的陀螺,在生活的逆风中拼命地转着,越转越瘦,瘦弱得仿佛风刮得大一些,就能把她吹跑了似的。已出嫁的姐姐看着心疼,主动提出每晚都回娘家帮忙,让辉晚上有个自由支配的时间,放松一下。辉选择的放松方式就是跳舞。

    辉的姐姐夸辉手巧,会裁剪,擅针织。怕我不信,她翻出压在箱底的几件辉亲手织出的披风和外套。辉自豪地把针织衫披在身上,果然,既合身,又漂亮。

    看着辉被那件勾花针织衫衬得年轻妩媚的笑脸,我心里的感动愈发得浓厚起来。

    我问辉,“你这么累,一定觉得很苦吧?”

    “以前也觉得苦,现在不觉得了。父母双全,姐姐疼爱,女儿也好学、懂事,说她长大了要当列车员赚高工资让我过上好日子。晚上还可以去跳时尚的肚皮舞,过得很充实,很快乐……”

    我的眼睛湿润了……残疾、贫困、离婚、下岗、老人行动不便,这些常人眼中的倒霉事,辉都摊上了,但她并没有因这些愁苦而失去热爱生活的激情。她懂得自食其力,用劳动赚取衣食所需,还学会了烹调、针织和裁剪,把清苦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她有亲人在逆风中相依为命,有孩子在贫寒中懂得奋进,她还从跳舞这个爱好中找到了调剂生活的方式和乐趣……真不知世上还有什么艰辛困苦能打败这样的女性?

    不错,辉不是舞蹈家,却是一位生命的舞者。她的人生本是一首低沉、忧伤的乐曲,她却以乐观、积极的心态,顶着生活的逆风,舞出昂扬的精神和令人赏心悦目的姿态,感动了多少像我一样走进她生活中的人。

    从辉的家出来的时候,已是夜里10点多了,辉怕不安全,一直把我送到平时跳舞的广场路口,这才挥手向我告别。我加快步子向家走去,在经过每晚跳舞的那片空地时,我仿佛又看到了辉伴着听不清楚的韵律,跟着大伙翩翩起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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